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春與雲傾打來到這個地方,過的一直就是相思別離的日子。
就算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們在開封府日夜相對,但那時雲傾受樂平公主所控制,雖知彼此乃相愛的一對,可難免有點隔膜。即便小春對此事從不在意,然雲傾可是非常介意的。
雲傾沒讓小春跟著蘭罄一起回開封府,他想和小春獨處。
他牽著小春的手深夜來到一間客棧,客棧小二被他的拍門聲嚇醒,急急忙忙來開了門,見到居然是最近家中鬧得沸沸揚揚當今駙馬,猛地給嚇了一大跳。
「……啊……啊啊……」客棧小二張著嘴,話都不會說了。
「一間上房,熱水,新衣,床褥也全部換新的,快!」雲傾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錢袋扔給小二,然後就帶著小春快步往樓上去。
小二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連忙「噢、噢、噢」了幾聲,急忙跑上前去領雲傾與小春入房了。
小二接著連忙叫醒掌櫃的和其他幾個伙計,大半夜鬧得兵荒馬亂,好不容易才把雲傾交代的都給弄齊了。
? ? ?
氤氳繚繞的客棧廂房,換了三輪的熱水,覺得自己總算洗乾靜了的雲傾安安靜靜地靠在澡盆邊緣,閉著雙眼,神情放鬆。
小春叫了一桌子的菜,又弄了個小紅泥爐來,在上頭煮著淡褐色的茶湯,湯水滾滾,偶爾浮上幾片藥材,廂房裡充滿了獨特的藥香味,雲傾只瞇了眼一會兒,就轉頭看向正用蒲扇搧著火的小春。
「彷彿回到了從前……」雲傾想著,然後他說了出來。
正撅著屁股看著火的小春回過頭來,問道:「什麼?」
「我們當年初相見的時候。」雲傾說:「那時我倒在路邊,你二話不說救了我,你不帶我去客棧而帶我去妓院,只是那時也是這樣相仿的環境,你為我診治、為我熬藥,一心一意想救我。我當時還想你這人真奇怪,為什麼肯在陌生人身上花這麼多功夫。」
「就是遇上了唄!」小春說:「我那時還想,『倒地的這個姑娘長得這麼漂亮,要一不小心唐突了美人怎麼辦!』誰知你原來是個男的。」
「是男人又如何?」雲傾說。
小春感覺雲傾要皺眉了,連忙說道:「是是是,男人女人都一樣,反正我就是遇見了你,老天爺注定的,沒法改了。」
雲傾淡淡地道:「我那時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我愛上一個人,會想要碰觸他,會想他日日在我身邊。」
小春將熬好的藥濾了渣,端著藥碗一邊吹吹,一邊走到雲傾身旁蹲下,把藥遞給他。「先喝了這個,小心燙。」
雲傾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小春嚇得連忙說:「唉,你也多吹兩口讓它涼啊,剛煮好的!」
雲傾不在意地道:「你都吹過了,我還吹它幹嘛!」
自己凡是有事,都是小春為他處理得好好的,以前的小春很令人擔心,老是往麻煩堆裡跑,惹的麻煩比天高。但現下小春沉穩了,除了還是很愛玩以外,每走兩步,都會停下一步為他佇足。
然後落下的那一步,他會自己趕上。
於是他們能走在一起,比肩而行,直至白髮蒼蒼、直至看盡人間風雨。
小春趴在浴盆邊緣,接過雲傾喝空了的藥碗,隨手置於地上,他伸手摸著雲傾的後腦勺,輕輕地將那些埋在穴道中的金針取出。
小春看了一眼,說道:「金針全都變黑了。」之後棄於碗中。
小春再道:「我不明白,『陳世美』既然不愛樂平,樂平為何就算下蠱,也要一個空殼子留在自己身邊。枯蛉蠱到最後還是會毀了『陳世美』的!」
小春有些後怕:「樂平是真的愛『陳世美』嗎?要不是我一見到防腐草就想起了自己不是這裡的人,要不是我一見到你就認出你,我真難想像你一直被樂平控制下去,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雲傾摸摸小春的臉頰,他不喜歡見小春這個樣子,小春應該是無憂無慮、開心恣意的。雲傾說:「我讓你失望了是不是?」
「才不是!」小春立刻抓緊雲傾的手,認真說道:
「我的小心肝最厲害了!方到此地的人沒人重重提點是絕對醒不來的,可是我知道你才見到我一眼,你心深處就記起了我。還有樂平的枯蛉蠱那麼厲害,但是你竟能與她相抗衡!你知道這說明了什麼嗎?
