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靈異家庭
秋冬交接的季節,天氣逐漸轉涼,樹上枯黃的葉子隨風片片落下,累積在地面讓人踏過發出沙沙的聲響。或許因為這幾天下了幾場小雨,傍晚的天空十分清澈,鮮艷的晚霞掛在天邊,像是剛染上圖樣的純色和服。
原本是該悠閒從捷運出口緩緩欣賞著路邊的風景邊散步走路回家,我卻不禁抬起了頭,皺眉頭遠遠望著家裡那棟原本平凡不過的屋子,變得詭異莫名。一道濃稠黑氣黏膠般籠罩著整棟建築,有個房間最為誇張,不住有像是煮沸溢出的泡沫般濃密黑氣「咕嚕咕嚕」從窗戶湧了出來,不住加深著整體霧氣的密度,幾乎要將房子整個吞噬殆盡。
而且明明是晴朗的天氣,卻有片厚重黑雲在房子正上方緩緩成形,形成了一個雲朵漩渦。雲層當中閃現了幾道閃光,發出了轟隆隆的聲響,突然打下幾道閃電,一道幾乎要擊中我家屋頂,發出了強烈閃光和轟然巨響,讓我猛的驚醒了過來!
迅速用鑰匙轉開了門,我將門用力推開,飛快衝進了家裡。
屋子裡也縈繞著一團團黑霧,有的隱約構形成了人的形狀,有些卻像不存在這世間生物的形體,它們看見了我,一個個前仆後繼來意不善的向我兇猛撲來。
我側身閃過幾隻黑霧人形,順腳踢散了一個擋路的黑霧生物,接著疾身奔向那不住溢出濃烈黑氣的房間。
「媽!」我用力握住門把,把門奮力推開。
「嗯?小道你回來啦?」老媽溫柔的回頭對我一笑。她雖然快接近四十歲,但看來總是不顯老,留了及肩的長髮,看來稍微柔弱卻有韌性。
她身上是平常做菜穿著的向日葵圍裙和居家洋裝,背對我在地上蹲坐,面前大理石地板上有個用麥克筆畫得密密麻麻的不知名魔法陣。陣法中心色的嗆人黑色濃霧,在半空中形成有著不住振動拍揚蝗蟲翅膀,渾身油亮綠色鱗片,胸前是帶刺鐵甲,一嘴獅子利牙的巨大長髮鷹勾鼻凶狠男人人形半身。
「吾乃疫病之王,死之闇天使亞巴頓(Abadon),召喚吾者何人!」祂張開長滿獠牙的大嘴,殺意大盛的發紅雙眼瞪視四周,用一字一句充滿威嚴和令人恐懼的聲調,緩慢說著。
「我咧!老媽妳又做了什麼?」我大為震驚,順手抄起化妝台上的去指甲油,飛快潑向了地板上的召喚魔法陣。
魔法陣被去光水糊掉的瞬間,半空中的亞巴頓也瞬間模糊消散,圍繞在房子周圍的異象也全部同時憑空消失,天色立刻恢復了黃昏該有的澄淨色彩,我也才終於吁了口氣放下心來。
「你幹麻?我好不容易才召喚成功的耶。」我媽雙手扠腰,用著保養有方,看不出實際年齡的青春臉孔孩子般嘟嘴生氣。
「召喚成功?妳知道妳在召喚什麼嗎?」我聽見她說的話,不禁愣了一楞。
「當然是家庭小精靈啊!」老媽大言不慚的說著,「我趁著煮飯的空閒照著網路上查到的方法,好不容易才召喚成功的耶。你想想,我每天為你們煮飯洗衣累得要死,好不容易靈機一動想到有個偷懶的好方法,幹麻阻止你老媽啊?」
「啥家庭小精靈,那明明是地獄的魔神亞巴頓!」我差點無言了,搞不好是會死人的啊!
