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恐怖協會
Ⅰ
我是一名作家,專門寫恐怖小說,我的暱稱叫作「暗子」,這不是我的筆名,很抱歉我不能公佈我的筆名,因為接下來要揭露的是,恐怖小說界的秘辛。
噓……看完請不要告訴別人。
開始寫恐怖小說大概兩年時,有一個叫「恐怖協會」的社團邀請我加入。
裡面的社員大多是恐怖小說作家,包括了大陸、香港、台灣三地作者,不過人數不多,才三十幾個人。
除了作家以外,成員還有一些研究幽浮、靈學的愛好者。
「恐怖協會」有不定期的網聚,因為大家都住得很遠,所以聚會時不會每個人都到。
聚會的方式是這樣,由其中一名成員舉辦主題性的活動,辦完後,下次改由下一位成員舉辦,大家接力進行,這樣每回的聚會就會有不同新鮮感。
協會成員多是作家,所以新鮮感很重要,可以刺激我們寫作的靈感。
不過有時候主題很無聊,例如讀書會我參加過兩次,之後再辦讀書會我就不想參加了。
其中一次讀書會辦在租書店,大家一起看恐怖小說和鬼漫畫,看完各自解散。彼此沒有討論劇情、也沒有多聊小說心得。
另一次讀書會更無聊,活動的主辦人在咖啡廳裡念完一本書,然後就結束了。
以上是無聊的聚會,我也參加過很匪夷所思的聚會。
例如那一次,輪到台灣很有名的一個作家主辦。
暫時稱他為A君吧,他是台灣非常有名的恐怖小說作家,每回出版新書,必定會登上水果周刊排行榜前三名。
A君的活動地點就在他家,時間是晚上九點。
大概是因為他的名氣很大,參加人數罕見地超過十人。
總共十二個人前往A君家中聚會。
晚上九點,大家陸續到了,然後一起搭電梯到七樓找A君。
A君住在高級社區裡,果然很有名作家的氣勢。
我們到了門口,按下他家的電鈴。
嘟嘟兩聲,A君很快就來開門。
誰知道大門打開一剎那,一股惡臭立刻撲向我們。
大家的表情驟變,沒人能忍受那股噁心的氣味。我無法形容那讓人反胃的惡臭,只能說直覺就想到屍臭兩字。
雖然寫的是恐怖小說,可是我沒有見過真正的屍體,也沒有聞過真正的屍臭。只是那股味道,就跟我描寫、幻想中的屍臭相似,而且更為可怕、噁心。
站在門邊的眾人下意識往後退開一步。
A君戴著口罩出現,可見那股味道他自己也是知道的。
他看了我們一眼,淡淡說道:「進來吧。」他的聲音很平,沒有任何起伏,甚至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沒人想進去,太臭了,只怕進去會窒息或中毒。
A君打開大門,見我們都不動,一會兒像是想起什麼,逕自轉身回到屋內,然後拿了一疊口罩走出來。
那是醫療專業用的口罩,很厚,很像女生的胸墊,就跟他戴的那個款式一樣。
A君把口罩發給大家。
我們還是很猶豫,要進去嗎?
A君的活動主題是「陰森」。
他沒有透露太多細節,只說要帶大家一起感受陰森、實驗陰森。
「進來吧。」A君又說了一次。
忘了是誰先戴上口罩,然後走進A君家裡的。
我也跟著戴上口罩,與其他人一起走進去。大家都進去了,而屋內的惡臭更嚴重,好像全身皮膚都會被這股味道給侵蝕似的。
A君招待我們在客廳坐下,接著端出飲料。
只是在這股惡臭籠罩下,我們誰也沒敢喝半滴飲料,就連吞嚥口水都覺得有陰影,好像自己在吞的是濃痰或屍水。
B作家問A君:「那是什麼味道?」
這也是我們都很好奇的問題。
A君淡淡地看向冷氣:「是冷氣的味道。」
「冷氣怎會這麼臭?」B作家直接說道,他皺緊眉頭,似乎快受不了了。
「喔,這就是這次的主題,陰森呀。」A君露出口罩外的眼睛在笑,瞇成一條詭異的細線,他解釋:「小說裡面常寫的,到了陰森的地方,氣溫都會下降個一兩度左右,所以我想做個實驗,看陰森的地方到底會不會比較涼。」
「所以呢?」B作家不解地追問。
A君說道:「所以要先製作出一個陰森的地方,我想,有屍體的地方就算陰森了吧?我把一隻死老鼠放在冷氣孔裡,然後把冷氣調到二十七度,等一會兒我們來實際測量一下客廳的氣溫,看有沒有多降一兩度。」
冷氣孔吹出嗖嗖的寒氣,我看向正在運轉的冷氣機,原來裡面塞了一隻死老鼠,難怪會這麼臭。
我聞到的氣味果然是屍臭。
A君拿出溫度計,看了一下,失望地說:「可能一隻死老鼠還不夠陰森吧,所以現在的室溫還是二十七度,沒有降到二十六或二十五。」
