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日紅與老來紅
幼年居住在彰化市的小西巷,大宅院的後面出去幾步路,就是北門福德祠廟埕,緊鄰廟埕有幾戶巷弄深處的人家,左鄰右舍可說是雞聞相問。
由小西巷內轉進北門福德祠廟埕的這條巷弄很窄,平日除居民們出入走動外,腳踏車或機車甚少進入,孩子們經常聚在巷弄嬉戲,追逐吵鬧到廟埕前那片容搭戲台的空地。廟埕的人家前多半種植些盆栽,住屋旁電線桿下還蔓生著小草小花的,視覺上多點綠意。
那時,女孩們很流行在酢漿草中尋找幸運草,尋常的酢漿草是三片葉,四片葉的酢漿草被視為幸運草。為了要尋找幸運草,我們常在有酢漿草的地方巡視,我從來沒有撿到幸運草,倒是會摘一兩片酢漿草嚼著,微酸的滋味帶點清香,是我喜歡的滋味。
在採撿酢漿草的同時,順便就認識了圓仔花,圓仔花常在電線桿下或牆角下四處蔓生,豔麗粉紫的小花貼近地面,被視為是濫生的植物,連孩子們也懶得採來玩。比較會想到它的是吵架或罵人的時候,尤其是罵女生,一句「圓仔花」力道十足,讓被罵的人委屈不已,畢竟「圓仔花,不知醜」是眾所皆知的俚語。
廟埕前的人家也有養火雞或公雞的,火雞常在空地上咕咕叫的走著,當牠開屏時,氣勢十足,孩子們通常會停止嬉鬧,上前圍觀,調皮的男孩們還會尾隨其後,想要觸碰牠的羽毛;而向來雄糾糾的公雞,相顯之下則遜色許多。養公雞的人家,屋前的花盆裡正巧也種著雞冠花,從名稱上來看,雞冠花的顏色和形狀很傳神,它也是易生的植物,感覺不特殊又到處可見,如同圓仔花一樣,甚少被採摘,除了七夕例外。
七夕,民間習俗上要拜七娘媽,七娘媽就是七位織女,據說最小的那位織女,每年只有當天才能和牛郎一度的鵲橋相會。七夕拜七娘媽時,除了祭祀品外,還要特別準備一盆水和毛巾、鏡子、胭脂水粉、香花,好讓七娘媽整裝梳洗,打扮得漂漂亮亮。而七夕拜拜用的香花慣常是圓仔花,或再加上雞冠花,圓仔花取其「團圓」的諧趣,雞冠花則有「加官」的意涵。這一天,在傳統市場會看到有人在販賣整理好的一串串豔紫的圓仔花和酒紅的雞冠花,如同一年只有端午節才會看到菖蒲的出現。
這也是每年唯一能看到圓仔花上廳堂的時候,圓仔花被認為既俗又醜,一般是上不了供桌的。通常被選做供花的,不是有「福氣」的劍蘭,就是有「吉祥」意喻的菊花,廳堂上的供花要能和吉利相應,討個好兆頭。
讀大學時,我學過短暫的池坊,那時的花材不似如今的繽紛多采,還有許多進口的。插花課時,主花最常用的有玫瑰、劍蘭、菊花、夜來香、金魚草、仙丹,配葉有紅竹、虎尾蘭等等,教授的老師年近中年,個性樸實,或許是自己彼時尚年輕,對於這段學習並沒有特別的領悟,只記得池坊「真.副.體」的基本架構。但記憶深刻的是,當時一同上插花課的同學有兩個比丘尼,在我看來,他們插花的功力已經爐火純青了,同樣的一份花材,經由他們的巧手,插出來的作品顯得格外高雅有意境。從旁得知,他們學插花的用意是為要供花。
我和母親有時也會到他們在八卦深山中的寺院,趁母親和師父們寒暄時,我會特意到大殿去欣賞佛前的供花,插在大殿的有松、蘭、菊,較諸在插花教室裡的盆花插作,顯得更為大器莊嚴。我想,自己關於「供花」的念頭,大概從那時在心中萌生。
時光流轉,行過中年,身心較有餘裕,能夠重拾插花的學習時,卻也發現花藝的發展已超出我的認知,市面上有各種流派的教學,光是日系就分不少卓然有成的派別,遑論美式、歐式的。可是我只想學供花,我明白自己重新接觸花藝,是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如同大學時一起上插花課的比丘尼,有能力在佛前供花。
就這麼等待著機緣,終於找到寺院教授供花的課程,立即報名,期待著新的學習。睽違多年再上插花課,每堂新經驗的花材令我驚豔,泰國的紅千代、南非的白史考梅、黃金鳥、洋桔梗、紐西蘭葉,我開心不已。
