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曄醒來的時候,覺得頭很沉,身子很軟,床在晃……
床在晃?她努力眨了幾下眼,讓自己更清醒一些,方才發現,壓根兒沒什麼床,自己是躺在一輛馬車裡。
她記得,她明明是在川雲城一家客棧的床上睡下的,為什麼醒來時會在馬車裡?卓曄警覺地左右觀察了一下,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馬車,根本不是她的!
「巧靈?徐……」卓曄抱著一絲希望,開口想喚巧靈和徐三兒,但是,話還未說完,她就猛然住了口,因為……這根本不是她的聲音!
這聲音,至少比她年輕了七、八歲!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卓曄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將手湊到眼前仔細瞧了起來。
這……這雙手……這哪裡是她的手?這分明是一雙十二、三歲女童的手!
卓曄嘴角抽搐,心裡哀號連連:不會吧!這是什麼情況?難道她在睡夢中又穿越了,這回附身在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娃身上?老天爺是不是玩她玩上癮了?
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那個叫天碩的國度裡所認識的每個人,卓曄的心裡忽然悶得慌。
這時,車簾被撩開了,一個男子鑽了進來,淡淡地說:「妳醒了?」說罷,很自然地坐到她對面。
卓曄沒有接話,警惕地打量著對面的男子。只見這人穿著一身洗得泛白的竹布長衫,大概三十歲左右,相貌雖只是中上等,但渾身透著儒雅溫和的氣質,為他平添了幾分風采。
卓曄心裡暗暗想著,不知這個男人,和她「附身」的這女童是什麼關係?
那男子也不在意卓曄的不答話,伸手從車壁的木格裡取出一個水囊,遞給卓曄道:「喝點水吧!」
卓曄依舊沒有說話,伸手接過水囊,卻猶豫著要不要喝。她的確是有些口渴了,只是……她不習慣使用別人的飲水用具。
那男子似乎看出了卓曄的想法,又淡漠地開口道:「這個水囊是給妳準備的,無人用過。」
卓曄聞言,放心地拔開了塞子,剛想喝水,忽然動作又頓住了,目光死死地盯住自己衣袖。
這鬆鬆垮垮的月白色男衫,分明是……分明是她自己的衣服!這……這是怎麼回事?若是靈魂穿越,沒道理連衣服也隨她一起穿越過來吧?難道……她根本沒有穿越?那,她這嚴重縮水的身體是怎麼回事?
「怎麼?不渴嗎?」那男人見卓曄不喝水,只盯著自己的衣袖發愣,不禁又說道。
卓曄聞言,回過神來,壓著心中的駭然,喝了幾口水,塞上水囊的塞子,放在身側。
那男子伸手,從木格裡又取出一個包裹,丟到卓曄身旁,道:「一會兒,把這個換上吧!」說著,掀開車簾,又鑽了出去。
卓曄見那男子出去,連忙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手腕上,那防水指南針手錶還在,現在是下午三點十二分,他們所去的方向是西方。
扯下身上那件寬大得有些滑稽的月白長袍,翻開袖子裡面的暗袋,折疊刀、打火機、電話、圓珠筆、一百兩銀票和幾塊散碎的銀子,都在,甚至還有兩粒口香糖,那是她正想吃時,差點被巧靈撞見,順手塞進袖子裡的。
伸頭看了一眼車門處,確定那車簾遮得很嚴實之後,卓曄拉開了身上的裡衣和褻衣,低頭向胸前看去。左胸處那塊指甲大小的紅色胎記還在,這……這的的確確是她自己的身體!
卓曄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裡開始思量自己的處境。很顯然,她是被人綁架了,而且身體還被做了手腳!也不知是用了什麼邪門的藥物,還是其他的邪惡手段,竟讓她的身體由一個成年女子,縮小成一個小女孩!
