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了公車後看了眼手上的錶,時間緊迫,冠傑很快拔腿而起──
卻被一同下車的路人給攔住了。
「同學,請問一下你知不知道這裡要怎麼去?」穿著西裝筆挺,整個人卻顯得不安,與他體面的服裝不搭地手上不時拿著汗巾擦汗、抱著個公事包的男人在喚住他後,手忙腳亂地拿出一張名片遞到他面前問。
「我看看。」雖然自己打工很急,但幫人之事大過天,他等等打算要抄近路可以省下十五分鐘的時間,冠傑露出微笑低頭看了下男人的名片。
名片上標誌著他打工的餐廳。
「這地方要這樣走……」儘管自己要抄近道趕過去,這男人明顯是客人,還是教他按照正常的大路走比較好。
然而男人卻在聽完走過去大概要半個小時後露出快暈倒的表情。
關心地詢問,得知男人希望能找到捷徑,就算是小道也好,因為這次的客戶非常重視時間,要是遲到他就死定了。
兩人都趕時間,對方又寧願走小道也要搶時間,冠傑考慮了下,見對方看著大路舉步不前,好似隨時要昏倒的模樣,還是提出邀約。
瞬間,男人像是遇到救世主般對冠傑瘋狂答謝表達自己非常樂意走小道的意願。
面對不斷朝自己鞠躬道謝的男人,冠傑只能慌忙扶起對方說助人為快樂之本,他本也就打算走小道進餐廳。
在兩人都準備好舉步離開公車站前,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
「怎麼了嗎?」一旁看來還是著急的男人見冠傑沒馬上動身,有些焦躁,但勉強自己等待。
「……不,沒事。」注意到男人的緊張,冠傑回過頭,對他安撫一笑。「別擔心,我們用跑的走小路還挺快的,速度快一點的話十分鐘內可以到。準備好了嗎?那麼我們走吧!」語罷,他舉步起跑。
應該是他的錯覺……?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一堆人在找人似的東張西望,他很平凡,只是個普通的大學生,臺灣現在一個招牌砸下來死十個人就有九個大學生,他為了打工方便,身上也都穿著T恤以及牛仔褲,沒特別顯眼的地方。
會覺得有人在暗處用打量的視線看他,只是錯覺……吧?
***
「抱歉,我不知道會發生這種意外……之前我每次來打工趕不及時走小路時都沒發生過這種事。」帶著歉意地與一身西裝都給沙塵弄髒還縮在角落不起的男人道歉,冠傑歎了口氣。
「……嗚……好、好可怕……我不要、我不要死……」像是沒聽到冠傑的話,男人抱著頭伏趴在地上嗚噎。「……我只是要去談個保單……我不是壞人……我沒做過壞事……我沒犯過罪啊……」
顯然他被突如其來的現狀打擊到失神,整個人正處於無用狀態。
冠傑有些煩惱。
他所打工的餐廳後門通往小巷,由於通往公車站的小道都是在小巷間穿梭,他在不趕時間的時候也盡量不走。
畢竟他雖然是個男人,這世道也不是說男人就不會有問題,加之他這人的運氣真的非常特別,能避免招惹問題他就會盡量避免,打工到現在三個月過去,他走這條小道的機會其實雙手雙腳數得出來。
今天是時間真的趕,先是在來的路上出了一堆車禍,換了一輛又一輛的公車連繞好幾個圈,下車後又遇到另外一個也被時間壓榨得很為難的人,他這才帶著人走這條小道,沒想到他那特殊的運氣好死不死又在此時作用。
……他們遇上了槍戰。
到底是黑道火拚還是警察跟黑道對戰搞不清楚,總之在走小道走到一半開始,先是有奇怪的聲響出現,然後是小巷內的東西、牆面猶如電影特效般地炸開,他只愣了下就理解發生什麼事。
打工地方的前輩在告訴他這小道時就有跟他說過,小道這條路偶爾會有黑道火拚,要他能不走小道盡量不走小道。
所以他很少走。
沒想到一鬆懈下來就遇到。
槍戰。
身邊還跟著陌生人。
他那特殊的運氣總愛這樣作用。
狀況很糟糕,但事情遇多了人就會老練,儘管他沒受過什麼特殊訓練,卻也懂得在這時與其硬闖到餐廳去,不如先就近找個地方躲藏,運氣好的話可以等到槍戰結束,或者警方到來救人時請警方提供自己是被迫遲到的證明。
當下他就抓著當下被槍聲弄得傻眼差點要爆出尖叫的男人躲進了其中一棟老舊、最近聽說正準備拆遷的廢棄屋裡躲著。
冠傑看了看手錶,確定自己打工肯定遲到,感到非常無奈。
尤其,這時有奇怪的聲音在近處響起,冠傑循聲看去,頭上差點要浮現小丸子的三條線。
他看到……縮在地上發抖的西裝男的胯下,正蜿蜒出某種不明液體。
這時不該發出多餘的聲響,兩人同患難,且對方還是因為他的引路才遭受此磨難,他該做的不是怒斥他怎麼可以尿溼褲子,而是要安撫他讓他鎮定下來。
於是,冠傑悄悄探起頭瞅了眼窗外還在持續的槍戰,確定暫時沒有人發現他們的存在後,臉上端著陽光般的笑容朝趴在地上即使自己的尿弄得自己一身溼,還站不起來只會發抖著的男人靠近。
「先生……」
「砰」!
