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姬妙相（03）：天下第一聘（完）

黎明之際，兩軍對峙。

　　當著眾多將士的面，趙同甫把劍壓上佟佟妖嬈的動脈，對著蘇子澈發難——

　　「不要拖延時間！朕數到三，你再不跪，就給她收屍吧！一、二——」

　　正在他數到二的時候，佟妖嬈突然對蘇子澈俏皮地眨眨左眼，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手對著趙同甫握劍的手一托一撞，而後奪過落下的長劍。

　　一個彎腰旋身，她如鬼魅般轉至了他的身後，在趙同甫還來不及數到「三」的時候，將冰冷的劍鋒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全發生在一瞬間，除了殷義，幾乎沒有人看清佟妖嬈的動作。

　　「陛下！」站在趙同甫身邊的將領大驚失色。

　　「站住！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他性命不保。」佟妖嬈看出那將領的腳步一移，似乎準備劫持蘇子澈交換趙同甫，立刻喝止他，「我出手的速度，你比不上！」

　　與此同時，殷義也早已在馬背上一踏，施展輕功來到了蘇子澈的身邊，「主帥，您沒事吧！？」

　　「無妨。」蘇子澈已然重新掛上了如山不動的淡笑，對他擺擺手，然後轉身對趙軍揚聲道：「趙帝已然被俘，你們還要負隅反抗嗎？若繳械投降，本帥可保你們生路；若執迷不悟……格殺勿論！」

　　「是！」殷義當即領命，與其餘兩名副將一起進行繳械與俘虜清點。

　　「妳——怎麼可能！？妳沒中化功散？妳什麼時候解開了穴道！？」趙同甫顧不得大勢已去，只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大聲質問佟妖嬈。

　　「把東西加在香裡是很隱蔽，但自從那次我武功全失，就知道你身邊必定有用藥的高手，不得不防。來這之前，我早就服用了一些解毒的藥丸，雖然只能解去八成，卻也足夠了。至於穴道，我的武功今非昔比，不消一會兒便能衝開。」佟妖嬈低聲在他耳邊道。

　　殷義不在，蘇子澈沒有武功，只是常人的耳力，根本聽不見她說了什麼。

　　「原來妳一直在演戲！？」趙同甫氣得額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低道：「妳在利用朕！」

　　「那就要多謝陛下成全了。這個提議不是陛下最先提出的嗎？要幫妖嬈試試他的心。」佟妖嬈挑眉。

　　趙同甫沉默了片刻，輕笑出聲道：「那妳為什麼不試到最後？終究還是不敢面對嗎？」

　　「與你無關。」佟妖嬈只是冷冷地回他一句，左手在他身上點了幾處穴道，封住他的武功，然後便將他押下高處，來到蘇子澈面前，朗聲道：「主帥，末將不辱使命！」

　　「好，辛苦了。」蘇子澈連看都沒看佟妖嬈一眼，只是頷首，公式化地說了句，便叫來一名副將把趙同甫押走。

　　雙手被捆住後，趙同甫突然喊道：「等等！朕還有一言，想與佟妖嬈單獨說。」

　　「讓他說。」蘇子澈用眼神示意副將放開趙同甫。

　　得了暫時的自由，趙同甫走到佟妖嬈的面前，靜靜地站了幾秒。

　　一陣風吹過，吹亂佟妖嬈的髮，他下意識地想要抬手替她整理，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這個能力，只得苦笑。

　　「你真的沒有一絲悔意嗎？對那些白白當了你皇位犧牲品的無辜者。」佟妖嬈一怔，似乎從他的臉上重新看到了當年的溫柔，忍不住問。

　　「呵，無辜者？宦海沉浮，爾虞我詐，又有哪個人是真正無辜？他們求仁得仁，又有何怨？」趙同甫搖搖頭，感慨著：「若說唯一悔的，便是當初不該對妳下手……只可惜一步錯，步步錯，我再也回不去了……」

　　說著，他猛地抬起頭，竟是紅了眼眶，「妖嬈，妳能不能……再叫我一聲太子哥哥？此去一別，恐怕後會無期了。」

　　「不……你也說過了，再也回不去了。無論是以前的太子哥哥，還是以前的佟妖嬈，都已經死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佟妖嬈不忍看他，偏過頭低聲叮囑道：「你若安分守己，未嘗不可得享天年，好自為之。」

