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間
Ⅰ
盛月站在大樹下,他向鶴嘴問道:「不後悔嗎?」
「是!」鶴嘴堅定地望著盛月,「現在就等大人一句話。」
盛月眼睛微閉,這三天他也想了很多,他實在不願意出賣鶴嘴去換取鹿鳴的信任,這麼做的話,他就和燦蓮華沒兩樣了。
他不願意當個卑鄙的人,即使當初他收買鶴嘴也是為了日後所用,只是……。
他畢竟做不到那種無情的程度。
他在心裡輕嘆,也替自己找了一個不出賣鶴嘴的理由。鶴嘴現在只是一名小兵,就算出賣他也換不到太大用處,還不如繼續養著。
盛月再次抬眼,說道:「即使我替你殺了喜無常,你也很難升上支城的統領。你想過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嗎?這麼做對你的目的有多大幫助?」
「我知道這麼做不一定有用,但不做的話,我一輩子都只是參軍。」鶴嘴無奈說道:「朧澤督家的體制非常傳統,什麼都是世襲制的,我很難爬上去,但現在督家正亂,這或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機會,我說什麼都要試一試。」
「好吧,那我有個更好的辦法。」盛月說道:「我對殺害朧澤督家的犽將沒興趣,朧澤督家不是梵督家的敵人,所以這買賣吸引不了我。」
「大人的意思是?」鶴嘴不由得緊張,就怕盛月會拒絕他。如果盛月不幫他,鶴嘴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忙了。
「我的意思是……」盛月說道:「支城不定期都會有其他犽將前往巡守吧?」
「對,時間不一定,有時候是一個月、有時候半年。喜無常是固定駐守在支城的犽將,但督主還是會派別人過來巡視情況。」鶴嘴說道:「不過最近督家內鬨嚴重,新任的鹿鳴督主大概沒有心思管到支城這邊來,所以我們的計劃會很容易成功。」
「不,我希望能讓其他犽將盡快前往支城,那才會是我們下手的機會。」盛月說道:「我的計劃是這樣,一旦有其他犽將前往支城,我就立刻攻過去,一次解決那人和喜無常,然後——」
盛月說出自己的計劃。
鶴嘴越聽,眼睛瞪得越大。直到盛月說完了,鶴嘴才忙不迭點頭,「一切但憑盛月大人吩咐。」
「好,那你就想辦法讓鹿鳴派其他犽將到支城去。」盛月說道:「一旦有人前往支城,你就來通知我們行動。」
「是!」鶴嘴眉開眼笑,他向盛月拱手一拜,「若是計劃成功,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我一定會報答大人的恩情。」
說完了話,鶴嘴迅速退出梵督家的地界。
盛月看著鶴嘴的身影消失。
一會兒,藏身在樹梢上方的田八郎一躍而下,站在盛月的身後。
盛月知道他一直都在。
說好聽點,田八郎是在巡察鶴嘴有沒有帶著外敵前來;說難點些,盛月現在的行蹤仍是在梵督家的監視裡。
若是在以前,盛月會覺得自己被懷疑,也會覺得督家並不接納他,可是經過那麼多的風波後,他已經不會那麼想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也難怪梵督家會這樣對他。這樣也好,他行得正、坐得直,田八郎的監視剛好可以為他作證,證明他對梵督家沒有二心。
田八郎確實在監視盛月,怎麼說鶴嘴都是朧澤督家的人,田八郎也很怕朧澤督家有其他陰謀。
田八郎一開始很排斥盛月,但現在已經接受一半了。
他向盛月問道:「那個人,可信嗎?」
「不可信也沒關係。」盛月說道:「這次就由我帶領我的親兵去攻打朧澤督家的支城吧,這樣就不用擔心這是他們設來誘捕梵督家妖忍的陷阱了。」
「我不是這意思。」田八郎說道:「如果這是陷阱,不管是你們的人被抓還是我們的人被抓,都是梵督家的損失,沒必要去犯險。」
「呵。」盛月笑道:「謝謝你為我們擔心。」
「哼,我才沒有。」田八郎嘴硬道:「我是為督主分憂,督主那麼喜歡你,我怕他失望。」
「還是謝謝你。」盛月說道。
「都說我沒有擔心你了,幹嘛一直謝我。」田八郎彆扭說道:「對了,剛才你說的計劃有跟督主報告過了嗎?」
「還沒,只是大概說了一下,但沒有說得很仔細。」盛月說道:「我這就去向督主報告。」
「快去、快去。」田八郎不禁催促,接著由衷說道:「如果督主覺得危險,你就聽話,不要前去犯險。」
「謝謝。」
「都說不要說謝謝!」田八郎用力跺腳。
盛月很快前往督主府,把他的計劃向督主稟報。
督主點頭,也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那個叫鶴嘴的人可信嗎?」督主的擔心和田八郎一樣,「他今天會出賣自家的犽將,難保不會見風轉舵出賣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取得鹿鳴的信任,只能這樣做。」盛月說道:「我已經做好準備了。」出戰的準備,以及最壞的準備。
督主見狀也不再阻攔,「好吧,那就等鶴嘴的消息。」
「是。」
「不過,這次別由你們獨自前往。」督主說道:「我派兩個犽將支援你,這樣比較安全,無論要攻還是要撤,都比較保險。」
