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魂穿異世
夜幕降臨,將軍府前廳裡,燭火通明。偌大的屋內,除了一套粗獷霸氣的紅木靠椅之外,還有兩個男人,一坐一站,一閒適一躁動。
年輕男子在前廳裡來回走了幾次,終於忍不住看向坐在一旁不動如山的清瘦男子,問道:「二哥,那個女人就這樣丟進大哥房裡,行不行啊?」
大哥今天就從北疆戍邊歸來,一回來就看見自己床頭躺著個女人,到時候不掐死她,就是要掐死他們!怪只怪皇上,沒事兒送什麼女人啊,將軍府裡連個丫鬟都沒有,忽然多個女人,叫他們往哪裡擺!
夙任頭也不抬,繼續輕柔地擦拭著手中的銀槍,笑道:「那是皇上御賜給大哥的女人,不丟他房裡,難道丟你房裡?」
夙羽一聽,立刻嫌棄地吼道:「去,我才不要!」他最討厭那種弱不禁風、自認為才學出眾的千金小姐,看了就讓人倒胃口!
夙任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家裡來個女人也是一件好事,沒事的時候還能看看熱鬧。
「不要什麼?」低沉的男聲響起的同時,高大挺拔的身影已出現在屋內。夙凌風塵僕僕地回府,身上暗黑的盔甲還未卸下。
「沒什麼!」夙羽乾笑兩聲道,「大哥,你回來了?」
夙任白了他一眼。廢話!
「嗯。」夙凌冷冷地點頭,隨手將頭盔脫下,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夙羽瞪著夙任,朝他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讓夙任向夙凌說關於他房間裡有個女人的事。
夙任直接低下頭,任夙羽把眼睛眨瞎,也當作沒看見。
夙羽氣惱地狠狠推了夙任的肩膀一下,夙任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兩人眉來眼去,推推搡搡。夙凌不耐地冷聲說道:「你們倆幹什麼?婆婆媽媽的。有話就說!」
夙凌面露不愉,夙羽也不敢再推諉,大聲回道:「皇上御賜的女人今天中午送到了,現在就在你房裡。」
夙凌握著茶杯的手一僵,鷹眸中劃過一抹厭惡。他冷聲回道:「在後院找一間空房,讓她自己滾過去!」
該死!皇上居然真的把女人送到將軍府了!?難道他夙凌想要個女人,還會沒有嗎!?
夙羽一臉為難地站在那裡。而夙任乾脆直接搖頭,輕咳一聲,強忍著笑意回道:「現在估計不行。」
「為什麼?」看著夙任臉上詭異的笑容,夙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夙任低頭繼續擦著手中的銀槍,不回答。夙凌再看向夙羽,夙羽悶聲回道:「你進去看了就知道。」
兩個人怪里怪氣的,不就是一個女人嗎?難道她還長了三頭六臂不成?
顧雲再次嘗試活動已經發麻的手腳,可惜,一點兒感覺都沒有。想要坐起身子,卻發現她引以為傲的腰腹力量蕩然無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身子被綁得結結實實,臉被一塊大布蓋著,她乾脆閉上眼。她只記得那天晚上去找晴,然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證物,接著一道紅光閃過,只一陣頭痛,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難道她和晴被綁架了?到底是誰綁架她的?
她感到身邊的環境、身上的服飾都發生了變化,一切都透著詭異的氣息。腦子有些亂,聽覺卻依然敏銳,門外似乎有人,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人影闖了進來。
夙凌剛跨入屋內,就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屋內漆黑一片,他點了一盞蠟燭,燭光昏黃,照得床上身著火紅嫁衣的女子格外惹眼。
夙凌臉色奇差,究竟在搞什麼?把女人丟在他床上就算了,還綁成這個樣子!
