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妳是人是妖?」
一個臉膛黝黑的男人,手裡哆哆嗦嗦地舉著一把鐵鍬,聲音顫抖地朝卓曄說道。
他身後的十來個人,也都驚恐地瞪著卓曄。
卓曄嘴角抽搐兩下,看著面前的這些人。身穿布褂子、腳蹬手工布鞋,用方巾或簪子束著長髮,均是古裝打扮。再看自己,白色短袖T恤、藍色牛仔褲、休閒鞋、腰間繫著一件深藍色休閒外套、背上揹著一個雙肩旅行包,手上戴著一個指南針手錶、鼻梁上卡著的茶色太陽鏡,一手拿著望遠鏡、一手拎著保溫杯……
卓曄的大腦快速轉動,前一分鐘她還在西安翠華山的某山洞裡,看見石壁上有一幅奇怪的壁畫,鬼使神差就伸手撫了上去,誰知一陣眩暈感突然襲來,她忍不住閉上眼,再睜開眼時,就空降在這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這種出場方式太過詭異,難怪面前的這些人會把她當妖怪。
再次打量了一番這些人的裝束,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穿越時空」這麼天方夜譚、這麼匪夷所思的事……不會真讓她遇上了吧?
「妳到底是何方妖孽?」那個臉膛黝黑的男人見卓曄不說話,再一次開口問道,並且壯著膽子向前湊了一步,手裡的鐵鍬也攥得越發緊了。
隨著黑臉男人的靠近,其他人也跟近了一步。看來,這個黑臉大漢應該是這群人的首領。
卓曄依舊沒有吭聲,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抓緊時間,迅速地觀察當前的環境。四周是一大片農田,右側不遠處有巍峨的青山。觀察完畢,卓曄馬上作出了決定——轉身,拔腿逃命。
她心裡清楚,跟這些親眼看見她從天而降的人,是解釋不清她的來歷的。古人都很迷信,若是被他們抓住,很有可能會被當作妖怪燒死,唯今之計,只有先逃離這裡再說。
那群人見卓曄一語不發地轉身就跑,均是一愣,黑臉男人率先明白過來,呼喝一聲,帶著眾人追了上去。
卓曄平時很喜歡運動,身體不錯,跑得飛快,再加上些人早已認定她是妖怪,心裡害怕,只是象徵性地吆喝追趕一陣,因此,她很順利就擺脫了他們。
逃進山林深處,卓曄確定後方已無追兵,便靠著一棵老樹,坐了下來。
喘息了一陣後,卓曄摘掉太陽鏡,心裡反覆思考一個問題——她真的穿越了嗎?會不會是在作夢?
傻愣半晌後,卓曄伸出兩根指頭,在自己胳膊上擰了一把……
「啊!疼!」看來不是夢。
她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舉起望遠鏡四下看了看,然後尋了一條山路,向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遠,太陽漸漸偏西,卓曄看了看手錶,已經下午三點多。她舉起望遠鏡又望了望,發現山下不遠處有一座小村莊,發現這村莊並不大,每戶均是茅草土屋、木頭籬笆,木格窗戶上糊著窗戶紙,院子裡有農婦在餵家禽,村頭還有幾個孩子在玩耍。
卓曄知道,自己這身裝束,在這些古人眼裡一定是驚世駭俗的,因此不敢冒然進入村子。沉思了片刻後,決定天黑以後下山,想辦法弄身衣服來,再作打算。
在一個樹樁上坐下,卓曄呆呆地望著天,半晌後,方才長嘆一聲,自語道:「穿越了也好……」
想來她那已離婚多年且各自成家的明星媽和富豪爸,也不會太在意她的失蹤吧!卓曄唇角扯出一絲嘲諷的笑容,這麼多年來,只有每月固定匯入她帳戶的錢,她知道他們還沒有完全遺忘她。
卓曄的肚子忽然抗議似地叫喚起來,她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吃午飯。
取下背上的旅行包,她翻出一盒餅乾,就著保溫壼裡的溫開水吃,吃著吃著,她正往嘴裡送餅乾的手忽然一頓,瞥了一眼腳邊的旅行包,嘴角抽了又抽。
她喜歡獨自一人旅行,且每次出門前,都會做好充分的準備,因此,她這個旅行包裡面可是裝了不少的旅行必備物品!
卓曄心裡苦笑。她應該算得上是裝備最齊全的穿越女主角了吧!
