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姨謝謝你,我明天就可以搬進來了嗎?」
「噢……當然可以,你有人幫忙搬家嗎?還是你爸媽會來幫忙?」
望著眼前小個子又瘦弱的少年,房東太太有些擔心的望著他;上個月這個少年打電話向自己詢問租屋的事情,說自己剛考上附近的一所知名高中,需要房間。
他的名字叫做穆可文,今年剛滿十五歲。
長得清清秀秀,一副乖乖好學生的模樣,襯衫燙得整整齊齊的,又會唸書,看樣子應該是家裡人的心頭肉吧?不過從接洽到交屋,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個人出現。
這個年紀的孩子居然自己租房子、自己住,似乎獨立的有些過了頭,只是他看來很乖巧,又有禮貌;房租連押金也一次付清。監護人雖然從來沒有出面過,但有對方的簽名同意,也就罷了。
真的沒有問題嗎?將房子租給這樣的一個孩子,似乎有種不安的感覺;不過事情都已經成了,現在再多問,也沒有意義。
「我沒有什麼行李,剩下的貨運公司會寄過來,阿姨妳放心吧。」
「那就好;阿姨走了,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打電話給阿姨喔,不要客氣。」
「好的。」
少年輕鬆的笑笑回應,房東太太也只能點頭說好,同樣笑著與他道別。
在房東太太轉身關門離去之後,少年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小小的單人套房,他往後退、坐到硬梆梆的床沿上,靜靜的望向窗外的風景。外頭的天氣陰陰暗暗,看來該是下雨的天氣,只是空氣雖然濕冷了好一陣子,雨說不下就是不下。
這種天氣,特別引人煩悶。
他輕輕的歎了口氣,疲憊的倒上床舖,將自己的臉埋進被單中。再過一個月就要開學了,得好好的習慣新生活才行──他這麼告訴自己,但望著那幾箱簡陋的行李,埋在枕中的身體,卻沉重得令他連根指頭都無法動彈。
而遇見大白,是在一個星期之後了。
□□□
自從可文搬進這間小小的公寓套房之後,便很快的注意到,這附近有一隻大白在徘徊。
話說回來,可文的居住地區,算是相當不錯的住宅區,交通方便,位置安靜。而可文所租的,是這住宅區中一間很舊很舊的公寓的單人隔間套房。
附近住在一樓的人家大多有養寵物,也許還有個小小的院子。照理說這種公寓區都會有些街貓街狗,但可文從來沒有在這附近見過流浪的貓狗,一點點跡象都沒有,相當奇怪──只有這隻大白,不曉得是從哪裡來的、又是誰家養的寵物;雖然脖子上用細繩綁了個充當項圈的鈴鐺,卻是滿街亂跑,好幾次可文去便利超商買便當吃的時候,都會看到大白蹲在牆角、對著自己豎著耳朵搖尾巴。
提著香噴噴的便當,又看見大白蹲在自己的不遠處,可文不禁皺皺眉頭,擔心這隻大白肚子餓了,等等要撲上來和自己搶食物。
「我沒東西給你吃!」
「嗚嗚──」
「去找別人要東西吃去!」
可文揮手,擺出去去大白走的手勢。其實可文根本不曉得這隻大白叫什麼名字,大白是他隨口亂取的代稱。在可文的心裡,小隻的狗叫小白,大隻的狗就叫大白;好吧,如果毛是黃的,那就叫小黃或大黃,毛是花的就叫小花……而這隻大白,故名思義,就是隻很大的白狗。
白色的毛很漂亮,乾乾淨淨、洗得白澎澎的,好像很好摸的樣子。看牠的長相,這應該是白色狐狸犬吧?不過可文對狗的種類沒什麼認識,也不敢隨便去摸路邊的大狗;雖然每天走在租屋附近時都會遇到大白,卻也只是看看而已。
幼稚園老師有教導,不可以亂接近動物,小心被咬,要是被咬的話,就會被抓去醫院用針戳屁屁──總而言之,不熟的狗還是別亂接近的好,不過連續觀察了幾天,這大白似乎相當乖巧,並沒有在這一帶惹出什麼是非來。
只是不曉得究竟是誰家的狗?有時偷偷的從窗外看出去,只見到大白一直呆呆的蹲在街上搖尾巴,始終沒有看過有人餵牠吃飯、或是帶牠回家。
難道是被人丟棄了?不過仔細想想,哪有被丟棄這麼多天的流浪犬,還能每天毛茸茸、白亮亮的在街上跑?沒見過有流浪狗這麼乾淨的,再說最近是雨季,天天都要下午後雷陣雨,雷聲霹靂啪啦響,泥水亂濺,若是沒人幫牠洗澡,早該髒成一團雜亂的黑毛球。
所以說還是有人養的吧?