他將頭盔往桌上一放,心情越發煩躁,隨手挑開女子臉上的紅巾,本以為會看見一張驚恐萬分或是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不料,迎視他的竟是一雙怒焰繚繞的眸。
什麼樣的女人會有這樣一雙眼睛?夙凌湊上去看。
她有一張精緻而年輕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在燭光映照下,留下淡淡剪影,飽滿的櫻唇、傲挺的俏鼻,整個人看起來嬌小得彷彿用力一捏就會碎掉般。
夙凌蹙眉,他最討厭這種嬌滴滴的小姐,若不是她那雙別異的眸,他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顧雲也在打量眼前這個冷峻不羈的男人。健碩的身體站在床前,幾乎擋住了本來就不明亮的燭光,背光之下,看不清他的長相。
他身著暗黑盔甲,外露的皮膚呈現健康的古銅色,整個人看起來英武不羈。而最吸引顧雲眼眸的,是那雙夜色下如鷹般銳利冷戾的眼。
在刑偵隊、緝毒隊、防暴隊都待過的她,自然見過比這雙眼睛更加暴戾陰鷙、狠辣殘忍的眼,但是眼前這個人比起那些人,顯得更堅定剛毅、正氣凜然。但是他為什麼要穿著盔甲?
顧雲的身子被綁得動彈不得,雖然到現在也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素來冷靜的她,並沒有慌亂。她低聲說道:「麻煩你先幫我鬆綁。」很久沒有開口說話,聲音有些瘖啞,但是她還是一下就聽出,這個聲音並不是她自己的!
顧雲心下一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自從那天晚上看過那個那黃金八卦盤之後,一切都不對勁兒了。
顧雲稍稍別過頭,夙凌看見了她背光的另一側臉上有兩條刀疤,看樣子像是新傷。他伸出手,抓住顧雲的下巴扭向一邊。
溫熱的手忽然撫上她的臉頰,顧雲的心倏地一跳,呼吸也為之一凜!想要別過頭,可這個男人手勁兒大得驚人,她一動也動不了,心一橫,顧雲張嘴咬上了夙凌的手腕。
她咬得用力,不一會兒,口中就嘗到了血腥味,但是那個冷傲的男人只是皺了皺眉,連哼都沒哼一聲,彷彿她只是在耍小脾氣。顧雲氣結,既然咬他沒用,她也不白費力氣了。
夙凌冷然收回手,低頭看著兩排深深的牙印,眉頭越皺越緊,他冷聲問道:「妳是青末?」他記得皇上要送她的女人,是叫這個名字。
坊間流傳,青家三小姐青末溫順情柔、甜美嬌俏,但他實在看不出眼前的女人哪裡溫順。是皇上在耍他,還是傳聞不可盡信?
什麼青末?顧雲一頭霧水,但是卻沒有急於否認,只是冷靜地說道:「給我鬆綁。」一切都要等手腳重獲自由,弄清事情的原委再說。
但是,夙凌直接走向一旁的木架,把身上的盔甲一件件卸下來掛好,再也不看床上的顧雲一眼。
「這裡是將軍府,不是妳肆意妄為的閨閣後院,要想在這裡待下去,就給我安守本分。」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夙凌便瀟灑地出了屋外。
房間裡再次恢復了平靜,顧雲依舊被死死綁著。瞪著純白的床帷,顧雲愕然。
誰來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顧雲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躁動的心平靜下來。
這是一間五十平方米左右的大房間,整個房間的陳設極其簡單,除了睡床,屋裡還有一套紅木椅和矮几,床邊豎著一個掛盔甲的木架子,全是實木家具,房間給人的感覺和剛才離開的男人很像——硬朗冰冷。
環視了一圈,最讓顧雲眼前一亮的,是懸掛在木架旁邊的一柄長劍。劍身四尺,通體銀白,劍鞘上沒有任何紋飾,劍柄部分有白玉鑲嵌其中,整把劍給人一種孤傲冰冷的感覺。
她一直很喜歡冷兵器,這把劍實在太合她心意了,也正好可以幫她解除困境。
顧雲希望用腰腹的力量站起來,可惜,身體起到一半,再次癱倒在床上。最後顧雲只能像蟲一樣扭動著來到大床的邊緣,將被捆綁得嚴嚴實實的腳先伸到床下,然後是臀部,可惜一個沒控制好,一屁股坐在地上。
嘶——倒吸一口涼氣,顧雲無奈地坐在冰冷的地上,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顧雲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下個床就已經讓她氣喘吁吁?
歇了一會兒,顧雲慢慢地站直身子,但是站定之後,顧雲心下一沉!
不對,她的身高……好像矮了很多!而且長及腳踝的頭髮也讓她驚異莫名。她留短髮都十幾年了,哪裡來的長髮?