「亞巴頓?」媽一臉不解。
「總之,妳不要每次都去網路上找一些奇怪的文獻,有些東西是亂寫的,照做很危險,妳知不知道?」我ㄧ口氣將要講的話說完,長長嘆了口氣。
「是喔?」她一副無辜的樣子。
老媽就是這樣,雖說好像有些魔法的根底,但從沒拜師學藝過,只是老在網路上找一些道聽塗說的方法來測試。上次說要驅除害蟲,在屋子周圍畫了什麼驅蟲魔法陣,結果差點把我和老爸都吸到黑洞裡去!想到那次我就全身發毛,老媽倒是很高興害蟲都被吸走了,完全都沒注意到自己造成的損害。不過說起來,家裡會製造麻煩的還不只老媽……
「嗯?你們兩個怎麼啦?地上是怎麼回事?」
幾分鐘後,剛下班的老爸從房間門口經過,探頭進來問著。老爸的長相稍微帥氣又帶著老實樣,個性卻常常不著邊際,說白一些就是有些脫線。
「只是不小心弄倒去光水而已。」正在幫忙拖地板的我無奈說著,只是差點被惡魔詛咒之類的「小事」罷了。
「喔喔。」老爸頓了一下,又說:「對了,我回家路上撿到很有趣的東西,你們要不要來看一下?」
瞬間我和老媽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像是兩人同時聞到了腐爛臭掉的榴槤。
老爸撿回來的那「東西」長得像朵盛開的向日葵,種在一個小小的棗紅花盆裡,亮橘黃花瓣十分顯眼,單純以色調看來,的確是朵讓人看了神清氣爽的盆栽植物。
但是牠不是向日葵,絕對不是。
應該是花心的地方,長了一個血盆大嘴,厚厚的嘴唇,兩排尖利的牙齒,偶爾嘴角滴下口水,然後咧著嘴甩甩頭,將口水噴到了地上。
看到我和媽完全面無表情,爸忍不住開始講解起來。
「我剛剛下班的時候走到一半突然發現有東西在咬我的腳,本來以為是貓啊狗的,結果我低頭一看,發現居然是朵花耶。我想說我們家客廳好像缺了盆植物裝飾,我就想說把牠帶回來擺在客廳也不錯,剛好路邊也有個空花盆,我就把牠挖起來帶回家來了……」老爸越講越興奮,完全沒注意到四周氣氛越來越加冰冷。
「丟掉。」老媽說。
「丟掉?」老爸愣了一下看著老媽,然後稍微帶著點盼望的望向我。
「嗯,丟掉。」我嘆了口氣。
「為、為什麼?」老爸完全沒有進入狀況,一臉失望的表情。
「你覺得這東西擺在客廳,會有客人敢來嗎?」老媽冷冷問著。
「……」老爸好像這時候才認真考慮到這件事。
後來老爸好像真的把牠扔掉了好一陣子,因為有段時間附近的野貓野野狗數量急遽減少,郵差的數量,呃,郵差來的頻率好像也減少許多。
不過一星期後,牠又出現在老爸的房間窗前,隨風搖曳生姿。
「我覺得牠在外面風吹日曬實在挺可憐的。」老爸拿著生魚片遞到牠的嘴邊:「來,小柔吃飯了喔。」
小柔猛的一口咬住生魚片,然後豪邁的用力大嚼,把生魚片撕個爛碎吞下後,用藍色舌頭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
真是個好名字。
老爸常會從路邊撿一些莫名奇妙的東西回來,有部分東西,似乎原本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他剛去上班的時候,剛開始還會有人和他相約一起走路回家,後來聽說那個人第二天開始就請病假在家躺了一個禮拜,還邊發燒邊喊著:「這是哪裡?那是什麼東西?快放我回去!救命啊!」
我想,老爸大概散步散到異世界去了。
「別看牠這樣,其實小柔很乖的。」爸輕撫著小柔的頭,牠則用舌頭剃著牙齒上的肉屑。
鬼才相信。
尤其是看到旁邊,一堆圍繞著牠的野貓野狗怨靈被咬得支離破碎的樣子,拖著腸子也有,有的頭掉了下來,慘烈異常。一隻犬靈走到我的腳邊舔了舔我的腳趾,我蹲下身,抓了抓祂的頭。
的確,我有陰陽眼,除此之外,我還擁有讓摸到的鬼魂實體化一段時間的能力,不過總覺得沒什麼用處就是了。
我看到有隻貓的怨靈掙扎著爬到老爸的書架上,把一本書推了下來。
「碰!」書撞到老爸的頭,然後掉到地上。
老爸摸了摸頭,彎腰撿起地上的書:「看來也該整理整理了,最近疊起來的書常掉下來,大概是沒有擺好吧。」
「碰!」第二本書書角準確砸到老爸頭頂上,小柔趁老爸痛得彎下腰時趁機咬了他的手一口,讓他慘叫了起來。
為什麼我的家人都這副德性啊……我心裡頭不禁有些怨歎著。
「對了,小道,最近學校裡頭有沒有什麼事啊?」好不容易把老媽的房間整理完,飯菜都有些涼了。吃晚飯時,老媽隨口這麼問著,讓我想起今天在學校,同學提起的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