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兩人在長椅上坐下,椅子很寬,小鷹飛到中間站好,剛好將他們隔開了,看著馬面又放了幾顆花生在椅子上,小鷹喝一口奶茶叼一顆花生,像是吃得很開心,鐘魁忍不住問:「馬叔你們鬼差也吃東西嗎?」
「沒事幹,閑著也是閑著,你看漢堡就知道了。」
「是啊是啊,那你最近過得好不好?」
「還是那樣,作為鬼,再好能好到哪兒去?」
幾聲詢問都被馬面粗聲粗氣地擋了回來,鐘魁沒話說了,雙手捧著奶茶杯默默地灌飲料,馬面看看他,覺得自己的話有點重了,便主動問:「你好像不太好啊。」
「好就不會來醫院了,」鐘魁轉頭看他,笑嘻嘻地說:「不過沒想到會遇到馬叔,所以我覺得來醫院其實也是挺不錯的經歷。」
原來這笨蛋不說話是因為在發笑啊。
在發現了這個祕密後,馬面不快地頓了下蛇矛,心想早知道他就不用擔心了,現在死小孩的心思真是搞不懂。
「馬叔,剛才那個人出現時你也在的吧?」
詢問傳來,馬面哼了一聲,「什麼東西啊,不知道!」
這反應完全不像是不知道的樣子,想到馬面是因為擔心自己,才會一直藏在暗中,鐘魁很開心,又灌了兩口飲料,說:「我沒有怕傅燕文,而是就算我逞強,東西還是會被搶走的,如果我受了傷,可能就沒辦法給張玄他們傳信了。」
「看來你還沒有笨到姥姥家。」
「但他的話讓我害怕,」鐘魁看著他,很認真地問:「我是不是真的是怪物?」
砰!
蛇矛撞地的響聲重重傳來,看馬面的表情就知道他非常不爽聽到這話,鐘魁怕他發怒,正要安慰,就聽他說:「什麼叫怪物?只有自以為是的人才會把跟自己見解不同的對立面認為是怪物,大多稱呼別人是異類的人,他們最恐懼的不是異類,而是他們自己,因為他們怕自己是失敗品,所以才會不斷通過否定對方的存在而肯定自己。」
一番話說下來,字字擲地有聲,鐘魁聽得心折,最初的茫然跟傷感瞬間消散一空,崇拜地看他,「馬叔你好厲害,說話跟馬先生一樣有哲理!」
前一句誇讚讓馬面很自得,但越聽越不是味,哼哼哼了兩聲,本來想反駁,又覺得那樣太幼稚,改問:「他對你好不好?」
「很好啊,」說到馬靈樞,鐘魁的眼睛瞇了起來,「有給我加很多公司福利,工作也不是很難做,做錯了也不會被罵。」
「好屁啊!」馬面繼續頓蛇矛,憤憤不平地說:「他要是真關心你,就不會在你昏迷時還跑去做事,大家都走了,把你一個人留在醫院,就沒想過你會遇到危險?」
「剛才是意外啊。」
「這世上沒有一件事是意外,前面的因造成後面的果。」
鐘魁不是很贊同馬面的話,但為了不惹他生氣,他連連稱是,就聽馬面又說:「我問你,如果你不小心來到現在這裡,發現你變怪物……不,應該說你發現自己的死是你最信任的人害的,那你是會接近她還是為了不讓她害你而先殺了她?」
「馬叔我不懂,我本來就在這裡啊。」
「笨死了,我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孩子。」
馬面在嘴裡小聲嘀咕著,見鐘魁還在莫名其妙地看自己,他沒好氣地說:「聽不懂你就去問下張玄……不,那笨蛋估計也不懂,要問聶行風,讓他告訴你這個道理。」
「不用了吧,反正我都已經是這樣了,問不問有什麼區別嗎?」
「我讓你問你就問,怎麼這麼多廢話。」
見鐘魁把奶茶喝完了,馬面過去把他的紙杯收走,又順便把小鷹搞出來的垃圾也整理了,見他要離開,鐘魁有些不捨,跟上去,問:「馬叔你什麼時候再來?」
「該來的時候就會來了,不過我不想在醫院見到你。」
馬面給小鷹打了個口哨,小鷹吃飽喝足,衝鐘魁揮揮翅膀先飛走了,鐘魁還要再問,就見馬面高大的身影在眼前閃了閃就不見了,只留下一句話,「記得給聶行風打電話,馬上打。」
