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蠱：鬼神眾

第一話　第三眼

I

　　天剛入夜，我坐在淡水的長堤岸邊。

　　望著淡水河口，濃密的霧氣瀰漫在水面和四周，席天白霧吞噬了對岸的房舍、吞噬了遠處的關渡橋，無止盡地瀰漫，直到我完全置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蒼茫裡。

　　此刻飄著小雨，漆黑的夜空擊出陣陣雷電，紫紅、靛青、熾白的閃電輪番上陣，為漠稜稜的黑幕劃過幾許光亮。短短五分鐘內就陸續爆出近百條雷電，有時是數條閃電火熱交纏，更是把夜晚點綴得炫目不已。

　　望著這番光景，我不禁為自己的遭遇感到幸運。淡水著名的雷雲和大霧都讓我碰上，這也算是難得的奇遇吧。

　　我是台灣第一屆替代役校警，受完新兵訓練之後，便被派駐到S市的K國小擔任駐校衛警。在K國小服役一年多的期間，我遭遇了許多離奇的事件，有的回憶甘美、有的令人恐懼，對我而言，那是一段段彌足珍貴的人生經歷。

　　真的退伍了嗎？

　　今天拿到退伍令的時候，不真實的感覺還停留在我的心裡，彷彿這一切都是夢境，如今只是夢醒。對於離開K國小這件事，我不會感到不捨，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心底感到不踏實而已。

　　依稀記得，在服役的期間，我曾經到過一個奇異的世界，究竟自己是怎麼從那個世界回來的，至今我仍然不是很清楚原因。從那個世界回來之後，我便一直想著這個問題，不過總是越想越模糊，越想越是千頭萬緒。

　　日本有一種妖怪叫「枕返」，會趁著人在入睡的時候翻轉枕頭，接著人就會在夢中經歷著工作、結婚、生子與衰老，醒來便會以為自己已經過完一輩子而瞬間白髮蒼蒼。有時候，枕返這種妖怪也會藉著控制夢境，使人醒來的時候變得老邁，藉以竊取人的青春。

　　會是翻枕妖控制我的夢境，讓我誤以為自己曾經去過那個世界嗎？很多次，我認真思考著這個答案的可能性。

　　人有八識－－眼、耳、鼻、舌、身、意、末那識、阿賴耶識。在不斷的輪迴過程中，每個人累世的記憶都會封存在「阿賴耶識」裡。

　　我也曾經想過，會不會是因為某種不明原因開啟了我的阿賴耶識，使我默默地重溫前世的回憶，再次品嘗前世的悲歡離合？所以，其實我所經歷的那個世界根本就在我的阿賴耶識裡，夢醒了，神遊在阿賴耶識裡的我也就回神了？

　　也許這就像呂洞賓的黃梁一夢，雖然在夢裡經歷的人生很漫長，醒來卻不過是半小時而已。

　　不過，無論翻枕妖、阿賴耶識或者是黃梁一夢，都沒辦法解釋我手中的赫米斯卷軸是怎麼來的……

　　那是一個兩端有金屬蓋的圓筒，赫米斯卷軸就在圓筒之內被保護著。

　　在那個世界中，莉沙把這個卷軸交給了我，若非這個卷軸在我手中，恐怕我還真會以為自己做了黃梁一夢。

　　究竟自己是怎麼從那個世界回來的？

　　《達摩血脈論》中記載：「唯佛一人能會此法；餘人天及眾生等，盡不明了。若智慧明了，此心號名法性，亦名解脫。生死不拘，一切法拘他不得，是名大自在王如來……」

　　大自在王佛是宇宙意識的本體，所有佛菩薩皆是由大宇宙意識隨緣變化，祂也是眾生本有的佛性。

　　還記得，高靈曾經給了我一個謎語：我是誰？

　　或許是剎那間，我在那個世界裡頓悟了宇宙意識等於大自在王佛、等於佛母大孔雀明王菩薩、等於觀世音、也等於我自己。當我明白自性是佛，便已超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一切法拘我不得，於是我便脫離了時空限制的束縛，重新回到了這個世間也說不定。

　　至於玲蓁，就像我第一次認不得她那般，她也不認得我。後來我又找了她幾次，她始終對我微笑以對，對我的問題笑而不答，使我分不清她究竟從那個世界裡回來了沒有。

　　也許玲蓁是真認不得我，因為她回到了更遙遠的未來；也許玲蓁認得我，但是有些祕密是不能說的……

　　從她幾次曖昧的微笑裡，我相信她也和我一樣，已經從那個世界裡回來了。

　　我總是不禁揣想著，玲蓁是怎麼回來的？是否也和我一樣，領悟自性是佛的道理，還是因為成就了捨身的菩薩道？

　　夜空雷電加交，長堤依舊飄著小雨。

　　我不再多想，起身離開了長堤，掉頭走入茫茫的白霧裡。

　　終於退伍了，我也該思索怎麼踏入社會，好好迎接人生的下一站了。

II

　　我將拖把和水桶擱在陽台上，總算打掃完房間了。

　　爸媽長年在大陸經商，一年才回台灣一次，所以四十幾坪的房子目前只有我一個人住，環境還稱得上清幽。

　　我整個人坐在電腦椅上，想要好好恢復大掃除後的疲憊，可是望著桌上那個赫米斯卷軸，腦中卻又飛快地轉動起來。

　　在高階黑魔法術士的口耳相傳中，當年旅行之神赫米斯與一個人類少年打賭輸了，因此在卷軸上寫下穿越邊界的法術，這個卷軸便被稱為赫米斯卷軸。由於卷軸上記載了掌握時空之鑰，所以被一個神祕的阿楚斯家族世代守護，以免破壞了世間的秩序。

