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朝聖者之路

Day 0 2019/05/09
PARIS- Saint Jean Pied de Port (SJPP) 820KM

從很多角度來看，會知道朝聖者之路，可以說是必然的吧。2016年底，我在法國和義大利的工作結束後，意外的多留了三個禮拜來玩，那也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在歐洲自助旅行。之所以說是意外，是因為當初跟製作方隨意提了我想要多留的時間，但一直都沒有得到回覆。等過了幾個月，就在我幾乎忘記這件事情的時候，才忽然收到通知告訴我說案子定了機票也下來了，也真的幫我多開三個禮拜的機票，那時候離出發的時間只剩不到三天，讓我一方面開心一方面也真是措手不及。一開始是計畫這三週要去別的國家看看，尤其那時候想去捷克留學，想說正是時候。不過由於這個案子確定得太臨時，我沒什麼時間規劃，加上去時又靠近年底有聖誕節跟跨年，交通費都不便宜，於是就選擇了繼續留在義大利玩。當時對義大利也沒特別的想法，還比較想去東歐國家。現在想起來，是被義大利召喚了。
就這樣我從米蘭玩到威尼斯，再一路往南。有一天，當我在佛羅倫斯附近的小鎮時，在社群軟體上看到大學的學妹Nancy也來義大利玩。已經一個人單獨進行幾天旅行的我，看到有熟人也在同一個國家，不免想他鄉遇故知，於是立刻跟她約見面。幾天後，我就在羅馬車站附近的青年旅社跟Nancy以及一位背包客Hui Shen邊喝著生命之水邊聊天了。聊著聊著，Hui Shen忽然問我們有沒有聽過「朝聖者之路」，也就是這一問，讓朝聖者之路從此進到我的生命裡。對於已經進行好幾天自助旅行的我，一聽到的當下就很感興趣，一方面感覺跟以前走過的大甲媽祖遶境很像，一方面經過連日來每天都要想去哪跟住哪等等等的我，覺得有一條路可以只要負責走，其他都不用太費心計畫，又可以在歐洲玩，這真是太棒了。於是它就好像一顆種子種在我的心裡，慢慢發芽。
總之，這趟旅程起初只是因為還想去歐洲玩，然後又懶得規劃各種行程而開始的，至於後續似乎還有個祖先住在我眉毛裡面跟我一起去，或是我以前也當過修士，以及以前也有走過，然後被人試驗信仰忠誠度而受傷之類的故事，就跟隨這個種子的發芽慢慢浮現了。
在飛往法國的時候，我想起了之前去工作的情形，那是第一次以攝影師的身分前往國外工作，由於經驗不足，整個過程都給自己很大的壓力，深怕拍不好。也因此沒能好好享受整趟工作所帶來的其他體驗，真是可惜了那時候的四星級旅館跟米其林餐廳。如果是現在的我，想必能在該享受的時候好好享受，而不會只是把焦點放在如果成果不好或是沒有達到別人的期望該怎麼辦，也幸好當時的導演毛怪給予我很多空間，讓我最後還是順利完成任務。
飛行途中，我看了之前一直想看的電影《怪獸與葛林戴華德的罪行》，看了一陣子才注意到，其中一個角色的名字叫做Jacob，一發現的同時我就笑了，因為這個名字跟朝聖者之路可說是大大有關，在覺得有趣跟溫暖之餘，也驚訝於同時性的厲害，想不到在還沒正式踏入旅程時，這條路就以這種形式來打招呼了。提到雅各是因為朝聖者之路又名聖雅各之路，是信徒為了去聖雅各城（Santiago de Compostela）朝聖耶穌門徒之一的聖雅各的遺骸，而產生的路線。這次我走的是最大眾化的法國之路，法國之路一般習慣是從法國的Saint Jean Pied de Port（SJPP）開始，然後到聖雅各城，總長接近800KM，若想要從更遠的地方開始走也有其他路線。它還有另一個我比較喜歡的名稱叫做「繁星原野之地」，相傳當初是受到繁星的指引才發現雅各的遺骸，也才有這個稱呼。
從戴高樂機場下機處到海關前，會需要穿越如同洞穴般長長的手扶梯廊道，上次來的時候就很喜歡這種神祕感跟氛圍。我仍然在這次穿越的時候感受到那樣的神祕氛圍，也許就跟人類第一次離開洞穴，對於前面的種種未知感到緊張與興奮一樣。五月的法國有點陰陰濕濕的，剛到機場就覺得有股涼意，我謹慎的看顧著背包，小心防範，在歐洲還是不太敢大意。之前在義大利旅行的時候，常常碰到隔壁的背包客東西被偷，我一路上都很順利，也因此對義大利有很不錯的印象。
