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朱點人的長子, 渡過漫長艱苦的日子……
朱點人從沒想過,他的後代,由於他的遇難,都成了美國人。
朱點人,是台灣日治時期的知名作家,於一九五一年被國民黨政府槍決,此後家人遂墮入被國家機器監控,被親友指點、疏離的困境,直到遠走美國,才漸漸找回自己的人生。
作者身為朱點人的長媳,陪著朱家走過這段外人無法感同身受的甘苦歲月,在移居美國三十七年之後,她開始在臉書發表這段過往。
她說:「不知不覺,移居美國已三十七年,想當年,這是不得不的選擇,而台灣,經過先賢先烈的犧牲,民選總統、立委、地方首長,走向自由民主的大道,真是得來不易。回想走過的一生,尤其入朱家門的天真動機,以及面對實際生活的挑戰,總結心路歷程,點點滴滴貼文在臉書後,受到很多人的熱烈的反應……期待這本書有助於當代人認識台灣過往的黑暗年代,珍惜現有的民主果實,進而迎向光明的未來。」
作者簡介:
蔡烈光
1938年生,1957年桃園高中畢業。
1957年任職桃園內壢國小代課老師,1958年任職信東製藥廣告部門。
1959年與朱筆岫結婚,入朱家門。
1960~1968年,任教台北私立光仁幼稚園。
1966年台北女師專夜間部畢業。
1968~1983年,任職奧福音樂教學法推廣中心。
1975第一次訪美,1983年移民至美國。
1985年籌劃芝加哥士林書局。
1986~1989年,負責「中報」芝加哥版。
1989~1991年,擔任美國航空公司機場翻譯。
1991~2011年,專職看顧孫子,繪畫,陶藝。
2011年迄今,自芝加哥移居北卡,過退休生活,參加當地手工織布,陶藝,繪畫,太極拳等團體。
北卡氣候,適於種植,滿院子花卉,菜蔬,有得忙。還養了兩隻雞,一隻公,一隻母,當寵物,享受清晨雞啼聲。
住芝加哥的兩個女兒,兩個大學畢了業的孫子,不時來訪,帶兩老各處旅遊,老年生活再幸福不過。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近年來,有關白色恐怖案件的調查報告、訪談記錄,乃至死難者遺書等陸續出版,也有研究者逐漸將關心焦點轉向受難者家屬,透過口述訪談,我們看到家屬痛苦黑暗的生命創傷如影隨形,終生揮之不去,而國家機器對他們的監控與管制,社會的集體恐懼與刻意疏離,更造成他們的多重壓迫。「逝者已矣,生者何堪?」受難者家屬的痛苦,其實很少被當代社會關心、正視。
在白色恐怖中遇害的小說家朱點人的長媳蔡烈光,寫的是朱點人在慘遭國府槍決之後,朱家人如何熬過艱苦的困境,走出陰霾的故事。由於題材特殊,文章一發表,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對曾努力尋找朱點人資料的我而言,更是意外的發現。
——廖振富(前國立台灣文學館館長)
朱點人是我最喜歡的日治時期台灣小說家之一。
一九四七年的二二八事件之後,他因為不滿國民黨的統治,憤而加入台共。這一轉變頗為諷刺:在日治時期的文人當中,朱點人的思想都不算是最左的,也並不激進。然而,這麼一個有一半作品都在寫浪漫故事的作家,不過終戰數年就轉投共產黨了。
偉哉國民黨。
一九五○年,朱點人被捕。隔年一月,在台北車站被槍決。台灣文學史上最有文學天份之一的作家,就這樣槍決了。作家沒有「後來」,令人痛惜。幸好,人們還是繼續走下來了,努力越過劈裂天地、撕碎身心的巨變,跟著時間一起往前走了。現在,把這些故事,把我們在書上也讀不到的故事寫下來了。
如此令人感激的「後來」。
——朱宥勳(作家、奇異果版高中國文課本執行主編)
名人推薦:近年來,有關白色恐怖案件的調查報告、訪談記錄,乃至死難者遺書等陸續出版,也有研究者逐漸將關心焦點轉向受難者家屬,透過口述訪談,我們看到家屬痛苦黑暗的生命創傷如影隨形,終生揮之不去,而國家機器對他們的監控與管制,社會的集體恐懼與刻意疏離,更造成他們的多重壓迫。「逝者已矣,生者何堪?」受難者家屬的痛苦,其實很少被當代社會關心、正視。
在白色恐怖中遇害的小說家朱點人的長媳蔡烈光,寫的是朱點人在慘遭國府槍決之後,朱家人如何熬過艱苦的困境,走出陰霾的故事。由於題材特殊,文章一發表,就引起不少人的...