「是。」
鐘魁衝著無人空間揮揮手,窗外月光灑進,轉眼空靜下來的氣息讓他有些不適應,還好時間已經很晚了,周圍沒人,否則看到他一個人自說自話,一定會把他送去精神病院的。
他拿出手機,在翻通訊錄時有些猶豫,他知道張玄他們全部離開不是不擔心自己,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怕打電話會打擾到他們,但對於馬面的交代他即使不明白,還是會本能的服從,就像馬靈樞交代給他的事他一定不會反抗一樣。
反正人偶的事他要告訴張玄,所以這也不算打擾吧,幾秒躊躇後,鐘魁把電話打了出去,過了好半天電話才連上線,張玄在那頭小聲問:「你醒了?身體沒事了吧?」
「還好,不過我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這是很正常的,我每天包括現在都在面對奇怪的事。」
鐘魁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馬面執意讓他跟聶行風聯絡了,長話短說,他直接問:「董事長在附近嗎?請把電話轉給他。」
「欸?你找董事長,為什麼要撥我的電話?」
鐘魁怎麼敢說那是因為你不靠譜,呵呵道:「我想董事長太忙嘛,所以先跟你打聽一下。」
「什麼叫董事長忙啊,最忙的那個人是我好不好……」
張玄嘟囔著轉身去房間裡找聶行風,他們剛才在王四平的公寓裡跟房東聊天,有聶行風出面,房東對他們的提問回答得很詳細,但可惜沒有問到什麼可靠的消息,王四平的家也很空蕩,大家正在商量接下來怎麼辦,鐘魁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聽說是鐘魁的電話,聶行風讓張玄跟房東繼續聊,他出去接聽,聽完鐘魁的講述,他很驚異,轉頭看看房間裡面,又往前走了幾步,小聲問:「你的床墊下怎麼會有人偶?」
「不知道啊,我一覺醒來,就發現人偶在耳邊吵,就像是附在我身上的鬼的那種吵法。」
「漢堡也不知道?」
「應該說我不知道漢堡去哪了,好像聽牠說要去哪裡看熱鬧的。」
那位陰使大人真是靠不住啊,早知道臨走時他就特別叮囑一下了,還好鐘魁沒出事,聶行風說:「看來傅燕文是特意去搶人偶的。」
「順便下挑戰書,我聽他的口氣是這樣的,董事長,那人偶到底是什麼來頭啊?為什麼大家人手一隻,連神祗也想要?」
聶行風也不清楚,但他知道傅燕文會急著要那東西一定有他的理由,便安慰鐘魁別擔心,說等這邊事情辦完他們就馬上回去。
聽聶行風的口氣,鐘魁就知道事情辦得不順,但馬面交代的事他又不能不問,躊躇著說:「董事長有件事我現在可以問你嗎……其實是很無聊的事啦,你要是忙,回頭說也行啊。」
如果忙那還好,問題是毫無線索,更糟糕的是在進了王四平的家後,聶行風感覺到了屬於戰神的殺氣,這種感應讓他很不舒服,他想張玄應該也覺察到了,但因為有外人在場,他們都沒有捅破。
剛才大家在房間裡找了一遍,張玄還用五色水等招魂物品尋找張雪山的魂魄,但都一無所獲,聶行風正想著接下來去跟銀白兄弟會合,聽鐘魁問起,他說:「沒關係,你說。」
鐘魁把跟馬面見面的事說了一遍,最後又特意轉述馬面向他發問的事,說完話半天不見聶行風回應,他很不好意思,「對不起啊董事長,我想馬叔只是無聊隨便亂問的,你去忙吧,別放在心上。」
他說完就要掛電話,被聶行風叫住了,「他是這樣向你提問的?」
「一字不差,雖然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麼奇怪的問題啦。」
「我知道了!」
「欸?」