深吸了一口氣,顧雲暫時壓下心中的疑惑,她現在的目標應該是先解開繩索。
看了一眼高懸的長劍,顧雲再次蹙眉。她雙手被反綁在身後,以她的身高,根本連劍尾都碰不到。能讓她搭腳的,唯有那些實木椅子,但是椅子和長劍的距離起碼有七八米,她現在被綁得連動一下都困難,怎麼搬得了那麼重的實木椅子?
昏黃的燭火忽明忽暗。冷眸再次環視了一遍空曠的房間,確定自己別無他法之後,顧雲開始一小步、一小步地朝著實木椅子挪去。
在實木椅子旁停下身子,顧雲緩緩蹲下,再次坐到了地上。把腳縮起,踩住實木椅子的凳角,用力一蹬……椅子比她想像的要重得多,她已經用盡全力,椅子卻只挪動了十幾釐米!
抬頭看看不遠處的長劍,按照這個速度,她要到達那裡,無疑是一次「萬里長征」。暗暗咬牙,顧雲再次縮腿、蹬腿,一遍遍地重複,直到她的腳掌麻木,她也一刻都沒停過。
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當實木椅子終於到達牆邊的時候,顧雲緩緩抬起頭,窗外淡淡的紅霞已經映入屋內,昭示著新的一天已經來臨。
汗水沿著額前的髮絲滴到地上,顧雲低下頭,用裙襬隨意地擦了一把,濡濕的裙角顯示著她一夜的艱辛。
輕輕活動早已麻木的雙腳,好一會兒,雙腳終於有了知覺,顧雲才慢慢貼著牆壁站了起來。
一陣眩暈襲來,顧雲靠著牆站了好久,緩過勁兒來才挪動著爬上木椅,抓緊劍尾,把劍從牆上拿了下來。
冰冷的劍身讓顧雲覺得很舒服,撫摸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挪到劍柄處,用力拔了很久,長劍終於出鞘。
即使是背對著長劍,顧雲也能感覺到長劍出鞘的那一刻,一股寒氣襲來,劍鋒之利,可想而知。
小心地將劍慢慢靠近雙手間繩索的位置,顧雲感覺到繩子的存在後,用力一拉劍柄,拇指粗細的麻繩居然立刻斷開。身上的綁縛忽地一鬆,顧雲差點從木椅上摔下來。
好不容易站穩,顧雲迫不及待地欣賞起手中的長劍。
劍身潔白如玉,幾乎與劍柄上的白玉同色,她看不出這是什麼金屬才會有的光澤。劍鞘上沒有任何紋飾,劍身上卻能看到如魚鱗般細小的花紋,劍鋒泛著森白的寒光,白玉劍柄上刻著兩個字——冰煉?
蒼勁有力的字體,與溫潤的白玉形成鮮明對比。果然劍如其名,她剛才的感覺沒有錯,靠近長劍確實能感受到一股寒氣。
欣賞了一番後,顧雲撿起劍鞘,將長劍完好地掛回牆上。
折騰了一夜,身上層層疊疊的紅裙熱得她滿身是汗,她脫掉最外層繁複的霞帔長袍,只穿著裡邊的紅色長裙。
手腳終於重獲自由,顧雲輕輕活動手腕。忽然,她驚異地盯著自己的手看了半天,心怦怦地越跳越快。
這雙手細嫩白皙,玉指纖纖,美得讓人心動,但是……這不是她的手!
長年握槍,她手上的厚繭已經到了磨人的程度,但是這隻手,嫩得誇張,而且也小得嚇人!
縮水的身高、及地的長髮、纖瘦的雙手,太多太多的事實告訴她,這個身體不是她的!
天啊,太瘋狂了!
鏡子,她需要鏡子!
在屋裡找了一圈,顧雲沒有找到一面鏡子。
唯一有反光作用的,是掛在木架上的盔甲胸前的護心鏡,青銅的質地,讓它隱約能照出人的樣子。
顧雲走到盔甲旁,心再次一涼。
護心鏡的位置居然正好到她的臉部,這麼說,她現在的身高估計只有一百五十八公分!?
