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結界師
冷烈刺骨的寒風捲起散落在人行道上的枯葉,嚴冬碰上寒流,讓街道上的行人寥寥可數。
拉緊了身上的大衣,守澤望了一眼冷清的街道,接著快步穿過了馬路,來到巷子底一家大門緊閉的宮廟。
來到宮前,他逕自推開了門,門一推開,淡淡的檀香味就竄入了他的鼻間。
這間私人的宮廟,是由一般的兩樓透天住宅改建而成,因此顯得格外狹小,一入內就見到了一個迷你的天公爐,再往裡頭走,則是三層式的神桌,雖然神桌有三層,但上頭卻連一尊神明的神像或畫像也沒有,只有一朵插在水瓶裡的白百合,煞是奇怪。
但守澤早已經見怪不怪了,他經過神桌後,直接轉身上了後方的樓梯,快步走到二樓,而二樓只有一個房間,房門緊閉,從裡頭傳來陣陣嬌柔的呻吟。
「嗯……塵!快一點、快一點……啊……啊……。」
守澤的手搭在門把上,他的眼角抖了抖,他很想破門而入,不過……這樣跑進去,等等一定會很尷尬。
「啊!塵!喔喔……好舒服……我、我快不行了……。」
守澤的眼角又抖了抖,聽這聲音,應該是快要結束了,所以這時候進去沒關係吧?可是……在緊要關頭,他突然進去會不會很煞風景?
「喔喔喔……啊!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要去了!要去了!」
雖然說女人叫越大聲越會讓男人興奮,但是這音量……不會被鄰居投訴嗎?正當守澤還在思考這個問題時,轟然巨響從天花板上響起,接著他聽到了屋外傳來了一陣叫罵:「花和尚!你是不會小聲點嗎!每天叫叫叫,我家小寶又被吵醒了啦!」接著,又是一陣巨響。
守澤搔搔頭,看來早就引起公憤了。
在門外等了十秒,守澤猜想房內的人應該已經辦完事了,他也不避諱的直接開了房門,大剌剌的走到房內。
原本二樓有三間房,已經打通成了一間,因此給人的感覺隔外的大;入房所見的是一個小小的客廳,沙發、電視、冰箱、音響、飲水機都放在這兒;半身高的矮櫃區隔出客廳和臥室的空間,溫黃的燈光搭著木製的裝潢,再配上些景觀植物,房裡的感覺就很溫暖又綠意盎然;站在客廳的位置,守澤已經見到了裡頭躺在床上的兩個人,女人一見到他進來,已經慌慌張張地找著丟在地板上的衣服,而男人卻只是看了他一眼,唇帶笑意地以手為枕,躺在床上不為所動。
女人匆匆忙忙地撈起了幾件衣物,她紅著臉,東遮西擋地閃進了一旁的浴室裡。
這時,守澤才緩慢地步到床前,對著床上的男子道:「你也差不多一點,每天都帶一個回家,早也做、晚也做,就算沒有精盡人亡,你也會先被你家鄰居砸死。」
初塵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沒差吧,反正我家屋頂已經全是花盆了。」早知道當初買房就應該要買高一點的,矮了別人一層,屋頂就很容易遭殃。
守澤來到床頭後的衣櫃前,他開了櫃門,從裡面翻出一件四角褲丟給初塵,「穿上。」雖然他是男人,雖然他不會害羞,可是他並沒有那種看別人溜鳥的習慣和興趣。
初塵仍是躺在床上動也沒動,守澤也沒理他,自動自發地將激戰時隨地亂丟的衣服撿了起來,一部分丟到洗衣籃,另一部分則還給了浴室內的女配角。
看守澤在自己房內忙東忙西,一會兒撿衣服、一會兒收拾滿桌的啤酒罐,還不忘澆花澆草,打包垃圾,初塵有時真的覺得,守澤根本就是天生的勞碌命,完全靜不下來。
在守澤專業的清理下,原本還很凌亂的房間,沒一會兒就變得乾乾淨淨,初塵這時才從床上翻起,穿上了內褲後,又從衣櫃中拿出一套白色的唐裝套上;他來到梳妝台前,將自己及肩的長髮紮成馬尾,最後才走到浴室前敲門。
浴室的門開了一條縫,露出女配角羞紅的臉蛋,初塵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只見女配角雙眼發光,猛然地拉開了門,完全不忌諱現場還有觀眾,兩人就這樣瘋狂的擁吻著,一直吻到女配角雙腿發軟、嬌喘連連,緊密貼合的雙唇才緩緩分開。初塵又低語了幾句後,女配角才依依不捨拿起自己的皮包,她水眸泛淚、唇瓣顫抖,狀似極為難過,只見她嗚咽了一聲後,就頭也不回地轉身奔出房間。
守澤坐上床緣,「這位……又是哪裡騙來的?」
初塵坐到了守澤身旁,他拉過放在床邊的茶几,拿起茶几上的煙點了一根,「她是隔壁巷那間尼姑庵裡的信眾。」
這句話讓守澤差點掉了下巴,「你、你怎麼沒遭天譴啊!」以往去夜店、酒店騙女人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連學佛的也騙,沒天良也要有個極限吧!