幾次之後,某堂課要插作的花材主花是粉雞冠,從枝是朱千日紅,花名後面括號寫著「圓仔花」。我拿到這份花材後,心裡納悶不已,那些長在北門福德祠廟埕前,向來被視為很俗的雞冠花和圓仔花,怎麼拿來當供花,它們應該上不了供桌的,尤其是「不知醜」的圓仔花。按捺不住,我舉手發問了,老師淡然地回答,「那是人對花的分別心,佛對花哪有分別心」,當下我啞口無言,繼而感到十分慚愧。
或許是夏季來臨,那一陣子我經常在中式和西式的插花課上遇到千日紅和雞冠花,而千日紅也不再如我幼時所見,只有豔俗的粉紫色,現在它化身乒乓白、酒紅色,又因為形態,在插作中總能達到點綴的效果。手綁多層次花束時,使用乒乓白的千日紅,既能架構出層次,又不致太沉重,小巧的圓仔花讓花作有跳動感。至於雞冠花也會用來做各種插作,那個夏天,我插過粉的、紅的、橘的雞冠花。雞冠花花朵大,有種飽滿感,在點線面的結構上,千日紅是點,它則是面。雖說知道要破除自己的「分別心」,但每次拿到雞冠花這個花材,心底深處仍難免有些微微的失望。
隨著秋分過去,千日紅和雞冠花也失去身影,插花課上有了冬季生長的花材,也讓我又因認識新花材而燃起熱情。轉眼間農曆新年將近,課堂上也有應景的年花插作,帝王菊、牡丹菊、杏花、松、竹、鳳梨花各種吉利諧音的花材盡出,而我也在這些準備供花的花材中,看到一大把一大把紅色的鳳尾雞冠花,當下徹底瓦解我從小對它「俗氣」的認知。
雞冠花以花形命名,雖不免被認為俗,然而得利「冠」之名,和吉兆聯結。尤其他在秋天開放,被歷代的文人墨客視為氣節剛強,又給予「老來紅」的雅稱,種種緣由,也讓雞冠花在蜀漢張翊所著《花經》中的花品錄中占有一席。
從圓仔花、雞冠花到千日紅與老來紅,花的名稱或俗或雅,本質不變;變化不停的,是賞花人的心緒。
窗台上的孤挺花
經歷十七個寒暑,窗台上的那盆孤挺花終於死了。
那一年,中年初度的我,在醫院接受一個手術,唯恐日後發生病變,醫師決定摘除腹內蘊含生命的母泉,因為事前的情況不太明朗,所以那場手術於我而言,可說是驚心動魄。病灶是良性的,但我卻瞬間失去了身為女性的泉源。
那是生命中經歷的第四次剖腹,元氣大失,因已多次進出手術間,沒有驚動太多人。回家靜養間,一日家中門鈴響起,意外中,一位女同事前來探視,那時我已在報社工作多年,長我幾歲的她從年輕就進入報社,工作經歷比我資深甚多,我們在同一單位,單位有十幾個人,表面維持客氣,暗地卻因工作磨合較勁,人際關係矛盾糾葛,私下不相來往。她和我負責的是文字和視覺的不同領域,工作上必須互動,卻也因理念節奏不同而曾有微詞。
看到她單獨上門探望,我微微不安,畢竟我們之間沒有這樣的交情。她坐定後,略述在辦公室裡聽到我請假開刀的事,專程前來探視,她還帶來一盆孤挺花相送,說是她自己栽種的,那株孤挺花的葉子翠綠,看起來生氣盎然。我們閒話些家常,她說和兩個孩子住在公寓四樓,頂樓加蓋幾間房出租,部分陽台是她蒔花的園地。她離開後,我把她帶來的那盆孤挺花擺到客廳的窗台上,除了澆水,也沒多加照顧。而她也是那次病中唯一稍來問候的人。
病後,我恢復上班,辦公室同事之間互動依舊是合作卻疏離的狀態,我和她之間也是,而她曾去探望過我的事,也沒被提起。不過同事間也有熱絡的時候,那是偶或的餐敘,餐酒助興下,氣氛高昂起來,在文壇頗有聲望的單位主管,慣常周到地與下屬們一一寒暄對飲,輪到她時,主管常會突發異想的對著年輕就失婚,獨自帶大兩個孩子的她說,要介紹她跟國外某位才氣縱橫的著名學者認識。在大夥的鼓噪下,連我都想像著她的第二春若能覓得如此的歸宿,也太令人豔羨。鬈髮及腰,總是穿著高跟鞋,腰肢挺得很直,渾身展現中年女子的風韻,她臉上盈盈的笑意絲毫掩不住。就這樣,一次次的被點駌鴦譜,一次次的無疾而終。