章節試閱
後記──陳年往事說朱家
不知是哪天開的竅,對周遭的人事物,開始有感覺,從那個時候的記憶,次女緊跟外婆後頭,就像小雞跟著母雞,不管白天或夜晚。
後來發現,外婆之外,一個攜著次女的手,抱著,或跨在他肩膀上的那個人,叫屘舅的,喜歡在朋友面前,誇耀他的銅鑼有多聰明伶俐,多可愛;銅鑼是他給次女取的外號,帶有親暱、寵愛的稱呼,形容次女小時候又扁又平又圓的臉龐。然後,記憶中,老在他要吸鴉片煙時,幫他點燃油燈,備齊工具,在他吞雲吐霧的當兒,教會了次女アエイオウ,和後來的ㄅㄆㄇㄈ,是次女的大舅;他幫次女在學齡前,奠定了,不多,但夠日後學習日文的基礎。
次女的ㄅㄆㄇㄈ,也是在上小學一年級前就稔熟,發音正確,應用自如,雖然字認得不多,但,只要聽到字,就可以拚得出音。
小學一年級時,注音符號還不普遍,連老師都不熟,上課時,都由次女,和班上一個來自中國的小男生領讀,大家跟,老師也在學。
由於形勢所迫,台灣掀起了學習北京話的熱潮,趕快學,否則靠台語、日語,會餓肚皮;次女呢,入學前,就開始教大人注音符號,賺了不少讚譽,還有香蕉乾。有一天,次女喜歡的歌仔戲班正熱演中,被突然出現的大舅抓住小手,拖著往家裡跑,怎麼回事? 屋裏擠滿了人,有大人,有小孩。
「來來來,這是你阿爸,這是你阿母。」大舅帶次女到他們面前,相認,從此走入團體中,活動受到很多限制。
大約在次女三歲那年,蔡爸被日方徵召,帶著四個孩子,沒有次女,到中國當通譯官;從中國回台時,多了兩個,而次女一直被留在台灣,陪伴外婆。蔡爸回台,本有再去中國的打算,奈何,海峽被阻隔,無奈地,留在台灣,是禍是福,實屬難斷;但身為台灣人,不管到哪邊,都裡外不是人。
繼次女的注音符號教學,蔡爸眼看很多台籍公務員,面臨不會北京話就有失業的危機,開始開班教學;一時來了不計其數的學員,期在短時間內,能以北京話跟突如其來的中國人溝通,保住飯碗。由於蔡爸的關係,次女的北京話,說得就像中國來的北京人;所以要強調北京人,是因為跟蔣介石來的五路人,南腔北調,說的是方言,根本沒人聽得懂,但,他們仍可位居要津。
次女的名字一直是四個字,就是名字後面加個「子」,日本化了;上到小學畢業,沒人對我的名字有感,到了初中,全校只有一個本省籍教師的學校,就發生問題了。
「你的名字上的『子』,要去掉,你又不是日本鬼子,回去跟你爸爸媽媽說啊,記得喔。」被訓導主任叫去,訓了一頓,不改名字,好像就得退學的語氣。因為語言流暢,沒台語腔的關係,次女常被同學以外省人看待,為了這點,常起爭辯,最後,以大家都是中國人做結束。
大人的來往,談話間,對時局,國際現勢的看法,很早就引起次女的注意,關心,那是跟政府的反共復國宣傳、學校的注入式教育,大相逕庭,開始活在矛盾中;加上,教堂裡有神父們訂閱的:《時代》、《生活》雜誌,英文懂不了那麼多,對被塗黑了的人像,特別好奇。