壓低聲音的呼喚還沒獲得回音,一聲發自室內的槍聲先截斷了他的話語。
原來伏縮在地上的男人像是壞掉的收音機被硬是打壞處理般地,無聲癱倒在地,地上腥臭但澄澈的液體緩緩染上了不祥的暗紅。
緊接的是壓迫人心的腳步聲。
糟糕!
一腳將身邊的櫃子踢往腳步聲響起的方向,冠傑就地滾開,替自己重新找了個有遮蔽物的地點躲藏。
這下、不能等了──
***
看了眼已經不是審問室反而該說是監禁間,外頭該是沒人看守但絕對把門鎖得緊緊的厚實門扉,冠傑抓了抓臉乾笑兩聲。
也不能怪員警們這麼緊張,實在是他這次的運氣又牽連太大了……
在躲槍戰時有人發現了他們,他不得不出手防衛──因從小到大的運氣實在太過「特別」,為了求生,他到底也在各種情況下練出了還挺像武打明星該有的矯健身手,那意圖對他開槍的凶手經過一陣混亂,最後被他利用現場材料制服在地,警察也在這時機好死不死地闖進那屋子,於是正壓在開槍男人身上奪去槍枝的他變成了嫌疑犯。
被槍擊而暈倒的男人送進救護車、他制服打昏的男人被五花大綁送進警局,而他也被用槍指著頭百口莫辯地來到警局被當嫌疑犯看待。
事情到這邊其實都還好,反正他行得正坐得端,還其實是個受害者,一個好的公民就該跟警察配合,所以他非常配合,相信自己很快會被釋放──一部分也是出自經驗法則。
怎知,這個應該挺認識他的警局這次換了血,負責這案子的是從別處調來的員警,對他的解釋採取完全不信任態度,非得將他當成重度嫌疑犯責問。
審問中,詢問室裡員警用來直對著他的臉讓他睜不開眼的檯燈燈管忽然爆炸,拿著檯燈的員警手整個被爆得血肉糢糊,也讓他的臉為了那些碎片而破相多了些傷痕。只是由於雙方還保持著一定距離,他受的傷害並不嚴重,因此馬上就被放置不管。
受了傷,正身在警局的員警當然得要馬上包紮,將他鎖在審問室交代別人注意別讓他趁機逃跑後,員警坐電梯上樓,卻好死不死搭上壞掉的電梯。
電梯壞了,該上樓的電梯直墜落地,雖然在掉入地下室爆炸之前驚險被應急人員停止,站在裡頭的人全都手斷腳斷都成了重傷。
全無徵兆卻壞得如此事故,所有電梯一時被勒令停止使用,打電話叫來了維修公司、救護車以及消防局。
結果,遇上了酒駕。
酒駕,直接駕入了警局。
還很順便地衝撞剛好到場的救護車以及消防車。
警局的大半都給這三臺連環撞的車給撞壞了。
災情嚴重。
幸好,當初呼叫救護車以及消防車的人很有經驗,一次從四個不同的地方叫了救援。
一臺車給酒駕撞了,一臺車路上拋錨造成交通阻塞還得出動警車去處理、一臺車車上的醫師忽然羊癲瘋發作改為送隨車醫師回去,最後只有一臺車安全抵達。
根本不夠。
負責呼叫的人員決定下次要是又遇到這狀況叫車時加倍叫八臺!
