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項子墨一踏進教室就發現教授已經在臺上講得口沫橫飛了,但年老眼花眼鏡的作用和其厚度並沒有成正比,充其量只是裝飾品,沒有對他多注目一秒,根本連臺下超過一半的學生昏昏欲睡也沒發現吧。
項子墨瀏覽一下教室,看見趙禹又在和沒見過面的女同學打情罵俏,逕自走向趙禹替他保留的座位,才剛坐下趙禹便暫停泡馬子活動湊過來悄聲說:「欸,點完名了,你真的很衰耶。」
「……」原來不是不理學生,是點完名放牛吃草了,這個教授整學期只點兩次名,出席成績占百分之五十,這下子他期末皮要繃緊一點了,唉!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正是他現在的心情寫照。
看那女同學拿了手機按呀按,對趙禹還有他笑了下,便站起身從容離去,擺明不是這堂課的學生,似乎只是和趙禹找個聊天的地點,交換了電話號碼就等著下次聯絡了。
項子墨這才將整理好的一袋東西交給他,順道給他一記白眼。
趙禹疑惑地接過手,望了紙袋當中的東西才露出了然於心的曖昧笑容:「子墨你都看完了呀,動作真迅速啊。」
「看你個頭。」
「拜託,這是我的珍藏當中的精選耶,有制服系列、OL系列還有人妻系列,種類齊全包君滿意的,對吧對吧?」
「是啊是啊……」項子墨陪笑著眼神卻絲毫沒有笑意,情況會變這成這種難以收拾的慘狀,一開始的起源都是A片惹的禍,雖然知道就算沒有趙禹給他的A片,美珍依然能讓事情弄得天翻地覆,但是現在他很想找個人來出氣,皮笑肉不笑的問著:「種類齊全是吧?該不會還有男男片吧?」
「……」趙禹明顯愣了下,緩慢地回答著:「這個……我倒是真的沒有……不過你哪時對男男片有興趣了?該不會……你改變性向了吧?」
項子墨瞪著眼正想辯解,趙禹將手伸到他面前制止他開口,露出悲天憫人的神情像看著需要得到救贖的小羔羊說著:「我都知道,你不用說了……你放心,我不會歧視你的,難怪你都不交女朋友,這下子總算真相大白了……但是,如果你愛的是我,我只能跟你說抱歉了,我們只能當朋友,不能擦出超乎友誼的火花……」
「白痴啊你!我才不是……」
「你真的不要擔心,我不會因為你的性向排擠你的,你有戀愛問題依然可以來請教我,至於男男片我回家再替你搜刮,看你喜歡哪種類型的保證應有盡有。」趙禹萬分誠懇的說著,只是那表情讓項子墨有想扁人的衝動。
全班同學都被他們越漸拔高的音量拉過了注意力,臺上禿頭的老教授臉上冒出了幾道青筋,捏著書本壓抑地喃著:「趙禹……項子墨……」
當事人卻完全沒有發覺自己已經成為注目焦點,項子墨發覺自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一般而言他會放趙禹繼續唱他的獨角戲,等他瘋癲夠了自然會乖乖閉嘴,但是受到昨晚事情的影響,項子墨竟也難得的激動起來,就連說出口的話都讓人瞠目結舌不已:「我對男人才沒有興趣!就算你找男男片給我,我看了也不會有反應!」
「就說子墨你不用害羞了,我知道最近這種很流行,雖然聽到時我還是嚇一跳,但是身為你的好麻吉我支持你,我還能帶你去Gay Bar唷!」
「不、需、要!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當然有……」
「你們兩個夠了沒啊──!」板擦與教授的怒吼一起砸了過來,兩人這才發現全班百隻眼睛都盯著他們看,眼睛緩緩的瞄向臺上滿臉通紅的老教授,他的表情讓人害怕他是否下一秒就會心臟病發作,教授咬牙切齒的對著兩人說:「下課來我研究室報到!」
項子墨垮下了臉,被趙禹這個蠢材激得失去理智,剛才他都說出些什麼話來……這不是……人盡皆知了嗎?他紅著臉垂下了頭,直想鑽回母親娘胎,當作沒來過世上該有多好。
下課在眾人注目下抬不起頭地來到教授研究室,站在門外等候,他不禁斜瞪了趙禹一眼,啐罵了句:「都是你啦,哪時不耍白痴偏要在上課耍!」
「哎,放心啦,只要是男人都受不了這種東西的賄賂的。」趙禹一臉安啦的神情,提起方才項子墨還給他的紙袋說著,便立刻敲了敲門進入研究室,項子墨恍惚了數秒才明白趙禹的意思,臉色一變旋即衝入研究室阻止那個腦殘的自殺行為。
靠!哪個學生會提一堆A片給教授說不要當我!