低頭看看自己的身材,她更是欲哭無淚。
這哪是手臂,根本就是兩根牙籤嘛!還有那腰,她以前的大腿都比它粗……
她以為一百五十八公分這個事實,對於一向高挑的她來說,已經是個致命的打擊,但是,當她從模糊的鏡子中看清現在這張臉時,遇事冷靜的她,終於爆發了一身低吼:「SHIT!」
鏡中的女孩,小小的臉龐雪白粉嫩,右臉頰上有兩道疤痕。淡淡的柳葉彎眉十分討巧,小巧紅潤的櫻唇水盈盈,但是,整張臉上最為惹眼的,是那雙眼睛。
長長的睫毛,晶瑩透亮;圓圓的眼形,像隻小兔子,閃著無辜純淨的光芒,最誇張的是那眼睛水汪汪的,好像隨時要哭似的!這這這……簡直萌到讓顧雲想殺人!
一向以冷靜理智著稱的顧雲,終於忍不住一拳打在護心鏡上。
護心鏡是純銅打造,自然不會因為她這一拳起什麼變化。輕晃之後,鏡面上依舊是那張粉嫩的臉,不同的是,原來可愛純淨的眼中流轉的是冷冽暴怒的光芒……
高挑的軀體、靈活的身手、充沛的體力、強勁的力量,這些她一直引以為傲的資本,瞬間消失無蹤,顧雲第一次感到驚慌無措。
但是現在卓晴生死不明,她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目前的情況不允許她慌張。
顧雲決定先走出房間,看看外面的情況。
可才走了幾步,發現長及腳踝的髮絲很是麻煩,她眉頭輕蹙,走到冰煉前,拔出長劍,毫無留戀地手起刀落,一道銀光閃過,青絲落地,一頭烏黑柔順的青絲被她削到腰間的位置。
將長劍掛回去,顧雲笑道:「謝啦,冰煉!」
撿起裙襬上的細腰帶,顧雲一邊紮著馬尾,一邊往屋外走去,並沒有注意到,就在她低頭的那一瞬間,牆上的冰煉發出了一道淺淺的螢光,不過很快又消失無蹤。
走到門邊,顧雲腳下一滯。
有人!
她後退兩步,門被嘩地一聲推開,兩個古代將士打扮的高大男人走了進來。
顧雲皺眉。是這個身體的原因嗎?她的警覺性和體力似乎大不如前,這麼近才聽出異動。
她正在暗自懊惱中,兩名將士看見眼前的女子,也是一愣。
這個女人好小、好可愛啊,一身單薄的紅衣將她襯得鮮嫩欲滴。不過她臉上不知怎麼有兩道疤痕,讓他們不禁覺得有點可惜。
顧雲暗暗觀察著他們,並不急著說話。
兩名小將在顧雲清冷的視線中回過神來,尷尬地輕咳一聲,其中年紀稍小的上前一步,大聲說道:「妳,出來。」
顧雲靜立不動,冷聲回道:「去哪兒?」
小將沒想到她會問,不耐地回道:「這是將軍的房間,不是妳該待的地方。」
昨天那個男人說這裡是將軍府,是他的房間,那他自然就是將軍了,而她未經任何儀式,就一身紅嫁衣地躺在他床上,這具身體的主人身分十有八九是他的妾室吧?
為了弄清楚這個身體的身分,顧雲故意回道:「我是他的夫人,為什麼不能待在他的房間?」
「夫人!?」果然,小將立刻大笑道:「真是不自量力!妳最多只能算是一件禮物而已。」
禮物?顧雲壓下心中的疑惑,繼續激妳們青家三姊妹送給我們穹岳皇帝,皇帝把妳送給將軍,說不定將軍一個不高興,又會把妳送給誰。妳不是禮物是什麼!」
該死!顧雲不由得緊握成拳。
皇帝、將軍、一堆未知的國家地名,還有這個讓人倒胃口的身體,一切的一切,不用多做分析就已經明瞭,自己到了一個未知的時空,而這裡還是君主專制時期,她目前這具身體的身分,就是小國進貢給大國的禮物。
那麼晴呢?她在哪裡?會不會也到了這個時空?她會進入哪個人的身體?