冠傑,挺倒楣的,先是在檯燈事故裡給弄傷了臉只被員警丟了外傷藥膏要他自己處理,雖然沒有搭上電梯,但連三撞的酒駕車就這樣撞進他正身處的審問室裡,要不是他剛好人走到門邊所以險險避過,他現在也會是躺在哪邊等著新救護車來接送的受災人員之一。
這樣遭遇悽慘的他再怎麼說也該是個受害者,為何現在卻被像是囚犯一樣地關在一個連窗子也沒有,只有門卻關得緊緊的禁閉房,還沒有人監督他呢?
因為他太過「惡名昭彰」。
不是他是什麼槍擊要犯或是在逃嫌犯的緣故,而是他的事故與運氣實在讓人就算再科學也很難不相信這種不科學的事。
他這人,自己本身的運氣說衰其實不衰,但說帶衰人絕對很帶衰,而且都帶衰得非常誇張,絕對會釀成嚴重災禍。
由於早年父母雙亡,一開始還有親戚願意收養他,可是收養他的親戚都在收養他之後,相繼遇到各種平常人絕對不會遇到的人禍或者天災,搞得差點要家破人亡,想鐵齒繼續收養他都無力。
由於沒人敢再收養他了,被當皮球踢又還未成年的他當然得去孤兒院,但無獨有偶地,收養他的孤兒院,要不是被人收購、被高利貸威脅,甚至還有被放火或是給出軌火車撞的,總之就是也全毀得七零八落。
求學時,他換了超過二位數的學校,不是因為他品行不好或是學業成績不良,事實上他的這些都很好,只是他就讀過的學校都會在老師或同學對這讓人感覺不錯的學生多加關照時,不是半毀就是全毀,要重新開張都得花上許久的時間,也全是因為外力的天災人禍而不是他刻意為之。
讓人想跟他求償都很困難。
畢竟他自己本身也常常是受害者,在這一連串的災害中,他也總是因故受傷受難,甚至連走在路上有人跟他問路都會有混混跑來搶錢或是找碴──可這些事絕對都是在與他人發生接觸之後引發──他如果獨自一人,完全沒問題!
有人能帶衰人帶衰成這樣嗎?而且自己的時候就不但不衰還能稱得上幸運?怎麼想都不科學啊這事!只是相繼發生的事跡實在太多又太邪門了,很難不讓人在他身上貼上帶衰的標籤。
這間警局基本上他也常來,畢竟發生各種災害的時候警察九成九得出面,所以這警局裡有許多警察都知道他,每次他要進來了也一定是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給重新送出去。
他帶衰人功力強大到無人能敵的傳聞,其實也是從這警局裡傳出的。
畢竟,警局,一個應該是正氣浩浩的地方,也因為多次讓他進出而替換了好幾輪的人員,又不斷重新裝修。
今天是剛好認識他的人都忙著沒發現,最後發現的則是負責叫車的人員,所以在重新叫車後,馬上把他關到沒人會與他接觸的地方。
因為今天他遇上的事情是黑道火拚,還牽扯上了普通民眾受傷,他撂倒的人又是拿槍的,不能像過去一樣隨便做個樣子就趕快把他這瘟神送出,其他地方大半都毀了,警局正一片混亂,他才被這樣冷處理。
面對將他當成瘟神一樣對待的警局人員,冠傑並不生氣,反而還有點內疚。
現在還沒聽到有人身故的消息是他最欣慰的,他希望那些受傷的人都沒事。
儘管早年就失去父母,後來又相繼發生各種簡直比電影還要電影的災害、還被冠上衰神的外號讓很多人避之唯恐不及,冠傑的性格依舊是要人嘖嘖稱奇的正面。
明明自己打工非常辛苦,看到有人生活過不下去就會將當時有的錢全數不具名捐出,遇上能幫忙的事就全力幫忙,在幫完人後害怕又造成危害地趕緊閃遠遠,除了犯罪以外幾乎是對人有求必應,學校中有不少同學其實每次看到他都繞遠路走又在他背後指指點點,考試時貪圖他的筆記、交作業時借用他的報告他也從不拒絕。
像現在同樣無端波及槍戰,他被抓入警局時心裡慶幸西裝男已經被送入醫院;遭受這一連串的災害時,不是擔心他的惡名又添一筆,而是慶幸沒人身亡,希望大家都能早日康復。