對二二八、白色恐怖,有了解真相的渴望,但無從發掘,受難相關者,不願談,不敢談;加害人,掩沒真相,更扭曲史實,使受害者的冤屈,無以申訴,鬱悶的心情,積壓數十年。
大學聯考,被分配到淡江英專(淡江大學的前身),私立學校的學費,貴得望而卻步。「下面還有幾個弟弟妹妹要培養,籌不出那麼多錢,兩個妹妹,都開始上班貼補家用,那這樣吧,你一邊上班,一邊預備明年再考吧。」媽媽曉以大義。
上班有收入的事實,跟上學需要花費,兩相權衡,重考的事,已拋之腦後;接著而來的是,聽了朱家的遭遇,起了前往相助的念頭,於是進了朱家門。
寡母跟九歲、十一歲、十七歲的弟弟們,一家的生活擔子,由長子一個人挑,變成兩人扛,而另一個二十五歲的弟弟,由於次女的踏入,家裡多了一個人,就搬出去了。
仍在驚恐中的朱家,尤其身擔生活重責的老大,戰戰兢兢,對外面發生的事,視若無睹,聽而不聞,認為這樣,才能保一家的平安。 次女則繼續關心周遭發生的變動,時有抱怨,對時局有意見,這讓朱老大,很緊張,不安。
對心理產生的矛盾,積壓到一個程度,加上朱老大的禁忌,沒法配合,次女生病了,不得不離開朱家,離開台灣,去找住在美國的蔡爸,蔡媽,以及兄嫂。次女一心一意,計畫著要將朱老大,帶離讓他日夜惶恐不安的環境;這一計畫,終於在四年後實現了;一九八七年,朱老大終於擺脫噩夢,來到美國,凍了三十多年的臉,出現了笑容,啞了三十年,開始多話。
台灣還有朱老四,和朱媽,後來也都出了台灣,到美國和朱老大、次女相聚。次女,想到兄友弟恭,盡孝的傳統美德,對朱老大再挑起守護他母親,以及三十五歲的四弟,身為長媳的次女,能說什麼?
不知不覺,移居美國已三十七年,想當年,這是不得不的選擇,而台灣,經過先賢先烈的犧牲,民選總統、立委、地方首長,走向自由民主的大道,真是得來不易。
回想走過的一生,尤其入朱家門的天真動機,以及面對實際生活的挑戰,總結心路歷程,點點滴滴貼文在臉書後,受到很多人的熱烈的反應,尤其是廖振富教授的注意和鼓勵,並介紹給充滿台灣關懷的魏淑貞女士,由她主持的玉山社出版。
在這個出版不景氣的年代,我衷心感謝他們的好意,也期待這本書有助於當代人認識台灣過往的黑暗年代,珍惜現有的民主果實,進而迎向光明的未來。
後記──陳年往事說朱家
不知是哪天開的竅,對周遭的人事物,開始有感覺,從那個時候的記憶,次女緊跟外婆後頭,就像小雞跟著母雞,不管白天或夜晚。
後來發現,外婆之外,一個攜著次女的手,抱著,或跨在他肩膀上的那個人,叫屘舅的,喜歡在朋友面前,誇耀他的銅鑼有多聰明伶俐,多可愛;銅鑼是他給次女取的外號,帶有親暱、寵愛的稱呼,形容次女小時候又扁又平又圓的臉龐。然後,記憶中,老在他要吸鴉片煙時,幫他點燃油燈,備齊工具,在他吞雲吐霧的當兒,教會了次女アエイオウ,和後來的ㄅㄆㄇㄈ,是次女的大舅;他幫次女在學齡前,...