看向得意洋洋的小將,顧雲繼續問道:「我的姊妹都被送進宮了?」
「她們……」小將才剛開口,他身邊一個年長的男子打斷道:「不要和她那麼多廢話了。」
「叫妳走就走,不是妳該問的就不要問。」這個女人長得一副無辜無害、柔弱乖巧的樣子,但是那雙眼卻異常犀利,應付這樣的人,還是小心為妙。
顧雲微微瞇眼,這人警覺性不弱。所謂見僕識主,這座將軍府她不能小覷,尤其是她現在還是一副豆芽菜的身材。
顧雲默不作聲地隨著他們跨出門外,一路暗暗觀察著守衛的環境,見機行事。
她所在的這個院落很大,週邊植了一片松樹,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松木味道。走出院外,顧雲回頭看了一眼,院門上蒼勁有力地書著「凌雲閣」三個墨青色大字。
「快走!」小將不耐煩地叫道。
顧雲收回視線,繼續默默地跟著他們往前走。
繞過一條七彎八拐的迴廊,兩人帶著顧雲往北面的方向一路走去,顧雲暗暗記下他們所走的路線,她很快地發現,這座將軍府建造得很講究,單單是他們走的這條不算長的距離,其中相同的佈局就有三處,這樣的設計,很容易讓人以為自己迷路了,從而胡亂地走,而導致真正的迷路。
而且,這裡的守衛相當森嚴,一路上,她已經見到兩隊巡邏的士兵,他們個個步伐穩健、訓練有素,看到她時,都流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不過很快又都恢復如常,不再看她一眼。
越走,顧雲越是心驚,這裡守衛森嚴,地形複雜,就是以前,她也不一定能闖出去,換作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從今天起,妳就住在這裡,沒有將軍的命令,不許跨出院門一步。」顧雲一路思索著,直到耳邊傳來小將的冷哼聲,她才抬起頭來。
眼前是一方小小的院落,還有一間小木屋,院門沒有門楣,雖然簡單樸素,卻很清靜,顧雲還算喜歡。
聽他們的意思,那位將軍是對她不太滿意,把她放逐到這邊緣的角落自生自滅。顧雲暗暗欣喜,這樣也好,她可以有時間好好鍛鍊自己的身體,研究出逃路線。
兩人轉身要走,顧雲立刻叫道:「站住!你們將軍府不至於連衣服都沒有吧?吃飯是不是也不讓人吃飽啊?」
低嗤一聲,小將不屑地回道:「這個妳不用擔心,一個女人,將軍府還養得活。」
顧雲利眸微閃。很好!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她能把以前的自己練成武術冠軍、警界精英,也一樣能把這個身體從蘿莉練成蘿拉!
議事廳內,一張比九張八仙桌拼湊起來還要大的正方形木桌橫在最中央,桌上擺著一張圖紙,上面細細密密地畫滿了點和線,兩個高大的男人站在圖紙前,眼睛專注地盯著圖紙看。
拿起旁邊的筆墨,夙任在圖紙靠右的一點上畫了一個圈,沉聲嘆道:「經過昨天的對攻演練,你也看出你佈的這個陣,實際對敵起來,右翼還是太弱,一旦右翼被攻破,這個陣就完了。」
夙家軍之所以能名揚六國,令敵人聞風喪膽,就算不是大哥親自帶兵,亦能常勝不敗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夙家軍的將士個個體魄健壯,驍勇善戰,陣法更是變幻莫測,讓敵人摸不清他們的套路。
這些都要歸功於大哥,他要求夙家軍各營主將必須研讀兵書,還要自創陣法或練兵奇招,每半年舉行一次對戰演練。各主將都必須帶著自己的陣法前來迎戰,選出最好的陣勢在全軍推行。這也是將軍府後山為何要開闢一個練功場的原因。
夙家三兄弟作為夙家軍的主帥,自然不能疏於練習,今年大哥有意讓三弟迎戰,但是看他佈下的這個陣法,想要取勝實在不易。
夙羽皺起了眉頭,俊朗的臉上滿是煩躁,回道:「嗯,我也看出來了。昨天我想了一晚,已經想到應對之法,等我操練好兵士,半月後,再戰一次!」
一夜就能想出來?夙任不敢苟同,三弟性子太急這毛病,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改掉。不過,夙任卻不打算說他,讓他多摔幾次跟頭,稜角和壞毛病自然會少的。
「報!」一聲洪亮的男聲在門外響起。
夙羽冷聲問道:「什麼事?」
「稟副將,那個女子已經搬到後院,但是……」小將本來還算洪亮的聲音,越來越小。
夙羽不耐地低吼道:「有話直說!」
小將立刻站直身子,朗聲回道:「她說要按照她的要求供食。」
「怎麼?」小將話還沒說完,夙羽本來就不好的心情此時更加火爆,吼道,「她還想吃山珍海味啊!」所以說,女人就是麻煩,大哥一走了之,倒讓他們給他善後了!