只是這幾秒之差便釀成大禍,看著趙禹笑吟吟的解釋裡頭有哪些系列,有哪些知名女優,項子墨都要昏倒在地口吐白沫了,看來重修的科目又多了一門。
不過老教授只是白了趙禹一眼,淡淡的道:「真的是沒個正經,你們上課安靜點,我也不喜歡當人。」
「嘿嘿,老師抱歉啦,下次不會了。」趙禹嘻皮笑臉的,似乎和教授十分熟稔。
「那邊那個聽到沒?下次別再翹課了。」
「呃,是……」
走出教授研究室,項子墨好奇地問著:「你跟老師很熟喔?」
「女生都嘛很喜歡裝可愛、裝可憐去向老師求情,我陪著去自然就熟了啊。」
……那八成連教職員都知道趙禹這個花花公子的名號,試想每回陪同的女同學都不一樣,還不引人注意嗎?
項子墨懶得替他惡名昭彰的名聲擔心,話題一轉問起了最重要的事:「你們家有空房子可以給我住的嗎?不用太高級,能住就好,我會付房租的。」
趙禹攬住他的肩搖了搖頭:「跟我說什麼房租啊?要住,住我家就好啊?」
「你家……我住不習慣。」
決定要逃離封佾家之後,便認真地思索過住宿的問題,當然是不可能再去麻煩廟祝,左思右想也只剩下趙禹能提供他幫助,但是他實在沒辦法被當成大少爺的貴客侍奉,感覺太彆扭了。
「喔……那也是有啦,我家在這附近的房子有五間吧?不過去掉兩間是店面……最近的是這個。」趙禹十分熟練的寫了個地址給他,也順道把鑰匙給他了。
這讓項子墨覺得奇怪了,平時都是司機接送的趙禹哪會這麼熟悉附近有多少房子,連地址都倒背如流的,忍不住問了:「你怎麼這麼了解?」
「喔,狡兔有三窟嘛,想要金屋藏嬌房子要多一點,每次帶回家的地方都不一樣才不會被前女友撞見啊!哈哈……」
……這種花心混帳怎麼還好好的存活在人世,蒼天無眼啊……
鄙夷地撇了撇嘴,項子墨才接過地址,頗沒誠意的說了句:「謝啦。」
趙禹繼續附註說明:「有水有電,定期有人打掃也很乾淨,啊……要不要我派人去服侍你?」
「不用了。」他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住他們家的。
「那好吧,看你住得怎麼樣再跟我講。」
放學之後,原本習慣性的要去老闆店裡,卻止住了腳步,住到封佾家之後只要有空都還是會去老闆那裡幫忙,儘管老闆說不用了他還是覺得自己有義務,畢竟現在會關心他的人屈指可數,而老闆絕對是最讓他感激的一位。
素昧平生便收留了他,讓他做簡單的工作也能領到足夠過活的薪水,最後還幫他找了個沒有後顧之憂的住所……好吧,雖然這句到後來變卦了,但老闆的出發點都是為了他著想的,事情的變化也絕對是老闆始料未及的吧……
而現在的他,似乎沒有臉見到老闆了……
輕歎了下,便拿起紙條向地點走去。
不過到達目的地還是一陣傻眼,為什麼連在市區都能有這麼巨大的宅邸啊?摸出鑰匙打開大門,裡面竟有一段小庭院,踩著彩石鋪成的石磚路才到了玄關處,一打開也被寬敞的客廳嚇住了,因為整個一樓除了廁所和廚房便沒有其他隔間,客廳自然是大得嚇人。
嚥了口唾沫,項子墨緩緩的關上了門,不知怎麼的,他內心有些不安,這間宅邸大歸大、乾淨歸乾淨,但是卻有種古色古香的感覺,連設置都有些日式,地板全是木質的,客廳也是較矮的長桌與坐墊,有種說不出的懷舊味。
但是這種屋齡久遠的房子,就算歷經幾次翻修,有些東西還是會隨著時間……越來越多吧……
他定下心神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脫下了鞋踏上木製地板,在角落找到了樓梯登上了二樓,二樓一上去便是一條長廊,左右兩邊像旅館一般有許多門,明顯的隔成了許多房間,項子墨刻意選了離樓梯最近的第一間,扭開之後是潔淨的白色床鋪與一應俱全的傢俱。
隨手把包包一丟,便掏空心緒的往床上一躺,盯著天花板發著怔,好像想了許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好一會兒才翻開背包將他隨身攜帶的,父母的合照放在床邊的櫃子上,望著望著有種疲倦一股腦兒湧上的感覺,渾身都疲累不已,也很難得的沒有在看著相片時落淚。
但大約是昨晚失眠,才躺沒一陣子,睏意便風捲殘雲似的吞噬了意識,連襪子都沒脫,就抱著薄被沉沉的睡去。
等到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從橙色的黃昏景色轉為一片漆黑,他驚坐了起來,原來自己不小心睡著了嗎?