我照著已經去過的朝聖者黃振昆分享的資料先到市區蒙帕納斯（Montparnasse），再轉高鐵。出發前，覺得轉車間有點空檔，還詢問了一下附近哪裡可以去晃晃，結果到達蒙帕納斯的時候開始下起雨來，去哪都不方便，就到對面的家樂福逛逛。在歐洲我總會不自覺得想喝酒，於是在家樂福買了一瓶小的紅酒跟火腿三明治做為我在歐洲的第一餐。在車站等待的同時，看著人來人往，想著這些不同的人從哪來又要往哪去，如今我雖然也是其中一份子，卻有點不確定自己為什麼會在這了。也忽然想到2013年我從中國回來時，狀態很差，幸好有朋友特地來機場接我，讓我一落地就得到很大的撫慰。
我在TGV上看著窗外不斷閃過的原野風光，為了避免舟車勞頓，還特地買了商務艙。法國的高鐵（TGV）是浮動票價，越早買越便宜，當初買的時候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只是不免想到如果再早一點下決心要來，就可以更省了。似乎跟很多事情一樣，越早做機會成本越低，越晚就要花更多代價了。想著這段路跟之前在法國工作的行程雷同，不同的是那趟停在波爾多（Bordeaux）的酒莊進行拍攝，現在我則是要繼續前往巴約訥（Bayonne）。曾經想過有一天我會再來波爾多，那時期許再來的時候能夠更放鬆，儘管這次目的不同，但也算是做到了。
到達巴約訥之後還要換一次區間車，趁著雨勢漸小跟離出發還有一段時間，就往市中心去看看。往市中心的路上會經過一座橋，成群的海鳥在這裡四處飛翔，船隻悠閒往返，很快地讓我從大城市的警戒中舒緩了下來。歐洲的河周遭環境通常都保持得不錯，很適合待著發呆。後來回巴黎的時候，我就選了一天下午在塞納河畔什麼也不做的待著，就只是享受著周遭的一切。一直以來，我都蠻喜歡歐洲小鎮給我的感覺，喜歡鋪著石頭的道路，想像著這裡以前是怎麼被建造出來的，在這些有歷史的小鎮，都會讓我感到很神奇跟平靜。我在往主教堂的路上總有一種熟悉感，好像自己以前來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地方跟之前去玩的義大利很像，或者以前真的來過。到巴約納的時候已是下午，路上行人三三兩兩，遊客也不多，只可惜時間的關係沒能好好看看這個地方，之後有機會再走的話，或許先留在這裡住一晚，隔天再出發。
傍晚時，等到了要前往SJPP的區間車，也開始看到疑似是朝聖者的人們，多是外國人，年齡層也比較高一些，不知道裡面會不會有以後的同伴。從Bayonne到SJPP的車上，是行駛在山林中的，穿梭時看著不斷晃動的樹影，讓我不時想到宮崎駿的動畫，又或是法國電影《蝴蝶》，也有點像是在台灣坐火車經過雙溪、三貂角，但是又更貼近地面行駛，時不時還可以從間隙中看到遠方的高山，想著是不是離庇里牛斯山越來越近，也開始有點緊張了。
到火車站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天空飄著細雨，卻沒有想像的暗，大概是歐洲日照時間比較長，所以外頭還是亮著。出站後，一時間不知道要往哪走，但想著跟著人群絕對沒錯，就趕快跟隨前面的人群前進，不久就到達了今天的重點──朝聖者辦公室。
在辦公室接待我的志工是一位來自瑞士的老爺爺Owen，老爺爺的英文雖然不是很流利，但是可以充分感受到他服務的熱情。Owen跟我介紹了一些基本資訊跟明天的路線，叮囑我要小心，千萬不要逞強，尤其下坡的時候會有兩條路可以選，一個比較陡也比較危險，最好是走比較平緩的。在填基本資料的時候，會要選「為什麼而來」跟「有沒有信仰」等，我本身沒有特定的信仰，算是為了休閒而來吧。在辦公室也買了兩個重要的物品，一個是貝殼，另一個是朝聖者護照。貝殼可以說是朝聖者之路的象徵，傳說耶穌十二門徒中的聖雅各過世後，當人們把他的遺體運往聖地牙哥時，船因為風浪翻覆，連遺體也掉到大海，經過多日打撈都無所獲。就在絕望時，忽然奇蹟出現，人們在海岸邊發現了聖雅各的遺體，同時身上因為覆滿了扇貝，因此遺體被保護得很完整。從此之後，扇貝便成了這條路上祝福及保佑的象徵，可以簡單把它視為一種平安符的概念。另外，如果從貝殼的紋路來看，就像朝聖者們是經由四面八方不同的道路而來，但最終都會匯聚到同一終點。回台灣以後，我還是很常看著貝殼的紋路想像這點，回憶這趟旅程。