小將暗暗縮了縮肩膀,趕緊回道:「沒有,她只要求吃牛肉、雞蛋之類的,但就是吃得很多。」真的很多,就一個女人的食量來說,大得有些嚇人。
夙羽臉色倏地一暗,烏雲滿面。
將軍府三千將士都養得起,難道一個女人還能把他吃垮了不成!夙羽圓瞪的雙眼彷彿要噴火般,「她要吃多少就讓她吃多少!這種小事不要來報。滾!」
「是。」小將不敢遲疑,立刻小跑著離開議事廳。早就聽說夙副將脾氣不好,現在證明何止是不好,簡直是暴躁!
半個月後 將軍府後山練功場
正午時分,初夏的太陽已經夠烈了,練功場的中央沒有任何遮蔽之物,一千將士在演練了三個時辰陣法之後,終於可以休息片刻。因為下午就是對戰演練了,所以將士們都沒有回到後山的營帳休息,只是三五成群地躲在樹下納涼,不時發出嗤笑聲。
「是不是真的?」
眾人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一名老兵擺擺手,一臉認真地說道:「騙你幹嘛,伙房的小趙是我老鄉,他親口和我說的,她一頓要吃三斤牛肉、十個雞蛋、一斤米飯、五條黃瓜!」
「我不信!」一名年輕力壯的小兵拍拍健碩的胸膛,驕傲地回道,「我這麼壯,一頓也就吃這麼多。她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吃得下?」
老兵拍拍小夥子厚實的肩膀,斜睨著他寬厚的身材,嘖嘖笑道:「這你就不懂了,那個女人說不定是個二百斤的大胖子呢!再說,她的伙食又不是我一個人瞎說,你去伙房那邊打聽打聽,誰都知道!」
小兵還真的信以為真,喃喃回道:「原來是這樣啊!難怪將軍把她扔到後院去了。」
小兵話音才落,一群人立刻哈哈大笑起來。
老兵繼續調侃道:「我看八成是皇上看將軍老是不娶妻,乾脆賜個大胖子,刺激刺激將軍。」老兵自顧自地說得開心,卻發現這次身邊的人沒幾個笑,而且表情驚恐地盯著他的身後看,不一會兒又全部低下頭。
老兵心下一涼。糟了,他背後站的不會是……
「全部起來!」一聲怒吼咆哮著響起,樹下納涼的十幾人迅速起身,筆直地站著,一動都不敢動。
夙羽冷眸一一掃過幾人緊張的臉,最後停在老兵面前,一字一句地冷哼道:「到太陽底下紮馬步,半個時辰!」
「是。」他們動作一致地跑到烈日下蹲著馬步,心中哀號不斷,臉上卻不敢表現分毫。
其他不明就裡的士兵奇怪地看著幾人在大太陽下紮馬步,而副將則是黑著一張臉,朝後院的方向走去。
該死的女人,想透過這種方法引起他們的注意嗎!?
很好,他倒要看看她多能吃!?要是她吃不下,他會讓她知道,她是多麼愚蠢!
後院最偏僻的角落裡,一根結實的樹枝被砍了下來,用兩條白色的布條繫在高高的樹幹上,一雙纖細的手正牢牢地抓住樹枝,手背上的青筋隨著粗喘,有節奏地一鬆一弛。一抹嬌小的身影正懸於半空中,靠著手臂的力量,一上一下地運動著。
「十八、十九……二十!」顧雲喘著粗氣,額上的汗沿著髮絲和臉頰流下來,將身上素白的單衣幾乎全部浸濕。
二十個,她終於可以做到二十個了!
想不到她也會為了能做二十個引體向上而欣喜不已,這個數還不及她以前的一半呢!顧雲自嘲著,忽然聽到門外響起極輕的腳步聲。
顧雲鬆開手,一躍而下,就在她腳剛落地的時候,一道高大的身影滿含著怒意出現在院中。
夙羽怒氣沖沖地進入院落,本來想好好教訓一頓那個叫青末的女人,讓她不要耍那麼多花樣。結果一進入院內,他立刻呆住了。
只見小院裡,低矮的灌木和瘋長的野草被拔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一片綠草地。草地邊上,丟著大大小小的布袋,裡邊不知道裝著什麼東西。高大的樹幹上,一根樹枝被布條吊在半空中,飄來蕩去。這女人想做個秋千也不用吊這麼高吧?
