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秦正在苑外徘徊了許久,終是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老爺。」
「七主子醒了?」
「沒有,老爺最好不要進去。」如月將秦正攔在門口黑臉盯著他。昨日他抱回昏迷不醒的七主子說是練功太累了。她為主子更衣時才看見那些觸目驚心的痕跡,雖然清洗過但頭髮上仍留有草屑,不用問就知道之前秦老爺對主子幹了什麼好事。
秦正點頭哈腰道:「如月,好姑娘,讓老爺進去吧。」
敬忠職守的如月丫頭就是不肯放行。「主子需要好生休息!」沒有兩三日怕是下不了榻。
「阿傑。」
「七……」
趁她回頭秦正身形一晃閃進了內堂。
「如月,外面吵……」
「阿傑,你醒了。」
阿傑見是秦正頓時火冒三丈,拿過床頭的劍想要下床教訓他,可腳一沾地就癱倒在地。
「怎麼起來了?」秦正忙上去抱起他,「這兩日都要好好待在床……唔!」胸膛挨了結實的一掌。
「你還有膽來我這兒!」
「進自個兒老婆的屋子天經地義,有什麼不敢?」秦正小聲道。
「你說什麼!」
光亮處阿傑臉色更顯憔悴,秦老爺好不心疼。「別生氣,是老爺不對,下次一定會注意。」
「你還想有下次!」
想!那銷魂的感覺……「啊!」
見秦正想入非非的樣子阿傑又給了他一掌,想到昨日被他在花叢中強要的屈辱不禁悲從中來,「對他們你是小心翼翼生怕傷著一點……」
「傑……」秦正俯在他耳邊喃呢道:「誰讓昨日你讓人情難自已……」
「唔……」
唇舌相接,極盡溫柔……
秦老爺大汗,總算蒙混過去了。
纏綿過後,阿傑躺在暖和的懷抱裡任秦老爺梳理著自他散亂的青絲。
「今兒來有什麼事?」如果沒有事這人早躲天邊去了。
「呃……阿傑,今兒是冬月十七……」
「嗯。」阿傑抬眼示意他繼續說。
「那個……南宮家的人……午時便會……啊!」
狠厲的一記把秦正整個人打出了屋門。
「殺千刀的!我這樣子怎麼見人!」
秦府,前院迎客大廳。
「見過……秦大哥。」南宮亭實在不知道怎麼稱呼眼前這個人,兄長的夫君。
「無須多禮。」
「是你!」南宮菲認出秦正,便是那參加武林大會時對他們無禮的人。
「四姑娘?」秦正挑眉,「恕在下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菲兒!」南宮瑩及時制止了胞妹的叫嚷,道:「秦大哥莫見怪,菲兒只是覺得大哥和迎親時樣貌……有些不一樣。」
「是麼?這是大主子。」秦正看向一旁的麒兒。
「大主子。」四兄妹拱手行禮。
麒兒冷道:「老七有事就不出來見你們了。」
「大哥不在府上?」南宮亭問,探子回報秦府的主人全都沒有外出。
「你想說什麼?」麒兒起身來到四人跟前,近看更加俊美的容貌讓男女皆自慚形穢。「孩兒家的遊戲我沒空陪你們玩。」
「我們只是想大哥罷了。」南宮菲高聲說道,妒忌的火焰在眼裡燒得頗旺。
「想他?不是想他門主之位?」
「你……亂講!」
不知天高地厚的南宮菲似乎不太明白秦大主子的身份地位,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對麒兒如此叫囂了。
「大主子。」不曾開口的南宮皓望著麒兒,淡道:「今時不同往日,秦府犯不著為了一個七房再樹強敵。」
如果說南宮家四兄妹讓他們有所忌諱,那就是因為這個么子。
麒兒不答話,轉身對秦正輕輕一笑,傾國傾城。
秦正站起身來,嬉笑道:「不巧,這個七房老爺我喜歡得緊。」
南宮皓眼裡暗潮湧起,歹毒之色赤裸裸地呈現出來,「那麼……告辭!」
四人剛走秦正就一屁股滑坐在椅上。
「才半年的時間他的功力又進了一層。」
麒兒哼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成天只知道吃喝玩鳥。」
「我哪有?」秦正起身環住他,輕啃那美麗的頸子。
「走開!」麒兒給出一肘子將他擊退三尺,然後快步走出大廳,逃難一般。這幾日還是少沾上瘋子,連老七都起不了床……
秦府,侍畫軒。
用過晚膳素心端上茶點,左顧右看後才道:「主子,你說我們要不要到別苑躲一躲?」
唯一白了他兩眼,道:「你那蠢腦袋又在想什麼?」
「今兒個輪到主子伺候老爺……我聽說七主子昨兒才下榻……」
「呀!我都給忘了,怎麼辦怎麼辦,還不快去收拾東西!」唯一登時慌亂起來,滿屋跑不知該先收拾哪樣。
「奴婢這就去。」
「唯一,你們要出門?」素心一出房門秦正就迎面而來。