「原來原理在這裡,我們之前都想錯了,」聶行風很高興地對他說:「如果你再見到馬叔,替我謝謝他,先這樣,我回頭去找你。」
鐘魁很想說不用了,他已經醒了,身上也沒有不適,準備一早就出院,可還沒等他回覆,聶行風就告辭掛了手機。
通話結束,鐘魁還沒反應過來,獨自坐在長椅上自言自語:「這到底是什麼問題啊?莫名其妙的,更神奇的是董事長居然還聽懂了。」
如果漢堡在場,一定會諷刺鐘魁說智商是硬傷,硬體設定不同,他不懂完全可以理解,但很可惜漢堡現在已經飛到了聶行風這邊,還在黑暗中跟他搖翅膀打招呼,但聶行風沒發現,通完電話就匆匆回了房間。
見房子裡有外人,漢堡便沒跟過去,往屋簷上一趴,準備過會兒再現身。
張玄還在跟房東聊天,見聶行風回來,他打住話匣子,找了個藉口離開,自始至終曲星辰都沒開口,直到走出公寓後,他才問:「一無所獲,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張玄的法術馬馬虎虎,但曲星辰卻是實打實的修道高手,連他也束手無策,聶行風覺得很誇張,就像一個案件一定有凶手一樣,張雪山殺人移魂後,絕對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下,如果他們找不到,那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從最開始就追錯方向了。
想起鐘魁的話,聶行風愈發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就聽張玄問:「剛才鐘魁那麼急,找你什麼事?」
「他問了我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有外人在,聶行風沒提人偶的事,而是說了個讓張玄感興趣的話題,果然張玄順著他的意思問下去,「是什麼是什麼?」
聶行風正要解釋,忽然眼前黑影一閃,一隻形似鸚鵡的小鳥展翅飛到了他們面前。
說是「形似」,是因為小鳥身上穿了一套西裝,臉上還戴了副特製的墨鏡,不要問鏡腿掛在什麼地方,因為天太黑,聶行風也看不清,只看到小鳥頭頂上豎起的那撮趾高氣揚的毛毛,讓他判定那是漢堡大人。
「噗!」
張玄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而且很捧場的給了反應,看著漢堡神神祕祕地飛過來,停在了旁邊的樹枝上,衝他們前後左右做著試裝的動作,問:「怎麼樣怎麼樣?我前段時間訂做的東西,今天總算到手了,雖然價格不便宜,不過還是物有所值吧?」
「是不是物有所值我不知道,」張玄咳嗽著問:「我只想問你一隻鳥穿衣服是要做啥?」
「低調低調,現在我是名人了,整天裸體到處跑不太好,而且不扮裝的話,很容易被綁架的。」
「……」
這是三個人聽了解釋後的本能反應,最後還是張玄忍不住問:「可是尊敬的陰使大人,戴墨鏡的鳥會更引人注目吧?」
「你不懂啦,這種行為叫做低調的高調,就比如說董事長大人接受記者採訪時會說:『其實我的資產也沒有很多啦,現在手頭上只有一架私人飛機』這樣。」
「呸,董事長才不會說這種沒品味的話。」
聽著兩人拌嘴,聶行風眉頭微蹙,張玄看到,立刻伸手把聒噪的小鳥趕去了一邊,「我讓你留下陪鐘魁,你卻去搞私人活動,你知不知道鐘魁出事了?」
「可是他已經死了啊,難不成還能再死一次?」
被擠兌,張玄伸手去掏道符,被聶行風攔住,盯著漢堡不動,漢堡見他神色比平時嚴肅得多,一秒收斂成乖乖鳥,「董事長大人對不起,我馬上回去照看鐘魁。」
「不,你來得正好,讓我明白了一些事!」
「咦?」