秋千正下方,嬌小的白影半跪著雙手撐在地上,女子緩緩起身,柔美的面容、纖弱的身材,與普通千金小姐沒什麼兩樣,唯有一雙冷漠的眼,此時正直直地盯著他。
夙羽一時間愣在那裡,幾乎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直到女子完全站直,看清她的穿著打扮之後,夙羽才猛地回過神來,吼道:「妳在搞什麼鬼?快把衣服穿好!」
這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麼,大白天的,居然只穿著中衣就站在院子裡,她想要勾引誰?還有,她的頭髮也不綰,就用一條白布條束在腦後,不男不女的樣子。
顧雲輕輕揚眉,冷笑道:「很顯然貴府提供的衣服不太夠。」他們只給了她兩套衣服,她就留了裡邊的長衣長褲,外面的長裙她全部撕了做布袋裝沙土去了。
經過半個月的鍛鍊,她已經能靈活運用這個身體了。接下來是負重練習,增加她的力量,她需要更多的沙袋,眼前的男人來得正是時候。
素白的中衣幾乎被汗水全部打濕,午後熾烈的陽光下,她曼妙的身材若隱若現。夙羽低吼一聲:「該死!」又如來時般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
顧雲微怔。他幹什麼?來這兒吼幾嗓子就走了?
她失笑搖頭,輕輕一躍,抓住頭頂上的樹枝,深吸了一口氣,打算再做一組二十個引體向上。
誰知道才做了十個,又聽到風風火火的腳步聲再次傳來,顧雲有些不耐地皺眉。這男人到底想幹嗎?
顧雲輕躍而下,就看見差點讓她笑出來的一幕——
還是剛才那個年輕高壯的男人,不同的是,他懷裡抱著一堆各色衣裙,豔麗的布條襯上他黝黑的膚色、暗沉的臉,還真是很好笑。
夙羽衝到顧雲面前,將懷中的衣裙一把扔到她腳下,冷聲哼道:「這樣夠了吧!」
原來他是去給她找衣服了,這人有點意思。
顧雲再次看向男子的臉,年輕的臉龐帥氣而陽光,看樣子不過二十歲上下,還隱隱地透著一股霸道之氣。他的長相和上次見的冰塊男有幾分相似,可惜這個男子還太年輕,所有的表情都顯露在臉上。而識別微表情,正是她的破案技能之一。
這些衣服夠她做不少健身工具,顧雲心情不錯地故意調侃道:「我個人偏好素色的,下次記得改進。」
「妳以為這是哪裡?將軍府豈容妳放肆!」顧雲的囂張惹惱了性子本就火暴的夙羽,他一個健步上前,大手伸向顧雲的右肩。
顧雲冷眸微閃,立刻迅速轉身半蹲下身子,抓起一件暗紫色的外衫,故意說道:「這件不錯。」
夙羽一怔。居然讓她躲過了!
看著背對自己挑選著衣服的纖瘦女子,夙羽撇撇嘴,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算了,跟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動手,算什麼英雄!
他不知道的是,這個所謂的「弱女子」,此時正將手中的衣服絞成長繩,若是他再出手,她就要回擊了。
感覺到身後男子後退了一步,顧雲才緩緩鬆開手中的長繩,轉過身,若無其事地笑道:「你是誰?」
「夙羽。」說完,夙羽傲然地站在那裡,彷彿誰都應該知道夙羽是誰般。
顧雲點點頭,回道:「名字我知道了。繼續。」
她居然不知道他!?夙羽既尷尬又有些惱火,回道:「我是將軍府的主人。」
輕挑秀眉,顧雲笑道:「你是將軍府的主人,上次那個冰塊男是什麼?」他想必是冰塊男的兄弟吧!
冰塊男?夙羽先是一愣,而後居然大笑起來。這個稱呼真是太適合大哥了,只是沒人敢當著他的面說吧?
