第二十二章 銀髮凶徒
宮門外
卓晴拍拍顧雲的手,說道:「妳在宮外等我們就行了。」
「嗯。」顧雲沒有反駁。
兩人對看一眼,卓晴忽然淡淡地笑道:「謝謝妳,雲。」
顧雲莞爾,「和我還說謝?」
她其實根本沒有做什麼,樓夕顏入獄本來就是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設局,晴的目的是要立刻把樓夕顏救出來,燕弘添的目的是為了削弱西太后家族在朝中的勢力,各取所需,她最多算是從中搭線,讓他們可以坐下來討價還價而已。
卓晴緩緩點頭,笑道:「好,不說了。」因為謝謝不足以表達她的感激。
「自己小心。」這次入宮,與其說是與燕弘添呈表案情,還不如說是與西太后正面對決,雖然他們反利用白逸偽造證據,陷害西太后,她並不認同,但卻知道政治遠比刑案複雜得多。
「我會的,放心,我不打沒把握的仗!」
「我知道,去吧。」晴臉上堅定的光芒很美,為了救樓夕顏,她這次估計是拚了。
卓晴和夙凌、單禦嵐進了宮門,夙凌忽然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顧雲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她估計談判沒有一兩個小時是出不來的,宮門前都是守衛,不想和他們大眼瞪小眼,又不想回將軍府乾等,顧雲走向離這裡最近的酒館。
雖說是最近的,但也離皇宮有些距離,顧雲沒有騎馬,慢慢走在青石板街道上,思索著這幾天夙凌怪異的舉動。
倒不是說他怎麼為難她,那天被他抓著不放之後,顧雲吃一塹長一智,面對他的時候都很戒備,保持安全距離,他也沒有像上次那樣失態過。只是他會經常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著她,卻又冷傲地不說話,叫人摸不著頭腦。
已到掌燈時分,街道兩旁的人並不多,不少小販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顧雲思緒有些紛雜,走得也慢。此時,一道熟悉的黑影從前面的巷子裡走了出來,天色暗了,月光也不太明亮,但是那抹賽過清輝的銀絲,還是一樣的耀眼。
「敖天?」顧雲想到他手上的傷,還是有些擔心,加快了腳步,在他身後叫道,「敖天,等一下。」
遠遠地,那人的身形頓了一下,顧雲以為他是停下來等她,就朝他跑了過去,可惜黑影只停留了一瞬間,便加快了腳步向前方奔去。
「喂?」顧雲皺眉,怎麼越叫他越跑啊?
敖天的確很冷漠,有時也讓她覺得莫名其妙,但是此時這種急於逃離的感覺,卻讓顧雲疑惑。據她的觀察,敖天不是這樣倉皇的人,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天生對異常事件的好奇心和身為刑警的直覺,讓她決定跟上去看看。
顧雲加快了腳步,黑影左竄右閃,身手極其敏捷,顧雲跟得有些吃力,只見那抹黑影閃入右邊的一條小巷,消失在眼前。
跟進了巷子,顧雲發現巷子裡很黑,而且是一個死胡同,裡邊堆著一些雜物,卻已經沒了黑衣人的蹤影。
不見了?顧雲貓般敏銳的眸微瞇,冷冷地掃過看起來雜亂,卻隨便就能藏人的暗巷。
他一定還在這裡!
但是,敖天為什麼要躲她?顧雲心中不解。
思索了一會兒,她腳步輕盈,無比謹慎地走進暗巷,越是走近,握著冰煉的手越是收緊,似乎感覺到危險的氣息,手中的冰煉輕輕地抖動著。
暗巷的最深處,一支森冷的短箭閃著幽藍的寒光,上面淬了最為陰毒的孔雀翎,只要傷口沾到一點,必死無疑。短箭緩緩對準慢慢走近的女子,滿弓……
就在短箭即將射出的那一刻,一抹黑影劃過夜空,身形極快地出現在顧雲面前,顧雲下意識地拔劍,冰煉出鞘的龍吟之聲在暗巷中響起,短箭後的黑衣人臉色一僵。
「妳找我?」
低沉的聲音,無起伏的語調,冰冷的氣息……是敖天!
他出現後,那抹詭異而危險的氣息忽然散了,收回已經出鞘的劍,顧雲不爽地說道:「你剛才跑什麼?」
敖天不語。他高大的背影將顧雲籠罩,讓那短箭瞄了半天,仍是沒能找到空隙。
暗巷內光線實在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出他的呼吸顯得有些亂。因為剛才跑得太急嗎?