漢堡撓撓頭毛,還沒明白過來,聶行風已抓住張玄往車裡跑去,曲星辰不明所以的跟在後面,見轎車啟動了,漢堡急忙追上,飛進車裡問:「董事長大人您是不是有什麼重大發現了?」
「低調的高調。」
「董事長你不要聽這隻烏鴉胡言亂語。」
「牠沒有胡言亂語,牠說得很有道理。」
被讚揚,漢堡得瑟開了,抬起爪子衝張玄豎了下中指,卻被華麗麗地無視了,發現聶行風話中有話,張玄跟曲星辰的注意力都轉到了他身上,急切等待他講下去。
「我在想,也許張雪山根本就沒有附身在王四平身上。」開車往張雪山家去的路上,聶行風說:「那只是個幌子,讓大家就算猜到張雪山在利用別人的身軀移魂,也會把那個人想像成王四平,但實際上他暗度陳倉,利用其他手法脫逃。」
「王四平的長相身材跟謝寶坤很像,所以最先張雪山利用他,讓大家認為自己的死是謝寶坤的報復,在重金之下,王四平答應了這個看似簡單的差事,卻沒想到這個選擇讓他走上了不歸路。」
一個不重要的人的死對張雪山來說無關緊要,他只想引開大家的注意,那天如果張玄發現他的死不對勁,也會去追王四平這條線,而忽略真正的線索,事實上他們的確是忽略了。
剛才跟鐘魁的對話讓聶行風想到人偶可以蠱惑人心,那王四平的自殺或許正是出於人偶的蠱惑,張雪山甚至特意沒有把人偶收回,用來轉移大家的視線,如果不是剛好索仁峰出現,他們或許就會被人偶帶著一直往錯誤的方向走了。
「這樣說也是,不可能我們兩個人一起招魂都找不到張雪山的魂魄,」張玄聽得連連點頭,「那說了半天,他的魂魄到底去了哪裡呢?」
「你已經有答案了,幹嘛要問我?」聶行風微笑反問。
「不是那麼變態吧?」
要說到了這個時候張玄還猜不出來,那他就真是笨蛋了,聯想到在張雪山死亡後張燕樺的種種奇怪反應、事後她的離群索居、各種怪異打扮,張玄一拍大腿,「附在自己女兒身上,他居然做得出這種事?」
「如果一個人可以為了達到目的不擇一切手段的話,那他會比任何怪物都可怕。」
聶行風冷冷說道,真相的發現讓他的表情變得陰沉,「張燕樺在父親出事後堅持說是自己殺害的,她那樣做可能是擔心如果不進警局,我們或者謝非一定會陪著她,在一起待久了,很容易會發現她有問題,所以張雪山需要給自己一個適應身軀和緩衝的時間,而拘留所就是最好的地方。」
「真虧他想得出來,難怪穿著打扮那麼醜,要個大老爺們扮女裝,也真難為他了。」
「不僅如此,那晚曲先生去追索仁峰,之後打暈你的應該也是被張雪山附身的張燕樺,張正說那個人長得矮又臃腫,我想他或許還不適應穿女裝,再加上為了混淆視聽,就乾脆以男裝出現,以男人的身高來判定,張燕樺的確很矮。」
「為什麼張雪山要給我人偶?」
「或許是跟對付王四平一樣,他想利用人偶來蠱惑你,他知道很難殺死你,又想要你的法器,所以用人偶是最好的辦法,成功了固然好,不成功他也沒什麼損失,但他還沒來得及進行下一步,張正就出現了,他怕被看出來,只好匆忙逃離現場。」
「張雪山又怎麼會在怪物出現的地方出現?」
聶行風不顯眼地掃了曲星辰一眼,心想小神棍偶爾也犯傻,那晚在索仁峰現身後,曲星辰出現了,張洛也感覺到了,所以張雪山有所感應也不稀奇,這幾位師兄弟彼此之間可能有些外人無從知道的聯絡方式,或許是因為心理感應,或許是出自人偶之咒的刺激。
「我也很想知道曲先生那晚為什麼會湊巧的去酒吧?」聶行風把球丟給了曲星辰,「那個雷雨夜不像是出門的好日子。」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想去酒吧。」被問到,曲星辰笑了笑,笑容中多了份靦腆,垂下眼簾小聲說:「你們都知道的,我追素問很久了,有時候就會突然想見他,也許是那晚他遭遇危險,我感應到了吧?」
回答得天衣無縫,但聶行風知道這不是實話,如果真擔心素問,曲星辰該在他被襲擊的第一時間就衝上去幫忙,但事實上他並沒有那麼做,反而是旁觀了很久。
