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丁小偉是給一家小貿易公司開車的。
公司跟義烏做水晶水鑽的廠子合作,把原材料拿過來設計成成品。主要客戶分布在兩廣一帶,偶爾也能接到黑人哥們兒的訂單。
丁小偉開始挺想不明白的,這怎麼皮膚越黑吧,還越喜歡顏色豔麗閃閃發亮的東西呢,就說黑熊往頭上插朵大紅花吧,那能好看嗎。
當他提出這個觀點的時候,他的同事嚴肅地批評了他,並且反問他要是換成一隻36G前凸後翹的母熊呢?
丁小偉點點頭,真要36G了,誰關心花呀,只關心插了。
後來有一次他半夜去接打麻將的老闆的老婆回家,路上差點兒撞著一個黑哥們兒,他算是徹底悟了。
黑燈瞎火穿著一身暗色衣服猛然竄出來,是真他媽的看不著啊。難怪說黑人全世界車禍死亡率最高呢,弄點明晃的顏色在自己身上,純粹是為了生命安全。
他閒著沒事就把這套理論在中午吃飯的時候跟同事分享一番,也就這時候能毫無顧忌的吹牛放炮,其他時間丁小偉真是起早貪黑地澆灌著祖國未來的花朵。
丁小偉在這家公司幹了四年多了,他這個人平素裡除了上班,把幾乎所有的時間精力金錢,都貢獻給了自己的寶貝閨女。
以前他老婆沒跟他分的時候,他還有時間下班之後跟同事去喝喝酒唱唱歌胡吹溜哨一番,現在每天一大早把閨女送學前班,晚上再接回家,天天當爹又當媽,再英武的男人都磨萎了。
其實丁小偉要不是差在離了婚又帶孩子還沒幾個錢,就憑他這相貌,這身材,花姑娘是大大的不缺的。
丁小偉真沒少在個人問題上努力過。他經常積極主動的找公司的女性同胞給他介紹對象,要求也不高,年紀別比他大太多,也別小太多,正經過日子,對孩子好就行……當然,小身板圓潤有肉一些就更好了。
開始也不是沒有相過,可是大部分人一聽丁小偉這都三十三了,存款沒多少,而且帶著個孩子還不會說話,長得再帶勁兒這條件也是真次了,最後就都不了了之了。
丁小偉愁啊。
一個粗老爺們兒獨自帶孩子,還是個丫頭,實在太辛苦了。他閨女不會說話已經是重大的打擊了,萬一心裡發育再不健全,以後可怎麼嫁得出去。
有一天他就偶然驚覺他的小玲玲坐著的時候居然學他一樣劈著大腿。女孩兒這麼坐多難看啊,他當時心裡就別提多難受了,一晚上都沒睡好覺。他就想,這要是有個媽教著管著,能這樣嗎。
被生活逼得極其窘迫的丁小偉,雖然一直胸無大志,此時卻也有了短期和長期的目標。
短期目標就是掙錢,掙大錢。
長期目標就是娶老婆,娶大老婆。
至於怎麼掙錢,掙大錢,他還沒想好。
口袋空心裡鼓的人,都有個通病,愛幻想。
丁小偉就不止一次幻想自己中彩票了,撿著金子了,天上掉錢了,被富婆一眼相中死纏爛打了,或者,或者比如他不小心幫了某個落魄貴族,貴族華麗變身之後對他感恩戴德死乞白賴地要報答他,這不也是電視上經常演的嗎。
又當好人又有錢賺,這麼便宜的好事也砸他頭上一回唄。
幻想完了丁小偉還是那個該幹嘛就幹嘛的丁小偉。依然是起早貪黑伺候閨女和老闆,稅後工資三千三,趁著老闆不用車的時候出去拉黑活賺外快的那個丁小偉。
他是打死也想不到,什麼落難貴族急需幫助伸出你的手人間充滿愛的戲碼真的會發生在他身上。
那天趕巧,他把閨女接回家後,又被老闆一個電話叫了過去,說讓他把自己兒子送海邊去,他們班組織在那兒燒烤。
丁小偉本來打算跟閨女玩會兒的,一聽這是賺外快的機會啊,忙不迭去了老闆家,開了老闆的車接上他兒子就往海邊跑去了。
老闆的兒子跟他說好了快要走的時候給他打電話,丁小偉滿口答應著,開著車轉個彎就接了個黑活兒。
夏天海邊人多熱鬧,計程車不好打,這時候拉活兒最合適了。
