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淡定（5）：噬血的詛咒

　　藍心的毒依然每天都送進城主府裡，並且在她的一個屬下面前，送進弄墨的房間。

　　弄墨依然是那副軟綿綿的樣子，渾身一點力氣也無，藍心想懷疑都沒辦法，因為她太相信那毒，絕不是這兩國的人能解開的。

　　「王妃，藍姑娘求見。」

　　聽到婷婷的回報，弄墨輕輕地勾了下嘴角，躺在豔陽下的軟榻上，微微瞇起眼睛，望向陽光處。

　　「請吧！」

　　夏侯月瀾才離開三天，她便憋不住了嗎？

　　婷婷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將藍心請了進來。

　　弄墨這軟榻是臨時起意讓人搬到外面的，一旁再沒有可坐的地方，所以，藍心進來之後，便只能站著。

　　「青城王妃真是愜意！」藍心左右看了看，沒找到可坐的地方，眉頭輕皺了一下。人家躺著她站著，這感覺很不好！

　　「是啊！藍姑娘若是被人下了毒，也會像我這麼愜意的。」弄墨笑著應道，可那話裡的意思，怎麼聽都有諷刺的味道。

　　藍心對於弄墨話裡的意思卻只當未聞，慢慢地從袖裡摸出兩封信。「青城王妃的心情看起來不怎麼樣，不過，我想等王妃看了這兩封信之後，心情一定會大好的。」

　　弄墨有些疑惑地看向她手裡的信，給婷婷使了個眼色，讓婷婷將她扶坐起來，這才慢慢地將兩封信接了過來。

　　「青城王妃應該知道，輕煙羅的解藥，這世間除了我們南國的大巫師，再沒有人能煉製。」弄墨還沒去拆信封，藍心便又繼續開口：「便是煉製了那解藥，要解這毒也並不容易，其間規矩極多，步驟極其繁雜，更是有著許多的危險，若是無人護法，便是熟知這一切，最後也是難逃一死！」

　　弄墨眨眼。可不是？規矩很多、步驟很繁、危險很大，若是最後沒有東方傾城在身邊，她會慾火焚身致死……的確是難逃一死，運氣好的是，她活下來了！

　　「所以呢？」弄墨仍然笑咪咪地看著藍心，一點都不覺得緊張。

　　「所以，王妃若是想活下去，想要活得更好，想要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最好還是乖乖按我師尊的意思去做。」

　　「妳師尊？」弄墨眼光掃向那兩封信，隨即勾起了嘴角。

　　難怪從那天她徹底發瘋之後，便一直不再出現在她的面前，就算是要監視她，也是偷偷摸摸的，敢情是她自己做不了主，傳消息回去搬救兵了啊！

　　「那就要看看妳師父給我許了多少的好處！」弄墨笑咪咪地看著藍心，「藍姑娘還有事嗎？若是沒有，便先請吧！我不習慣當著別人的面看這些東西。」

　　輕輕揚了揚手裡的信，弄墨兩眼卻漫不經心地看著藍心，可便是那樣漫不經心，還是使得藍心心中微怔，一股詭異的感覺悄然升起，帶著疑惑，藍心終於還是轉身離開。

　　看著藍心離開，又揮手讓婷婷退到一邊後，弄墨才開始打量兩封信。

　　兩封信的信封完全不同，一封是青色的，帶著淡淡的香草味；另一封只是普通的信件，相同的是，兩封信全用蠟封了口。

　　出於好奇，她先將那封普通信件打了開來。

　　之所以會對這封信好奇，是因為這封信雖然看起來普通，但是卻一些情報系統最常用的傳遞消息方式。要知道，最普通常見的，才最不引人注意。當然，那只在外面的時候，可從藍心手裡轉過來，這樣的普通信件反而最吸引人注意。

　　打開之後，裡頭足足有五張寫了密密麻麻的信紙。弄墨只是輕輕一掃，立刻便確定了自己所猜無錯，因為這封信裡記錄的，全是有關她家人的消息。

　　她的爹娘、她的公婆、她的丈夫、她的小姑子、她的兒子……一個都未漏掉，仔仔細細地記錄了他們整整兩天發生的事。

　　誰在何時幹了什麼、說了什麼話；又誰到了哪裡、見了哪些人……上面甚至提到，東方睿已經說話了，他說的第一個字是……娘！

　　信紙開始輕輕抖著，心也跟著緊緊縮起，看到那一個「娘」字時，她的心猛地一痛，幾乎被揉碎。

　　「睿兒！」弄墨輕輕咬著唇，在心中呼出兒子的名字，眼睛閉起。從沒有一刻，她覺得是豔陽是如此奪目，刺得她眼睛發酸、發痛，幾乎要流出淚來。

　　「是你們逼我的！」許久，她顫著手，閉著眼，將那封信疊起，裝回信封，塞進懷裡。然後才長長地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地輕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是她想得太過簡單了，那些人從來不曾想過要放過她的家人，從一開始，他們就已經將她的家人全都算計了，每一個人的身邊都有他們的眼線、他們的利爪，可以隨時伸出來傷害她的家人。

