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絲柏樹影曳過被太陽曬得滾燙的路面,真是福氣」﹣初見巴摩蘇蘿
這條鋪著灰白石子的蜿蜒山樹兩旁種植著整齊漂亮的絲柏樹。午后斜陽照射穿著,便在滾燙的石子上形成一條條光影,難怪芙蘭西斯.梅耶思的《美麗托斯卡尼》一書,會以:「有絲柏樹影曳過被太陽曬得滾燙的路面,真是福氣」這個句子開始。
從羅馬機場租車,駛往東北方科爾托納(Cortona)約二個半小時車程。若從西北方佛羅倫斯出發,抵達科爾托納約一個半小時車程。
換句話說,如果想到羅馬及佛羅倫斯之間義大利托斯卡尼、翁布里亞省分城鎮旅遊,以科爾托納為中心出發,幾乎所有的目的地都能在一至二小時車程之間抵達。這點便利,我直到以科爾托納為基地,向外探索才逐漸明瞭。
詩人龐德的名言:「推陳出新。」他的意思是要把自己推向創新,把自己推離那些已熟知、已接受、已預期的一切。駕車循著老路上的車轍走,或許自在安逸,但隨著車轍被越輾越深,車子就很難脫離車轍了。(註一)
那個夏天,我感覺,和巴摩蘇蘿見面的時候到了。
我的確渴望能在一個全新的文化之中,重新檢視自己;藉著巴摩蘇蘿的隱喻,「推陳出新」,讓一種實質層面的衝擊,帶領我往新的人生方向前進,並超越那個舊我。
高速道路旁首次出現「科爾托納(Cortona)」指標讓我心跳加快。我即將見到科爾托納,見到巴摩蘇蘿。多年思慕,果真能得到依歸嗎?
科爾托納無疑是個美麗的古城。不過,抵達科爾托納,我最想見到的,是巴摩蘇蘿。那一幢高大、方正,在清新早晨陽光照射下,外牆好像會放光似輻射著一層層檸檬黃色、胭紅色和赤土色的房子。
按書中描述駛出科爾托納,試著找尋那條兩旁種植著絲柏樹的白石子路。我想憑著眼力,親眼認出這座古宅,我確信,自己只要見到巴摩蘇蘿,肯定能認出它。儘管如此,在科爾托納附近蜿蜒山路來來回回,或許把路旁每一座房舍都抓入腦海進行圖像比對之後,卻是無功而返。不可能,一定有什麼人也如我,來到科爾托納找尋巴摩蘇蘿的吧?回下榻處網路搜尋;如所料,大量巴摩蘇蘿照片早已被拍下,我當然不是第一個慕名尋訪巴摩蘇蘿的書迷、影迷。事實上,後來芙蘭西絲.梅耶思出版的幾本攝影文集裡大大方方刊出巴摩蘇蘿照片;事後我也發現,科爾托納當地出版的旅遊手冊、甚至少數地圖,明白印著巴摩蘇蘿地點及照片。
即使如此,彼時我卻百尋不著。我知道當年《山居歲月》一書作者彼德.梅爾因為旅客中心把作者住處公開印製在地圖上不堪其擾,一度搬離因為著作暢銷一夕之間成為熱門景點的法國普羅旺斯梅塔村。芙蘭西絲.梅耶思和後來成為她丈夫的愛迪,如今仍保有巴摩蘇蘿,儘管不希望成為心儀作者的困擾,卻實在按耐不住和巴摩蘇蘿相遇的渴望。