這些人綁架她的目的是什麼?總不會是發現她的來歷詭異,想抓她當小白鼠做實驗吧?貌似這時空科學還很落後,應該沒什麼科學狂人吧!等等!若說她在這個時空還有什麼可利用之處,那就是她穿越以來所接觸的幾個人,身分都不俗。
難道是……
「可換好了?」忽然,車門被人敲了兩下,而後傳來了方才那男人的聲音。
「還沒有,等一下。」卓曄說罷,伸手打開那男人之前遞給她的包裹,裡面赫然是幾套女童的衣物。
卓曄隨便選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裙穿上,又將她隨身攜帶的物品收好,之後朝外喊道:「我穿好了。」
那男人聞言,伸手掀開簾子,鑽回了車內。
藉著那一掀一落的車簾,卓曄看見外面只有一個駕車的人,頭髮有些泛白,看起來年紀應該挺大了。
那男人從木格裡拿出一包點心,遞給卓曄:「吃些東西吧!」
卓曄不客氣地接過,拿出一塊,吃了起來,也不擔心對方下毒。她人就在他們手上,若是想弄死她,完全不必這麼麻煩,現在,還是保存體力要緊。
「我……我該怎麼稱呼你?」卓曄看著那男人,一邊嚼著東西,一邊口齒不清地問道。
「妳可以叫我爹爹。」那男人語氣平和地說。
「噗……」卓曄聞言,一個沒忍住,口中的點心渣子頓時噴了那男人滿身滿臉,「抱歉……」
「沒關係。」那男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用袖子不緊不慢地抹去了臉上的點心屑,之後又淡淡地道:「為父姓齊名白,妳閨名齊月兒,可要記住了!」
卓曄嘴角抽搐了半晌後,開口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假扮父女,以掩人耳目,躲避追蹤?」
「是。」齊白點頭道。
「我若是不肯配合呢?」卓曄挑眉問。
「妳會配合的。」齊白依舊是那淡淡的語氣,只是身上卻忽然散發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恐怖氣息。
卓曄被齊白那陰森的氣息駭得頭皮一陣發麻,心裡暗嘆一聲。她怕死也怕痛,可不想在逃脫之前,表現什麼可笑的硬骨頭氣節。好女不吃眼前虧啊!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卓曄盡量用閒話家常般的語氣說話。
「向西,為父帶妳去探親。」齊白又恢復了儒雅溫和的表像。
這人想當爹想瘋了嗎?
卓曄強壓著想要抽人的衝動,咬了咬牙,繼續問道:「你是要帶我去見什麼人吧?」
「不錯。」齊白點點頭。
「那人是不是就是指使你綁架我的人?」卓曄見齊白如此痛快地承認了,便壯著膽子,進步一問道。
齊白聞言,有些不滿地瞥了卓曄一眼,清冷地道:「我不喜歡妳的用詞,我並不是誰的屬下。」
「哦?」卓曄揚眉,難道是她理解錯誤?他帶她見的並不是什麼幕後主使者,真正想要綁架她的人,就是他本人?
「我不過只是為了還一份人情而已。」齊白又淡淡地陳述道。
「哦……」原來面前這人的確不是正主!卓曄弄明白這一點之後,便不打算再問對方綁架她的目的。既然他是為了還人情,那幕後之人抓她想要做什麼,齊白未必清楚,或者說未必關心。
「巧靈、徐叔……」卓曄頓住,又開口道:「就是跟著我的那個丫頭和車夫,他們怎麼樣了?」
齊白有些意外地看著卓曄:「妳還有心情關心妳的下人?」
卓曄並不接齊白的話,只是固執地又問:「能告訴我嗎?」
「他們中了和妳一樣的迷香,不過,應該比妳清醒得早一些。」齊白說罷,從卓曄手中的紙包裡也拈起一塊點心,吃了起來。
「哦……」卓曄聽聞巧靈、徐三兒沒事,頓時放下心來,也顧不得細想為什麼巧靈他們會比她醒得早,又接著問道:「能告訴我你在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嗎?」
齊白沒有馬上回答卓曄的問題,而是玩味一笑,「妳的冷靜真是超乎我的想像!」
「多謝誇獎,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我在妳身上種了我的獨門祕術『縮引術』,只是讓妳看起來年輕幾歲而已,對身體並沒有其他的危害,妳不用擔心。」齊白頓了一下,又繼續道:「世人皆以為此術在七年前就已經失傳,所以,找妳的人大概想不到妳現下變成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而且,我給妳的容貌做了些改變,相信即便是看著妳長大的人,也認不出如今的妳!」
卓曄聞言,心裡有些發涼。看來等別人來救她是不可能了,得想辦法自救才行!只是……她即便是逃出去了,這身體該如何恢復呢?總不能一直頂著這十二歲的身體生活吧?也不知隨著年齡的增加,這十二歲的身體會不會再次長大……
齊白似是看出了卓曄的心思,又開口道:「妳不必妄想逃走,縮引術只有我一人能解,妳若不想這輩子永遠停留在十二歲就乖一點,等到了目的地,見了我們要見的人,我自會讓妳恢復原態。」
這情況真是太糟糕了!卓曄暗嘆一聲,抿起嘴唇,沒有再說話。
晚間,他們在一個農莊借宿,齊白很謹慎地點了卓曄的啞穴。
一個落魄的父親,帶著一個啞巴女兒和一個老家奴,去遠方投奔多年不見的親戚,無人懷疑……
洗臉的時候,卓曄就著木盆裡的清水,看了一下自己現在的相貌。皮膚微黃,姿色中上,竟與齊白有三、四分相像,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