所以,那一刻對曲星辰來說,有些事比素問要重要得多。
「那這樣說的話,張燕樺或許已被張雪山散魂了,或者魂魄還被他壓在體內,不過不管怎麼說,如果不馬上救她的話,她會死的。」
曲星辰換了話題,急切得像是在潛意識的逃避什麼,聶行風便沒再追問下去,聽張玄哼道:「張燕樺會不會死張雪山不會在意的,他只要自己過得好就行了。」
「這其實還不是最糟糕的,」緊急狀態下,聶行風把重點放在了當下需要解決的問題上,「別忘了現在張雪山跟誰在一起,如果他厭倦了舊的軀體,或許會另找更好的——就算是變態,他大概也不希望以女人的狀態存在吧。」
「董事長你不會是說張雪山把韓越保釋回家,是看上了他的身軀吧!?」
張玄失聲叫道,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韓越不僅年輕,法術又高,再加上精神狀態還有問題,張雪山要掌控他實在是太簡單了,急忙催促聶行風加快車速,又打電話給銀白兄弟,詢問他們監視的情況。
誰知銀白的手機聯絡不上,張玄用意念聯絡,對面也毫無反應,漢堡見情況不妙,自動請纓先飛過去了,等聶行風把車開到張雪山家的門口時,發現漢堡化成了陰鷹原形在門口徘徊,訂製的衣服跟墨鏡都沒有了。
張玄知道不妙,沒等聶行風把車停穩就開門跳了下去,看到他來,漢堡立即迎上前,鷹爪緊緊握住,罵道:「靠之靠之。」
「你怎麼在這裡?」
「我不在這裡就被炸成灰了,他爺爺的,居然做下這麼可怕的法陣,害得本陰使剛訂做的衣服沒了不說,還差點沒命。」
陰使沒命將會怎樣張玄不知道,他現在更在意這裡出了什麼事,跑到院門前正要開門,被漢堡喝住,「小心!」
張玄及時收回了手,看到門上畫的神雷符,他明白了漢堡會這麼狼狽的原因,難怪這裡到處都畫了符籙,原來是為了封路做準備的,他哼了一聲,掏出一枚道符扔過去,就聽轟隆聲響起,那道符被震成了碎片,在夜幕裡飄飄搖搖的飛散。
「馬先生不是說來這裡嗎?怎麼也不在?」曲星辰跟隨上來,看到這一情景,失聲叫道。
張玄心一動,見聶行風跟上來,他改了反問的念頭,嘟囔:「他要是在,我還不擔心呢。」
「希望蛇兄弟沒被炸飛掉。」漢堡心疼地修理著自己的羽毛,心有戚戚焉。
三人圍著房子外沿轉了一圈,發現整棟房子都被鎮在法陣當中,看得出張雪山有精心算計過,之前的驅邪符咒只是陪襯,他在陪襯上多加了幾道符籙,就將法陣成功地轉為鎮邪,看那功力非比等閒,否則不會連漢堡都差點中招了。
「張雪山有那麼厲害?」張玄不由咂舌。
他有那麼厲害就不會裝精神病患了,想到韓越的存在,聶行風覺得現狀變得更糟糕了,問:「能進去嗎?」
「這種小法陣還難得倒我……」看了眼身旁的曲星辰,張玄臨時改口,「我們嗎?」
二人同在天師門下學道,道法殊途同歸,要聯手解開陣法其實並非一件困難的事,不過今天張玄動用了龍神,靈力損耗後他對自己的法術沒有太多自信,轉頭看曲星辰,意思是別太指望他,到時請務必多幫襯幫襯。
看曲星辰的表情,他對張玄也沒抱太多期待,或許是想到了其中的凶險,他神情鄭重冷峻,走上前,雙手並指掐出解陣的法訣,指訣快捷繁瑣,還沒等張玄跟上,門口那道關卡已被他解開了,這時張玄的法訣才做到一半。
見聶行風跟漢堡都看著自己,張玄有些訕訕,把手放下,呵呵說:「小師叔看不出你的法術這麼高。」
「是我比較了解同門的手法,而三師兄的法術自成一派,你自小隨他學習,自然對這些不熟悉了。」
曲星辰婉轉的說法給張玄留了面子,他將門打開率先走進去,其他人跟在後面,大家一進去就感覺到院子裡同樣處於強烈的鎮邪氣場中,假使一個不小心觸動機關,只怕會遭遇跟漢堡相同的狀況。