實驗很快結束,我們也不願意多待,那次的聚會讓人印象深刻,也是大家最快解散的一次。
我們在A君家中待不到半小時,就全落荒而逃了。
屍臭是種可怕的氣味,因為我直到回家後洗了三次澡,鼻腔還是能聞到那頑強的惡臭。
不過,真不愧是A君,那場聚會確實激發了我很多靈感,嘻嘻。
Ⅱ
我不是每場聚會都會到,有時在趕稿、有時地點太遠,參加聚會完全要看緣份。
那時初加入「恐怖協會」,覺得每一場聚會都很有意思,所以初期參加了比較多場。
讓我印象深刻的還有一次,就是Z哥主辦的那場。
Z哥不是作家,他喜歡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也常在社團分享奇人異事的新聞。
例如,他分享過一則戀屍癖的報導,國外一名男子深愛自己的妻子,結果妻子早逝,這個男的因為忘不掉妻子,就把妻子製成標本放在家裡。這故事到這裡不稀奇,離奇的是這具標本竟然懷孕了。
沒人能理解那是什麼狀況,又或許根本就是則假新聞,不管怎樣,Z哥不時會分享這類的新聞。
這次輪到Z哥主辦了。
他的人氣不像A君那麼旺,加上很少在社團裡跟其他人聊天,大多只是貼貼報導而已,所以參加的人數只有三個,包括了我。
三個參加者,加上Z哥總共四人。
地點約在郊區一處廢墟。
Z哥說話很直接,也非常得罪人,他說:「我不讓你們知道我家,你們都怪怪的。」
怪的人是他吧。
「這次的主題是食物,所以,也不能約餐廳,餐廳禁止帶外食。」Z哥補充道。
因此我們約在廢墟碰面。
食物嗎?在前往聚會的途中,我不時猜想Z哥準備了什麼。該不會是要我們吃老鼠肉吧?A君給我的影響太深,以至我至今忘不掉死老鼠。
老鼠肉沒什麼特別的,菜市場還能買到青蛙肉。
我不禁又想,莫非是昆蟲大餐?大家一起吃炸蚱蜢或者是烤蜂蛹,我在電視上看過,東南亞國家會把昆蟲當零食來吃。
我吃過炸蝗蟲,因為炸得很乾,除了椒鹽的味道之外吃不出什麼特殊氣味。如果要吃蟲子,我倒是很想試試蜘蛛,據說吃起來和蝦子的味道相似。
該不會是要請我們吃蛇肉吧?蛇肉很貴,如果Z哥真要請吃蛇,那也算大方了。
一路臆測著來到了廢墟。
它算是工地,Z哥說,這裡自從發生凶殺案後就停建了,久而久之便成了廢墟。附近的人說這裡會鬧鬼,因此沒人會來。
我正要走進廢墟,B作家和C女就來了。
我們彼此點頭打招呼,沒有多說話,直接走進裡頭。
遠遠地,我們看見一處地方閃著燭光,有人在角落點了蠟燭。
那氣氛很詭異,我覺得自己真是來對了。
昏暗的紅色燭光晃動,簡直就像邪教儀式。
Z哥站了起來,他站在蠟燭後方。可以感受得出來,這次聚會他用了不少心。
Z哥作了個手勢,示意我們圍成圈圈坐下。
地上舖了幾張報紙,我們按照他的指令坐好,四個人圍成圓,包圍住中間的紅色蠟燭。
B作家開口問道:「主題是食物吧?」
「要吃東西嗎?」C女也問道。
Z哥勾起嘴角,笑道:「別急。」說罷,他從一旁包包拿出四罐杯裝水。
「礦泉水?」我問道。
「對,礦泉水,要另外加點東西,這才是重點。」他又拿出一小袋東西,因為光線昏暗,我不是看得很真切,那東西像是棉球。
「是什麼?」B作家問道。
Z哥把那袋東西打開,「棉球呀,用來擦藥的棉球。」他抓了幾顆,看起來髒髒的,是用過的棉球。
我皺起眉頭。
Z哥表示,「我拜託朋友幫我弄到的,這上面是血,不是藥水。」
「要幹嘛?」B作家觀察那些棉球。
我覺得不衛生,所以不想摸。
Z哥說:「泡在礦泉水裡喝。」
說罷,真的把棉球扔進水杯內。
這樣會有傳染病吧!我張大眼睛,看著Z哥喝了一口。
Z哥表示:「嘿嘿,血的味道,吸血鬼就是著迷這種氣味嗎?你們不要覺得奇怪,國外還有人吃蟲、吃泥巴,我們現在只是先嚐嚐血味而已。」
B作家竟然喝了。
我看向C女,她也在看我,似乎在等我的決定。
我搖頭,不打算喝。
「不喝嗎?」Z哥直接問我。
「我很挑食。」我說道,「不喜歡這味道。」
「要多嚐試新事物,才能寫出更棒的作品。」他說。
我沒被說服。
C女猶豫著也喝了。
我難以想像這是什麼情況,但這也正是我在追求的──「恐怖協會」所帶來的衝擊、驚奇。
我忍不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