唯一當下就想躲到桌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呵呵,老爺。」
「剛剛聽你們說收拾東西,朝中有事要你回去打理?」秦正問道。
「沒有,素心這丫頭亂說的。」說著唯一給了素心一個栗子,「還不快給老爺倒茶。」
「哦……老爺……喝喝……茶。」
秦正納悶,這幾日為何丫頭們都對他敬畏有加,不過這也不是壞事,以前他就是太沒有威嚴了。「素心,你先下去。」
「不要!」聞言,唯一叫了起來。
「怎麼了?」
「沒什麼……我……我是想要素心給我捶捶……肩有些酸痛。」
「我來,素心下去吧」說著秦正起身來到他身後,捶背。
看著素心遠去的背影,唯一從未像此刻一樣需要她。
「唯一……」
「老爺,天……天色還……還早哪……不要啊——!」
「搞什麼鬼,我都還沒使力哪。」
「我以為……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老爺我要吃了你不成?」秦正一面給他捶捏一面抱怨,便是要吃也不急在這一時。
「左邊一點……再下邊下邊。」唯一支使著。
「真把我當丫鬟了。」嘴上這麼說秦正還是乖乖地聽使喚,「唯一,」又喚了一聲。
「嗯。」唯一舒服得連連歎聲。
「上次中毒的事給我說說。」
唯一身體僵了一瞬,低聲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天下間能向你下毒卻不被察覺的人可不多。」
「這夥人大有來頭。」唯一轉身瞪眼看著他。
「為何這樣看我?」秦正心虛地撇開眼,他沒幹不好的勾當啊。
「老爺,是不是你在外面又惹上風流債了?所以人家才找你妻妾的麻煩。」
「沒……沒有的事!」明明就是沒有,在他嘴裡怎就理不直氣不壯了?
直到秦正賭咒發誓唯一才勉強相信他。
「老爺,你可不能輕易喜歡其他的人喲。」這話說得認真,可又像是在說笑。
「不會,有你們已經很滿足了。」秦正挽起他耳發把玩,神色裡充滿溺愛,「唯一,你相信我麼?」
「嗯!」
「有件事我想該告訴你……」
「什麼事?」
「江湖紛亂再起,而始作俑者是……曇。」
匡啷!手一滑,唯一手中的茶杯翻倒在桌上。
「他……武功……不是被你……」顫抖的聲音充滿驚慌。
「不……他的武功恢復了。」便是失去武功,他那樣的人只要沒有死,同樣能夠翻手為雲。
「對不起。」唯一冷冷地說。
「對不起?」
「當年不該阻止你殺他……」
秦正搖頭,「唯一,時至今日,我仍然會聽你的。」
「殺了他!殺了他!我要你為我殺了他!」這一刻唯一再也維持不了平靜,抓住秦正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喊著,眼裡抹不去的痛苦讓秦正痛到了心底。
「唯一……唯一……」秦正將他抱在懷裡輕撫脊背讓他慢慢平靜下來。「我什麼都依你,可是……唯一,別讓他成了你的心魔,我喜歡那個每天都喜笑顏開的唯一,那才是我的唯一。」
「如今的我,你不喜歡麼?」
「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是麼……」
秦正微使力將他攔腰放倒,隨後覆在他身上。大冷天兩人躺在長毛地毯上反而覺得暖和。
「我那時的唯一,張揚跋扈、欺鄰擾鄰、禍國殃民……」接住唯一揮來的拳頭秦正繼續說著,「京城裡的人見到他無不退避三尺,人稱蓋世太保……他所做的事總認為是天經地義,人們怕他躲他是天經地義,吃東西不給錢是天經地義,強『借』民女是天經地義,撞上牆柱拆了整匹城牆是天經地義…………那樣的唯一活得心安理得吃得香睡得飽……如果能換回那時的唯一我願意買下整個城池,讓所有的人見著他就害怕、所有的酒家都不敢收他的銀子、城牆他拆幾次我就建幾次讓他拆到高興……」
「嗚嗚嗚……」唯一早已哭得一塌糊塗泣不成聲,哽咽道:「還有……民……民女……」
「呃……只有這個不行。」
「嗚嗚……小氣……」
秦正躡手躡腳下床,親了下枕邊人的唇走出房屋,不想床上的人根本沒有睡著。
「老爺,你去哪?」唯一跳下床兩個箭步追上秦正揪住他不放,問道:「深更半夜的上哪兒去?」
「呵呵……睡不著……到大主子那邊睡去。」
「我陪你走過去。」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秦正摟住他顫巍巍的腰身帶往床邊。
「你騙人!上大主子那兒還用得著帶劍?」
「呃……」
「又要偷著出門對不對?」
「我只是出去辦點事兒,很快就回來。」
「何事要秦老爺親自出馬,啊?」