這說明你的心裡都是我,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你都會想著我、為我堅持下去,永遠不屈服。心肝,我這輩子最有福氣的就是讓你喜歡上,你這麼的好、這麼的美、心意如此堅定,優點這麼多,令我自慚形穢,我怎麼可能會感到失望呢!」
小春的「真心」表白讓雲傾忍不住笑了。「美也可以算是優點嗎?」
「當然!」小春忒真誠地道:「只要是你身上有的,無論什麼,都是優點!」
雲傾說:「這世間也只有你,會覺得我的一切都是值得被喜歡的。」
「你本來就是應該被喜歡的,心肝!」小春說道。
雲傾覺得和小春在一起,總是這麼開心。他想他們會這樣一直下去,只要別再有像樂平那樣的人來搗亂。
只是,雲傾想起了一點,他皺眉說道:「我身上的枯蛉蠱除了吐出來的那些,可還有殘餘的留在身上。」
「……」小春的大眼睛睜圓圓看著雲傾。
「……所以你剛剛讓我喝的那碗是什麼藥?」雲傾問。
「……」小春原本不想說的,但雲傾最後也是會知道,長痛不如短痛,於是,他就開口了。
「是我不好……」這是小春的第一句話。
「怕傷著你的身體,所以沒一下就用猛藥……」這是小春的第二句話。
「不但吐出來的那些沒死成……」這是小春的第三句話。
「有些小的估計直接爆在你身體裡……」第四句話,小春越說越小聲。
「你說什麼!」雲傾一聽,整個人都不好了!蠱是什麼?就是蟲、是蟲、是蟲、是蟲啊!
好潔如雲傾,連衣襬上有一點灰塵都無法忍耐的,現下知道自己體內還有死掉的蟲子,這讓他整個人「噌」地從澡盆裡站了起來。
「別急、別急,聽我說完!」小春立刻說:
「所以我在你沐浴的水裡放了最新最強最厲害的驅蟲散、方才讓你喝的那碗也是新制、新方強效驅蟲湯!你只要再等一刻鐘,等藥效發做了,就可以把體內的餘蠱全數清出體外了!」
「還得等一刻鐘?」雲傾深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依舊忍不住皺眉。他心想,之前那麼長的時間我都忍過來了,可為什麼偏偏這一時半刻卻忍不了了呢!
身上還有蟲、身上竟然還有蟲!
小春連忙拍著雲傾光滑的背,說道:
「一刻鐘很快就過去了,你瞧,我方才不是和你說了那麼久的話嗎?這東扣扣西扣扣,也不過再一盞茶的時間就可以了!雲傾雲傾,你再和我說說話吧!方才你沒發覺還有蟲子……不,我們不提蟲子!方才你不是也好好的嗎,你只要不去想它就好了,想我啊,想我啊!」
也不知是不是雲傾這具身體天賦異稟還是怎樣,雲傾只這麼一急,突然間覺得渾身發熱,而後下腹隱約就傳來了一陣過一陣的痛感。
雲傾捂著肚子,神情有些奇怪糾結地看著小春。
小春見著雲傾的模樣,驚訝地說:「咦,藥效這麼快就運行體內了嗎?」
雲傾眉頭糾結地問道:「你說的清出體外,是如何個清法?」
「就那樣清啊!」小春說。
「怎樣清?」雲傾追問。
可小春才開口要說,雲傾下腹一緊一痛,立刻就知道小春的清是怎麼清了!