不是他的錯但會帶衰人到恐怖境界的爛好人。
這是知曉他狀況的人對他的評價。
他也知道,但沒想過改變自己的性格。
他相信神愛世人,這一切的苦難都是神給他的考驗。神之所以要給他這麼多考驗,一定是因為神認為這對他是必須的。
他只是很抱歉為了自己的考驗而牽連了他人,希望被他牽連的人以後都可以無災無難。
所以現在,從下午三點多折騰到晚上八點多,警局的人像是完全遺忘了他的存在一樣,別說豬排飯,連個關東煮或是茶水都忘了給他送進來,他依舊不怨不怒,只是在思考不知道今晚有沒有可能離開,他明天一早還有課。
***
手錶又繞了一圈多時,門被打開了。
一個陌生人被帶了進來,警員告訴他是他的律師負責來保他出去後,放下手中的文件就閃了。
對方是個完全的陌生男人,並不是以前常見到有點混熟又不太熟的李律師,冠傑一時錯愕沒有反應。
讓對方這時正好能仔細地上下打量他一遍。
黑白分明大眼睛、又有點挺又不會太挺的鼻子、豐實又柔軟的嘴唇、看得出是個健康男孩的小麥肌、時下流行的偶像頭、站立時身形纖細但肌肉結實均勻,一眼望去是個儘管不特別俊美,卻因臉上的笑容容易要人起好感、有點娃娃臉的大學生。
這就是他要保護的人。
無論是從遠處看還是近處看,都沒什麼特別。
剛在心中下了個定論,隨即男人便注意到了新的疑點。
這是……
身隨意動,一準備確認自己的懷疑正確與否,男人便舉步朝站在牆邊的冠傑靠近。
「請問……」由於男人的靠近趕緊回過神的冠傑馬上露出了招牌的笑容,正想開口詢問便被男人的舉止給弄得傻眼。
……男人,居然彎腰到他的頸邊在……嗅?!
近在咫尺的耳朵還能聽得到他嗅來嗅去而發出的、抽鼻子的聲音?!
跟留著清爽髮型的自己不一樣,這個被稱為律師的男人髮型有點長,彎腰的動作造成他的髮絲在自己的頸邊來回輕搔,有種微妙的異樣感在胸口滋生起來。
他、他該不會……啊!
「……啊!抱歉!」慢半拍想起這可能因為自己一連串遭遇的事故造成身上有異樣的臭味,冠傑連忙退了好幾步拉開彼此的距離。「因為今天遇到的事情很多,我還來不及洗澡,真的很抱歉。」他趕緊解釋、低頭為不是自己願意的事情道歉。
「……」因他的退卻而皺起眉頭的男人倒也沒有追著他上前,只是站直了身睞向他。
剛剛心神全擺在來的律師怎麼不是李律師、是因為太忙了還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應該找機會去探望一下李律師,只要維持在時間內的接觸應該就沒問題……等等問題上面而沒有仔細觀望這名新律師的冠傑也趁機穩定心神看看他。
身高很高,比他高出半顆頭,預估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身上穿著黑白色西裝,腳踩著同樣標準配備的皮鞋,乍見時有讓他想到那共患難的陌生人,只是那陌生人由於總是佝僂著身形看起來很不體面,這名律師則是除了剛剛彎腰聞他的味道以外始終挺直背脊,給人一種高人一等的凜冽感;以律師來講或許有點長的頭髮沒用髮油梳得服貼在頭上但很整齊,肌膚是就讓人感覺到完全是做案頭工作、說不定一整天還曬不到一點太陽的白皙,五官深刻,眼睛是淡藍色,有些鷹勾鼻,嘴唇是在面相上代表冷情的薄唇,外貌看來很有混血兒的味道,帶著個銀框眼鏡,不知怎地就是讓人有種菁英、但由於太過菁英而使得神經非常纖細,要是一個不小心就會讓那太過纖細的神經斷裂的神經質感。
從小到大遇過很多人、遇過很多事,冠傑對自己看人的本領還是有點信心,儘管不能一眼望出全部,但也八九不離十,於是他馬上告訴自己絕對不要沒事去踩著這律師的地雷。