久久,敖天終於淡淡地說道:「我……有點急事。這裡太暗,出去再說。」
顧雲幾乎是被敖天拖出暗巷。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黑影緩緩放下短弓,嗜血的黑眸閃過一抹冷戾的光芒。
敖天,你也會關心人嗎?她是不是就是你的弱點呢?毫無血色的薄唇揚起一道詭異的弧線。
走回大街,光線稍稍明亮了些,敖天面色如常,顧雲也沒再追問,因為她明白,問他,他也不會答。
沒忘記剛才追他的原因,顧雲問道:「你的傷好點了嗎?有沒有去看大夫?」
「已經沒事了。」不出顧雲預料,敖天仍是酷酷地說沒事。
顧雲好笑地搖搖頭,看了看他的氣色,仍舊蒼白的膚色、冷漠的態度,沒有變化,或許就是好事吧?
顧雲擺擺手說道:「那就好,看你剛才那麼急,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情,你去忙吧。」
顧雲轉身正要離開,敖天冷淡的聲音帶著一絲遲疑,終於還是低聲問道:「妳……現在還住在將軍府?」
「嗯。」顧雲大方地點頭承認,在她心中,這沒什麼不能說的。
可她回答得坦蕩,敖天聽得卻很刺耳,蒼白的俊顏越發冰冷了,冰眸中劃過一抹自嘲。原來人家不過是在打情罵俏,是他多事了!
敖天身上冰寒的氣息讓顧雲不解,正要開口問,敖天再次冷酷地轉身就走,看也沒看她一眼。顧雲尷尬地站在那裡,深吸一口氣,有種想破口大罵的衝動。
敖天又忽然停下了腳步,與以往任何時候一樣,背對著她丟下一句話——
「以後看見我,不要追過來。」
顧雲還在琢磨著那沒頭沒尾的話,敖天暗黑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什麼意思?顧雲鬱結,為什麼每次敖天都給她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然後就離開了?他是在怪她今晚追著他不放?她沒做什麼吧,怎麼他忽然就像掉進冰窟了一樣?夙凌喜怒無常、霸道無禮;敖天情緒飄忽不定、忽冷忽熱,都讓人捉摸不透!
「啊——」一道劃破長空的尖叫聲忽然響起,淒厲而尖銳。
顧雲冷眸一暗,心倏地一緊,直覺告訴她,出事了!
顧雲朝著尖叫聲傳來的方向跑去,只見一條小巷前站了幾個人,顧雲走近,幾個小販打扮的男子在一旁竊竊私語,臉上都是害怕不已的表情。
巷口的石牆旁,一名年輕女子驚恐地摀著眼睛,嘴裡不斷地叫著:「死……死人了!」她身後還站著一名華衣女子,女子一手撐著牆壁,一手撫著胸口,雖然不如年輕女子失態,臉色卻是一片慘白,撫著胸口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著,眼眸微閉,氣息紊亂,一看就是嚇壞了的樣子。
那女子看起來很眼熟,顧雲想了想,終於想起她就是建議自己選玉梳做禮物的那位玉小姐——玉菡萏。
但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她的樣子,應該是第一個發現案發現場的人。
顧雲朝著巷內瞇眼看去——
這並不是一個死胡同,不過兩公尺寬,巷道中間,橫躺著一名女子,腳旁是一盞歪斜的燈籠,就著燈籠的光芒,顧雲看清了巷內的情況。
橫躺在地上的女子很年輕,長長的髮絲披散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扯成碎布,光裸的身子白皙而美麗,脖子上幾條明顯的瘀黑傷痕很明顯,女子雙眼圓瞪,舌頭外翻,雙手僵硬地彎曲在頸間,顯示她有可能是被掐死的,但是濃重的血腥味又讓她疑惑,眼光停在女子外露的下身時,顧雲幽冷的顏眸中劃過一抹冷冽的寒光。
女子白皙的雙腿間,有著明顯的傷痕,血正從那裡源源不斷地淌出。