朝聖者護照則跟之前去走大甲媽祖遶境蓋章有點像。除了可以收集不同地方及不同特色的印章外，還可以記錄走過的足跡，以便最後可以換取證書。同時要入住庇護所也需要有護照登記才能成功，而因為版本的不同，封面外觀也會有所不同，可以上網找自己喜歡的版本事先購買帶來使用。朝聖者證明書則是相傳走完獲得的話，可以洗淨一生一半的罪；如果是聖年的話，則可以洗淨一生的罪，算是一種贖罪券的概念。聖年則是指該年的7月25日若是在週日，該年就會被訂為聖年。今年2021就是聖年，原本想在聖年時再去一次，但眼下疫情關係似乎有點渺茫。好在教宗在年初時宣告將這次的聖年延續至2022，所以還是有機會的。我在路上還有看到父母背著不到一歲的小孩一起走，要是那個小孩有到終點，我想他以後去天堂應該很容易吧。而一般要獲得證書其實走最後一百多公里就可以了，不需要從SJPP開始。
完成手續後，天色也暗了，我趕快前往住宿地想早點休息。今天的住所我是先透過網站來預定，沒有使用朝聖者的身分，所以沒有朝聖者的優惠價，會稍微貴一點點。主要是因為第一天到SJPP的時間比較晚，在不熟悉的情況下如果還要找住的地方覺得是種負擔，就先預約了，現在看來的確是一個好選擇。一到住宿的地方，服務人員開心地叫著我的名字迎接我，我猜大概是因為我是最後一個房客，處理完後他也可以下班了。聽完介紹，稍微安頓之後，我走出庇護所，仔細看著路燈下這條長長窄窄的街，想用有限的時間好好記得這裡的樣子，也順便緩和一下剛剛忙著去辦公室跟登記入住的情緒。明天就要正式進行這次的旅程了，希望是個好天氣，讓我能夠順利完成據說是第一天同時也是整段旅程最難的一天──挑戰翻越庇里牛斯山。
累計0KM，距離Santiago de Compostela 還有773.82KM。

Day 1 2019/05/10
SJPP-RONCESVALLES 25.20KM 07:00-15:30

今天真的是很辛苦的一天，但到了又覺得也不是那麼辛苦，能夠順利到達並且有地方睡真是讓我鬆了一大口氣。
前一天入住的時間晚，趕快弄一弄就睡了，意外地沒有受到時差影響，睡得還不錯，可能因為也只差六個小時吧。起床時天還微微亮，我在交誼廳看著遠方的高山，天空依然飄著小雨，暗自祈禱今天天氣最差也就這樣。趁早餐時間還沒開始，我把我帶來的裝備再次好好調整，讓重量可以平均跟方便拿取，以減少路上的負擔。這次預計至少走一個月，會橫跨春、夏兩季，擔心氣候變化，我就長、短、厚、薄的衣服跟褲子都帶了兩套，此外還有睡袋、相機、iPad、夾腳拖、雨衣、雨褲、筆記本、一本書、禪卡、兩雙羊毛襪、三件內褲、一件防水外套、一件化纖外套、帽子、充電器、手機、一盒士力架巧克力、登山杖、毛巾、兩塊肥皂、牙刷、牙膏、曬衣夾、酒精、花精、水瓶、水晶、石頭、紅酒開瓶器等，零零總總加起來也快十五公斤。之前看資料建議身上裝備最好不要超過自己體重的十分之一，也有人說帶的東西越多，代表某種程度背負著越多的恐懼跟限制，怕要是太熱怎麼辦，太冷又怎麼辦，是不是要多備什麼什麼，要是臨時身體不舒服，是不是要準備一下那個藥或這個藥，不自覺下，就會越帶越多，越來越重，最後都是自己找自己麻煩。其實旅程中所要用的一切，都可以在路上買到，帶最基本的，其他等到當地實際行動後，看看還缺什麼再購買就好了，也可以減少不必要的重量。後來我也慢慢發現自己真的多帶了不少東西，或者是說，會埋怨自己幹嘛帶那麼多物品，給自己負擔。我原本以為自己不至於會帶超過體重十分之一太多，結果看來還是有很多放不下的需要學習。而今天就讓我好好的上了一課。
昨天的住所在朝聖者之路上統稱為庇護所，庇護所（albergue）可以當作青年旅社來看，有些可以預約，有些只能當天排隊登記入住。價格範圍大概5到20歐之間，如果是個人房當然就不在此範圍。在整條路上，我自己只有第一天在SJPP有預約過，選擇不預約是想要給自己多一點行程的彈性，當然也可以預約後取消，但我覺得這樣太麻煩就乾脆不預約了。所幸整段路上，我只遇過一次原本想要住的庇護所客滿，當下趕快去找同一個小鎮上的其他家後，也順利入住。
庇護所提供的早餐大多就是麵包、優格、餅乾之類簡單的食物，有些會額外收費，有些則是自由選擇自己要付多少錢。我在今天早餐的時候，遇到來自瑞典的朝聖者Alice，只簡單打了招呼，沒有多做交談，後續好幾天我也常在路上遇到她，也是後來才知道她的名字。我一向不是會主動跟人攀談的人，上次在義大利自助旅行我多半也是自己行動，沒有發生那種因為住青年旅館就認識朋友的故事，其實自己也不太知道該怎麼起頭，雖然自己行動很自由跟方便，但有時候也會希望有人同行，希望接下來的旅程可以認識一些新朋友。