吃了半盒餅乾,卓曄感覺胃裡舒服了不少,將剩下的半盒餅乾又重新放回包裡。搖了搖手中的保溫壼,發現裡面沒多少水了,她起身來到溪邊,皺眉看著溪水,心裡有些犯嘀咕。
不知這沒有經過過濾的水能不能喝?不過,這應該是個無化工污染的時代吧!算了!不管那麼多了,反正就算鬧肚子,背包裡也有腸胃藥……
卓曄一咬牙,蹲下身去,將保溫壼灌滿了溪水。
又休息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下來,該準備下山了。卓曄拿出旅行包裡的眼鏡盒,將掛在領口的太陽鏡取下來,放進盒內,把望遠鏡掛在脖子上,又從旅行包裡取出一支小手電筒,解下腰間繫著的外套穿好,背上旅行包,一切準備妥當,方才順著山路下了山。
在村口的樹林裡徘徊了一陣,卓曄等天完全黑了之後,方才進村。
她一戶挨一戶地查探,終於在一個小院的晾衣繩上發現了幾件衣物。小心翼翼地閃身進入院內,她隨便拽了一件男式的土布長衫,便逃出院門。
感覺手心有些潮濕,卓曄嘴角扯著苦笑。活了二十年,她還是第一次做賊,真是夠刺激的!
卓曄將那還帶著些許潮意的袍子穿在外套外面,袍子有點長,正好遮住她的休閒鞋。
這個村子並不大,看起來不過十幾戶人家,一家失竊,估計天一亮就會鬧得整個村子都知道,她一個偷了東西的人,此刻是不能上任何一戶要求投宿的。
背好旅行包,卓曄走出村子,順著土路一直前行,打算到其他村落投宿。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她忽然發現前面不遠處好像有一幢小房子,她稍微遲疑,還是抬腳走向那棟房子。
走近了,卓曄才發現那是一座廢棄的小廟,看起來雖然殘破,但好歹能避避風。她剛要向廟門走去,忽然發現左側好像有什麼東西,用手電筒照了照,竟是一輛馬車,因為大半個車身和馬身被兩棵古樹遮住,天色又黑,先前才沒有發現。
卓曄暗暗抿了一下嘴唇,看向那座小廟,果然發現從裡面透出些許光亮,看來已經有人在此歇息了。
沉思了片刻,她伸手在地面上抓了兩把土灰,抹在臉上。她的相貌遺傳了她那個美麗的明星媽媽,這麼做多少能防範未然,畢竟她不知這廟裡是什麼人,還是小心些為妙。
關上手電筒,摘下胸前的望遠鏡,將其放進旅行包內,卓曄方才抬腳向廟內走去。
廟裡的情況讓微微一愣,裡面有三個人,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靜默地坐在火堆旁,卓曄進入廟裡,他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倚靠在牆角草堆上的白衣男子倒是朝她溫和一笑,而那個正往火堆裡添著柴禾的青衣小廝,則戒備地看了她一眼。
卓曄並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索性不說話,揀了一個乾淨的角落坐下。那火堆燒得很旺,雖然她離得較遠,卻也感受到陣陣暖意。
離開那個村子後,卓曄就一直急著趕路,此刻得以休息,才覺得肚子餓得難受。下午在山上吃了點東西,算一算,到現在已經七個小時左右沒有進食了!
卓曄掏出紙巾,擦了擦滿是泥土的手,之後拿出那吃剩的的半盒餅乾,一邊吃,一邊暗自打量廟裡的三個人。
那黑衣男人大概二十六、七歲年紀,長了一張稜角分明的帥臉,冷峻的氣質中透著掩不住的高貴。這是個十分出色的男人,不過就是太冷了,那張冰山臉上明顯寫著四個大字——生人勿近!