「正事……」秦正剛想點他的睡穴就被察覺。
唯一立即咬住舌頭威脅道:「你敢弄倒我……我……我就……洗給你汗!」死給你看。
「那好吧。」秦正沮喪地點頭,惟有由他了。
馬兒盡職地奔跑著,馬背上身體不適的唯一被顛簸得十分難受。
「前面有個茶棚,我們上那歇息……唯一?在想什麼?」
「我在想昨晚的那些話……老爺,你該不會是故意說那些話讓我放鬆警惕……」然後把他吃得乾乾淨淨。
「駕——!」
若不是念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秦正一定會將懷裡的人掐死,然後棄屍荒野。
「客倌,這邊坐。」茶棚小二長聲吆喝著,見秦正抱著唯一走進來好心問道:「這位公子生病了?要不要小的為他請個大夫瞧瞧。」
「不必。」
一夜恩愛,唯一不好坐硬木凳,秦正坐下後將他抱坐在腿上。「來一壺龍井。」
「對不起客倌,小店沒有這等好茶。」小二為難道。
「隨便上一壺吧。」秦正道。
「好咧,一壺西山黃芽。」
不一會兒茶就上來了,秦正先倒了一杯端給身上的人,「喏。」
唯一嫌棄地撇開頭,「我才不喝這東西。」
秦正彈了下他的額頭,轉頭道:「小二哥,麻煩你再沏一壺其他的。」
「哦……公子真是個體貼的兄長。」小二誇讚道。
「兄長?」秦正露出好笑的表情。
「兩位不是兄弟麼?」小二問。
「老爺,你說說我們是不是兄弟?」唯一盯著秦正一臉挑釁。
卻不想秦正這樣道來:「不是,他是內子。」
咚!小二手中的茶壺摔在地上,茶棚裡的人皆停下喝茶盯著兩人。
唯一沒想到他真敢說,羞惱不已,對茶棚裡的人狠狠道:「看什麼!再看本侯滅你們九族!」
秦正心裡卻是無比暢快,總算報了方才的仇。
「內子,內子,誰是你內子!」
「那怎麼說?夫人?賤內?拙荊?還是老婆?」
「這……」唯一比較了一下,還是「內子」勉強能接受,「你怎麼不說我是你的『外子』?」
秦正朝他翻了倆白眼,沒好氣地說:「睡覺。」
「老爺,這次我們偷跑出來,大主子會不會生氣……千萬別是二主子來抓人,雲飛和仕晨那倆傢伙肯定又會幸災樂禍……」
「睡覺!」
「睡不著。」
「好啊,我保證讓你睡到明兒也起不來。」
「睡覺……睡覺。」
唯一沾上枕頭便睡到隔日晌午,直到聞到一陣飯香才睜開眼。
「這麼多好吃的!」都是他愛吃的。
「快洗把臉吃吧。」
「恩,謝謝老爺。」心情大好的唯一立刻打賞一個香吻。
午後,秦正獨身一人來到郊野的一處大宅。
正門前一名紫衣少女輕移蓮足來到他跟前,行禮道:「魏公子請,主人等候已久。」
秦正點頭,道:「帶路。」錯不了,宅子裡的人必定是曇。
一進大門,滿園紫色映入眼簾,一簇簇曇花在陽光下爭相怒放,煞是詭異。
「它們很美吧。」
「曇花令人珍惜,因為它們只存在月夜下的那一瞬,你說是嗎?曇。」
清冷妖冶的男人仍然著一襲紫色勁裝,長長的烏絲和著紫色的頭繩梳成辮子捲在胸前,一身的紫給眼眸也染上淡淡的紫光。
「是什麼風把魏大爺吹到此處?」
「不要再兜圈子,你做了那麼些事,無非就是要引我至此。」他不想多廢唇舌,唯一還在客棧。
「呵……我做了什麼?」曇輕吹一口氣,半空的落葉便將花叢間的一隻小蜜蜂削成兩截,「討厭的臭蟲。」
「南宮世家、臥龍谷、越王劍甚至是飛鷹堡,若不是有你在背後他們怎敢參加武林大會?」
「此話差矣,武林大會江湖俠士皆可參與,豈能由你那七個……妻妾把持。」南宮世家,臥龍谷,越王劍?他可沒有那閒功夫去管他們。
「你到底想怎樣?」秦正淡道。
曇抓起一把曇花在手中捏爛,狠毒的表情扭曲了他俊美的臉,「我說過,我要你看著他們,一個一個死在你的面前。」
秦正陰沉下臉,正要開口便聽見另一個聲音。
「你在飯菜裡下迷藥就是為了見他?」
「唯一!」
看見那一襲紫色的人,唯一渾身顫抖靠著柱子站立不穩。
「唯一別怕,有我在身邊什麼都別怕!」秦正大步上前將他鎖在懷裡,轉身用胸膛遮住曇的視線。
「是,有你在什麼都不怕……」唯一顫聲說著安撫自己。
一個翻躍,曇來到唯一面前與他面對面,莞爾道:「趙唯一?多年不見更是誘人了,看來魏無雙把你調教的不錯嘛。魏兄,你也玩夠了吧,賞給……唔!」
秦正丟掉小瓷瓶,拍拍手,道:「不過是迷藥,眼睛瞎不了。」
紫衣少女立即前來為曇擦拭臉上的藥粉。
「走開!」
凌厲的掌風把少女搧至十尺開外,被牆壁擋住摔下而後起身抹掉嘴邊血跡若無其事地走回主人身邊。
唯一攀著秦正的肩頭逐漸平靜下來,抬眼望著紫衣人,是恨更也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