硬著頭皮走進旅客中心思索開口詢問私人住宅地點是否合適時,背著背包的年輕男孩,幫忙解決了這個問題。男孩靠近櫃台,開口:「我知道這個問題有點尶尬。不過,妳知道《托斯卡尼艷陽下》裡那幢房子在哪?好不容易來到科爾托納,真的很想看看那幢房子。」我豎直耳朵,心底暗喊痛快。太好了,原來我不是唯一一個想問這個尶尬問題的旅者。「你說的是電影裡的那幢房子,還是芙蘭西絲.梅耶思書裡的那幢房子?」「如果妳夠好心,我不介意兩幢都去看看。」年輕男孩這麼說。我也完全不介意。
「每個人走進這裡,都想問一樣的問題。」旅客中心的女士笑著說,順手拿起中心提供的科爾托納免費地圖,為我們講解,如何到達、辨識出電影和書中提到的兩幢「巴摩蘇蘿」。
當陌生人也開始尋找巴摩蘇蘿的時候,事情有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偶爾,涉及私事的書籍即使以謹慎的態度公開出版,它卻會擁有自己的生命,而作者只能隨勢所趨,順其自然。我的兩本生活誌出版後,巴摩蘇蘿從一時衝動購買的荒蕪廢棄莊園,轉型成一種象徵。自己的房子變成遊客的觀光景點,或許看似糟糕,但我自己卻不這麼覺得。我認為那些會因為讀了一本書而出門旅遊的人,並不是
普通的遊客。(註二)
我正是那些帶著相機抵達,想要見巴摩蘇蘿的渴望,不下於見到作者本人的旅人之一。我想以雙眼親自看到,這一座讓芙蘭西絲.梅耶思干冒奇險,投注一生積蓄,離家七千英里遠的房子,究竟只是作家美麗詞藻下的產物、電影裡打造的形象,還是一棟真能讓人產生由衷歸屬感,真讓人感覺彷如自我延伸,感覺到在尋尋覓覓這麼長的一段日子以來,其實始終守在這裡,等候著的心之歸屬?
那麼,或許我才會相信,或有一天,我也終能為自己的思慕,找到依歸?
還好,我並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那麼想親眼見到巴摩蘇蘿的人。原來,許多人也如我,久久徘徊在巴摩蘇蘿佇立的白色石子路上;有人在路上交了朋友;甚至還有人在巴摩蘇蘿前相遇,共結良緣。
「房子是夢者的庇護」,這正是巴摩蘇蘿的隱喻,那些人,正如我,都是想在生命的前方,找到什麼的人吧?
我恐怕待了超過一小時,大部分時間一邊向上盯著看,一邊回想:過去十數年,我是如此因為這幢房屋的存在,不知不覺之間讓人生轉向至今?我來來回回去了許多次,以各種各樣角度在清晨、午后、金黃色陽光照射下,為巴摩蘇蘿拍下照片;彷彿見著巴摩蘇蘿,便能讓未來數十年繼續安心往前進。
那些遊客不知道山坡上的聲音會傳得很遠,我的書房要是打開窗戶的話,就可以聽見遊客極為開心地評論到:「是不是好夢幻,好夢幻啊。」「喔,天啊,太棒了,看看那些玫瑰。」 (註三)
我知道山林裡任何聲響都能傳得又長又遠,於是連按快門動作都儘量輕微。窗子推開了,那個推開墨綠色百葉窗的人,會是正在書寫的芙蘭西絲.梅耶思嗎?一頭白髮銀得發亮從微陡車道前面神龕旁大門騎著偉士牌機車出門的男人,他會是芙蘭西絲.梅耶思的詩人老公愛迪嗎?