　　這信擺明了是在告訴她，他們知道她的弱點是什麼，而且這些弱點全都被他們掌握在手裡！弄墨慢慢地睜開眼，眼睛微瞇著，眼底閃過一絲狠意。

　　真當她是大家閨秀，只會畫點畫嗎？

　　真當她這些年不殺人，就變得單純無害嗎？

　　真當她停下來打個盹，便成了無牙的老虎，可以讓他們騎到頭上了？

　　是他們逼她再次掀起血腥、化身噬血修羅的，那麼，這個惡果就由他們自己親嘗吧！但願他們不會後悔。

　　弄墨勾起了嘴角，可那笑只是一閃而逝，她便又一切如常，不只表情恢復，連心情也恢復了。既然心中已經有了主意，那麼再生氣就沒必要了，總之，等著她的雷霆之怒吧！

　　打開另一封信，那是一個女人寫的信。

　　其實，從那信封上的香氣，她便有此猜測，而事實也證明她猜對了，那的確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很厲害、很有身分的巫師。她是南國十大巫師的其中一個，也是唯一的女巫師——月練，藍心的師父。

　　信裡的內容倒是簡單得很，簡單概括就是——他們想要招攬她去南國。只是，月練的語氣與她所想的完全不同，沒有招攬的好言相勸，也沒有許以重利，從頭到尾都是威脅！

　　信裡說，如果她心甘情願跟藍心去南國，那麼他們那些看著她家人的人，不到必要的時候，絕不會動他們一根汗毛，必要的時候還會保護他們。

　　可如果她不願意，那麼，她便會很無奈地親自來一趟，抹去她過去的記憶，讓她成為一個空白的人。而她的家人，她會讓人當著她的面，一個一個地殺死。

　　沒有許下一點好處，僅是給了她選擇，選擇自己心甘情願去投奔她，還是被動地投奔她。

　　弄墨看完，怒極而笑，可笑著笑著，她卻又深深地皺起了眉頭，知道這封信裡說的這些並非虛言。

　　此時此刻，她也有些明白藍心是怎麼回事了，想來，她便是那個心不甘情不願的投奔者！

　　她的過去被抹去了，成了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弄墨懷疑她連去思考探究的想法，也被完全鎖了起來。可藍心是個十分聰明的人，聰明的人總能觸類旁通，哪怕她不去碰觸那些不能碰觸的地方，也依舊會發現自己與旁人的不同，所以，她才會那麼容易就發瘋，因為每一次發瘋，就可能是一次碰觸。

　　這個月練是一個惡魔！而這個惡魔此時正將她的利爪擱在她的家人身邊，威脅著她。他們早就作好了要去南國的準備，不過現在計畫要作些改變了。

　　因為，那個月練並沒有給她太多的考慮的時間，一天之內，她必須將答案告訴藍心，再由藍心將答案傳回給她。至於何時動身去南國……這個問題就要由藍心來抉擇了。

　　「婷婷。」弄墨突地眼睛一眨，眼底染上笑意，對著遠處候著的婷婷招了招手。

　　「王妃。」婷婷立刻小跑了過來。

　　「將這封信送去給藍姑娘，順便告訴她，我同意。」

　　婷婷臉上全是疑惑，可是又不敢開口問，只是猶豫著不願離開。

　　弄墨揮揮手，「放心，不是要把妳送給她。」

　　婷婷這才快步離去，將信給藍心送過去。

　　很快地，本來只有兩個人的院子裡，便只剩下弄墨一個人，她望著不遠處的大門，眉頭輕輕地皺起。

　　夏侯月瀾去處理他們漠野改朝換代的事了，東方傾城正在傍龍城裡，太子帶兵去了南方處理朱雀國和那些小國餘孽，而另外三王現在卻在漠野境內大肆破壞，給漠野搗亂。

　　至於那個一直不知道身分的黑衣人，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不知有沒有做些什麼？在夏桀出現的第三天，他替夏桀送來了關於南國的一些資料，比烏離說的那幾句要詳盡得多，足有厚厚的兩大本。