這時只見雲傾捂著小腹,面色複雜地將腿跨出澡盆外,小春見到這付白白的身軀都還沒來得及流鼻血呢,雲傾就邁出步伐直接要往房外走去。
「奶奶個熊,雲傾你緩著點,身上還光著,衣衫都沒穿呢!」小春急急忙忙抽了件小二買來的白色斗蓬給雲傾披上,然後跟在雲傾身後,屁顛顛地以保護美人為職責之說法,黏在雲傾身旁,和雲傾一起到了客棧最偏僻無人,除了很急者基本上沒人會到的隱蔽之地──茅廁!
雲傾到點要蹲,這時叫小春離開,小春也不走,只是逕自在那裡笑嘻嘻地說道:「你什麼模樣我沒看過呢!我又不和你一起進去,只是在外面陪著你而已,別害羞嘛心肝!」
雲傾臉色白過來紅過去的,最後咬牙橫了小春一眼,關上茅廁的門,不理小春了。
而小春這個沒良心的則被雲傾橫了那眼渾身酥麻後,直接在外面唱著自個兒編的小曲兒來了!什麼「美人美人香噴噴」、「到哪裡都香噴噴」、「心肝心肝別害臊」、「我只知道你的好」,唱得雲傾臉都紅了、羞憤而紅的!
小春就是這麼個沒正經的,這輩子是改不了了。
可小春護著雲傾安全的心那絕對是有的,誰知道樂平被大師兄逮回去之後,還有沒有什麼漏網之魚會跑來擄走雲傾,雲傾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搶回來的,自然要顧得緊緊的,誰來都叫他們鎩羽而歸,連根毛都不讓他們帶走的!
所以他理所當然要顧、茅、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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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已經睡了的小二叫起來燒水抬水,雲傾前前後後洗浴六次,覺得還是不乾淨,又多洗了三次後,才皺著眉半垂著雙眸,從浴盆中跨出。
小春見著雲傾把自己整個人搓得跟個紅人似,心裡可心疼了,但現下雲傾正生著悶氣呢,他只能扶著雲傾伸過來的手,像小太監攙扶他的皇帝爹一樣,彎著腰戰戰兢兢地把雲傾扶到床邊。
雲傾全身光溜溜地,也溼著,小春連忙拿著巾子先把雲傾的頭髮給擦了個不滴水,再小心翼翼地取了另一條巾子輕輕按在雲傾身上,連擦一下都不敢,只用貼的,把肌膚上面的水珠吸走。
唉呦,見雲傾原本如凝脂雪白的肌膚都被抓出血了,小春那個心疼呦,真是痛到了內心最深處,無以復加?!
這時雲傾只見小春從懷裡掏出了一瓶香膏,細心地挖了一些,慢慢地塗抹在自己身上,從手臂到指尖、從腿上到腳指,一寸一寸地,沒有任何地方疏漏。
雲傾見到這樣的小春,心一下子就軟了。
於是當小春手指沾著香膏,要抹雲傾臉頰時,看到的只是一張平靜溫和的臉,那張臉上一對秋水眸子含著深深的溫柔,凝視著他。
小春愣了一下,然後看著雲傾,臉紅了。
雲傾伸出手摸摸小春臉,戳了戳他的臉頰,問道:「又在想些亂七八糟的?」
小春輕輕地把雲傾的臉給塗了,香膏遇上人身上的溫度,一下子就融化,而後滲進了肌膚裡。雲傾其餘出血的地方紅色痕跡都淡去,只有一張冰雪初化的臉,依舊紅粉緋緋地。
小春收起了香膏罐子,給雲傾換上褻衣,說道:「就覺得我家雲傾怎麼瞧怎麼好看。這麼好看的人,現下臉蛋紅紅地看著我,這害羞可愛的模樣,秀色可餐,真是叫人食指大動,好想啃上幾口。」
雲傾說:「我沒有害羞、也不可愛。」
雲傾明白自己的性格,在別人眼裡,他絕對不會是小春口裡說的那種人,但當一切看入了小春眼裡,他這個冷冰冰的人似乎就能像被春風吹融般,成為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小春笑著說了句:「你等等!」接著就跑到角落把客棧裡那個大銅鏡連架子一起搬到雲傾眼前來。
小春三兩下爬上床,從雲傾身後抱住他,和他一起照鏡子,說道:「這鏡子還挺亮的,磨得光滑,你瞧瞧你自己,這臉蛋紅紅的是不是挺可愛,這眼角也紅紅的,好像被人欺負哭了一樣。是說你沐浴就沐浴,幹嘛搓自己眼角呢!」