那神龕是每個來到巴摩蘇蘿的人第一眼會看到的東西。它鍥在一堵圓弧形的石牆上面,裡面擺著一尊洛比亞風格的聖母瓷像,底景是一片藍色。這種神龕,在這一帶相當普遍。 (註四)
我盯著神龕裡藍底色聖母瓷像看,許多旅人,在此留下紀念品,或是給芙蘭西絲.梅耶思的隻字片語。我有一股衝動,留下一封親筆信,告訴作者她的文字如何在這些年,影響我的一個又一個選擇。這條石子路前前後後,除了這幢農舍之外什麼也沒有,會停下車站在石子路上拿著相機直往上方凝視的人,除了找尋巴摩蘇蘿的旅者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可能了吧?心跳如鼓的我像是站在偶像家門口心虛的狗仔。天知道我多麼興奮,卻故作鎮定;無論如何思慕,我也不願成為心儀作者討厭的對象。台灣人?那幾個盯著巴摩蘇蘿瞧的午后,我是不是脫口而出什麼驚歎話語讓芙蘭西絲.梅耶思辨識出,台灣人也來了?這條鋪著灰白石子的蜿蜒山路兩旁種植著整齊漂亮的絲柏樹。午后斜陽照射著,便在滾燙的石子上形成一條條光影,難怪芙蘭西絲.梅耶思的《美麗托斯卡尼》一書,會以:「有絲柏樹影曳過被太陽曬得滾燙的路面,真是福氣」這個句子開始。
亨利.米勒說得多好:「人們的目的地從來就不是地方,而是一種看待事物的新方法。」看著沐浴在陽光底下的巴摩蘇蘿,我知道,心底不為人知的慾望確實築巢萌生。
註一~四: 摘自芙蘭西絲.梅耶思《托斯卡尼艷陽下》.商務出版.梁永安譯。
特拉齊木諾湖畔漫遊
極目望去,整個湖顯得相當巨大浩瀚。變換不定的天光雲影為湖面帶來歎為觀止的萬千景象。在晴天麗日,湖水會是眩目的藍色,而在日出或日落時分,則是銀燦燦的一片。有時,湖面會反照出融金似的落日和暗紫色的山坡,煞是好看。我從未看過景色更變化多端的地貌。
~芙蘭西絲.梅耶思.《美麗托斯卡尼》
從科爾托納加里波廣場眺望,是一片視野超過兩百度寬的美麗風光:基亞納谷(Val di Chiana)、遠方亞平寧山脈(Apennines)、交錯的葡萄園及橄欖林,然後左前遠方,是特拉齊木諾湖(Lake Trasimeno)。
這是一幅經典的畫,而且是畫筆或是相機都無法捕捉的美——雖然我非常努力想把每個時刻眼前的顏色,都用影像留住。在科爾托納住下來之後,我常常站在這個地方,靜靜地看著這景致,那是如此寬闊如此平靜,遠方的特拉齊木諾湖顏色在陽光雲朵的變化之間轉換,總讓我屏住呼吸,也讓我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確存在著無限可能性。
看著看著這片醇美景象,自然而然會生出「那麼,再更靠近它一點?」這樣的念頭。幾度在悶熱午后或是涼爽夜晚重訪特拉齊木諾湖畔,漸漸明白,居住在這個漂亮湖畔三十分鐘車程左右範圍,突然想起來,就駕車往湖邊走,是一件多麼棒的事。
據說二次大戰期間,很多飛行員把特拉齊木諾湖畔誤判為可以著陸的平地,落得機毀人亡。後來從羅馬搭飛機飛過托斯卡尼上空時看到山谷之間的特拉齊木諾湖(連湖上的三個島都看得好清楚),我覺得這個說法滿有可能。
特拉齊木諾湖的名字來自伊特拉斯坎時期。相傳當時伊特拉斯坎王子特拉齊木諾在湖邊遇見水仙女阿吉娜,兩人於是相愛。特拉齊木諾不幸淹死湖裡以後,湖就被冠上他的名字。傳說如今日到湖邊,仍能不時聽到阿吉娜悲傷的低聲呼喚。
湖堡鎮
我喜愛湖堡鎮。那是一個有城牆的小鎮,幾乎四面環水。在夏天悶熱的下午,我們經常帶著躺椅,來這裡的湖邊沙灘看書。不想看書的時候,我們就會到小酒館去吃個冰淇淋,或是沿著湖邊散步,又或是在催人欲睡的熱氣中打盹。(註一)
