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小時後的追殺
傳說中「埃斯科拉庇斯」是希臘的醫學之神,他的後代「希波克拉底」承襲了醫學之神的知識與能力,不過卻主張把醫術從過去混雜神靈、宗教、巫術與魔法的醫療中獨立出來,讓醫學成為最純粹的科學,使人們更能了解與應用。因此我們熟知的現代醫學就誕生了;而希波克拉底成為了偉大的現代醫學之父。另一方面關於醫療的神力與法術則漸漸為人所忽略、不信任,只有少數人或是較為落後的地區才持續流傳著。
「埃斯科拉庇斯協會」是由一群了解超自然能力與魔法存在,同時也涉足正統醫學的人組成,在不為人知的前提下,適度以法術協助醫療,同時避免法術遭到濫用的組織。協會的標誌是「雙頭蛇杖」──一條雙頭蛇纏繞在木杖之上。協會成員遍佈許多地方,其中包含許多醫院的高階主管。而T綜合醫院的院長包嚴文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屬於案件最多的第十區的分會長。
即使是深夜,T綜合醫院依舊明晃晃。雖然醫院本應如此,不過晚上通常不會有人的院長辦公室,此時卻也燈火通明。
「總會長大人晚安。」T綜合醫院院長包嚴文坐在電腦前,對著視訊會議的視窗恭敬地說。「不知道如此深夜緊急開會有何吩咐?」
「包院長,我就直話直說了。」對方沙啞的聲音傳來,「上次活摘器官事件我已經看到完整的報告了,事情能夠落幕,應該要對你多加讚許才是。」
「不敢當,屬下處理效率不彰,才會讓如此多人喪生。」包嚴文並非只是客氣自謙,他對於沒能早一點阻止事件發生,感到相當自責。
「那倒不能怪你,而且事情鬧那麼大,還能夠不走漏風聲給外界,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會長過獎。」
「不過我半夜找你,當然不可能只是為了稱讚你。那次事件還是有幾點令我很介意……」
「會長請說。」包嚴文有種不祥的預感。
「首先就是你的處刑者希塔,竟然吸食人血了?」
「咦?」
「你在想,報告中沒有,我怎麼會知道對吧?沒有事情可以瞞得了我,我還知道吸血沒有造成狂暴,是因為柯洛笛的兒子和他一樣是RH陰性O型血。這種缺乏特殊抗原的血液,能讓吸血鬼發揮力量,但是又不會狂暴,本身是件好事。不過相對來說,這對協會意味著什麼,你應該很清楚吧?」
「啊,這個……」包嚴文臉色鐵青。
「如果吸血鬼處刑者可以靠別人供應更美味的血液,那她還能乖乖聽協會的話嗎?更何況那種血液貿然提供的力量會造成多少危險,你應該很清楚吧?」
「會長大人,希塔十分忠心,除非到緊急關頭勢必不會使用柯黎樂的血液。」包嚴文趕緊替希塔辯解。
「你能夠做什麼保證?能有一次就很難避免第二次,更何況那個能夠供應鮮血的孩子,你又能掌控多少?那孩子也是另一個我很介意的點。」
「柯黎樂?他可是我們前資深會員柯洛笛的兒子啊!」
「是啊,但是他本來應該要對協會一無所知,現在卻知道了那麼多事情。他那麼年輕,在學校與許多人相處,你能保證他不會洩漏任何關於組織的機密嗎?此外他又與處刑者有了私交,甚至有可能左右處刑者的行為,你應該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吧?」
「會長,柯黎樂是很善良的人,對自己要求很高,不會造成協會的困擾的。」
「真不知道你對這兩人哪來的信心,要是出任何亂子,你區區一個第十區的分會長,可是擔當不起的啊。」
「我知道,但是……」
「嚴文,你參與協會那麼久,應該很清楚我們處事的方法吧!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住協會的秘密,防止任何法術濫用造成的傷害,為此,有時候不得不做出一些犧牲……這就是為何我們需要處刑者啊!這樣說,希望你明白要怎麼做,別再跟我爭辯了。」
「好……會長大人,我會儘快處理的。」
「明早八點前,給我一個計畫簡報。」
結束視訊以後,包嚴文大大嘆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搓揉著額頭:「唉,這下麻煩了。」