心情愉悅了一些,夙羽笑道:「他是我大哥,夙凌。」
果然,眼前的男子還真是喜怒形於色,和他大哥比起來,他差遠了。
伸了伸腰,抬頭看看天色。快正午了吧,沒心情和他閒聊下去,顧雲直接問道:「請問你到我院子裡來,有何貴幹?」
夙羽終於想起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正在此時,一名五十多歲的伙房老僕端著一個大大的拖盤出現在院門處。看見夙羽,老僕立刻恭敬地叫道:「副將。」
夙羽掃了一眼托盤上三個大大的碗公,一個碗裡盛著快溢出來的米飯,一個碗裡放滿了雞蛋,還有一個碗裡堆著滿滿的牛肉,旁邊還放著五根鮮嫩的黃瓜。這個飯量,估計要兩個年輕的將士才能吃完,而這個只到他胸口、瘦得風一吹就會倒的女人,光是那一碗雞蛋就能噎死她!
夙羽認定顧雲就是想用這種手段引人注意。他一向最討厭玩心機的女人,語氣也越發地冷了:「聽說妳一頓要吃很多東西,本將特意過來看看。將軍府可以養能吃的人,但絕不容許浪費軍糧。妳若是吃不完這些東西,從今日起,斷糧斷水三日!」餓她三天三夜,看她還敢不敢再耍花樣。
原來他是為這個來的。
他對女人不屑一顧的態度,讓她有些火,顧雲冷聲回道:「要是我吃得完又如何?」
「不可能。」到現在她還想狡辯!?
眸中精光一閃,顧雲微微昂頭,挑釁道:「有沒有興趣打個賭?」
夙羽冷哼道:「賭什麼?」
「如果我輸了,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說一,我不敢說二,絕對乖乖的。」顧雲說得輕鬆,因為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她還不知道「乖乖的」是什麼樣子,而她也不可能輸。看向夙羽,她狡黠地一笑,「如果你輸了,我要在將軍府裡自由活動。」
「休想!」夙羽想也不想地直接回絕。一個女人在將軍府自由活動,這絕不可能!
他不上當!?
再看他眼眸中蓄滿的傲慢,顧雲眼眸一轉,故意皺起眉頭,嘆道:「你不敢啊?也對,你做不了這個主,我還是不為難你了。」
果然,夙羽一聽這話,立馬吼道:「我做不了主!?開什麼玩笑!」
老兵暗嘆一聲:糟了,三少爺的倔脾氣又上來了,他可千萬別上當啊!
「把東西給她端過去!」可惜老兵的心聲夙羽沒聽見,指著顧雲囂張的笑臉,夙羽怒道,「賭!妳現在馬上吃!」
魚兒已經上鉤,顧雲心情甚好,接過拖盤,拿起一根黃瓜,咯吱咯吱地咬得開心。吃完了一根,顧雲也不急著吃飯,又拿起一根,慢慢悠悠地啃起來。
而她越是悠哉,夙羽的臉色越是陰鬱,就在她吃第三根的時候,夙羽終於忍不住哼道:「吃快點!」
顧雲不為所動,一邊啃著黃瓜,一邊笑道:「你又沒有限制時間。」
夙羽不耐地回道:「半個時辰,吃不完就算輸。」按照她這麼個吃法,能吃到半夜!
他以為她會和他吵,誰知顧雲放下手中的黃瓜,揚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燦爛笑容,聲音卻冷得讓人發怵:「你最好願賭服輸。」說完,她拿起裝滿雞蛋的大碗公,把雞蛋全部拿出來,從容不迫地一個個打入大碗公中。
夙羽皺眉。雞蛋居然是生的!
拿起裝著牛肉的大碗公,顧雲把米飯一點一點地拌入其中。
這時,夙羽才發現,原來牛肉全都被絞成了肉泥,和米飯和在一起,很好下嚥。但是,即便如此,攪拌之後,仍然有兩大碗牛肉拌飯等著她吃下去。
夙羽雙手環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等著看她狼狽投降的樣子。可惜,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顧雲從容地享受美食,夙羽的臉色卻越來越差。她她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一炷香之後,顧雲滿足地放下碗筷,喝完最後一口蛋液,拿起前面沒吃完的半截黃瓜,一邊啃著,一邊笑道:「我想我們的賭注應該差不多可以生效了吧?」
不知道是氣過頭,還是被顧雲的食量給驚著了,夙羽雙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後氣惱地回道:「願賭服輸,將軍府內,妳可以隨意走動,但是不能出府一步!」說完,夙羽拂袖而去。
顧雲對著他怒火繚繞的背影揮揮手,肆無忌憚地笑道:「有空常來坐。」
目前,她只是想要弄清楚將軍府的地形,方便日後離開。一旦她的身體再健壯一些,她要走,難道還要和他申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