項子墨扒著一頭亂髮,都覺得髮裡出油了,說起來自己昨天沒洗澡呢……他拉著衣裳露出嫌惡神情,翻著背包裡寥寥可數的家當,拿出了換洗衣物往樓下走去。
原本明亮的室內,此時黑漆漆一片,項子墨心裡有些恐慌,摸著牆趕緊把樓下的照明全數打開,進了廁所才知道原來一樓的廁所真的是用來方便的,不具有沐浴的功能,這才抱著衣服又上了二樓。
左右看了看都是房間,這才瞧見最底好像有個轉角,便想去一探究竟,在長長的走廊之上走了幾步項子墨開始埋怨為什麼這地板要用木質的呢?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嘎吱聲,讓人心底發毛。
嘎吱──嘎吱──
後方好像有腳步聲,項子墨嚇了一跳,倏地回頭,什麼也沒瞧見,他自嘲了下,這房子裡哪還會有別人在呢?轉身又繼續往前進,才走了兩步,除了自己踩在地板上的嘎吱聲,的確後方又傳來了兩聲。
他僵住了,背後一陣涼,不由得加快腳步,腳步聲也如影隨形的跟著他,他不敢回頭不敢停下,用盡全力跑進了轉角,果然見到浴室的垂簾,立刻跑了進去反手就將門鎖上,立刻就聽到什麼撞上門板的聲音,碰的一聲相當響亮。
項子墨餘悸猶存的盯著門,渾身發顫退後數步,心臟跳得相當急促,總覺得不可能因為門關上了那東西就進不來,恐懼的四處張望,火……他需要光明的火焰來自保……
但是這是浴室,怎麼可能會有火呢?
水……熱水,說不定一樣是燙的,能退阻它!
這麼想著連忙扭開熱水,熱水器一下子就加熱完畢,流出熱騰騰的水來,讓室內一片氤氳,儘管有熱呼呼的水蒸氣,項子墨卻全身都發寒,忍不住將冰冷的雙手浸入滾燙的熱水當中,燙紅了一片還毫無知覺,怎麼樣也不肯將手從水裡抽出。
本應燙到失去感覺的雙手突然被極端的溫差又有了知覺,高溫的熱水竟以極快的速度降溫,等到項子墨發覺時為時已晚,池中的水已然結凍,他的兩隻手便被困在其中,讓冷冽的冰晶將極寒的溫度傳入肌膚,這下子被燙傷又忽地被凍傷痛楚倒是清晰地讓人想尖叫。
使勁的抽著手,怎麼樣也無法從大片的結冰當中拔出,項子墨一臉蒼白的滴著汗,緊張不已頻頻回頭看著緊閉的門,總覺得下一秒就有什麼東西要破門而入。
用力得滿頭大汗,仍然不見效,項子墨乏力的跪在浴缸邊,低下的頭隱約看見細微陰影從透明泛藍的結晶當中顯現,越來越上面,依照輪廓猜測是……焦黑的一具人體,像從水中浮起一般,一點一點侵蝕著冰塊,逐漸向項子墨逼近。
全身都因惡寒而發起了顫,死命的拔著被定在冰塊當中的雙手,手腕處都因拉扯而刮出了血水,眼看著黑屍距離自己的手越來越近,倏地靈光一現,以兩手被束縛的姿勢艱難的以腳踢著還在噴出熱水的開關處。