他往市裡跑了一趟後,又開回海邊了,主要怕老闆的兒子打電話他不能即及時趕到。
順著那一溜長長的海岸線開的時候,丁小偉就把車窗打開了,海風夾雜著溫熱的溼氣,吹的人涼爽舒適。
耳邊除了呼呼灌進來的海風之外,還偶爾伴隨著煙花升空的怪異鳴叫。
丁小偉看著天空上綻開的絢爛的煙火,心裡一動,想起了臨走前他閨女委屈的小臉。
他調轉方向盤,往一個海邊公園拐去。那地方他記得常年有人賣煙花,有那種便宜的兩塊錢十根的,可以玩半天。
丁小偉把車隨便停在了路邊。
商品簡介
這地方說是公園,其實就是個露天的觀景臺。除了亭子之外沒有多餘的設施,人也少。但是情侶還偏就喜歡這種燈光陰暗到處都是死角的地方。
丁小偉路過一對親親我我的情侶時,心裡一邊泛酸一邊罵他們傻逼,誰不知道這裡搶劫率可高了。
丁小偉找著推著小車賣煙花的,上去指著那個一小捆仙女棒問:「這個多少錢?」
「兩塊五。」
「操,這玩意兒都漲價了?」
那人笑笑,「現在啥不漲啊。」
丁小偉心裡不大樂意,心想自己怎麼會想要買這種兩毛五一根燒幾秒就沒的東西,這不是燒錢嗎。有那兩塊五不如買幾袋牛奶了。
丁小偉轉身就想走。
可是踏出一步他又猶豫了。
不就比預期多了五毛錢嗎,買回去閨女高興啊,平時也沒給她買什麼玩具,這個還是消費得起的吧。
丁小偉又轉過身,拿起一捆放手裡顛了顛,咧嘴道:「這樣吧,我給你三塊,你再送我個這個吧。」丁小偉說著就要去拿那個像小筒炮一樣的東西。
「哎呀老闆!」那小販連忙按住他的手,「你可真會開玩笑,這個要十五塊錢一個呢。」
丁小偉嘴都樂歪了,「這麼個破玩意兒十五塊錢一個?」
「這個帶色的,能竄天,漂亮啊。」
丁小偉笑了笑,「能升天的就貴哈。」
那小販也笑了起來。
丁小偉拆開那個仙女棒的包裝,湊鼻子尖聞了聞,「老闆,你這個沒臭吧,我要拿回去給我閨女玩的,要是點了火不著怎麼辦,我也不能為了兩塊五,大老遠再回來找你呀。」
「哎呀放心吧,都是好的。」
丁小偉聞著那一股霉味,就有些不放心,「不行,我得試試,你有打火機不。」
小販遞給他一個打火機,「你上下邊沙灘那試去,這裡不讓點。」
丁小偉點點頭,踩著石階就下去了。
沙灘上三三兩兩地站了幾對情侶,在那兒又笑又鬧的,快活得不得了。
丁小偉又眼紅了,索性眼不見為淨,繞過塊大石頭,挑了個僻靜沒人的角落,蹲地上點仙女棒。
一碰火那玩意兒?的一下子就著了,連火花帶閃電的,是挺好看,把周圍的一小片空間都照亮了。
丁小偉忍不住傻笑了起來,用手揮動著在夜空下寫字,直到那光亮燃盡最後一丁點時……
「欸我操!」丁小偉大叫了一聲,嚇的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身上寒毛都豎了起來。
最後的一點光亮熄滅前,他似乎是看到了離他不遠處的石頭邊,躺了個……人,腦袋上全是血。
丁小偉藉著不太明亮的月光往那邊看了看,確實,那人穿了一身黑衣服,不仔細還真注意不到,他剛才在這兒蹲了那麼半天,都沒發現。
丁小偉其實平時是個膽大的主,剛才實在是毫無防備給嚇著了。現在冷靜下來後,居然還能想起那個關於黑哥們兒的笑話。他就站了起來,把剩下的仙女棒塞在後屁股口袋裡。嚥了口吐沫,一步一步朝那個人走了過去。
他離近了,才發現那是個男人,穿著一身黑西裝,身材很長,肩膀很寬,偏著腦袋趴在地上,一身溼乎乎的,腦袋上的血把旁邊的沙子都給染透了。
活的還是死的。
活的還是死的。
活的還是死的。
丁小偉心裡跟打鼓一樣跳的賊快。
不管怎麼樣,作為一個良好公民,他覺得他有義務查看一下這人是死是活。
死了好辦,打電話報警。
活的呢?