本能,讓他知道要是不小心踩到眼前人的地雷,就算他常常小災小難不斷而大難不死,下場也會被弄得很慘。
「你好,我是程冠傑。」讓兩人保持臭味傳遞不會那麼明確的安全距離,冠傑笑著對律師伸出手。「請多指教。」
「你好,我是瑪蒙,你的律師。」一如他給人的感覺是有些神經質的,自稱為瑪蒙的律師聲音以男性來說也有些高亢,雖不會予人女性化的感覺,卻同樣給人一種神經質的味道。
馬蒙?姓馬名蒙?還是就叫馬蒙,只是後頭應該加上其他姓氏?果然是個混血兒?一瞬間冠傑腦海中冒出這類問題。
就像是知道冠傑會冒出這樣的問題般,與冠傑簡單握了個手後,瑪蒙從胸前取出了名片遞給他。
「這是我的名片,我奉命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保護你的安全。」
雪白沒其他花紋的名片非常簡單,沒有時下流行的各種花紋內容,白底黑字的紙印上了瑪蒙以及律師事務所的名字、地址、他的電話號碼以及信箱。
在冠傑低頭觀看他名片的同時,瑪蒙說:「關於你在這段時間被無理限制自由、不正當殘傷你的身體、不人道將你放置在這種不見天日燈光不明的小房間刻意不讓你吃飯喝水或上廁所這些事,我都會對這間警局提出告訴申請賠償。」
冷硬的聲調顯示了對方的認真程度,一下子驚悚到冠傑,他馬上拋下正在看的名片上的問題,將名片收入自己口袋中後抬頭望向瑪蒙,從他的表情中再度肯定他真的會這麼做,冠傑趕緊搖頭又搖手。
「不不不!不用了!沒事的、我什麼事情都沒有,這些警務人員也是為了工作而已,我的傷也只是意外,他們沒有惡意虐待我!」
他的辯解卻沒讓瑪蒙改口。
只見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在微暗的燈光中似乎還白晃晃地閃了下。
「我奉命保護你,所有加諸你身上的傷害我都有責任一一討回公道。」他沒說的只是,這公道最後也不會進入冠傑的口袋,現在冠傑是他的責任,也就是「他的」,討回來的東西自然是進入「他的」口袋,跟冠傑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只是告知他這個事實而已。
鑽任何空子將眼所能見的財富盡收自己口袋,這是他的天性,就算正在工作中也不會停止他搜刮財富的本能。
「不不不!真的沒關係的,我這只是小傷擦一下藥就好,你看現在都沒流血了,男人不用在意這點小……」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無事,冠傑又動手又動腳地顯示自己完好無缺,甚至還用力抹了抹臉上的傷,雖然感到有些微疼痛依舊刻意不呼痛,原來熱切的解釋在瑪蒙無動於衷的視線中聲音微弱了起來。
但並不是因為瑪蒙的冷淡或是堅持。
而是他倏然注意到了某個瑪蒙說了不只一次卻被他忽視掉的重點。
「……對不起,瑪蒙先生。」他搔了搔臉,用一種期待到閃亮的表情看他。「你剛剛說奉命……也就是說,你不是國家公務機關派來給我的律師了?你是……『某人』派來的?」
「不是、是。」瑪蒙的回覆快狠準,半點猶豫也無。「我跟這個國家機關沒有任何關係,是與……簽了合約,要在未來一段時間內保障你安全的人。」他說,中間有段名字發音太過特別,要人一下難以跟著複誦。
惡魔王的名憑人類的舌無法正確發音。
像是隨便發音來唬弄人的發言卻讓冠傑整張臉為之一亮,好像聽到了什麼喜訊一樣整個人激動起來。
「這麼說、你就是我的『長腿叔叔』派來的人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