「感謝督主。」盛月知道督主是真心信任他的判斷。
「這回就不派田八郎給你了,他的式魔是天狗,太惹人注意了,就派……」督主想了一下,點名道:「盲杖、戮禪。他們都是能手,帶上他們吧,也讓他們跟你多培養點交情。」
「多謝督主美意。」盛月說道。
他懂督主的意思,督主是想讓他跟督家的其他人多增加一些共同出生入死的經驗,這樣有助於大家接納他,也能培養彼此之間的作戰默契。
即使現在大家把他當成梵督家的一份子了,卻還沒完全撤下心防。信賴是需要累積的,沒辦法一蹴即成。
Ⅱ
折回宅邸後,盛月即刻召集十八位親兵,將他與鶴嘴協商的計劃告訴大家。
親兵們聞言,個個鬥志高漲,恨不得立刻出戰。
「嘿嘿,正愁沒人讓我試試身手,我最近的功力大有進步呢。」烙鐵頭說道。
忌鼠笑道:「大人又還沒決定要帶誰去,說不定會讓你看家。」
「看什麼家,那不是大材小用嗎?我是牛刀,牛刀懂嗎?牛刀一定要上場殺敵。」烙鐵頭又和忌鼠鬥起嘴。
「那我是斬馬刀。」忌鼠比劃著手腳,同樣熱血沸騰。
夜牡丹走上前來,她對盛月說道:「可惜我的功力盡廢,不然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了。」
盛月在和親兵們說話時,沒有刻意避開夜牡丹。
倒是朔方元春,她今天不在場。不過自從來到梵督家後,元春就鮮少和大家接觸,雖然住在同個屋簷下,彼此卻有明顯的隔閡。
盛月反過來安慰夜牡丹,「我明白妳的心意,謝謝妳。」
「不過在計劃方面,若是你還信得過我,未來我也可以幫你出出主意。」夜牡丹示好道。
「嗯,好。」盛月沒有拒絕,他知道夜牡丹在這方面的能力很高,說白了就是陰險,就連他自己也吃過夜牡丹的虧。
但是他既然收留了夜牡丹,就不會把她當成外人看待。凡事都有好壞兩面,夜牡丹的陰險說不定會在日後成為輔佐他的利器。
烙鐵頭還是很不喜歡夜牡丹,他不想讓夜牡丹專美於前,所以把書生往前一推,說道:「大人,書生也很懂計謀,你什麼事都可以跟他討論呀。」
「我怎麼忘了,是呀,書生也很厲害,這次太匆忙了,所以沒跟書生討論,是我疏忽了。」盛月知道烙鐵頭的心思,所以刻意安撫道。
書生當然聽得出盛月的意思,他一臉不好意思,白了烙鐵頭一眼,「我這方面還比不上盛月大人,我頂多出一點餿主意。」
「餿主意也是主意呀。」烙鐵頭說道。
書生的臉更紅了。
眾人鬧哄哄吵成一團,都在說著這次任務要用什麼招式。前陣子他們四處流浪,忙得沒有一天可以好好休息,現在卻是閒得手腳發癢,都想上陣大展身手。
盛月轉頭打量左右,沒再參與大家的話題,只是淡淡說道:「現在還要等鶴嘴那邊的消息,大家先別急。」
書生的心細,他向盛月問道:「大人在找什麼?」
「怎麼沒看見元春?」盛月問道。
書生和夜牡丹皆是一詫。
書生知道元春對盛月的意圖,所以不希望盛月和元春太靠近;至於夜牡丹,她身為女人更了解元春的魅力所在,因此也不想盛月與元春有接觸。
夜牡丹喜歡盛月,現在盛月也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怕盛月愛上元春。
以她女人的直覺判斷,盛月對元春的感情並不單純。
「大人找元春小姐有什麼事嗎?」書生試探性問道,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他打算自己扛下來做,這樣就能避免盛月和元春有相處機會。
「不,沒什麼。」盛月搖頭,「這幾天我都在忙,沒空關心她的生活,不知道她好不好,日子還習不習慣。」
「喔。」書生點了點頭,「放心吧,我們都有好好照顧她。」
「有你們在,我就放心了。」盛月苦笑。
夜牡丹即刻岔開話題,「忙了一天,累了吧,居然沒人問你吃飯了沒,男人就是粗心,呵,一聽見有架可以打就忘了要吃飯。」
「對、對,大人先吃飯吧。」書生也附和道,有意要隔離盛月與元春碰面。
盛月被推進廳裡,大家匆忙準備了一堆食物餵給盛月。
盛月吃得食不知味,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入夜,時近三更。
盛月還沒休息,他一個人來到廚房,一會兒翻找到一塊糕點才又離開。
今天是慎安的忌日,沒想到都已經一年了,可他還沒成功替慎安報仇。
盛月沒提起忌日的事,怕會影響大家的心情,但他也沒辦法什麼都不做,慎安是他的親弟弟,也是因為他才會被害死……更何況,自己若不祭拜慎安的話,恐怕也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了。
盛月拿著糕點來到後院,在一塊石頭上擺放供品、香爐,然後點上香炷祭拜。
供品很簡陋,看起來也有些寒酸,盛月心裡難受,可是以他的能力,也只能做到這裡。
他想慎安會理解他的。
就在盛月專心上香之際,元春與小青也正好拿著一些瓜果來到後院。
元春看見盛月,不由得一怔。
尤其是看見盛月手中的香炷,她頓覺眼眶濕熱,原來除了她之外,還有人記得今天是慎安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