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日記（3）：血色的迷霧天使

1.

　　埃琳娜走進空地。

　　在她腳下，秋天的落葉支離破碎在融雪後的爛泥裡。暮色已降，暴風雪停了，整座森林卻益發地寒冷起來。

　　但埃琳娜感覺不到冷，也不介意此時的昏暗。她眼睛張得大大的，竭力盯著前方的點點微光，這種光對普通人而言，幾不可見。她看見在一棵大橡樹下，有兩個身影打鬥在一起。

　　其中一個有一頭濃密黑髮，風一吹，他的頭髮便像波浪般翻湧。他比另一個略高一點，埃琳娜看不見他的臉，卻多少知道他的眼睛是綠色的。

　　另一個也有一頭濃密黑髮，他的頭髮柔順且直，如同動物的毛髮。他的唇因憤怒而緊抿著，原本慵懶、優雅的身體曲起，像一名獵捕者般蹲伏著。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埃琳娜看著他們許久，動也不動。她忘記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為什麼她會被他們在她腦海中的打鬥聲吸引到這裡。他們緊湊的，充滿憤怒、仇恨和痛苦，幾乎震耳欲聾的叫囂，卻寂靜無聲，兩人發出有如戰士般沉默的吶喊。他們陷入一場生死之戰。

　　不知道他們兩個誰會贏，埃琳娜心裡想，兩個都受傷流血了。

　　個兒高的那個，以極不自然的角度抬高著左臂。然後，他的手砰地一聲，撞彎橡樹幹。他的憤怒是如此強烈，埃琳娜除了可以感受到它，察覺到它，以及聽到它，她還知道這是憤怒讓他有了這不可思議的力量。

　　這時，埃琳娜想起自己為什麼會到這裡。她怎麼會忘了呢？他受傷了，他的意念將她召喚到這裡來，用憤怒和痛苦的聲浪，衝擊著她。她來是為了幫他，因為她屬於他。

　　兩人此時來到了冰地，像兩匹狼一樣嗥叫著。埃琳娜敏捷無聲地走向他們。

　　是史蒂芬，那個有著捲髮和綠眼睛的人。腦海中的聲音告訴她，他正用手緊緊掐住另一人的喉嚨。一股情緒充斥著埃琳娜，憤怒還有保護欲。她走到兩人之間，抓住那隻掐住喉嚨的手，希望把手指掰開。

　　她沒有多想，憑她的力量能不能做得到。她是強大的，僅此而已。她衝過去，利用自身的重量將那隻令她揪心痛苦的手從脖子上掰開。另外，為了保險起見，她殘酷地攻擊他受傷的手臂，並一拳將他揍飛出去，打倒在充滿枯葉的爛泥地上。接著，埃琳娜從後面勒住他的脖子。

　　埃琳娜的突襲出乎他的意料，卻並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他反擊，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摸索到她的喉嚨，並將大拇指掐進她的氣管。

　　他的力氣比她大很多。他猛地一震肩膀，便從她的手裡掙脫出來，將她撂倒在地。然後他壓住她，露出像發狂的動物般猙獰的表情。她氣喘吁吁地看著他，用指甲去戳他的眼睛，可他把她的手拍開了。

　　他要殺了她，哪怕他受了傷，他還是佔有優勢的那個。他咧開嘴，露出染了血、變成深紅色的尖牙。他就像一條眼鏡蛇，準備出擊。

　　可是他停住了，目光徘徊在她的臉上，他的臉色變了。

　　埃琳娜看見那雙綠眸瞠大了。那瞳孔，曾經因惡意而收縮起來，現在又睜大了。他就那麼低頭看著她，好像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

　　他為什麼這樣看著她？為什麼還不動手？而且現在那隻緊箍住她的手鬆開了，那有如野獸般的表情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困惑和驚愕。他向後坐了回去，再幫她坐起身，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臉。

　　「埃琳娜，」他喃喃地說，聲音沙啞，「埃琳娜，是妳。」

　　=那是我的名字嗎？=她心想。=埃琳娜？=

　　算了，這不重要。她瞥了一眼老橡樹。他還在那裡，站在兩根突起的樹根之間，喘著氣，一手扶著樹幹撐住自己。他用那雙望不穿的黑眸看著她，眉毛擰成一團。

　　=別擔心，=她心想，=我可以解決掉這個人，他蠢透了。=隨後，她向眼前有著一雙綠眸的傢伙撞過去。

　　「埃琳娜！」他大喊，因為埃琳娜把他撞倒在地。他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推開她，再握住她的肩膀。「埃琳娜，是我，史蒂芬！埃琳娜，看著我！」