顧雲修長的十指緊握成拳,喀喀作響,深呼吸了一會兒,才緩緩平息了胸中的怒火,冷眼暗暗觀察著案發現場,黑暗中,一抹蜷縮著的身影似乎在動。
「那邊還有一個人活著!」顯然也有人發現了這一點,幾個膽子大的小販想要上前一探究竟,一隻纖細的手臂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全都不要靠近!去報官!」他們不懂得保護現場,一進去說不定會帶走或者留下很多痕跡,況且也很難保證兇手沒有混在眾人之中。
女子清冽的聲音讓小販們都一愣,只見她看著毛骨悚然的案發現場,平靜得一點都不像個女人,那種不容置疑的命令,讓人難以違抗,幾人諾諾地退了出來,其中一人急急忙忙地跑去報官。
顧雲接過旁邊的一盞燈籠,儘量小心地靠近那抹蜷縮在地上的身影。走近才看清,那是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孩,瘦弱的身體蜷縮在一起,不停地顫抖著,頭埋在雙腿間,不肯抬起來。
顧雲沒有上前扶她,而是將燈籠靠近女孩身邊,讓自己和她都籠罩在光線下,才柔聲說道:「姑娘,妳沒事吧?」
女孩又縮了縮,仍是不敢動,顧雲繼續說道:「我帶妳離開這裡,好嗎?」
女孩身子僵了一下,久久才緩緩抬起頭,臉上的淚痕模糊了年輕臉龐,驚恐的眼盯著顧雲看了好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確定她看清楚自己了,顧雲才試探性地扶住女孩的手臂。女孩抖了一下,並沒有推開。顧雲手上一用力,將女孩從地上拉了起來,強勁的力道似乎讓女該有些驚恐,開始掙扎,顧雲怕她破壞現場,沒有鬆開手,將她拉出了暗巷。
出了巷外,光線亮了很多,女孩好像沒那麼怕了,但還是在拚命掙扎。顧雲這次沒有難為她,放開了她的手,女孩再次蹲在地上,不停地抖著。
顧雲半蹲下身子,淡淡問道:「死者是妳什麼人?妳剛才看到了什麼?」
女孩身體明顯一僵,雙手抱著頭,緊緊地拽著自己的頭髮,嗚咽道:「我……我……血,好多血!」
顧雲皺眉,拉住女子自殘的手,繼續問道:「現在已經沒事了,告訴我,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女孩一直搖頭,就是說不出話來,終於平復過來的玉菡萏看著顧雲不停地追問,心下有些不忍,輕拍著女孩蜷縮在一起的身體,不認同地說道:「她已經被嚇成這樣了,妳何苦還要逼她?」良好的教養讓她的指責聽起來並不嚴厲。
顧雲無語。她何嘗想逼這孩子,但是按照目前的情況看來,她是這個案子唯一的目擊者,她不問不行,第一時間的供詞很重要。
就在這時,官府的衙役已經趕到,顧雲看見了刑部的程航,正要起身過去跟他說一下情況,腳邊的女孩子忽然驚恐地揮舞著手,不停地扭動著,大聲尖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處在驚恐中的人力量很大,女孩揮動著手將身邊的玉菡萏狠狠推了一下。玉菡萏低叫一聲,眼看就要摔在地上,顧雲趕忙上去扶住她。
穩住玉菡萏的身子後,顧雲鬆開手,沒看她一眼,蹲到小女孩面前,平靜地迎視著女孩恐懼的眸,冷靜地說道:「不要怕,已經沒有人可以傷害妳了。告訴我,誰要殺妳?」
顧雲清冷堅定的聲音和強大安定的氣場,似乎讓女孩稍稍平靜了一些,但是眼中仍是一片慌亂。「銀髮!」女孩尖叫著,似乎只有哭喊能減輕她此時的恐懼,顫抖的聲音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一個銀髮男人把我們小姐逼到巷子裡!」
銀髮?顧雲的心一沉。銀髮男子……狼狽逃離……敖天……
不,不可能是他!但是為什麼偏偏這麼巧……
而她,一向不相信巧合!