湖堡鎮鎮中心廣場有一家食品雜貨店,在那裡,我找到之前在佛羅倫斯馬立歐小館驚艷的La Braccesca 2008諾畢爾葡萄酒。可以給我幾瓶嗎?請女老闆幫忙拿的時候,對方非常驚訝:「哇,這是我們店裡最好的酒。」當然還有更好的酒,但是這瓶酒在這裡,標價只比馬立歐餐廳多0.75歐元,一路下來,找不到更便宜的售價了。
這是一個有城牆有城堡的小鎮,從距離很遠之處,就能見到鎮上的獅堡雄立山頭。湖堡鎮臨著特拉齊木諾湖而建,城牆旁就是湖水,悶熱的午后在湖邊讀書,或是夜晚沿著湖邊散步,有一種異常的平靜感。
鎮中心廣場有一家蒙娜麗沙餐館,在這裡一邊吃甜蜜瓜佐生火腿(Prosciutto e melone)再來一盤松露手工乳酪方餃(Ravioli fatti a mano con formaggio di fossa e tartufo),然後看著天色逐漸變成寶藍。
湖山鎮
湖山鎮可以看到很寬闊的湖景。在多雲的日子,站在城垛上,可以看到顏色多層次的湖水:近岸是灰色,然後是蘋果綠色,然後是水綠色,然後是天青色。四周沒有一個人,有的只是一隻趴在牆頭睡覺的三腳貓。(註二)
湖山鎮和湖堡鎮分別佇立在特拉齊木諾湖對岸,停車往鎮上散步,夕陽溫柔的光線,把整個城都映照成金黃色的。在這個鎮上,即使是仲夏,也見不到一個其他遊客,老伯伯見著拿著相機的我,揮了揮手:「我們這個鎮很美吧?半個小時之後回來這裡,我帶妳去一個地方。」(其實講的是義大利文)在鎮上繞了半小時左右回到遇見老伯的地點,就這麼從看起來像是他家後院之類的窄巷彎來彎去,來到視野超過兩百度,可以眺望整個特拉齊木諾湖的高處。「喏,現在時間剛好,在這裡,可以看著夕陽落到湖裡。」住在這裡,誰不會成為藝術家呢?
這些安詳靜謐的城堡鎮,當初都是為了防禦敵人而建造的,特拉齊木諾湖坐落在從義大利南方通往羅馬朝聖路線之間,成為重要的戰事要地。不知道是否該感謝連年戰爭,為了掌握內陸水資源以及占據最能觀察人侵軍隊地點,如今我們才有這些這麼美麗壯觀的景致可看?
帕西尼亞諾
我們沿著蜿蜒曲折的下坡路到達帕西尼亞諾。這是一個安詳平靜的度假休息勝地,有一個夾竹桃夾道的中世紀鎮區,沿湖邊林列著咖啡館和旅館。在兩家店的店門口,彩繪的馬約利卡陶瓷器擺滿一地,樣式繁多,令人目不睱接。(註三)
反覆重讀《美麗托斯卡尼》書中對於特拉齊木諾湖畔小鎮的描寫,我變得越來越想吃香草燴鯉魚、魚醬汁拌薄麵,或是以一杯氣泡白酒搭配香草醬汁拌鱸魚。
在帕西尼亞諾鎮上小酒館Trattoria del Pescatore菜單上,我讀到魚拼盤(Antipastissimo –Assorted Fish Starters)、鯉魚卵拌細扁麵(Tagliolini alle uova di Carpa ﹣Tagliolini with Carp eggs)、櫻桃番茄白豆佐鑲填鯉魚方餃(Ravioli di Carpa con pomodorini e fagiolina ﹣Fish filled Ravioli with cherry tomatos and Fagiolina)、鰻魚白豆鍋(Eel stew with Fagiolina ﹣Trasmeno’s Beans)、香草釀填鯉魚(Carpa regina in porchetta ﹣Stuffed carp with aromatic herbs)等選擇,這些都是「特拉齊木諾湖小酒館(Trasimeno a Tavola)」之路地圖上建議的館子裡提供的特拉齊木諾湖傳統菜餚,這些魚都來自這個巨大的湖。
每一樣都好吃極了。
多讀書對人到底會造成什麼影響?可以肯定的是,以下這段文字一定是促使我一而再再而三來到帕西尼亞諾的主因之一:
每天都要把這麼一大堆陶瓷器搬進搬出,這兩家店家是怎麼受得了的?圖案精美的濃縮咖啡杯、大淺盤和沙拉碗讓我愛不釋手,儘管要把它們帶回舊金山是一大麻煩事,但我還是決定買下來。(註四)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芙蘭西斯文字鼓舞,我在湖畔的瓷器店裡,看上一系列從佩魯特省迪魯塔(Deruta)運來的彩繪的馬約利卡陶瓷。打從第一眼見到它們,我就念念不忘。雖然價格算起來實在不貴,但可怕的是,我渴望能在家裡,用這整套瓷碗盤奉客。來來回回帕西尼亞諾許多次,和老闆娘講定價格,老闆娘很開心我把店裡這套瓷器剩下的各種大小杯盤買下,用泡棉仔細地幫忙層層包裝起來。把這些瓷器帶回家的過程非常困難,我甚至算計了六歲外甥女馨的手提行李額度。還好回到台北,所有被我用這套瓷器招待的朋友們,都對這些千辛萬苦從帕西尼亞諾搬回來的杯盤讚賞不已。
帕西尼亞諾沿著湖岸有幾家度假海岸氣氛似的旅館和露天酒吧,坐在湖岸一邊吃冰淇淋喝啤酒,一邊看著黃昏時分湖光島影千變萬化非常浪漫。來來回回許多次,夕陽照映在湖面上的顏色從來不一樣,有時候整個湖面上方的天空都變成粉紅色、然後變成紫羅蘭色、有時候湖面上方天空整個變成一團火紅。
沿著湖邊,還可以再到附近名列義大利最迷人小鎮之一的潘尼卡里(Panicale)、帕西安諾(Paciano)、和皮耶韋城(Città della Pieve)逛逛,它們都不遠,如果想的話,在小鎮上住一夜一定很愜意。
馬究瑞島(Isola Maggiore)
這個只有一條街的村莊林立著金黃色的石宅,每座石宅都連著一片向後斜起的橄欖小樹林。偶而,你會看見一個婦女坐在門口,借太陽光來編製她的蕾絲。整個馬究瑞島走一圈大約是一英里。位於山頂最頂尖那間古堡座落在島中央的一片弧形地點上,所以可以看到三百度的海景。(註五)
從帕西尼亞諾港口有來往帕西尼亞諾和馬究瑞島的渡輪。冬天我又回到科爾托納,結果一連好幾天都回到帕西尼亞諾港口,呆呆地看著湖面。雖然還想看看是不是可能把運回家時不小心摔碎的大淺盤補回來,不過瓷器店沒有一次開門營業。
雖然完全不知道在這樣的冬天,往一個據說大約有六十個居民的島出發,會見著什麼?不過,我非常非常想,到馬究瑞島。
半信半疑買了票上船,船上只有我一人。然後,表定出發時間過了五分鐘左右,船長、適才賣票給我的女人,還有一個看來不知道什麼角色的男人上了船,就這麼,往湖中的島出發。從駛出港口的船上看起來的帕西尼亞諾非常漂亮充滿詩意。
船靠岸,送我上島之後,另外三人原船駛返(原來全是工作人員,這種冷冰冬天,到底有什麼人會到這個島上呢?)。引擎聲逐漸遠離,距離下一班船,大約還有二小時時間。
一切寂靜之後,忍不住笑了,我想到許多年前在日本旅行時,停在瀨戶內海那個除了站牌之外什麼也沒有的「下灘」車站的幾個小時;想到希臘旅行時,那個叫「春樹」的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追著櫻花旅行時,千里迢迢抵達又有櫻花車站之稱「能登鹿島」站,卻發現那年所有花苞都被鳥吃得精光的時候;然後想到這些年的許許多多。
我既想哭,非常非常地想哭,卻又忍不住笑起來了。當然,這個時間點,島上那家唯一的旅舍並未營業,指著餐廳的牌子看起來,也只剩下夏日殘留的遺跡。在這個連名字都拼不出來的島上,我總共,遇見三隻火雞。
註一~五:芙蘭西絲.梅耶思.《美麗托斯卡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