　　她在看，她看著他脖子上露出的肌膚，發出嘶聲，微掀的唇間露出她的尖牙。

　　他愣住了。

　　她從他眼睛裡感覺出他的震驚。他的臉色慘白，好像有人往他肚子揍了一拳。他倒坐在泥地上，不斷搖頭。

　　「不，」他喃著，「哦，不……」他伸手想碰她的臉，卻被她一掌拍落。

　　「哦，埃琳娜……」他喃喃地說。

　　他臉上的憤怒、如野獸般的狂暴消失了，轉而取代的是，他眼中的茫然、震驚和哀傷。

　　他就這樣看著她，痛苦在眼中不斷堆疊，最後他放手了，完全放棄抵抗。

　　她看到他的變化，感到他棄守了，就這樣，躺在冰地裡，凌亂的髮裡夾雜著幾片枯葉，望著她身後陰霾的天空。

　　=解決他！=他虛弱的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

　　埃琳娜猶豫了片刻。那雙眼神她似曾相識，月光下、閣樓中……然而，那些影像太過模糊，她什麼都抓不住，而且她不想再去想，因為光是這樣，就令她犯暈作噁。

　　這個叫做史蒂芬的傢伙必須死，因為他傷害了他，傷害了那個埃琳娜註定自出生就要追隨的人。沒有人能夠在傷害他以後還繼續活著。

　　她的尖牙對準他的喉嚨咬下去。只是，她錯了，她並沒有咬到血管。

　　她鬆開口，氣自己經驗不足。啃咬的感覺雖好，卻沒有嗜到血。

　　不甘心地，她再試了一次，這次感覺到他的身體因疼痛猛地一縮。

　　好多了。這次她找到了血管，不過她咬得不夠深，這種小傷口根本沒辦法讓她吸到血。她要做的是咬破整條血管，讓滾燙的鮮血噴湧而出。

　　但就在她努力嘗試時，一雙手從身後欲將她拉離。

　　埃琳娜怒吼著不肯放棄嘴下鮮美的祭品，但一隻手如鐵條般圈住她的腰，另一隻則扯著她的髮將她往後拉。她不斷抵抗，不肯放棄到口的獵物。

　　=放開他！=

　　這聲音凌厲而霸道，像是一股冷風掃過。埃琳娜認出這個聲音，停止了掙扎，任由那雙手將她拉走。

　　她跪坐在地上，抬頭看著那人，一個名字浮現在她腦海──達蒙。她有點惱怒地看著達蒙，不滿他將自己從獵物身邊拉走，卻又不得不服從。

　　史蒂芬坐起來，任由鮮血自脖子流淌而下，染紅他的襯衫。

　　埃琳娜舔舔嘴唇，覺得身體每個細胞因渴望那刺眼的血液而悸動著。她又開始犯暈了。

　　「這就是你說的，」達蒙朗聲對著史蒂芬說，「說她死了？」

　　史蒂芬的臉色已經因無盡的絕望而蒼白到不能再蒼白了。

　　「事實擺在眼前。」是史蒂芬所能說出來的唯一一句話。

　　達蒙單手托起埃琳娜的下巴，令她直接對上他瞇起來的黑眸。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描繪、摩挲著她的唇瓣。埃琳娜本能地張口咬下，不過並沒有很用力，就像小貓般用尖銳的小牙啃咬著他的手指。

　　達蒙眼神凌厲，毫無感情地問：「妳知道這是哪裡嗎？」

　　埃琳娜四下看了看，全是樹。

　　「樹林。」她抬眼看他，巧妙地說。

　　「他是誰？」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史蒂芬。」她冷冷地說，「你弟弟。」

　　「那我是誰？妳知道我是誰嗎？」

　　她沖他嫣然一笑，露出自己尖尖的牙。「我當然知道。你是達蒙，我的愛。」

1.

　　埃琳娜走進空地。

　　在她腳下，秋天的落葉支離破碎在融雪後的爛泥裡。暮色已降，暴風雪停了，整座森林卻益發地寒冷起來。

　　但埃琳娜感覺不到冷，也不介意此時的昏暗。她眼睛張得大大的，竭力盯著前方的點點微光，這種光對普通人而言，幾不可見。她看見在一棵大橡樹下，有兩個身影打鬥在一起。

　　其中一個有一頭濃密黑髮，風一吹，他的頭髮便像波浪般翻湧。他比另一個略高一點，埃琳娜看不見他的臉，卻多少知道他的眼睛是綠色的。

　　另一個也有一頭濃密黑髮，他的頭髮柔順且直，如同動物的毛髮。他的唇因憤怒而緊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