推薦序
故事的「後來」
文 廖振富(前國立台灣文學館館長)
最近改編自電玩的電影《返校》上映,引起各界討論熱潮,尤其是年輕人的關注與好奇。他們也會問:以前真的有怎麼可怕的事嗎?白色恐怖的歷史,距離現在並不遙遠,然而對解嚴後出生的世代而言,自由就如同空氣般的自然存在,他們並不知道,更早以前的台灣並非如此。
近年來,有關白色恐怖案件的調查報告、訪談記錄,乃至死難者遺書等陸續出版,也有研究者逐漸將關心焦點轉向受難者家屬,透過口述訪談,我們看到家屬痛苦黑暗的生命創傷如影隨形,終生揮之不去,而當時的國家機器對他們的監控與管制,社會的集體恐懼與刻意疏離,更造成他們的多重壓迫。「逝者已矣,生者何堪?」受難者家屬的痛苦,其實很少被當代社會關心、正視。
除了大量的相關人物訪談報告之外,由受難者家屬執筆寫下的第一手見證,目前仍相當稀少。箇中原因不難理解,除了須具備相當的文字能力之外,長期的恐懼、壓抑與巨大的痛苦,有誰願意掀開血淋淋的傷口,重新再痛一次?因此,受難者家屬除非有適當的時空距離,或心境已然超脫,且具備一定的文字素養,否則很難以長篇書寫描述過往創傷。
《陳年往事話朱家》的出版,其特殊意義也正在此。本書前身是二○一九年初出現的臉書文章,作者是大家都陌生的名字:在白色恐怖中遇害的小說家朱點人的長媳蔡烈光,寫的是朱點人在慘遭國府槍決之後,朱家人如何熬過艱苦的困境,走出陰霾的故事。由於題材特殊,文章一發表,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對曾努力尋找朱點人資料的我而言,更是意外的發現。
二○一三年暑假,莊垂勝的長子林莊生交給我一批珍貴的家藏書信(現已捐贈給國立台灣文學館),其中有五封信是朱點人在一九四三至一九五○年寫給台北帝國大學教授岸田秋彥、莊垂勝的手跡(最後一封是被捕前三個月一九五○年六月所寫)。我曾根據這批書信寫過一篇文章,討論他們處在動亂時代下的動人情誼,以及岸田教授獲知朱點人遇害的悲憤與悼念。(收入《以文學發聲:走過時代轉折的台灣前輩文人》書中)。後來我透過林莊生的引薦,與朱點人長子朱筆岫通信,也讀到朱先生未發表的文章〈我的記憶〉,對朱點人遇害後的家庭狀況多一些認識,可惜所知仍相當有限。
因此,當我一讀到蔡女士的連載文章立刻成為「粉絲」,迫不及待一路讀下去。不久後,我經由網路與她跨海筆談,聊得非常投緣,充分感受到她坦率爽朗的性格。在閱讀過程中,我深深覺得這些文章不但引人入勝,也是非常珍貴的時代證言,於是主動向玉山社魏淑貞總編推薦出版。
本書以「我嫁給朱點人的長子,度過漫長艱苦的日子」破題,對熟悉台灣文學或戰後台灣史的讀者而言,非常有吸引力。書中作者自稱「次女」(蔡家第二個女兒,書中的親友叫她「美君」)。全書從朱點人遇害後,朱家的悲慘遭遇說起,最後以全家移民美國,晚年夫妻終於揮別陰霾,過著自由自在、含飴弄孫的美滿生活結束全書。
白色恐怖時代,政治受難者家庭長期被情治單位監控,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為什麼蔡媽媽會積極撮合,將女兒嫁入朱家呢?原來她的父親蔡德音與朱點人、王詩琅、林克夫、廖漢臣等人都是日治時代從事文化運動的好友,蔡德音曾發表小說,擅長歌詞創作,而其妻林月珠也喜好文藝,十八歲便在《先鋒部隊》發表日文詩。蔡烈光是他們的二女兒,透過王詩琅等長輩說媒,以及母親林月珠想方設法說服女兒嫁給朱點人的長子(書中的「朱老大」),動機是想要協助照顧朱家。這種婚姻選擇,非得有過人的勇氣與強烈的俠義胸懷不可。當然,這番「義舉」帶來的是數十年艱苦的身心淬鍊,想必是作者當時難以預知的吧!