　　除了南國的一些尋常規矩習慣外，還介紹了南國的皇室、宗廟，以及除了他自己外的另外九個人的巫術特點，除此之外，還有一幅南國的地圖，以及一幅如何從天商進入南國的地圖，這等於讓他們對南國有了一個很深刻的認識，讓他們在最短暫的時間裡，達到知己知彼的地步。

　　當然，前提是，他送來的這些都是真的。

　　現在，這些資料和地圖已經全被東方傾城拿回傍龍城，這也是這段時間他留在傍龍城的原因。他希望能說動皇帝，派人先潛進南國，打探一下南國的消息，看看跟那兩人所透露的是不是符合，做到真正的知己知彼。

　　最終不論皇帝願不願意，東方傾城都會自己派人過去。弄墨也讓東方傾城在將東西送進宮之前，先讓傭兵工會抄錄一份，所以，任東方傾城動作再快，要趕過來，怎麼也需要十來日。

　　而夏侯月瀾的事情更是麻煩，需要的時間更多。而且她認為，夏侯月瀾一定會稍稍拖慢他們的腳步。前些天他派出去的那些人中，她敢保證，一定有一些是被派去南國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夏侯月瀾與東方傾城兩個人還是單方面較著勁。就像他說的，江山美人，他一定要得到一樣，這何嘗不是一種較勁？

　　美人如果是特指她妃弄墨，那麼，他輸在運氣上，因為她遇上他時，便已經嫁給東方傾城，他連爭的機會都沒有。

　　至於江山，他的對手雖不是東方傾城，可是，他也會爭，會以自己的能力，爭得一個能配得上他身分的江山。向東方傾城、向她、向他們的師父，更向他自己證明，他有足夠的能力……

　　說到底，他還是一個執拗的人，所以，東方傾城想到要派人去南國，他自然也想得到，而且還會要求他的屬下做得比東方傾城的人更好。

　　弄墨的眉頭輕輕地皺著。如果他們來得太晚，而藍心的決定卻很快，那該怎麼辦？難道她要先去？其實也不是不行，就是怕東方傾城會太過擔心！看來，還是要再送些消息回去啊……

　　想到這個，弄墨的視線在屋子周圍掃了一圈，發現這裡潛伏了至少有三十個人，而這裡面有六個是精神力特別強的。要送消息出去，也不那麼容易了啊！現在真的是連一隻鳥也別想飛出去了。

　　不過……以前她渾身無力，除了畫那種最簡單的東西外，沒有別的辦法，現在一切又將不同，天上飛不行，她便往地下鑽好了。

☆☆

　　一整天便在弄墨的心思百轉之下渡過，婷婷直到傍晚才一臉驚懼地回來，一路像是被鬼追一般，到了弄墨跟前，直接就撲倒在地，渾身打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剛從鬼門關逃回來呢！

　　弄墨仍然躺在榻上，頂著微寒的風，直到婷婷終於定了心神，才一臉詢問地看著她。

　　「藍姑娘……瘋了！」許久，婷婷才終於將這五個字吐了出來，說話的時候，身上又打了個顫。

　　弄墨聽了，輕輕地勾起嘴角，看得婷婷又猛地打了個顫，身體半躺在地上，拚命往後蠕去。

　　她到現在才終於想起，這位藍姑娘每一次發瘋，都是從王妃這裡回去後，而且一次比一次瘋得厲害，這一次更是因為看了王妃給她的信，才徹底瘋掉的。

　　這麼一想，她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最恐怖的不是那個瘋了的藍姑娘，而是這個可以把人弄瘋的王妃！

　　看到婷婷的神色舉動，弄墨突地朝她一笑。婷婷見狀，立刻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咦？這個小丫頭居然就這麼被嚇暈了過去，現在她該怎麼辦？她可是渾身無力地「中毒者」，沒有這小丫頭幫忙，她是「寸步難行」的！

　　無奈地，她只能叫那兩個守門的中年婦人進來，先將她扶進屋裡，再將婷婷弄進屋裡。

　　婷婷只是被嚇得岔了氣，兩個婦人一動她，她便醒了過來，在屋外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建設，才慢慢地移到弄墨跟前，行了個大禮，非常小聲地道著歉，一個勁兒地說自己的不是。