吃完早餐大概七點左右，天也亮了。這幾天看臉書朝聖者之路的社團，有人說因為比較晚到達第一天通常會停的Roncesvalles，到的時候床位已經滿了，沒有地方住，只好咬著牙繼續移動到下一個城鎮，讓我一直很擔心今天會太晚到而沒有床位。加上第一天就要直接翻越傳說的眾神起源地──庇里牛斯山（Pyrénées），海拔會從200多公尺到1,400多公尺再下降到900多公尺的Roncesvalles，總長約25KM。難度雖然不能說很高，但是加上負重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出發前三四個月，我就開始慢慢鍛鍊我的身體。一開始先適應長時間走路，每天看當天會在哪裡結束行程，就從那裡走或是騎腳踏車回家，大都是一兩個小時左右的路程。習慣以後，就在背包加重量，練習負重走路。就這樣練了一陣子，覺得應該沒什麼問題，頗有信心面對接下來這趟旅程。不過，就在出發前一個月，跟朋友去走了陽明山大縱走當練習，那時才猛然醒悟，發現之前都是練習平地，沒有練上坡，上坡跟平地根本完完全全是兩個世界，尤其因為負重，才走一下馬上就懷疑人生了。有了第一次慘痛的經驗，第二次練習前趕快買了登山杖使用。經此一役，發現登山杖實在太重要了，減輕不少負擔，可以說是我旅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道具。如果要我排名最需要帶的東西，登山杖絕對是第一名，沒有登山杖，我覺得我恐怕要多走半個月至一個月，甚至可能還到不了。在有了登山杖的幫助下，我又對自己稍微恢復了點信心。

Day 0 2019/05/09
PARIS- Saint Jean Pied de Port (SJPP) 820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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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一場神佛齊聚的盛宴──郭光宇
【推薦序】走在一條平凡的神聖之旅──貫譽
前言
台灣出發日 2019/05/08
Day 0 2019/05/09
Day 1 2019/05/10
Day 2 2019/05/11
Day 3 2019/05/13
Day 4 2019/05/14
Day 5 2019/05/14
Day 6 2019/05/15
Day 7 2019/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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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9 2019/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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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23 2019/06/01
Day 24 2019/06/02
Day 25 2019/06/03
Day 26 2019/06/04
Day 27 2019/06/05
Day 28 2019/06/06
Day 29 2019/06/07
後記
【附錄】小余的話

【推薦序】一場神佛齊聚的盛宴──郭光宇
【推薦序】走在一條平凡的神聖之旅──貫譽
前言
台灣出發日 2019/05/08
Day 0 2019/05/09
Day 1 2019/05/10
Day 2 2019/05/11
Day 3 2019/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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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5 2019/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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