日子在尋常中度過,一天為窗台上的盆栽澆水時,忽然看到那盆孤挺花的花莖從球根抽出,不到幾天迅速抽長一尺多高,莖上含苞待放。我向來和綠手指絕緣,所種的盆栽大多是最容易照顧的植株,幾乎不太有養花的經驗,所以看到孤挺花長出花苞,十分高興,仔細守護,終於莖上的花苞依次開了四朵花。異於我對鮮紅色孤挺花的印象,窗台上的這株是粉白色的,粉白的喇叭花狀從花心幅射細細的紅色條紋,看起來優雅不喧譁,我興奮的在窗前看了兩天,幾天過後,花朵慢慢謝了,再過幾天莖萎了,傾斜後卻仍維持筆挺的樣子。
日子過得繁忙,分不清節氣,過後常在不經意間,發現窗台上的那株孤挺花又抽莖長花苞,而且經過了幾年,這株孤挺花成熟得似適婚的女子,不只長出一支莖,還有第二支,莖上花苞十分飽滿,等待盡情怒放,連盆土也被茂密的球莖撐得緊緊。忍不住在上班時,去跟她分享花開的訊息,她微笑回說,她家的孤挺花也開了,她還教我如果球莖長太滿,要幫它分株。我注視著她說話的神情,已過五十的她,微笑時眉宇間不免流露著歲月紋路,我心底突然莫名的湧起一絲惆悵。
孤挺花愈發茂盛,長條的葉片恣意亂舞,於是我試著將它分盆,那時我並不清楚孤挺花是鱗莖的球根植物,胡亂的切了幾個帶著子球的球莖移出一盆,逾年,又移了一盆,後來有時窗台上的母株先開花,有時是後陽台的。孤挺花抽莖開花的時間快,偶或忙起來或者出門旅行去,待抽空去澆水時,才發現花已開過,整株莖萎掉了。雖然孤挺花是我窗台上唯一的花卉植物,但我從不知道它的花期,所以常有出其不意的驚喜。當然每次花開的時候,我總難免多少會想到她。
後來在公司一次精簡人事的政策下,她離開我們單位,那時已經五十多歲,年資甚深的她,被列在該次的離職名單。在這樣的情況下離開,同事間安慰話語不好說,她獨自黯然的收拾離去,而原本沒有私下互動的我們,從此便斷了聯繫。
至於她送的那株孤挺花,經過了十多年的日晒雨打,依然不誤花期地綻放同樣美麗的花朵,但它的葉片已不如從前青翠茂盛,有些被小蟲寄生下卵,顯得凋萎,我也不時要修剪一下葉片,補些花肥。這盆有點年歲的孤挺花,每年如期的開花,帶給我很大的喜悅,賞花之際,又會想到從二十幾歲失婚,一直堅強工作,孤單帶大孩子的她,如今可好?她一定不知道,當年送給我這盆花,一直維繫著我內心對她的感謝。
在我家的十七個春天,吐放最後一次美麗粉白的喇叭形花朵,窗台上的那盆孤挺花終於死了,感覺好像生命力用盡。我對著一盆枯萎,不無傷感,畢竟這盆花已成為窗台的一部分。如今花凋了,它和我同樣增長了十七個年歲,眼見生命的春天遠颺,秋天的景象鋪前。
我如常的整理盆栽,一日不經意看到移至後陽台的孤挺花子株竟然抽出兩株長莖,莖上的花苞鮮嫩欲滴,我頓時意識到原來母株並沒有真正的死去,它已經在我家開枝散葉了,這也讓我見識到孤挺花的堅韌。思索著孤挺花的生命當下,腦海中浮現起多年前她帶著花來家裡探視病中的我,那時我們的生命階段宛若夏日麗花。而今我們年歲增長,兒女也都長大,各有一片天地了。
日日,在窗台上澆水弄草,原先放孤挺花的位置已被其他盆栽取代。澆完窗台的盆栽,繼續轉往後陽台,當水灑落到孤挺花的子株,我不再有任何情緒起伏,心底明白,不論母株或她,都向我展現堅強且優雅的生命歷程,以及不滅的緣起。
經過繁花盛開
插花不難,任意的花草經過修剪,置入不拘材質的花器,便成為一件平易近人的作品,這也是喜歡拈花惹草的人生活中常做的事。而花藝則不然,既名之為藝,就如茶藝、書藝等,是需要一些技巧的學習和鑑賞準則,所以要走花藝師之路,拜師學藝是必須的過程。
花藝設計在當今發展蓬勃,不同流派各有擅場,以西方流行的花藝來看,美國風、荷蘭、德國、法式的各成一派,各流派的理論和實作發展得十分成熟,就造型上不論是整齊的、繁複的,走自然風,乃至豪放的,也都各有其美;再看東方花藝的分野,有宗教人文底蘊深厚的中華花藝,更有淵源流長的日本花藝,後者數百年來,從最初的池坊,發展出小原、草月及其他大家流派,對花藝美學的影響深遠。