就算剛流出的熱水溶了落點處的冰,形成一個圓弧狀的凹陷,距離項子墨的雙手還是有段距離,好不容易踢著了轉換成蓮蓬頭的按鈕,掛在牆上的灑水頭便淅瀝瀝下起溫熱的雨,再奮力的用腳一勾連接的水管,灑水器掉了下來落在冰上,熱水不偏不倚集中在他的雙手,溶掉了大半的冰,項子墨再暴力的一扯,雖然扯破了不少的皮,卻也終於脫困。
但這只是遠離了冰中的黑屍一小段,門外也不知有什麼東西在虎視眈眈……為什麼,他不管到哪裡都要面臨這種事……項子墨無助的退著,六神無主的盯著蠢蠢欲動的冰層,一下子就退到了最底,在牆邊倚著洗手檯,腦後是一大片光滑的鏡子。
聽見身後什麼東西喀喀兩聲,項子墨正想回頭去看,便以眼角瞧見鏡中探出的兩隻乾枯的黑爪大力的捂住他的嘴,將他整個人拽到鏡子邊,黑色爪子使出的怪力讓他怎麼掙扎也逃脫不了,尖銳的指甲甚至刺入他的皮肉當中。
營養不良的乾癟枯爪雖說不能完全掩住他的口鼻,使他不得呼吸,但是的確讓項子墨呼吸困難,除了傷痕累累的雙掌,連臉部都開始脹紅。
啪滋──啪滋──
冰層開始劈啪龜裂,黑屍逐漸的露出了形體,相當緩慢而僵硬的,它坐了起來,直挺挺的毫無生氣卻詭譎萬分。
以僵直的動作扭過了身,望向了項子墨,並遲緩的站起身向他走去,沒有瞳孔的白色眼睹是它全身上下唯一不是黑色的地方,恐怖的瞪著項子墨,眨都沒有眨,轉都沒有轉,兩手直直的向前伸著,步步逼近,不知是想對他做些什麼事……
「唔──」項子墨驚恐的發出嗚咽聲,是要扯斷他的四肢?還是要挖出他的內臟?還是要捏碎他的頭顱──
接二連三的撞鬼遭遇讓他身心俱疲,項子墨垂下了雙臂,不再掙扎,雙眼無神地瞅著即將奪去他生命的黑僵屍,啊……死了也好吧,死了也算是另一種的解脫,這種痛苦的日子他累了、倦了、膩了……
灑脫的接受死亡之後,他的心如釋重負的輕鬆起來,眼前出現許多人的臉龐,將在黃泉路上迎接他的父母、收留他的廟祝、他最敬愛的老闆還有那些算是朋友的趙禹和美珍……
最後不知怎麼的跑出了封佾的臉……雖然真的老是欺負他,還對他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但他的確幫了自己不少次。
好像是在將死之前,什麼都看得透,那些讓他耿耿於懷的事,雖說歷歷在目,現在卻輕得像是浮雲一般……
唉,真沒想到封佾的臉出現了那麼久,火大的表情還栩栩如生的在黑屍的後方,就連離津都出現了,兩人施法的樣子真是又帥氣又好看,咦?擋住視線的醜陋黑屍怎麼不見了?
