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新疆古稱西域,而西域又有廣、狹二義,狹義西域指今新疆地區,廣義西域則兼指中亞錫爾河、阿姆河兩河流域之河中地區,也就是今中亞五國,有時更指河中以西廣大地區,中國人對西域早在史前時代就有所往來,從考古發現河南安陽小屯村殷墟五號墓,也就是習稱之「婦好墓」出土的四百多件玉器,其中如圓雕玉人像、墨玉戈等,經大陸學者專家檢測,認為這些玉石是產自西域于闐(今和田);進入有史時代時,西周穆王的《穆天子傳》更記載穆天子曾西游崑崙山一帶且與西王母會晤,互有酬唱餽贈,及至西漢張騫通西域後,有關的民族、地理、風俗、物產始為中原漢人所知曉。
中原漢人雖然從張騫口述,司馬遷據以撰成《史記‧大宛傳》中得知西域的若干知識,然而鮮少有人從事西域旅遊經貿活動,漢、唐盛世也曾經營西域,並屯田戍守,但有關西域情況,往往偏重於政治上之得失,對於西域民族文化之認知,仍多付闕如。尤以自秦漢以來,歷代中原王朝總充滿大漢族思想,以「上國」姿態對待周邊各民族所建政權,因此各「正史」之相關列傳如《史記‧大宛傳》,兩《漢書‧西域傳》、《晉書‧西戎傳》、《三國志‧魏略‧西戎傳》、《魏書‧西域傳》乃至《南史‧西域‧諸國傳》、《周書‧異域傳》、《隋書‧西域傳》、《北史‧西域傳》……雖未必錯誤百出,但總不免時有誣衊之詞,甚至扭曲之處,如僅憑所謂「正史」之記載,實難窺西域之全貌。
西域(含廣義之西域)自突厥、回紇(或作回鶻)進入後,無論民族血胤、語言文字、風俗習尚、宗教信仰、建築美術乃至音樂舞蹈,均有極大轉變,兼以廣狹義之西域,位處兩河文明(幼發拉底河、底格里斯河)、印度文明、波斯文明、希臘文明及中國文明交滙之處,因此突厥、回紇兩大民族不僅吸納這五大文明的精華,經融會貫通後,產生更為璀燦華麗而多彩多姿的突回文明,這些屬於非物質文明的人類瑰寶,向者鮮少有人加以注意,殊為遺憾。其實所謂「歷史」,絕非你爭我奪政權更替的紀錄,否則歷史只不過是一部「相砍書」,歷史應該是保存人類所創造的物質的或精神的成就,讓人類各民族都能在歷史長河中留下美好的、多元的紀錄,讓繼起的人類有所憑藉,進而發揚光大,惜乎以往鮮少有人能見及於此。
新疆位處歐亞大陸心臟地帶,地理位置極其重要,古往今來不知有幾許民族聚居其間,都以其聰明智慧灌溉新疆這塊廣袤的土地,尤以自西元六世紀起,突厥、回紇兩大民族更是生息於新疆與中亞,理應有值得大書特書之處,惜乎在漢文方面這方面論著不多,其能旁徵博引立論正確而又能言簡意賅者更尠。
今者有林恩顯博士,係前國立政治大學邊政系、所主任、訓導長,以其所著《新疆論叢》書稿見示,該書計收錄專論〈中國古代民族政策理論體系概論〉、〈新疆研究理論與方法〉、〈新疆維吾爾語文概說〉、〈清朝在新疆的政策制度分析〉、〈新疆維吾爾社會與文化〉、〈清代新疆墾務研究〉、〈清朝新疆駝牛羊廠研究〉、〈清朝在新疆開採銅礦分析〉、〈大陸伊斯蘭教發展概況〉及〈新疆民族關係-分離活動〉等十篇論著,從研究理論方法開始對有清一代經營新疆作廣泛之探索,而〈新疆維吾爾語文概說〉一篇,六十多年來臺灣學界幾無人對維吾爾文有所著墨,或許極少有人瞭解以維吾爾文創作之《福樂智慧》(كدلدبۇغاتۇق)對新疆及中亞操突回語言各民族,有極大影響,而《福樂智慧》更蘊藏人類最高的哲學思維,較諸希臘三大哲人或中國的孔孟老莊毫不遜色,如何瞭解《福樂智慧》,認識維吾爾語實為啟門之鑰。而〈新疆民族關係-分離活動〉一文,對當前新疆民族問題若「雙泛主義問題」、「維漢衝突」等都有深入而精湛之析論,該文雖係完稿於十餘年前,但以其前瞻性之看法、理性之分析,而今讀來,仍有歷久彌新之感。全書另有附錄五篇係感念父母、師長朱建民、阿不都拉、蔣君章、李符桐及嶋崎昌。全書共計三十萬言,堪稱皇皇巨著,在即將付梓之時請囑為之序,添屬師門學弟詳讀之後,深覺是書體大思精而言簡意賅,是樂為之序。
阿不都拉
前新疆女子學院教授、前國立政治大學教授、前立法委員
前「中國邊政協會」理事長,現中國邊政協會名譽理事長
劉學銚
前蒙藏委員會委員兼主任秘書、
前文大政研所、陸研所兼任教授、中原、輔大兼任教授
現中國邊政協會秘書長,季刊主編,文大兼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