「變態!大變態!」漢堡恨恨地咒罵,為了節省靈力,牠將自己變回了鸚鵡模樣,縮在聶行風身後、也是在牠看來最保險的地方。
幾人來到房門前,跟整個陣局相比,房門只是個擺設,張玄抬腳將門踹開了,就見裡面烏煙瘴氣,充滿了嗆鼻的味道,藉著遠處投來的路燈光芒,他隱約看到客廳到處懸掛著道符,看來也是為了布局鎮煞用的。
「這應該不是二師兄……張雪山布下的,他的法術比較偏,做不出這樣的氣勢來。」
「你是說這種礙眼的氣勢嗎?」
四方殺陣各具凶險,看來布局的人是道中高手,但是在經歷了數次誅仙降魔陣之後,這種陣局對張玄來說都是小兒科了,二話不說甩出索魂絲,將懸掛在上方的符籙一陣抽卷,好好的法陣便被他攪得一塌糊塗,曲星辰訝然看他,心想要是師父在世,看到徒孫用法器當鞭子使喚,不知會作何感想。
索魂絲上的神力天然自成,它的氣場不需要張玄特意發揮就散發而出,受法陣中的煞氣影響,索魂絲的龍神被驚動了,呼嘯著躍躍欲試,要不是張玄強行鎮住,只怕它們早奔騰而出將這個局攪個稀巴爛了。
『給我老實點啊!』
在發覺自己開始控制不住索魂絲的戾氣後,張玄緊張地連連甩手,小聲嘀咕道。
神物也是看氣場的,見龍神這麼急躁,張玄就知道這個法陣再厲害也有限,否則在他被誅仙陣困住時,這兩條龍就不會大氣都不吭一聲了。
法陣很快被震散了架,聶行風跟曲星辰奔去屋裡查找線索,留張玄一個人在後面跟他的索魂絲折騰,一抬頭,見四面還零星掛著道符,他隨手扯下,正忙著,就聽耳邊有個細微的聲音在叫:「主人……」
如果沒聽錯,那該是銀白的聲音,張玄側耳細聽,發現是銀白在用靈術跟他溝通,忙用意念詢問:「你在哪裡?」
「地下室……小心埋伏……」
後一句張玄自動省略了,在客廳裡轉了一圈,找到地下室的入口,他打開門,把縮在聶行風背後的漢堡抄進手裡,衝著黑乎乎的空間扔了下去。
「張人類我靠你爺爺的!」
咻的響聲中,漢堡的大罵聲由近及遠地飛走了,接下去是劈里啪啦的一陣亂響,張玄捂住耳朵嘟囔:「去上古靠吧。」
底下罡氣很重,但修道罡氣不管是對漢堡還是對張玄來說都影響不到,見沒發生特殊狀況,張玄給聶行風打了個手勢,找到照明開關,率先衝了下去。
地下室其實只是個簡單的儲藏間,原本堆放的雜物因為受罡氣相撞的影響,橫七豎八的攤在地上,漢堡這次連原形都沒有變,氣得在空中不斷用爪子扯那些鎮邪道符,銀白則盤腿坐在房間正中,銀墨早已化回小蛇原形,被他握在掌中,另一隻手做出指訣模樣。
看得出銀白很忌諱這個鎮邪誅殺陣,他的臉都白了,感覺到張玄等人的氣息,卻不敢稍有鬆懈,還是曲星辰及時衝上去,解了法陣上方的鎮邪符咒,問:「出了什麼事?」
銀白沒回答,嘴唇動了動,然後噗通一聲,保持盤腿打坐的狀態歪倒在地上,張玄上前扶住他,見銀墨也表現得很害怕,不斷在他身上來回游走,像是在努力為他補充損耗的靈力。
「他沒事,只是這個法陣力量太強,他一時承受不起。」
銀白的功力張玄見識過,他甚至曾將害他的修道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卻失手在這個法陣中,這讓張玄很吃驚,聶行風幫他把銀白扶起來,低聲說:「韓越。」
張雪山銀白或許沒放在眼裡,但如果加上韓越,情勢就大不相同了,韓越曾是天師門下最被器重的道家高手,想到這個高手或許已成了怪物,張玄就覺得事情變得更棘手了。
隨著大家的到來,銀墨的緊張情緒稍微緩解,游到銀白身後幫他揉動後心,再加上漢堡在空中亂抓,法陣被完全擊破了,銀白逐漸緩了過來,收回指訣上的靈力,看看周圍的人,恨恨道:「我們被算計了。」
「這個我們都知道了,」漢堡追著問:「我們想知道的是張雪山怎麼會知道你們在監視他?」