初塵擺擺手,「你忘了我的人生目標什麼了嗎?」
守澤瞇起眼,他怎麼可能會忘,想當初……就在他還是年幼無知、單純善良、還在玩土玩沙的那個年紀,這個與他同學兼鄰居的傢伙,就在一篇名為〈我的志願〉的作文練習中,洋洋灑灑地用五千大字寫出了他要當個用美色來普渡眾生的花和尚。這篇作文害慘了初塵那位無辜的老爹,被叫去學校接受三堂會審也就算了,還得連帶交上一篇〈教子無方〉的悔過報告;而那一陣子,他家隔壁就時常傳來驚天地、泣鬼神的鬼哭狼嚎,而他也常見到初塵的老爹買了很多塊豆腐準備回家撞,而理由……當然就是因為初塵很堅持自己的人生目標一定要達成,不然上愧於天、下愧於地、仰羞見列祖列宗、俯難對廳堂父母。雖然初塵的老爹一直強調這種目標沒達成絕對不會對不起他,但初塵依然很堅持自己雖然可以不忠不義,但絕對不會不仁不孝,而基於為人子盡孝道的本分,他更不能放棄自己的人生目標來讓他家老爹蒙羞。
初塵呼出一口煙淡笑:「我是在普渡眾生、造福社會。」
守澤翻著白眼,「你是在摧殘幼苗、荼毒百姓。」
初塵搖搖手指,「你沒見到從我房裡出去的女人都是大徹大悟、滿心歡喜嗎?」
守澤比出中指,「我只看到被你擋在門外的女人都是痛不欲生、淚流滿面。」
初塵呵呵笑著,他深深吸了一口煙,「不說廢話了,找我幹嘛?」守澤這個勞碌命每天都很忙很忙,不管是真忙還是瞎忙,每次見到他就像是看到一顆陀螺一樣,一直在轉,完全停不下來,但現在居然坐在他身邊聊天打屁……稀奇啊!
初塵這一問才讓守澤想起今天過來的目的,他雙掌一擊,「對!我是來告訴你要小心點的。」
狐疑地看了守澤一眼,「小心什麼?」
「宗教殘殺啊!最近新聞不是報很大嗎?」
初塵抬高下巴驕傲地說:「我只看女人不看新聞。」
守澤毫不客氣的一掌巴向他的後腦,「要造福社會就要先關心社會!」
「噯!我的頭髮啦!」才剛綁好的馬尾都散掉了!
見到天性愛美的同窗氣呼呼地拉掉馬尾,守澤自知理虧的到梳妝台前拿了梳子,跪坐在初塵後方的床上,輕柔地梳理著他糾結散亂的髮絲。「三個禮拜前,有一個牧師被人發現他死在教堂屋頂的十字架上;一個禮拜前,北區的一間道宮裡被人發現死了三個道友;而昨天,又有三個比丘和兩個比丘尼被人發現死在他們的寺裡,所以現在,只要和宗教有相關的人全都人心惶惶。」
有裝電視卻從沒看過新聞的初塵,有些訝異地道:「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守澤將初塵的頭髮紮起固定好後,他坐回初塵身邊,「三個禮拜前的星期六,來做禮拜的信徒在東區教堂屋頂發現牧師被人殺死在那,那個牧師生前被人虐待,全身都被烤熟了,快死的時候才被人釘在屋頂的十字架上;而一個禮拜前,北區的無極宮照往常都會在八點開門幫人收驚、祭改,不過到了下午三點多門都還沒開,一些已經預約好的信眾只好請其他師傅來看看,結果一看才知道有三個道友死在神桌前,每個也都遭到虐待,眼睛、舌頭和生殖器都被割下,四肢的肉也都一片片被削下來,聽說凶手還把那些肉片裝在碗裡,供在神桌前;而昨天又有五個人被殺,不過怎麼死的還不知道,但也是聽說都有被虐待,只是局裡把消息封鎖了,我也是在他們開會的時候不小心偷聽到的。
不到一個月就死了那麼多人,而且全都是神職人員,因此現在外面冒出很多流言蜚語,有的說是惡魔降臨、惡鬼肆虐、邪靈作祟,也有人說是有人開了地府門,因果報應……反正很多啦!什麼都有。總之,現在就是有人專門挑神職人員來虐殺,所以我才要你小心點的。」就是因為知道初塵不看新聞,所以他才會特別跑一趟。
初塵摸了摸下巴,很確定地道:「不可能是什麼邪靈、惡鬼,這單純就是人為的。」
守澤躺到了床上,感嘆地道:「人為的才最可怕呢!雖然這裡香火很清淡,不過還是要小心點好,人心是最難測的,誰知道凶手會不會假扮成信眾香客?你們這種神職的人,就算是大半夜,只要有人敲門,也不能不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