　　「呵呵……得享天年，又有何用？又有何用？又有何用！？」趙同甫一連三句質問，一聲壓過一聲，最後仰天長笑，「又有何用——哈哈哈……」

　　蘇子澈見此情景，微微皺眉，轉頭對副將道：「可以了，帶他走吧。」

　　說罷，他就率先轉身離開了。

　　「妖嬈，記住，除了自己，誰都不要信。」趙同甫卻在這時收住了狂笑，在被副將押走之前，又意味深長地深深凝視了她一眼。

　　除了自己，誰都不要信嗎？

　　一聲嘆息，徒留佟妖嬈一人獨立風中……

＊＊＊

　　自那日俘虜了趙同甫後，佟妖嬈就發現她被有意無意地無視了。

　　跟隨蘇子澈的一隊私兵返回的三日裡，不論是蘇子澈本人還是殷義，甚至是副將們，都不曾主動和她說過一句話。

　　她心道蘇子澈這傢伙也是小氣，竟然對她用了冷戰這套，想逼著她主動「坦白從寬」。

　　但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她佟妖嬈可不是吃素的。

　　到了第三天的傍晚，她進了蘇子澈的營帳，也不管他作何反應，更不等他邀請，就施施然走上前，跪坐在他面前半步不到的距離。

　　微微將身子前傾，巧笑嫣然，她語氣曖昧地問道：「夫主最近對我怎麼這麼冷淡？可是心中有了旁人，便對妖嬈厭倦了？」

　　蘇子澈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眼神怪異地掃了她一眼，又將唇角向下壓了壓，擺出冷淡的神色，重新將目光移回書卷上，並不理睬她。

　　見他如此，佟妖嬈不禁輕嘆一聲，想著光靠插科打諢的一張嘴皮子，果然是不能讓某人消氣的，還是得拿出點「誠意」來！

　　於是，她又往他的身前挪挪，幾乎都要進到他的懷裡了，才雙臂一抬，勾上他的脖頸，在他微微下沉的唇角輕吻了吻。

　　「夫主還在生我的氣？」唇瓣久久才離開他的，她的語氣中帶著委屈，「我只是想與趙同甫做個了結，並非還有私情，夫主莫惱……」

　　「妳明知我並非因此惱怒。」蘇子澈的語意雖還生硬，卻沒有強行拉開佟妖嬈，只是任由她半依半靠在他懷中。

　　他鮮少不與她兜圈子、打啞謎，這次看來是不能避重就輕了。

　　「當日我確實中了些化功散，但行動還不至於受制於人，我便裝作中了趙同甫的圈套，一來是想著正巧能與你裡應外合，二來……我也確實想看看，我在你心裡是什麼地位。」佟妖嬈決定直言。

　　「妳倒是機警。」蘇子澈睨了她一眼，帶著些嘲諷的意味，「既然試了，那為什麼又不試到底？」

　　佟妖嬈聽他這麼問，又掛上了頗有點賴皮的笑容問道：「那如果我當時試到底了，你會怎樣？真的會給趙同甫行跪拜之禮嗎？」

　　「澈之前沒看出，卿卿也這麼幼稚，喜歡說『如果』。」蘇子澈臉上神色有鬆動之意，但仍沒有主動攬住懷中人的意思。

　　「我若真幼稚，便當真試到最後了。」佟妖嬈不滿地撇了撇嘴，「事後不甘心，問問而已。夫主便是敷衍，也該答一句是，既不失了顏面，也能讓妖嬈歡喜。」

　　蘇子澈聽後搖頭失笑，「卿卿替澈想得真周到啊！」

　　說著，他長臂一伸，圈住佟妖嬈的腰身，將她往自己懷中用力一帶，「卿卿武藝出眾，竟看不出當時澈的下一步動作，還要裝傻充愣來白問這一句？嗯？」

　　他依舊笑著，低頭在她耳邊的呢喃卻透著寒意。

　　不用抬首，佟妖嬈也知道他此刻一定是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她拆了。

　　「夫主別氣，女人都是愛聽甜言蜜語的嘛……」佟妖嬈急忙無賴地應了句，裝作害怕地往他懷裡又一縮，蜷曲起身子來。

　　想了想，不敢再追問，她便轉移了話題：「夫主不如猜猜，此番班師回朝，陳帝會給妖嬈什麼賞賜？」

　　「這有什麼難猜？出征之前，他不是已然許了妳。」蘇子澈依著她的心意答道。

　　佟妖嬈微微一怔。

　　是了，她怎麼給忘了？出征之前蘇子澈就曾指點過她，要如何應對陳帝的密召。

　　得回佟家軍，確實是最大的賞賜了。

　　見她怔愣，眼底有迷糊之色，蘇子澈心中登時一軟，抬手輕撫了撫她的鬢角，柔聲道：「可是太累了？竟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