丁小偉愁了,要是活的,他見著了不得不救,救就得送醫院,現在感冒發燒都能撈你個好幾百,腦袋上開口子,得花多少錢啊。
丁小偉又猶豫,又有點緊張,他膽子再大,也怕把人翻過來看著什麼缺鼻子少眼睛血呼啦的臉。
正猶豫呢,他突然聽到了一聲細不可聞的呻吟。
丁小偉神經一下子繃了起來。
得,活的,救人吧。
丁小偉趕緊蹲下身去,把人給翻了過來。
那人果然還活著,身體雖然冷的跟冰塊似的,但口鼻還冒著熱氣,只是看上去很虛弱。
丁小偉藉著月光一看,發現這哥們兒的輪廓跟畫出來的一樣,又深邃又漂亮,他長這麼大沒摸過這麼好看的人類。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丁小偉拍拍他的臉, 「欸,兄弟,兄弟,你還好嗎?」
那人呻吟了幾下,竟緩緩睜開了眼睛。
丁小偉很高興,「欸,你醒著呀,你還好吧,我現在送你去醫院啊,怎麼通知你家人啊,得叫你家人送錢來啊......」
那個在丁小偉眼裡幾近垂死的人突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了丁小偉的手腕,力道大得丁小偉覺得自己骨頭都快斷了。
「不能去醫院……」
「我操,不去不去,你鬆手啊!」這給丁小偉疼得, 齜牙咧嘴的。
那人手勁一點沒鬆,依然在半昏迷的狀態下重複著,「醫院……不行……」
丁小偉雙手都上去握著他的手,又掰又擼的,試圖讓他鬆開。
那人也就那一會兒的力氣,跟迴光返照似的,過了一會兒就又暈了過去。
丁小偉這才鬆了口氣,抓著他手腕的手突然覺得摸到了什麼東西,把那手抬起來一看,雖然光線很暗,可是那在夜空中依然閃耀著高貴的光芒的東西,是正常人都不會看錯的鑽石。
那是一枚鑽石袖釦。
丁小偉心裡一動,把他的袖子擼上去,果然發現了一隻閃閃發亮的鑽錶,一看就是貴得離譜的東西。
丁小偉雖然這輩子沒穿過超過三百塊錢的衣服,可是拜他的工作所賜,他認識很多值錢的石頭。
雖然他們公司是做人工玻璃飾品的吧,但是老闆很有先見之明,設計出來的東西都無限制的向國際大牌靠攏,或者其實也不叫設計,就叫抄。大牌好呀,又漂亮又時尚,官網一搜,圖片一堆。他在公司幹了這麼多年,真正的珠寶沒見過,圖片倒是見過不少,什麼藍寶石、紅寶石、鑽石、冰種翡翠他都叫得出一二。他清楚的知道人工水鑽的亮度和真正的鑽石有多大的差距。
丁小偉激動了,這個陌生的倒楣鬼腦門兒上突然刻了金光閃閃的倆大字,「大款。」
他知道自己是撿著寶貝了,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有錢人落難急需幫助事後必定感恩戴德雙手捧金報恩嗎。
他憋足了勁把人從地上抱了起來,扛在肩上,搖搖晃晃的往樓梯上走去。
沙灘上的幾對小情侶都驚訝的看著他,紛紛問這是怎麼了。
丁小偉訕笑道, 「我朋友,我朋友,喝醉了頭撞破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弄上車後,丁小偉立刻悔的腸子都綠了。
他忘了這人一身海水摻著沙子,腦袋上還直冒血,這真皮沙發不完了,他怎麼跟老闆交代啊。
現在再想把人弄起來也已經晚了,丁小偉開上車就把人往自己家附近拉。
他家附近有個診所,醫生就住樓上,那老醫生特別喜歡玲玲,跟他也挺熟。
其實就算那個人不說,丁小偉也沒打算送他去醫院,他看他傷也不是很重,不但能說話還能抓得他手脖子差點兒斷了,就衝這個,也肯定沒事,去醫院就太冤大頭了。