官府的衙役把屍體和證人都帶回刑部,顧雲又回到宮門,剛好夙凌他們也出來了,看清卓晴身旁的樓夕顏,顧雲問道:「已經沒事了嗎?」
輕輕點頭,卓晴輕笑回道:「已經證明那些與山寨私通的文書都不可信,現在西太后自己都自身難保,也不能再興風作浪了。」
看著兩人始終交握著的手,顧雲低嘆道:「出來就好。」
想起剛剛運走的屍體,顧雲問道:「剛才發生了一起兇殺案,死者是女性,死狀很慘。」
卓晴想都沒想,立刻說道:「帶我去看看。」
兩人匆匆忙忙往刑部趕去,夙凌和樓夕顏對視一眼,搖頭苦笑,也只能默默跟上。
刑部停屍間
「死者為女性,身長五尺一寸,年齡在十六到二十歲之間。頸部有明顯瘀傷指印,呈黑色,死因是被強大的指力掐斷喉骨而死。」
一具女屍放在一塊木板上,卓晴熟練而平靜地檢查著屍體,呂晉默默地站在一旁仔細地聽,手中拿著紙筆,將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記錄下來。
木板周圍,圍著一群人。單禦嵐和程航站在卓晴身後,顧雲則是雙手環在胸前,微低著頭,耳朵聽著卓晴的屍檢解說,眼睛則是盯著地上,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夙凌和樓夕顏對屍檢的興致好像都不大,站在距離他們最遠的一角。
卓晴向呂晉使了一個眼色,呂晉立刻了然地輕輕將女子雙腳微曲,檢查了一番後,卓晴冷聲說道:「另一處致命傷在下體,大量出血是因為下體被尖銳物刺傷,按傷口的情況看,兇器應該是一把長四寸左右、雙刃、類似匕首之類的東西。死者體內沒有殘留男性體液,死前應該沒有受到性侵犯。其餘地方沒有明顯外傷。」
顧雲靜默的眼微瞇了一下,臉上表情倒沒看出什麼變化。
卓晴輕輕脫下手套,徑直走向顧雲,說道:「大概情況就是這樣。屍檢報告等呂晉整理好再給妳。」
顧雲輕輕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卓晴也不吵她,雲就是這樣,一遇到案子就會很入神。
呂晉拿起白絹將屍體蓋好,單禦嵐說道:「出去再說吧。」
一行人來到提刑府書房,呂晉低嘆道:「我問過死者的丫鬟小魚了,她大概是受驚過度,怎麼問都只記得一個銀髮男子將她們逼到暗巷,對死者行兇。至於殺人手法、作案時間、兇手的樣貌,全然記不清楚了。」看過屍體之後,呂晉心裡一直很不舒服,兇手的手法實在太過狠毒!
呂晉看了一眼樓夕顏身旁臉色如常的卓晴,不禁暗嘆道,這女子真的好生厲害,上次看失心女屍也是如此鎮定自若,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當然,如果呂晉知道卓晴驗過的碎屍有多少具之後,應該就會釋然了。
程航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忍不住低吼道:「又是銀髮!有完沒完!?」
又是?顧雲問道:「最近發生了很多起銀髮男子作案的案件嗎?」
「嗯。」程航有些煩躁地回道,「加上這起,已經是第五起了,短短的半個多月,此人瘋狂作案,我看是衝著慶典來的!失心案才剛剛告破,又來一個……」
半個月內五起?果然是一件棘手的案子!樓夕顏鳳眸輕瞇,看了一眼始終沉默的夙凌和一臉若有所思的顧雲,忽然說道:「單大人,各國使節、貴族已經有不少進入穹岳,過幾天就要到京城了,此等凶徒如不盡快落網,禍害無窮。若是他朝進京朝拜的使節、貴族動手,穹岳必將顏面掃地。京城的安全,皇上已經交給夙家軍,單大人若有什麼需要,不妨請夙將軍和青末多多幫忙。」
單禦嵐微微揖手,回道:「樓相放心,下官必定全力以赴,緝拿凶徒。」
顧雲抬頭看向樓夕顏那始終溫潤,卻又似乎永遠捉摸不透的臉,隱隱覺得他有看戲的意思。她對著卓晴低聲說道:「樓夕顏剛剛被釋放,一定也累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們就行了。」
夕顏的身體確實不太好,卓晴點頭回道:「好吧,有需要我的地方再通知我。」
「嗯。」
樓夕顏含笑對眾人點點頭,攬著嬌妻離開。
樓夕顏走後,夙凌一言不發,冷冷地坐在那裡。顧雲好心地對他說道:「你有事也可以去忙了,如果單大人有什麼需要,我會和夙任商量的。」
夙凌冷冷回道:「我沒事。」她就這麼想他走!?
顧雲莞爾。這種事情平時不都是夙任處理的?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她今晚招誰惹誰了?先是敖天,現在是夙凌!