與多數白色恐怖相關書籍不同的是:這本書除了描述朱家人遭遇的種種打擊與壓迫之外,內容並非一味籠罩在悲情與憤怒裡,而是透過生活細節的刻畫,呈現人性的堅韌與溫情,以及作者不氣不餒、努力掙脫枷鎖,終於使朱家人擺脫噩夢的過程。而書中有不少動人的描述,諸如朱家的堂姊杏芬典當金飾為朱點人收屍的義行,以及蔡媽媽先以巧妙設喻勸女兒嫁入朱家,後來又秉持一貫的樂觀善良,以溫情與善意化解女兒與婆婆的緊張關係,最終得以圓滿收場等。
另外,書中毫不避諱地描述家人之間的矛盾與衝突,如實刻劃人性的複雜面貌,包括作者在大家庭中為人長媳的辛酸與委屈;而丈夫身為長子,對家庭非常盡責,一路照顧幾個幼小的弟弟直到自立為止,而對母親的要求百般順從,從不違逆。更嚴重的是,由於父親遇害的創傷與恐懼太過巨大,使他對現實政治極度恐懼,害怕惹禍上身,大半生都無法跳脫出陰影。與丈夫相反的是,作者來自開明而溫暖的家庭,朱家的沉悶氣氛更讓她喘不過氣來,甚至因壓力過大而幾乎鬧到夫妻分道揚鑣。所幸她韌性十足,能屈能伸,不畏艱難與打擊,且擅長以智慧突破困境,無論再大的挫折也從不放棄,歷經多年奮鬥,並在台、美之間幾度往返尋找出路,最後朱家總算否極泰來,迎向陽光。
本書的尾聲,作者描述兒女都已長大成年,全家移民美國之後,有一次夫妻開車遠征德州,丈夫在車上快樂的唱著小時候學的日本兒歌,作者寫道:「關在一個車裡的兩人,次女忽然發現朱老大,有那麼多的話可以說,為什麼從來就不說,也發現他並不是一個無趣的人。」、「二十多年看他的驚恐,沈默,無言,無趣,怎麼變了一個人似地,活躍起來了。」如此質樸而散發真情的文字,讀來如品一壺好茶,齒頰間散發著淡淡的回甘。
與多數白色恐怖受難者家屬的悲慘故事對照,朱家人後來的境遇是幸運的,但數十年的無奈與心酸,又有幾人可以理解?因此,當我們在全書最後,讀到這段意味深長的話:「朱點人從沒想過,他的後代,由於他的遇難,都成了美國人了。」與其說是慶幸,更多的可能是無奈吧!
二十一世紀的台灣已是足可安居的自由樂土,黑暗恐怖早已遠離,然而自由的果實並非來自上天賜予,而是無數先賢付出生命與血淚換取而來,這本《陳年往事話朱家》說的正是「最新出土」的其中一段動人故事,值得大家細細閱讀。
如此令人感激的「後來」
文 朱宥勳(作家、奇異果版國文課本執行主編)
意外看到「陳年往事話朱家」這個粉絲頁,還笑了一下,怎麼這麼好玩。
點進去,發現這是個新開半個月左右的粉絲頁。隨意讀了幾則,看到一個關鍵字,當場怔住。
「我嫁給朱點人的長子,度過漫長艱苦的日子。」
什麼?
朱點人?嫁給他的長子?