一路上,丁小偉的思維朝著不能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開始猜測這個人的身分。
在綜合了他的相貌、打扮,和他遭遇後,他覺得這是個鴨子。
不能怪他想人不往好裡想,實在是這個城市第三產業過於發達,據說少爺們的平均質量都普遍高於全國各地。就連他都曾經被人挖角過呢。只不過他那時候是正經良民,剛老婆孩子熱炕頭,哪敢呢,現在就算他想,這個年紀也沒人要了。所以說這個城市不僅少爺多,有錢空虛的富婆也多,他手上那些東西,八成就是富婆送的。
然後這鴨子肯定被富婆的老公抓著了,痛打了一頓扔海邊來了。
原諒他想像力貧乏,一個男的,長得這麼帥,還愛打扮,穿的跟參加宴會一樣,但卻腦袋露個窟窿被扔在海邊,除了他想的那種可能之外,他真猜不出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丁小偉才不管他是從事什麼職業的,反正自己好說歹說救了他,到時候他肯定得意思意思報答下自己吧,身上那些東西隨便給他個什麼就夠了,多了他也真不好意思要。
丁小偉心裡有些興奮,不能怪他愛貪小便宜,他這不是做好事嗎,說不定就能藉此給他和玲玲改善改善生活呢。
把人拉到診所後,診所果然是關門了,不過樓上的燈還亮著。
丁小偉就站樓下扯著嗓子叫了兩聲。
門一開,一長清秀的小臉露了出來, 「丁叔?」
「趕緊給叔開門,我有個朋友跟人打架受了點傷,叫你外公給看看。」
孩子把大門給打開了,「你把人弄進來吧,你等等我去叫我外公啊。」
丁小偉又費了大力氣把那倒楣鬼從車裡拖出來,把他歪歪斜斜的弄到了床上。
丁小偉看著這人高馬大的俊男,累得直抹汗。
他心裡就搗鼓開了,你可得好好報答我啊好好報答我啊。
不一會兒王大夫就下來了。
「哎呀小丁,這大半夜的,你從哪兒弄這麼個人來呀。」
丁小偉一邊拿衛生紙擦手一邊說:「王大夫,不好意思啊!把你床單弄髒了,你趕緊給人看看吧,腦袋都出血了。」
王大夫到底是醫生,注意力很快放到了病人身上。
他查看了下傷口,「得縫針。」他衝自己外孫子說,「把剃刀找出來,把他這塊頭髮剃乾淨了。」
丁小偉剛要說什麼,電話突然響了。
他一看來電顯示就慌了,是老闆的兒子。
他強自鎮定下來,接了電話。
『喂,丁叔叔,我們還有差不多半個小時就結束了,你記得來接我啊。』
「欸,沒問題沒問題,我就在附近呢。」
丁小偉掛了電話,忙道:「王大夫,這個人就交給你了,我過一個小時回來,我現在有急事先走了。」
王大夫叫了幾聲也沒留住他。
丁小偉衝出去之後拿著抹布使勁擦後車座,先把水吸乾了,再把沙子拂掉。
可惜不管怎麼弄,沙子還是弄不乾淨。
丁小偉急得滿頭是汗,眼看時間到了,也顧不得那麼多,趕緊開著車往海邊趕。
緊趕慢趕的還是讓老闆的兒子等了十來分鐘。
丁小偉一路提心吊膽的把他送回了家。
等他上樓跟老闆交差之後,丁小偉一個人躲在車庫把後車座仔仔細細擦了一遍,直到確定應該看不出來之後,才騎著單車往家的方向趕。
他這一晚上折騰的夠嗆,還好趕到診所的時候,那人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也沒什麼大礙,雖然臉色慘白,但看著睡得挺香的。
王大夫的小外孫子趴在那人的床邊拿手指比劃他的輪廓,然後語帶新奇地說:「外公,他是混血兒。」
王大夫「哦」了一聲,轉頭跟丁小偉商量,「小丁啊,這人沒事,傷口不深,血都止住了,不過他也不能睡這兒啊,他要是你朋友,你把他弄回家吧。」