　　我曾經答應過莉沙，要把卷軸交還給阿楚斯家族，可是阿楚斯家族究竟在哪裡，至今我仍然毫無頭緒。

　　世界如此遼闊，與其像個傻子般胡猜，不如上網找點有用的資訊吧。

　　我打開電腦，開始進行網路搜尋。

　　黑魔術、家族、赫米斯、阿楚斯……我嘗試了二十幾個關鍵字進行搜索，看遍中英文的網頁，除了知道阿楚斯是一個希臘的姓氏之外，幾乎找不到什麼有用的資訊。

　　在希臘神話之中，赫米斯是奧林匹斯十二神之一，雙腳都長有翅膀，是天帝宙斯和諸神的使者，也是邊界與穿越邊界的旅行者之神，也是少數可以自由進出冥界的神明。

　　既然赫米斯是希臘神話中的神祇，阿楚斯也是希臘姓氏，我認為這不是巧合，阿楚斯家族應該源於希臘。當然，這個家族也可能早已遷居到歐洲、美國或者是其他的國家，但是這個誰也說不得準……

　　至少，鎖定希臘一國來尋找，這會比漫無目標地亂找要來得有效率多了。

　　赫米斯卷軸記載的穿越時空之術太驚人，足以破壞世界的秩序，一直放在我的身邊太危險了，還是得快點交還給阿楚斯家族守護才是上策。

　　我又查了一下網路，台灣到希臘的來回機票大約是三萬元，幾乎就把我的存款吃掉了一半。假設我到希臘花一年的時間尋找，這期間全都住一晚二十歐元的民宿，光是一年的住宿費就得耗掉二十九萬台幣，這還不包括交通和吃飯的費用……

　　況且，這也只是碰運氣的算法，真的只花一年就找得到神祕的阿楚斯家族嗎？

　　忽然之間，我的頭開始痛了，尋找阿楚斯家族可是一件所費不貲的任務啊。

　　從這個局面來看，無論想靠自己找，或是請徵信社的人去尋找神祕的阿楚斯家族，首先都得克服金錢這一關。

　　似乎是找工作的時候了……

　　還是先乖乖工作，等到存點錢再來打算吧。

　　我到網路上的人力銀行編寫履歷，應徵了二十幾間公司，接著就關了電腦，再來就是等待對方通知面試了。

　　說到賺錢，我想到了如意寶珠觀音。

　　一般的觀音都是持淨瓶和楊柳枝的形相，不過如意寶珠觀音的形相大異其趣，為了滿足眾生求財的心願而示現手持摩尼寶珠的模樣。

　　在密教裡，此觀音即是「蓮華母三昧上首明妃」。

　　勤修如意寶珠觀音密法者，只要抱著利他濟世之心，便可以速得財富，感應非常迅速。在密教裡，不少密教行者便是修行此法門而得大富貴。

　　為了避免惡徒取得赫米斯卷軸，造成世界秩序的混亂，我希望快速取得財富搜尋阿楚斯家族，這應該算是利他濟世之心吧？

　　在密教裡，如意寶珠觀音是殊勝的密法，一般人若沒有得到灌頂而修持，怎麼修也不會得到感應。

　　幸運的是，我剛好有得到這個法門的灌頂。

　　我記得幾年前，自己曾經參加過一個法會，得到了如意寶珠觀音的灌頂，當時我還在法會上拿了一張如意寶珠觀音的法相。

　　法相到哪裡了？

　　我走到客廳，拉開酒櫃抽屜取出一個盒子，盒內有百來張的法相，都是以前我參加法會所得到的戰利品。

　　阿彌陀佛、準提佛母、藥師佛、地藏王菩薩……

　　忽地，我停下整理法相的動作，視線落在地藏王菩薩的法相上。

　　這尊地藏王菩薩的形相很特別。

　　一般的坊間的地藏王都是示現身著袈裟、手持光明珠、端坐蓮華或者騎坐神獸的模樣，可是眼前的地藏王卻是身著堅固地輪衣、手持火燄珠、站在孤寂大地上，另一手持著奇異的木杖，感覺整尊地藏王就像是由五行所構成的一般。

　　當初，我參加如意寶珠觀音的法會之時，在地上撿到了這張地藏王菩薩的聖相，因為遲遲尋不到失主來領回，我就把這張地藏法相帶回家了。由於這張地藏聖相不但世間少有，而且地藏王畫得威嚴俊秀，頓時令我心生歡喜，便一直列到我的法相收藏裡。

　　說起來，這張地藏法相也和如意寶珠觀音非常有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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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天剛入夜，我坐在淡水的長堤岸邊。

　　望著淡水河口，濃密的霧氣瀰漫在水面和四周，席天白霧吞噬了對岸的房舍、吞噬了遠處的關渡橋，無止盡地瀰漫，直到我完全置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蒼茫裡。

　　此刻飄著小雨，漆黑的夜空擊出陣陣雷電，紫紅、靛青、熾白的閃電輪番上陣，為漠稜稜的黑幕劃過幾許光亮。短短五分鐘內就陸續爆出近百條雷電，有時是數條閃電火熱交纏，更是把夜晚點綴得炫目不已。

　　望著這番光景，我不禁為自己的遭遇感到幸運。淡水著名的雷雲和大霧都讓我碰上，這也算是難得的奇遇吧。

　　我是台灣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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