張雪山未必知道,那多半是韓越感應到的,見法陣雖破,氣場卻依舊很強,聶行風說:「我們先出去。」
他們扶著銀白去了樓外的空地上,銀墨想變身幫忙,被銀白攔住,抓住他的蛇身禁止他亂動,上了車,銀白歇息了好一會兒,才說:「我跟弟弟知道張雪山法力深厚,沒敢靠得太近,誰知半路突然傳來炸雷,張雪山的家裡又響起打鬥聲,我擔心張雪山也遇到了怪物,就趕忙跑了過去。」
誰料在他們靠近同時,鎮邪法陣就啟動了,法門放進不放出,將他們生生困在陣中,銀墨之前被傅燕文傷過,沒多久就變回了原形,銀白只好一邊保護他,一邊努力尋找較弱的陣眼,就這樣退到了地下室裡,其間他還多次用意念聯絡張玄,但都以失敗而告終。
「乖乖,韓越的道行這麼厲害?」
「應該說是化魔的道者更可怕,」聶行風沉吟道:「不過張雪山一早就在樓房周圍畫下了符咒,所以他布陣並非為了對付銀白他們。」
「那是對付誰?」張玄跟曲星辰同時問道。
「誰來對付誰。」
張玄默然,他想聶行風的推想多半沒錯,張雪山既然為了達成所願,連親生女兒都可以犧牲,那其他人的死活他更不會放在心上。
「馬先生說來的,為什麼他沒來?」想到馬靈樞,張玄轉頭去看,馬靈樞應該不在房子裡,否則銀白不會這樣狼狽。
「會不會也遇到了危險?」曲星辰不肯定地說:「張雪山這麼狡猾,也許早想好了怎麼算計我們。」
聽了這話,張玄急忙打電話給馬靈樞,電話順利接通了,他馬上問:「馬先生你在哪裡啊?不是說來張雪山家嗎?」
「本來要去,不過半路插進了急件。」
馬靈樞的聲音溫和平靜,但張玄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裡的憂慮,嘟囔:「那一定是很糟糕的急件。」
「新聞你看了嗎?有關警局裡出現死屍的事件?」
張玄當然看了,那不就是他家某隻不靠譜的傢伙搞出來的新聞嗎?下午由於時間緊張,在場的人又較多,所以有關空谷死屍的事他沒說,聽馬靈樞提到新聞,他問:「你查到什麼了?」
「因為覺得太古怪,就臨時過去了,沒想到那名死者也是修道者,還是江甯金家的人。」
要不是經歷過天罰事件,張玄絕對不知道金家是何方神聖,就聽馬靈樞又說:「這個人幾十年前就失蹤了,可他依然是年輕時的面孔,所以我懷疑他跟索仁峰等人的出現有關聯。」
「你確定他真的死了?」
「死了,不過他的眼瞳有淺顯的菱形出現,再加上死屍上的氣息很怪,為了不讓屍首化魔,我暫時無法離開警局。」
「他又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馬靈樞沒回答,只說:「把電話給行風。」
張玄轉頭看了聶行風一眼,把手機給了他,為了不妨礙銀白休息,聶行風下車去接聽,張玄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過了一會兒,就見聶行風回來,說:「我跟馬先生說了張雪山附身的事,他叮囑我們要小心。」
「那我們該怎麼尋找張雪山?」曲星辰搶在張玄前面問。
「馬先生說他會跟張洛師徒聯絡,天師門下人手眾多,又都學過道法,找人比我們快。」聶行風說完,看看一車子的人,「今天跑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我先送曲先生回醫院,明天再考慮應對辦法。」
曲星辰本來婉言謝絕了,但聽說他們終歸要去醫院看鐘魁,只好同意了,聶行風送曲星辰回去,發現鐘魁早就睡著了,對面電視開著,他手裡握著遙控器,看上去一點不像剛經歷過危險的樣子。
「我就說不用擔心他吧,」漢堡看在眼裡,歎道:「馬先生那句話說得好——無知即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