　　「夫主又嘲笑妖嬈了。」她笑著搖搖頭，一時沒了繼續挑起話頭的心思，只是沉默下來，與他靜靜相擁著。

　　沉默中，她的思緒回到了三天前的那一刻。

　　當趙同甫數到「二」的時候，那個瞬間，她已經從蘇子澈最細微的動作中，判斷出了他的決定……

　　「此番回國之前，我或許能帶妳去見一個故人。」蘇子澈看她出神許久，突然出聲道。

　　「故人？誰？」佟妖嬈奇怪地抬首看向她。

　　真郡主在這個世上的故人著實不多，除了佟家軍中的人和趙同甫，還能有誰呢？

　　難道是……她那師父無相真人！？

　　心突然跳快了節奏，佟妖嬈忍不住擔心起來。

　　無相真人若真有傳說中的那麼神，他會不會看出此刻的佟妖嬈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她要怎麼才能不露破綻？

　　畢竟，即使記憶可以複製，一個人的性格和氣質卻是無法複製的，連趙同甫都一再說她變了……

　　「看來卿卿已然猜到了。」蘇子澈靜靜地盯著佟妖嬈，將她瞬息萬變的眸光盡收眼底。

　　「可是我師尊無相真人？」佟妖嬈定了定神，問道。

　　蘇子澈頷首，唇角微微勾起，「正是。前段日子，澈便在著手打聽無相真人如今隱居之所，得知他正居住於陳趙兩國交接的安耀山嶺中。不知卿卿可知曉此處？」

　　又在試探她嗎？那時她只是回憶起一些模糊的片段，故而刻意告訴蘇子澈無相真人的居所不定，以免蘇子澈要她帶他去見無相真人，那就穿幫了。

　　可現在，她已經完全擁有真郡主的記憶，自然是不怕這種試探了。

　　「自是知曉，此處居所是師尊夏日偏愛之處。師尊依靠林中樹木列陣，若是不懂奇門陣法的尋常人，雖入林中，也永遠無法到達他的住處。」佟妖嬈說著，來了一招反客為主，問道：「這破陣之法，師尊曾經傳授給我。只是不知夫主此去，是只為帶妖嬈一見師尊，還是另有其他要事與師尊相商？」

　　「卿卿當真知我，我蘇子澈做事，從來不會只有一個目的。」蘇子澈略帶沙啞地低笑道。

　　=那當日你曾說要娶我，可還有別的目的？=

　　這一句問話險些脫口而出，好在理智先行一步，讓佟妖嬈垂首，保持了緘默。

　　只是，她這突兀的舉動卻讓蘇子澈一怔，問道：「怎麼了？」

　　「沒事。」佟妖嬈連忙搖搖頭，「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冷罷了。」

　　雖知她所言並非出自真心，蘇子澈也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後將手臂微微收攏，讓她靠自己更緊些。

　　「這樣可有暖和些許？」他低聲問。

　　「嗯。」佟妖嬈心不在焉地應了聲，有些貪戀地聽起他有力而沉穩的心跳聲。

　　聽著聽著，她原本亂了節奏的心跳也重新恢復平穩。

　　她自己也並非純粹之人，如何卻要求蘇子澈做到純粹？更何況，他終究是愛她、護她、寵她的，不是嗎？

　　「晚膳時分，我約了吳將軍談事。」不知又過了多久，蘇子澈輕拍著佟妖嬈後背的手緩緩停下，看了看西邊的落日道。

　　佟妖嬈哪會不明白他的意思，聞言便坐直了身子，凝望著他，用堅定而低緩的聲音說道：「夫主，也許妖嬈不能成為你霸主之路上的中流砥柱，卻也絕對不會因為兒女情長或者旁的原因，阻了你的前路。」

　　說罷，她嫣然一笑，再次湊上前輕啄了一下他的唇，然後迅速退開起身，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營帳。

　　蘇子澈，那日你願為我一跪，我便不論結果如何都要助你一臂之力！

黎明之際，兩軍對峙。

　　當著眾多將士的面，趙同甫把劍壓上佟佟妖嬈的動脈，對著蘇子澈發難——

　　「不要拖延時間！朕數到三，你再不跪，就給她收屍吧！一、二——」

　　正在他數到二的時候，佟妖嬈突然對蘇子澈俏皮地眨眨左眼，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手對著趙同甫握劍的手一托一撞，而後奪過落下的長劍。

　　一個彎腰旋身，她如鬼魅般轉至了他的身後，在趙同甫還來不及數到「三」的時候，將冰冷的劍鋒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全發生在一瞬間，除了殷義，幾乎沒有人看清佟妖嬈的動作。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