　　弄墨看得直樂，終究還是原諒了她。不過，這丫頭倒是越來越小心翼翼了，一旦弄墨沒事要她做，她立刻躲得遠遠的，絕不在弄墨的視線範圍內出現。

　　只是事與願違，王妃好似特別器重她，總是讓她做這做那，鋪紙磨墨那是不在話下，還會有一些詭異的要求，比如會讓她轉過身，在她的身上畫一些東西。

　　弄墨一點也不在乎婷婷會怎麼想，每一天不是讓婷婷時刻跟在她旁邊，替她做這做那，便是指使她出門，而且，是一定要離開城主府的。

　　扯了扯嘴角，弄墨又輕輕翻了個身。

　　透過婷婷，她送了好幾封信出去，相信東方傾城已經收到了她的消息。暫時的，她算是放下心了，讓她有些鬱悶的是，藍心居然還不來找她！難道說她真的瘋了？

　　最近婷婷離她遠遠的，對於外面的事，也不像以前那樣，問什麼便一五一十地回答，現在一問，她立刻便回說不知道，要出去打探打探，然後一探便是半天，打探回來的，也不是什麼有用的消息。

　　必定是有什麼人在背後教導過她什麼，至於是夏侯月瀾留下來的那些人，還是藍心的人，那就說不準了。

　　關於藍心的消息，婷婷只反反覆覆地說她瘋了，弄墨是不信的。如果那封信裡說的是真的，藍心真的接受過那樣的刺激，那麼發狂是一定的，但是真正的瘋卻絕不可能，這個女人也不能瘋。

　　「婷婷，過來。」弄墨突地側頭朝外面叫道。

　　她知道，婷婷不敢在她面前晃，卻礙於命令，不敢離得太遠，總是躲在她視線不及的角落裡。

　　「王妃。」婷婷走了進來，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站在最遠處，眼神閃爍地看著她。

　　這個小丫頭實在不是一個稱職的內奸，讓人一眼就看透了！

　　弄墨微閉著眼，「去看看藍姑娘好些了沒，若是好了，便請她來見我。」

　　「是。」對於弄墨指使她出門，婷婷鬆了口氣，臉上甚至還有了絲雀躍，立刻腳跟一轉，向外走去。

　　弄墨輕笑了一下，隨即眉頭輕皺，猛地轉身，看向屋裡的另一個角落。

　　那個黑衣人不知何時又站在那裡，兩眼直直地瞪著她，與他每次出現時的情形一樣。

　　見到這個人，弄墨是又意外，又覺得理所當然。黑衣人不說話，弄墨便也不動彈，兩人就那麼對望著，一起不說話。

　　弄墨是不知道要說什麼，雖然對方數次幫忙，但說到底他們還不算熟悉，難道直接去問人家來幹什麼？那也太失禮了！

　　事實上，她是應該好好跟這人道聲謝的，但既然對方都說了，這只是報恩，希望有一天可以將欠下的恩情還清，好兩不相欠，那她也就不用太過客氣，等這人覺得什麼時候夠了，兩清了，他們之間也就沒什麼關係了，至於謝不謝的，沒有什麼意義。

　　而那個人也就那樣直直地站著，不曉得是不知要說什麼，還是本來就沒話可說。不過，這個人除了剛開始的時候之外，好像是沒事不出現的。

　　「傭兵工會那裡有消息送來。」

　　終於，黑衣人開了口，弄墨卻因他的話而眉頭微挑。傭兵工會的消息，怎麼會傳到他那裡？

　　「他們已經派了人去了南國，將來妳到了南國之後，他們會有人暗中接應妳。」

　　「我知道了。」弄墨說完這四個字，便又停了下來，繼續看著他。

　　「南國很危險！」

　　「我知道。」弄墨繼續說道。

　　「妳可以帶著家人遠遠逃開，只要不在這兩國之內，他們奈何妳不得。」

　　弄墨眉頭輕輕皺起，不是不高興，而是在思考，很認真地思考著這件事的可行性。

　　藍心的毒依然每天都送進城主府裡，並且在她的一個屬下面前，送進弄墨的房間。

　　弄墨依然是那副軟綿綿的樣子，渾身一點力氣也無，藍心想懷疑都沒辦法，因為她太相信那毒，絕不是這兩國的人能解開的。

　　「王妃，藍姑娘求見。」

　　聽到婷婷的回報，弄墨輕輕地勾了下嘴角，躺在豔陽下的軟榻上，微微瞇起眼睛，望向陽光處。

　　「請吧！」

　　夏侯月瀾才離開三天，她便憋不住了嗎？

　　婷婷走了出去，不一會兒，便將藍心請了進來。

　　弄墨這軟榻是臨時起意讓人搬到外面的，一旁再沒有可坐的地方，所以，藍心進來之後，便只能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