「分會長,您找我嗎?」辦公室的角落浮現了穿著黑袍的人影。
「艾普希隆,有事情得麻煩你了。這個任務十分重要啊!」
「悉聽尊便。」
※
午夜十二點的深夜,位於T市市區邊緣的柳川公園十分靜謐,只有晚風吹拂樹梢發出的聲響,以及間歇的蟲鳴蛙叫。
穿著白色針織衫的年輕男子,獨自一人踏在澄黃光線照耀的公園步道,四周幾乎沒有其他人影。他走到了寬闊的湖畔,湖泊中心有一座雅緻的八角小涼亭,但是此刻完全隱沒在黑暗之中。儘管看不見,但是白衣男子很有自信自己要找的人一定就在亭子裡。他沿著小橋,離開了路燈的光線,踏入漆黑之中,到達八角亭。
「希塔,妳在吧?」眼睛適應黑暗後,白衣男子看見倚著欄杆的黑袍身影,正背對自己望著湖面。
「柯黎樂,我有說過沒事別來找我吧?」黑袍女子並沒有回過頭,棕色的短髮隨風躍動。
「對不起,但是我已經很久沒過來了。因為剛好從K書中心回家,所以想說順路來看看妳……」黎樂緊張地解釋著。
「在念書啊,能回到原來的生活不是很好嗎?沒事幹嘛再來和『暗黑醫療界』接觸?」
柯黎樂是醫學系的學生,一個月前,因為父親的離奇命案而意外認識了吸血鬼希塔,也接觸到了以「埃斯科拉庇斯協會」為主,不為人知的暗黑醫療界。希塔是組織中的「處刑者」,負責秘密調查任何和醫療法術有關的異常事件,並且制裁濫用者。在那次事件中,黎樂發現自己的父親竟然也曾是協會的一員,並且留給自己一條有著雙頭蛇杖標記的項鍊。
「我只是想知道妳是否一切安好。」柯黎樂雖然在事件後,有一整個月沒有再和希塔接觸,但是卻每天都會想到她飄逸的淺棕色短髮、潔白細緻的美麗臉龐,以及那湖水般冰冷卻澄澈的湛藍眼眸。
「我只是協會的工具,哪有什麼好不好可言?」希塔冷冷地說。
「希塔……別這樣說啊,妳是一個獨立的人。有自己的意志,也能夠做選擇啊。」黎樂忍不住拉高聲音說,「甚至要是不想繼續為協會工作,我的血液也能夠讓妳自由……」
擁有吸血鬼細胞的希塔,如果直接吸食一般人血,將會引發吸血鬼狂暴嗜血的野性;所以她必須靠著協會提供處理過的血清維生,不得不受到協會的控制,力量也受到了限制。然而,一個月前黎樂在和希塔合作的過程中,他發現自己罕見的RH陰性O型血液,是唯一能夠讓希塔發揮吸血鬼全部的力量,卻又不至於狂暴失去理智的食物。
「不要再說這種愚蠢的話了。」希塔打斷黎樂的話,緩緩轉過身來,水藍色的雙眸冰冷地注視他,「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我是個吸血鬼,別再以你人類的想法來看待我了。此外,更重要的是,為了我們的安全,應該要保持距離,別再接觸了。我想,協會並不樂見我們有任務以外的互動。」
「為什麼?」黎樂情緒忍不住激動了起來,「連見妳都不行嗎?」
「最好是如此,如果你還是執意要來這裡,那我只好以後不再來這個亭子了。」希塔眼神中除了冷酷以外,似乎也有一絲絲深層的憂鬱,「否則會引來危險的。」
「危險?」黎樂覺得難以置信,自己想見心中掛念的人也不行,這讓他難以接受。
「沒錯,而且危險可能已經降臨了……」希塔忽然從黑袍中掏出一把手術刀。
「妳……想幹嗎?」黎樂緊張地後退兩步,而希塔已經射出手中的刀刃。
「蹲下!」希塔高聲喊著。
黎樂趕緊蹲下,同時看見一道銀光從他右肩上方劃過,射向希塔。
「又被妳發現啦。」另一個披著黑色長袍的身影在黎樂身後浮現,指尖夾著剛剛希塔射出的手術刀。
「艾普希隆,你這是在做什麼?」希塔身旁的柱子上插了一根銀針,顯然是剛剛她閃過的攻擊。
「妳剛剛既然都這麼說了,心裡應該有數了吧?」艾普希隆緩緩前進。
「咦?你是誰?也穿黑色醫師袍?」仍蹲在地上的黎樂訝異地問。
「我是處刑者艾普希隆,多謝你了。」
「謝?」黎樂一頭霧水。
「我一直跟蹤你,才能找到希塔啊。」
「啊,我被跟蹤了?明明剛剛一個人影也沒有。」
「艾普希隆有著所有處刑者中最強的潛行能力,就連同樣是吸血鬼的我也未必能發現。」希塔解釋著。
「既然也是處刑者,那為何要攻擊我們?」
「當然是任務啊。」艾普希隆故作無奈地攤攤手。
「上面的命令是什麼?目標是我還是黎樂?」希塔眼神犀利地問著,同時雙手各掏出一把手術刀。
「無論目標是誰,妳打算違抗協會的命令嗎?」
「如果理由不能讓我接受的話。」