箝制項子墨的黑色爪子也倏地消失,他還沒回過神,就被粗暴的擁住火辣辣的激吻著,琥珀色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著近在眼前的俊顏,動也不動的任他汲取口裡的津液,舌頭深入口腔讓他微微發出低吟自己也沒發現。
「嗯……」
離津盡責的在一旁當作隱形人,悶不吭聲的垂著頭,依然面無表情的臉上只有同樣漂亮的琥珀色雙眸閃過一絲難堪。
吻了好半天,封佾才拉開人,惡狠狠的笑著威脅:「項子墨你好大的膽子,敢離家出走是吧?」
項子墨張著唇喘息著,兩眼除了深吻的淺淺渙散還呆愣愣的望著人,真的是……本人,這一瞬間很多東西一湧而上,有點想哭卻不知道為什麼,有個想法蟠踞在心頭……
他知道自己這輩子是離不開這個人了。
妖魔鬼怪不斷的受他吸引前仆後繼的想要撕裂他,不管怎麼樣還是要依靠封佾,自己才能逃過一劫,這條小命幾乎是掌控在他手中的……這是幸還是不幸?他不知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
封佾冷笑一聲,瞟了一眼離津示意:「你沒忘記離津符咒上的媒介是你的血吧?都能控制你身體了,還找不到你?」
果然,自己不管逃到天涯海角,還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項子墨這麼想著,卻沒有露出任何哀悽的神色,依舊是傻傻的望著封佾,他的心情複雜得自己也理不清,對自己必須依附封佾才能存活感到有些悲哀,卻又有些釋懷,也對他都已經準備要接受死亡時的搭救激動不已。
見項子墨沒有像之前一樣露出像是要被謀財害命的膽怯表情,反而靈魂出竅似的望著自己,表情很呆滯眸中的神色卻很複雜,封佾皺了下眉,這是真的被嚇呆了麼?
再瀏覽他臉上被尖銳指甲刺出的血洞,兩隻凍紅還滴著血的手,他眉頭皺得更緊,以前是知道這傢伙復原能力超強,像是蜥蜴斷尾還能迅速再生一般,所以也不是太在意,喔,應該說他從來都沒把別人的死活放在眼裡。
但是現在,他有種覺得自己的所有物被破壞了的不爽感受。
「離津,帶我們回去了。」
「是。」恭敬的行了禮,離津臉上恢復了原本毫無波瀾的模樣。
「等、等一下……」看了離津走了過來扶起自己,項子墨連忙開口:「那個……」
「幹什麼?你還想待在這裡?」封佾凶惡地瞪著人,忽地又使人發寒地笑了起來:「哎,這間屋子陰得很,剛剛那些都是開胃菜,入夜之後嘛……什麼牛鬼蛇神通通都有可能跑出來的啊……」
「不、不是……」項子墨雖然剛才決定要死了,但是此一時彼一時,而且剛才那是窮途末路只能面對現實,現在說到死,又是免不了心靈、身體反射性的恐懼,封佾家再危險也比這裡好上許多,他連忙解釋:「我的東西還在房裡,讓我收拾一下……」
「哼哼,看你平時是顆軟柿子很好欺負,沒想到還挺有種的,還是預謀逃亡呢。」
「呃,臨時起意、臨時起意……」
趕緊抽著嘴角陪笑,前幾小時還想著要逃離這個人,現在卻怕死了他將自己丟下不管,項子墨發覺自己不只懦弱,還三心二意得很。
整理好了背包,項子墨深深有種他到底在做什麼無力感,繞了這麼一大圈,結果還不是要回到封佾家嗎?輕歎了口氣,走到離津面前,尷尬的笑著:「那個……麻煩你了。」
說實在他和離津的關係也稱不上主僕,頂多就是頂著一模一樣的外表,又碰巧住在同一屋簷下的室友,唔,還順便享受到他所料理的美味三餐這樣,更何況剛才封佾旁若無人的拉過他就親,就算是式神他還是覺得頗難為情的,垂著頭看都不敢看他。
離津點了下頭,一手輕搭住他的腰,項子墨有點疑惑,之前離津帶著趙禹走的時候是用公主抱的,現在有兩個人要怎麼走?頭一轉再望望眼前破裂的的窗戶,要入侵民宅相信封佾大師一定有更好的法子,到底為什麼要這麼轟轟烈烈的破窗而入啊──
還好這是趙禹的房子,他肯定不在意,要不然他要怎麼向人家交代?
突然身子一輕,他嚇了一跳,離津只是兩手輕輕一帶,三個人便身輕如燕的躍出窗外,俯瞰著底下掠過的景色,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是傳說中的飛簷走壁?
讓離津帶著人飛掠在夜晚的城市中,只感覺風從耳旁呼嘯而過,三兩下的就回到封佾家,這麼方便迅速,難怪有離津在的時候封佾都不開著他的豪華房車。
才剛到家封佾便對項子墨露出嫌惡的眼神,將鼻子湊近他輕嗅著他身上說:「你昨天沒洗澡吧?快去,都聞到臭味了,別弄髒我家。」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項子墨想反駁但是沒那個膽,也微微紅了臉聞著身上,欸,真的有那麼髒嗎?