所以這粉絲頁的主人,是朱點人的長媳?
朱點人是我最喜歡的日治時期台灣小說家之一,在去年hahow的課,我特別選了他的〈秋信〉。〈秋信〉文字之佳,描寫殖民與現代性之間的糾葛,不只是能用情節表達想法,甚至到了運鏡寫景都有涵義的地步了。
對我來說,朱點人的小說象徵著台灣現代小說終於成熟的轉折點,開始出現了經得起時間考驗的「真正的小說」了。他在日治時期的評價也很高,張深切譽之為「臺灣創作界的麒麟兒」。
他是用漢文寫作的。日治時期的白話漢文雖然看起來跟現代白話文一模一樣,但其實是用台語思考,然後再用白話漢文轉寫出來的。因此,當時的文字風格有一九四五年之後的作家所沒有的一種風味。而朱點人的作品,就是即使你完全不懂台語,讀起來也能感到很有水準的。
不過,他的創作歷程沒有延續下去。一九四七年的二二八事件之後,他因為不滿國民黨的統治,憤而加入台共。這一轉變頗為諷刺:在日治時期的文人當中,朱點人的思想都不算是最左的,也並不激進。然而,這麼一個有一半作品都在寫浪漫故事的作家,不過終戰數年就轉投共產黨了。
偉哉國民黨。
一九五○年,朱點人被捕。隔年一月,在台北車站被槍決。
台灣文學史上最有文學天份之一的作家,就這樣槍決了。
他以漢文寫作,到了日治時期後期,由於日本殖民政府廢除漢文欄,幾乎失去了創作舞台。然而這段時間不到十年,正常推想,朱點人筆底下的功夫應該還不至於荒廢,以他的漢文寫作基底,就算是在國民黨粗暴的「國語政策」之下,也必能寫出一片天。
至少他不必像鍾肇政、葉石濤那一代人一樣,必須重頭學習中文寫作。
我們損失了什麼啊。
上面談的是我們在書上讀到的朱點人。回到「陳年往事話朱家」的粉絲頁,我一路看過去,幾乎要掉淚。「次女」的文字清楚流暢,講的東西都不複雜,但每個短短的段落都有一種很質樸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在這些文字裡面看到「後來」—後來,朱點人的家人們怎麼了;後來,孩子們怎麼努力撐起這個家;後來,那些畏懼於白色恐怖而不敢上門的,以及對時事茫然無知,所以無所畏懼的可愛。
後來,次女還學了畫:
https://bit.ly/2SOPkDQ
作家沒有「後來」,令人痛惜。幸好,人們還是繼續走下來了,努力越過劈裂天地、撕碎身心的巨變,跟著時間一起往前走了。現在,次女要開始把這些故事,把我們在書上也讀不到的故事寫下來了。
如此令人感激的「後來」。
故事的「後來」
文 廖振富(前國立台灣文學館館長)
最近改編自電玩的電影《返校》上映,引起各界討論熱潮,尤其是年輕人的關注與好奇。他們也會問:以前真的有怎麼可怕的事嗎?白色恐怖的歷史,距離現在並不遙遠,然而對解嚴後出生的世代而言,自由就如同空氣般的自然存在,他們並不知道,更早以前的台灣並非如此。
近年來,有關白色恐怖案件的調查報告、訪談記錄,乃至死難者遺書等陸續出版,也有研究者逐漸將關心焦點轉向受難者家屬,透過口述訪談,我們看到家屬痛苦黑暗的生命創傷如影隨形,終生揮之不去,而當時的國家機器對他們...
目錄
〈推薦序〉故事的「後來」/廖振富 002
〈推薦序〉如此令人感激的「後來」/朱宥勳 009
本文 15~287
照片 288~295
後記/蔡烈光 296
〈推薦序〉故事的「後來」/廖振富 002
〈推薦序〉如此令人感激的「後來」/朱宥勳 009
本文 15~287
照片 288~295
後記/蔡烈光 2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