再看那個倚靠在牆角的男人,看起來約比黑衣男小上三、四歲,生得也極其俊美,與那冰山男的冷冽不同,他是個溫文如玉的俊雅青年,一身月白色的長衫很配他那出塵的氣質。卓曄注意到他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潮,並時不時低聲輕咳一下,好像在極力隱忍著身體的不適。
白衣男子發現卓曄正在打量他,便回了她一個淡淡的微笑。
偷窺被發現,卓曄有些尷尬,忙別開目光,不料卻與那也在打量她的清秀小廝對了正著。卓曄學那白衣男子,朝他扯了一下嘴角,那小廝卻瞪她一眼,扭過臉去。
「咳咳咳……」一串急促的咳嗽聲驟然響起,在這安靜的廟裡,顯得特別突兀。
「公子!」青衣小廝的身軀一震,丟下手中柴禾,奔至白衣男子面前,一臉焦急,卻又不知所措,只能不停地輕拍白衣男子的後背。
「七弟,你覺得怎麼樣?」黑衣男子的冰山臉終於有了一絲瓦解的跡象,神色擔憂地問道。
「三哥不用擔心,咳咳……只是小風寒而已……咳……不會有事的……」白衣男子斷斷續續地說道。
黑衣男子聞言,緊緊地抿著嘴唇,半晌後,方才開口道:「天一亮,我們就趕路。」
白衣男子勉強回了黑衣男子一個微笑,輕聲道:「咳……好,聽三哥的……咳咳……」
「公子,你要不要喝點水?」青衣小廝一邊拍著白衣男子的後背,一邊開口詢問。
「好……」白衣男子點頭。
那小廝趕緊取過水囊,拔開塞子,送到白衣男子嘴邊。白衣男子喝了兩口後,靠在牆上低低喘息著。
卓曄的旅行包裡有一盒感冒膠囊,她稍作猶豫,還是放棄了拿出來的念頭。第一,她和他們彼此是陌生人,他們未必信她,說不定還以為她要加害他們呢;第二,這些古人肯定沒見過西藥,若是問起來,她也不好解釋;第三,這感冒膠囊一盒才十顆,在這個落後的時代,何其珍貴啊!拿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吃,她還真有點捨不得呢!
卓曄將旅行包抱在懷裡,閉上眼睛,可是在這樣低劣的環境下,對面又坐著幾個陌生的男人,她哪裡睡得著?只能閉目養神。
「咳咳咳……」又是一串急促的咳嗽響起,卓曄無奈地睜開眼睛,看著那個摀著嘴巴、努力壓制咳嗽的病美男,心裡不禁泛起一絲不忍。
「公子……」那小廝的聲調裡已經帶著哭腔。
黑衣男子一言不發,只是將嘴唇抿得更緊。
「咳……我沒事……」白衣男子朝他們擺擺手,之後對卓曄溫聲道:「對不起!姑娘,咳……打擾妳休息了……」
卓曄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這病美男是在跟她講話,只好扯一下嘴角,回道:「沒事。」
卓曄注意到白衣男子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臉上那病態的紅潮更盛,心裡不由得一驚。他在發燒啊!又咳得這麼厲害,很危險的!
「你得的……真是風寒嗎?」卓曄再三躊躇後,忍不住開口道。
卓曄話音一落,廟內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白衣男子眼裡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芒,黑衣男子目光陰冷得嚇人,連那小廝也是一臉嚴肅。
「那個……我身上有帶治風寒的藥……」卓曄看著他們那奇怪的反應,心裡有些莫名其妙。難道她說了什麼不妥的話?
那小廝聞言,表情一鬆,隨即一喜,「我去車裡拿煎藥的瓦罐。」說著起身往外走。
卓曄連忙喚住他道:「是藥丸,不用煎。」
她打開旅行包,從裡面取出一個白色的塑膠盒子。這是她的醫藥盒,裡面是一些常用的藥品,有感冒藥、消炎藥、胃藥、止瀉藥、暈車藥、OK繃、棉花棒、繃帶……盒子不大,裝的東西倒很齊全。
卓曄打開感冒藥的包裝,摳出兩粒膠囊,「先吃一粒,隔十二……不是,隔六個時辰再吃一粒。」
黑衣男子看著卓曄手中那兩粒橙色的奇怪藥丸,皺眉抿唇,半晌後,起身快如閃電般地移到卓曄面前,一隻手抓過她手裡的藥丸,另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其中一粒膠囊丟進她嘴裡,強迫她嚥下去後,方才鬆手。
「咳咳……三哥,你……唉……」白衣男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咳咳咳……」卓曄被那膠囊噎得比病美男咳得還厲害,抓過旅行杯,灌了一氣後,方才緩和過來,抬頭怒視黑衣男子,「不放心就別給他吃!」
真是好心沒好報!她看不過那病美男難受的樣子,好心好意贈藥,這個惡劣的男人居然拿她試藥!
黑衣男子一言不發,坐回原來的位置,雙目注視著卓曄,好像在等著看她吃過藥的反應。
卓曄的雙拳張了握,握了張,最終還是呼了口氣。用武力她打不過,罵人她又罵不出口,也怕被掐死,除了忍,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