在附近沒有別的朋友,也沒有認識的人,可文忽然發現自己的心思,似乎不自覺都放到了大白的身上。
下大雨的時候他會往窗外瞧瞧,怕大白還在外頭淋雨玩水;雨停的時候他也會往外瞧瞧,看大白躲完雨後,有沒有再跑出來玩。
看久了之後,,可文不禁覺得這大白蠢蠢的臉還挺可愛的呢。以前他在家裡從沒養過寵物,更別說是和這種大狗玩在一塊兒。之後有好幾次,可文想偷偷的餵大白吃點東西,但最後還是鼓不起勇氣,就這麼從旁邊走過去了。
算了,來日方長;將來還要在這兒住上三年、唸完高中呢!
於是和大白親近的這件事,似乎也不那麼著急了。
□□□
日子就這樣的過,一日拖過一日;轉眼間就到了要開學的前一個星期。這段時間裡,每天按時去便利超商買便當的可文發現,大白的臉變得更蠢更呆,更可愛了,整個身上的毛好像蓬到爆出來一樣,可愛到讓他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伸手摸摸大白,大白一如往常的開心不已,對他猛搖尾巴,不知道在高興什麼。
唔──當可文的手摸下去的時候,那個驚為天人的觸感傳上了指尖────真是太好摸、太蓬鬆了啊!好摸到連可文這種對絨毛玩具一向不屑一顧的男生都好像觸電似的愣了幾秒。從此之後,可文對大白的好感度硬生生的增加了三個百分點,從路邊的笨犬升格為優良路障。
但在那天早上,可文卻發現了一件足以讓他嚇暈的事情。
一早醒來、還揉著眼睛找不著眼鏡的他,赫然發現自己的身邊──多出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呀啊啊啊啊啊──」
可文在伸手確認了自己不是眼花看錯之後,反射性的放聲大叫了起來;而那個男人伸伸懶腰,同樣也揉著睡眼起了身。
身上似乎是一絲不掛的他、緩緩的撐起身來,對著可文露出了爽朗的笑臉。
「早安啊。」
男人這麼笑道,這時驚慌失措、以為自己遇見闖空門歹徒的可文,也安靜了下來,不再尖叫了。
因為他看見男人的手腕,上頭纏著一條細繩,繩子上頭還吊著一顆可愛的金色鈴鐺。那個鈴鐺和繩子,別說是眼熟了,就算是擺到十公尺外、可文照樣是一眼就能認出它來。
那個鈴鐺,正是掛在大白脖子上頭的那個;就連繩子,都是同一條。
大白?
不對,大白是狗,這是個人,可是這笑起來的樣子看起來一樣的蠢。
「你、你究竟是誰?」
「啊哈哈哈──」
男人笑而不答,不過可文的心裡倒是有譜了,他冷下了臉,雖然有點慶幸自己並不是遇到闖空門的搶匪,但這個也不見得會比搶匪好上多少。
「看那邊。」可文臭著臉指向窗外,那男人立即往可文指的地方轉過頭去:「嗯?」
說時遲那時快,可文趁著他轉頭的空檔,狠狠的往他的臉上踹了一腳,把他硬生生踢下了床。
男人慘叫一聲,從床上滾了二滾跌倒地板,可文嘆了口氣,自床上走下,又惱怒的補了他幾腳。
唉──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
看來自己又招惹到來路不明的妖怪了。
□□□
有好長一陣子,可文總是在想,如果自己沒有這樣的體質,人生會不會好過一點──不對、是好過很多。
簡單來說,穆可文是個徹徹底底的靈異體質。
孤魂野鬼、魍魎魑魅,什麼都遇得見,他也什麼都討厭。穆可文的母親完全是一般的普通人,見不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而在可文身上的靈異基因,完完全全是來自於他的父親。
詳細的情況,可文的母親不很清楚,只知道可文的父親來自於一個很靈異的世家,整個家族全是這個模樣。可文的母親當年被愛沖昏了頭,莫名其妙的就忽略掉這些怪異的事情,也莫名其妙的就生下了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