「看來妳真的如這位男孩所說的,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了啊!身為一個工具,這樣難怪必須被除掉。」艾普希隆露出微笑,伸出指縫間夾著數根銀針的右手。
「目標果然是我啊,我吸食人血的事情被你呈報上去了對吧?我早就知道你不單只是分會長的手下,還直接隸屬更高層。」
「那我直說了吧,你們兩個都是我的目標。要問理由的話我也不清楚,妳很清楚處刑者只負責『執行』。」
「等等,埃斯科拉庇斯協會要殺我們?怎麼可能?」黎樂難以置信。
「這下,你了解我剛剛所說的『危險』了吧?」希塔下一秒鐘忽然射出手中手術刀,同時一個箭步衝向前。
「我們也共事過幾次,妳應該很清楚,妳根本不是我的對手。」艾普希隆射出飛針打落空中的手術刀,同時矯捷一個跳躍閃到希塔側面,狠狠一腳踢中她的腰部。
「喀啦!」希塔聽見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撞上涼亭的柱子。
「希塔!可惡……」黎樂憤怒地衝向前。
「黎樂,別過去,快逃!」
「真是找死啊!」艾普希隆接住黎樂揮出的拳頭,很輕鬆地順勢一個側摔,讓他狼狽地摔倒在地。
「可惡!」黎樂想站起身,卻發現右腳膝蓋一陣疼痛,接著整條腿麻痺僵硬,動彈不得。他仔細一看發現膝蓋上插了一根細小的銀針。
「我的針上面有麻痺性的毒液,所以你暫時會動彈不得。」艾普希隆踩著黎樂身體,左手掐住他的喉嚨,並轉頭看著正要再次衝向前的希塔。「再過來的話,這男孩的頭就得和身體分家了。」
「既然目標是我們,為何不直接動手,難不成你還想談什麼條件?」希塔察覺到這點,停下了腳步。
「倒不是談條件,只是需要說明。妳太快動手,我話都還沒講完呢,所以現在可以聽完嗎?」
「快說吧!」
「雖然你們都是我的目標,但那是八小時以後的事。」
「八小時?」
「沒錯,我現在來找你們的目的,只是提早告知你們,這是分會長的命令。」艾普希隆語出驚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要殺我們,還要事先跟我們講?」柯黎樂一頭霧水。
「我只負責執行,現在話已經講完了。針上的藥十分鐘後就會逐漸退掉,接下來的八個小時你們加油,盡可能地跑遠吧!」艾普希隆轉過身往小橋踏出腳步,遠離前丟下最後一句話,「分會長這樣做,應該是想包庇你們,但是在我看來是多此一舉,即使給你們八小時逃亡躲藏,我依舊會把你們找出來的。」
「可惡,怎麼會這樣?」黎樂用力捶著地面。
「我所能料想到最糟的情況發生了。協會知道我們的事情,高層打算清理掉有可能不受控制的我和知道太多的你。」希塔扶著黎樂起身,「即使分會長私下想幫助我們,但還是不能違逆上級。」
「既然有八小時的時間,我們可以趕快逃啊!」
「如果是我,確實很有機會逃走,但你區區一個人類,大概是九死一生了。」
「可惡……」黎樂咬牙切齒,想了一下,心中下了一個決定。
「那我們分開逃好了,我不想拖累妳;而且這樣可以分散那個傢伙的注意力。」
「不。」希塔搖頭,藍色的雙眼注視黎樂。
「希塔,妳……」黎樂心中忽然有一股暖流,想著難道希塔還是顧慮他的安危嗎?
「一起走才是上策。如果沒有你的話,我遲早得食用一般人類的血液,要是變得狂暴,會更容易被逮到。」希塔過於誠實的回答,澆了黎樂一桶冷水。
「所以我只是妳的戰備存糧?」
「同時你也可以得到我的保護,這樣不是互利合作嗎?」雖然希塔說得沒錯,但是這種只考量利益的言詞,還是讓黎樂很難高興起來。
「好吧,隨便了。可是我們要怎麼逃?還有逃到哪裡?」
「我們需要能移動長距離的通工具。」
「我的機車可以嗎?」
「當然不能用自己的車輛,勢必會被發現。我們得取得別的車輛。」希塔冷靜地分析著,「雖然逃向偏遠地方似乎不容易搜尋,但是你有人類的氣味,在人少的地方反而很容易被發現。所以我們得找人多的城鎮,當然是距離遙遠,並且缺乏協會勢力的地方……我們時間不多,一面想就得一面行動了。你的腳可以動了嗎?」
「嗯,麻痺逐漸退掉了。」黎樂試著動自己右腳。
「那我們快離開這裡,向這個城市道別吧!」希塔視線落在盪漾著燈光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