一進房就有人……不,是鬼,似乎完全沒聞到封佾所說的異味,就這麼撲了過來,淚眼汪汪哭得像被始亂終棄似的指控著:「你怎麼可以一聲不響的走人,沒良心沒良心你王八蛋,你走了我的幸福怎麼辦──我都還沒有用你的身體對大帥哥這樣還有那樣,你不打算負責嗎你──」
這番話整理一下,也就是讓她利用的東西怎麼能還沒物盡其用就跑掉,十分沒有道義可言的迎接詞,尤其看著亮著的電腦螢幕還在播放奇怪的影片,分明前一秒還樂悠悠的玩著他的電腦。
項子墨無奈的閃過撲到身上的腐女攻擊,被碰到又要鬼上身了,雖然美珍這麼不仁他也無法不義,帶著歉意回應:「對不起啊……只是有點想不開吧。」
「有什麼好想不開的?」美珍一臉奇怪的審視他。
項子墨心虛地低下頭沒說話,逕自走到床邊放著東西,美珍這才兩手環胸飄到他旁邊,想起了一直忘了向他說的事,神情像是大姊姊教訓自己的弟弟:「我是不知道你和大帥哥發生了什麼事啦,今天就是陰陽怪氣的,可是我跟你說啊,昨天大帥哥為了救你連自己命都不要了耶!」
「蛤?」
望著項子墨一臉錯愕,擺明了不信的表情,美珍更是堅定的說著:「蛤什麼蛤,是真的!我看得很清楚,你快從上面掉下來的時候,他就拉住你,結果才陪你一起摔到地上的,而且我賭他也不知道地上有安全氣墊,不然就不用拉你了啊!」
項子墨還是像聽著天方夜譚似的乾笑著:「……妳看錯了吧?妳不是一直在底下的嗎?這麼遠八成是錯覺、錯覺……」
「吼,你不知道鬼的視力很好的嗎?我看你不是在看你,是在看你的毛細孔有沒有堵塞!」
喂,這不是視力問題,這已經是顯微鏡了吧?
「呃,這個……可是……」項子墨看她說得這麼信誓旦旦,也沒辦法再反駁什麼,只是……那個大惡魔為了救他差點送死,這怎麼樣也很難讓人置信啊。
「唉,看來堵塞得很嚴重。」
「哈哈……我先去洗澡……」項子墨覺得自己再這樣糾結下去一定會信以為真的,連忙拿了衣服溜出房間,只是剛走到客廳就撞見了封佾,想著美珍說的話,又想起今天又被他救的事情……
「呃……那個……」項子墨低下頭瞄著右側的地毯吞吞吐吐的,要不是他現在手上抱著換洗衣物,搞不好還會彆扭的絞著手指,好一會兒才說出口:「昨天跟今天……都很謝謝你。」
接著不等他回應就連忙逃進浴室裡,封佾盯著項子墨的背影挑了下眉,眸子一轉便思索起來,看他這副模樣,大約是那女鬼和他說了什麼,果然當初留下她是正確的選擇。
一開始是因為懶,有沾染到神力的鬼魂,是一種模糊界線的存在,處理起來相當麻煩,而且他封佾本來就不是會做白工的人,當初要不是因為大哥的關係,他才不會平白無故的就去學校救項子墨。
後來是因為好玩,哎,看一個笨蛋被他牽著鼻子走,另一個笨蛋為了掩飾漏洞百出的附身案件,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配合,臉上還要苦哈哈的掛著笑,實在是有趣得要命。
到了最後……說穿了也只是想吃豆腐罷了。
沒想到那女鬼現在還有入侵滲透那顆木頭腦袋,扭轉改變他根深蒂固的觀念與心結的作用,看來……這女鬼還能留一陣子。
美珍正好從房裡飄出來,看見封佾垂下眸算計似的笑不由得臉紅捧心尖叫:「啊──大帥哥不愧是大帥哥,就連暗算別人的表情都好好看啊──」
封佾嘴角揚起的弧度更高了,不好意思,被算計的人就是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