「……」雲傾頓了一下後道:「洗眼睛。」
「洗什麼眼睛?」小春問。
「在樂平洗浴間裡看了不該看的東西,覺得眼睛髒了,不乾淨。」雲傾說。
「……」小春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後立刻悲痛地道:「樂平居然逼你去她的洗浴間看她洗澡?我沒在你身邊的這段時間,你竟然遭了這種罪!」
「我沒看她洗澡。」雲傾頓了一下,補充道:「我自己去的。」
「啊?」小春呆了一下。
「是為探查環境,找可趁之機,只是樂平詭異,我的行蹤應該早被發現了。」雲傾說。
小春捶胸頓足地道:「所以你是看到了什麼?看到她脫光光沒穿衣服嗎?難怪你要洗眼睛,若是我,我都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挖掉!奶奶個熊,我去得太晚,害你看到髒東西了!」
雲傾從銅鏡裡看見他身後的小春一臉痛苦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自進了駙馬府後梗在心中那抹受控的不愉悅感,經小春這麼一鬧,漸漸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感受到了小春對他的重視。
樂平對他做了什麼他何須介懷,他的心裡,唯一需要去在意的,從來都只小春罷了!
突然一個拉扯,雲傾把小春從身後拉到前頭來,小春跌了一跤,整個人摔進雲傾懷裡。
小春嚇了一跳,連忙想要站起來,慌張地問道:「有沒有砸傷你啊,我可重了,你現下沒武功,身子又弱……」
雲傾看著小春,感覺小春就在他臂彎之中,他的唇角慢慢勾起,輕輕淡淡的一抹笑容,看得小春眼睛都直了。
雲傾低頭,輕輕吻了小春一下。他閉起眼,在小春頸邊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吐出,說道:「只要你在我身邊,一切都不足以為懼。你身上好香……」
說著,雲傾的唇又慢慢挪回小春臉上,他一點一點地親,從額頭、至眉心、到鼻尖,而後停於小春的雙唇上,與他纏綿。
雲傾的手開始解小春的衣帶,他聽見小春喘吁吁地說:「不行、不行吶,我還沒洗過澡!你好不容易洗得乾乾淨淨的……我……沾汙你那可不好……啊……!」
雲傾的手探入小春褲中,一把就抓住小春的分身,小春的眼睛瞬間瞪大,然後就在雲傾單純的碰觸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立刻硬了!
小春掩住自己的臉,心裡直到:『羞恥啊、羞恥!趙小春你還能不能再下流點!身體的反應和嘴上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若是你……」雲傾輕聲地在小春耳邊說道:「……我心甘情願被你玷汙……」
『啊啊啊啊啊!雲傾你這情話跟誰學的啊!好肉麻!但是……好受用啊……』小春內心煎熬煎熬,但他從來就抗拒不了雲傾。
雲傾輕輕含住小春的耳垂,小春哆嗦了一下。雲傾的舌頭探入小春的耳洞裡輕輕一舔,小春一個堅持不住,就這麼在雲傾手裡頭射了出來。
『沒臉見人了……』小春依舊掩著自己的臉。
雲傾輕笑,他見著小春耳根子都紅了,覺得好有趣,但另一方面又覺得僅是碰觸就能讓小春有如此大的反應,心裡滿足。
愛欲,愛、欲!
無愛又何來有欲,他愛這個人,他迫切地想要占有這個人的全部,誰都不能和他搶,誰來搶他也都不會放。
他們在一起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了,但又似乎昨日才認識而已。
昔日那個瀟灑恣意的少年從沒變過,而他的心,一直、永遠,也只為了這個少年而跳動。
情感強烈依舊,從未消磨半毫,每日睜眼、每次看到這人,那種感覺只會更深、只會更厚,濃稠得化不開,縈繞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