丁小偉為難的點了點頭,想著回去怎麼跟自己閨女解釋。
王大夫的診所和他家就一、二十米的距離,丁小偉以前從來沒覺得這點路遠,但是背上馱著一個人走這段路,而且還是個比他高比他重的人,真能把人累吐血。
丁小偉覺得這樣財迷心竅的自己,挺丟人現眼的,可是他都把人弄到這兒了,要說前功盡棄,他又不甘心,再說大半夜的,他能把一個昏迷的病人扔路邊去嗎。
回到家他還沒來得及掏鑰匙,門已經一下子打開了。
小玲玲仰著小臉,不太高興,在看到他爸爸背上還多了個人,立時瞪大了眼睛。
丁小偉訕訕笑了笑,費力的把那人弄進屋,放到了沙發上, 「玲玲,關門,把門反鎖上。」
小姑娘聽話的拿鑰匙把門反鎖上,然後就蹦到他身邊,那手語比劃著,問她爸爸這人是誰。
丁小偉就說,「這個叔叔是爸爸的朋友,他出了點事,受傷了,現在要暫時住咱們家幾天,這個叔叔很可憐的,玲玲別害怕。」
小姑娘點點頭,看了眼那個人,又比劃著問道,「他碰到壞人了嗎?」
丁小偉點點頭。
「他也是壞人嗎?」
丁小偉傻眼了。他一拍腦門兒,覺得自己二逼的毛病又犯了。他怎麼就沒想過,萬一這個人不是正路的怎麼辦。
他就這麼一時鬼迷心竅的把人帶回了家,誰他媽知道這人是幹什麼的。
萬一是黑社會的,萬一是小偷,萬一是......
丁小偉不敢想了,越想越頭大。他怎麼就這麼蠢,當時看著就該直接報警對了,還把人弄家裡來,這是想錢想瘋了呀。
丁小偉懊惱的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個人發愁。
他的小閨女搖著他的膝蓋,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丁小偉摸摸玲玲的頭,「洗澡了嗎?」
玲玲點點頭。
「這麼晚了趕緊睡覺吧,即使明天不用上幼稚園,也要養成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小丫頭乖巧的點點頭,抱著丁小偉的脖子要親他。
丁小偉故意拿下巴上的鬍渣蹭了蹭小丫頭嬌嫩的皮膚。小丫頭發出了模糊的笑聲,親了他臉頰一下就???跑回自己房間了。
丁小偉看著沙發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人,有些發愁。
他先站起來,把這倒楣蛋的衣服給脫了。
本來應該是挺板正的西裝,現在皺得跟梅乾菜似的,而且還潮乎乎的,要就這麼裹身上一晚上,包準得發燒。
他脫衣服的時候就發現這人身材好沒邊了,看得他不由自主的有些嫉妒,心想這倒楣蛋可真夠敬業了,就這鼓囊囊的胸脯,這硬邦邦的腹肌,平時沒下功夫練不出來吧。所謂幹一行愛一行,就衝著這臉蛋兒,這身材,得多招寂寞難耐的富婆稀罕呀,穿金戴銀可不是沒有道理。
還好兩人身高沒差太多,丁小偉給他換上自己的睡衣後,開始考慮他是個壞蛋的可能性。
最後他想出了個損招,他把那人拿繩子綁起來了。
也沒綁多厲害,就是把他兩隻手給綁在一起,再把他一隻腳綁在了茶几上,想著他要晚上有動靜,離客廳近的丁小偉在房間裡就能聽著。
做完這一切,丁小偉終於安安心心睡覺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丁小偉就給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了,他一個激靈從床上跳起來,看著外邊的天正濛濛亮,也就五、六點的樣子。