不再理會夙凌暗黑的臉色,顧雲看向程航,問道:「前面發生的五起案子,都是同類案件嗎?」
「不是。」程航搖頭回道,「最開始的三起案子,凶徒姦污了三名女子,其中一人自盡而亡;第四起案子,兇手抱走了一個剛滿月的嬰孩,孩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這個兇手估計是個瘋子,專挑姦淫擄掠之事來幹。」
單禦嵐眉頭緊蹙,低聲嘆道:「前面四起案子凶徒都沒有直接殺死受害者,他這次的作案手法如此殘忍,若是抓不到他,下一次只怕他會變本加厲。」
先是強姦,再是拐帶嬰兒,顧雲沉思,這個兇手的犯罪似乎沒有規律和特定性。久久,顧雲問道:「你們確定是同一個人?所謂的證據,除了一頭銀髮之外,還有其他的嗎?」
程航挫敗地回道:「沒有。凶徒每次作案都很快速,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讓人無從下手。而且,他都是晚上行兇,受害人也只看得清一頭銀髮。」就是因為一點線索都沒有,受害人要嘛是達官貴人,要嘛只是普通的詩書之家,沒有什麼關聯之處和共同點,這才讓他們無從下手。
「其實……」呂晉遲疑了一會兒,才低笑道:「銀髮這個特徵這麼明顯,整個穹岳應該也不會有多少個銀髮男子,武功高強的更是少之又少,這麼多年,我也只見過敖天一人是銀髮而已。」
呂晉這句似真似假的話,讓顧雲皺起了眉頭;夙凌冰冷的眼眸一閃,卻沒說什麼;程航卻顯得有些興奮,一拍大腿,說道:「對!離慶典開始還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時間很緊,全部抓回來詢問一番,或許能有收穫!」
「不行。」顧雲冷聲道:「銀髮是兇手最明顯的特徵,但並不等於所有銀色頭髮的人都是兇手,你們最多只能請他們回來協助調查,不能以此抓人。」身為刑警,顧雲有自己的辦案方法和刑偵模式,程航的這種做法,她反對。
上次敖天把顧雲帶走,夙凌就一直不爽,這一次,顧雲的義正詞嚴,聽在夙凌耳朵裡,就成了急於為敖天辯護。心裡憋著一口氣,夙凌冷哼一聲,說道:「他沒有殺人,又何必怕盤問?妳是想為誰開罪?」
一直不想理會他的顧雲緩緩回頭,直視著夙凌暗黑的冷眸,沉聲回道:「我沒有要為誰開罪,案件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我永遠都抱著懷疑的態度,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兇手,敖天也不例外。但是我斷案,只相信證據。」
平靜的聲音不見得激昂,卻足夠讓所有人聽得很清楚,也讓在場的男人們心下一怔。
夙凌看著她冰冷而有些不悅的臉,那種堅定的光彩,讓他覺得很迷人……
掩下微亂的眸光,夙凌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真有些瘋了,她有時根本就是在反駁他、忤逆他,甚至諷刺他,為什麼他卻總在那張已經毀容的臉上,看到讓他為之心顫的光彩?
夙凌忽然默不作聲,顧雲也臉色冰冷,書房裡的氣氛有些怪。程航輕咳一聲,繼續剛才的話題:「像敖天這樣的人,行蹤飄忽,如果不頒發全國追緝令,根本不可能找到他。」
程航其實也是就事論事,顧雲卻是愈發不悅,直接看向單禦嵐,問道:「單大人,你們刑部可以對沒有任何確實證據、只是有嫌疑的人發追緝令嗎?」如果這也是穹岳法律許可的範疇,她想,她就可以不必插手這件事了,因為這個地方,根本不適合她待下去。
在顧雲犀利的眼光注視下,單禦嵐失笑,如實回道:「不能。」他明白程航之所以這麼說,估計也是怕皇上又像上次一樣下旨,抓不到犯人就讓他入獄,才會如此著急。
面對眼前堅定執著於法理的女子,單禦嵐忽然有些敬佩起來。
顧雲則暗暗鬆了一口氣。看來,她要花些時間研讀一下穹岳的法條和司法程序才行。
程航在刑部這麼久,自然知道規矩,剛才也只是病急亂投醫地說說而已。程航煩躁地拍拍腦袋,還是有些不甘心地低喃道:「那現在找不到人怎麼辦?」
書房陷入了一瞬間的寂靜,顧雲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他在哪兒。」
夙凌鷹眸一沉,沒有人能找到他,她卻能!?敖天的事情,她還真是瞭解!
聽她說知道敖天的下落,程航急道:「在哪兒?」
顧雲搖搖頭,堅持地回絕道:「抱歉,我不能告訴你。明天我會去找他,儘量說服他到衙門來一趟。」敖天不告訴別人住處,自有他的原因,在沒有徵得他同意之前,她也沒有資格洩露。
「不用這麼麻煩。」冰冷而淡漠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幾個人驚訝地抬眼看去,一道暗黑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守衛森嚴的提刑府書房前,靜靜地立在夜色中,彷彿他早就已經在那個地方站了很久,清冷的月光下,那抹炫白的銀絲是如此的刺眼。
夙凌暗黑的眸中劃過一絲異色,眼光掃過顧雲,看著敖天,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敖天!」程航低呼。他怎麼自己送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