他趕緊跑到客廳,打開燈。
開燈的一瞬間他聽到一聲悶叫,丁小偉繞到沙發前,怔愣的看著摔在地上,手腳纏著繩子狼狽不堪的人。
那人臉色蒼白,神情透著幾分狠戾,正拿冰冷的目光看著他。
那人喉嚨裡發出沙啞的聲音:「你是誰,你想怎麼樣?」
丁小偉蹲下身去, 「你不昏過去了嗎?怎麼樣,腦袋還疼嗎?」帶他回來的時候天太黑了,加上又累又緊張,就沒怎麼留意他的腦袋,現在才發現這人腦袋上的頭髮被剃得亂七八糟的,中間愣是禿了一塊,別提多滑稽了,他忍不住想笑。
那人冷道,「你想怎麼樣?」
丁小偉笑了一下,「你怕什麼,我還能綁架你呀。你還不趕緊謝謝我,你腦袋開著窟窿躺在海邊,要不是我把你撿回來,明天你該上報紙了。」
那人愣了愣,舉起雙手,「這是什麼意思?」
丁小偉看了眼繩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換成是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給五花大綁的,都得這麼激動。
「我這不是怕你睡得不好掉地上去嗎。」
那人瞪著眼睛,明顯不信。
丁小偉也沒有給他解開的意思,問道: 「欸,你是幹什麼的,這是得罪誰了呀?你要打個電話給家人,讓人來接你不?」
那人看了他幾秒,臉上的表情慢慢恢復了平靜,他把手舉到丁小偉面前,「給我解開繩子。」
丁小偉「嘖」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半寸,「兄弟,我一時好心把你弄回來了,連你什麼來路都不知道,不是我信不過你,我這家裡還有孩子呢……」
那人聞言,緩緩地靠在了沙發上,沉默地看著他。
丁小偉被他看得有點發慌。
這人的眼神太犀利了,眼裡明明沒什麼情緒,盯人卻好像往肉裡盯,被他這麼看著,自己就不自覺的心虛。
丁小偉嚥了口口水,「不是,你好歹跟我說說你叫什麼,幹什麼的,哪兒人啊之類的。」
那人歪著腦袋,眼中波光流轉,輕聲開口道,「我不記得了。」
丁小偉一下子沒明白,「什麼?」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丁小偉傻眼了。
這他媽是什麼意思?不記得了?那腦袋上的窟窿往外漏智商的吧,這就是傳說中的失憶?真的假的?
丁小偉還不信,特別愣的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們兒,你沒事吧,我看你挺清醒的。」
那人點點頭,「我現在是清醒,可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丁小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看怪物似的那麼看著他。
他腦子裡第一個想法就是,這人不會是想訛上他吧。裝著失憶,想在他家白吃白住,不然這麼扯淡的
事,要他怎麼信呀。
那人還特別淡定,眼神一片清明。
「哥們兒,你開玩笑的吧。」
他搖了搖頭,「我真的不記得了,你認識我嗎?」
丁小偉呆呆看了他半晌,撐著地面站了起來,「我再去睡一會兒,等我醒了我帶你看看去。」
那人叫道,「繩子。」
丁小偉回頭衝他僵硬的一笑,「先綁著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