由於東西方美學觀點不同,對於花藝講求的意趣、形式、風格的鋪排順序也不同,譬如中華花藝以意趣為先,日本花藝首重形式的變花,西方的花藝則尚色彩。但是在不同的審美觀中,卻有一個共同不二的觀點,就是傳達自然生態的氛圍。
通常剛開始學習插花的人,並不會去思考各流派背後的文化背景,多半是抱持想學插花的念頭就一頭栽入,然後跟著老師的示範依樣畫葫蘆,而不論是學哪一種派別技藝,很難一蹴可幾,必得經過不斷的練習過程,才能慢慢的有些體悟。
我自己在巧合下,同時間開始中華花藝和美式花藝的學習,沒想到兩種不同的教導,對於初時的我而言,竟形成一種扞格,因為在插西洋花時,我會有意地營造出留白或隱約的意境,結局是常被老師修正。幾次下來之後,我知道上西式花藝課時,必須完全放下中華花藝的概念,將自己歸零,全心接受西方流派指導。
而不論哪個流派的花藝,都會有一套鑑定程度的升級考試。我的西洋花老師是指導美國花藝設計學院(AFAS)鑑定考試的資深教授。跟他學習一段日子,修習合格的學分後,我也跟著大家一起報考初階「花藝設計師」的證照考試。初階花藝師的考試內容是在規定的五十分鐘內完成一個手工胸花和一盆植生設計。那時,我陷在仿作的階段,被月眉型、三角型、水平型、S型等各種花型的比例對稱弄得信心大失,對於考試科目「植生」更是摸不著頭緒。考試之前的幾次加強複習課,老師示範了「植生」,也就是植物生態庭園的插作,花器是一個黑色的大圓盤,這個大圓盤象徵著大地,通常會有十來種的花材,包括細石、苔蘚、寸長的枯木段、扁柏、高山羊齒、壽松、玫瑰、劍蘭、蘆葦、桔梗等,然後依著「植生」區塊的比例,在三十分鐘內完成一個有池塘、棧道的生態區,區裡有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樹林和群花。印象深刻的是,老師一邊熟巧地創作植物生態時,一邊說,作品的空間必須營造出可以讓蝴蝶飛來飛去的自然風。
想像著蝴蝶飛舞的情形,我在鑑定考試時,愉快的在黑圓盤花器上,以苔蘚、高山羊齒鋪底,碎細白石圈成池塘,再依高低、分區插作「植生」作品。當天考試的花材有伯利恆之星,它有居高的威儀,再輔以蘆葦臨風擺動的風情,動靜交融,然後是金魚草、小品黃玫瑰、白雛菊、粉桔梗。我完全沉浸在自己意念裡的生態園裡。作品完成後,感覺上似乎真的可以讓蝴蝶在林間穿來穿去。考試完畢後,近百盆的「植生」作品全部排列開來,等候評審們的評分,考生們也會把握機會去觀賞別人的作品。雖然大家拿到的都是同樣的花材,但近百盆的「植生」作品卻展現出插花者不同的創作技巧和營造出的各式生態景象。
除了鑑定考試,在學習花藝的過程當中,觀摩也是相當重要的,一次因老師參與花藝會的示範表演,所以同門的學生們相約一起前往觀賞,那次老師受邀表演的是花藝會的主題之一:綑綁花束。同場共有四位名師一起上台,我的老師示範的是做工繁複的椎形花束;而他旁邊的一位花藝老師則用了很多美麗罕見的花草,綁出極華美且需兩手環抱的大型歐風花束。事後,我在社群鋪出幾張活動現場照,一位對美學頗具獨到觀點的朋友看到後,對我說:「我實在不喜歡你們的那些花,太複雜了。」我趕緊跟她解釋,畢竟那是表演的作品,花藝表演或者比賽,一定得別出心裁,展現技巧或設計的難度。
學藝常是這樣,從貧乏進入模擬,慢慢累積經驗後,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能力表現出繁複的技巧,這時可說是工夫在身,拿捏自如了。不過我們也看到有些具代表性的花藝師,在達到技藝高峰期後,不多作眷戀,轉身投入田野,回歸大自然,從最平常的草葉花木中,尋索更多創作的靈感和養分。日本著名的花藝大師上野雄次在近著《一花入魂》中,有感而發說到,當人一旦有了欲望和自滿,就會想做出一些奇怪又讓人驚訝的東西。在享譽國際後,上野雄次「繁華落盡」,回過頭來插「一花」之作,《一花入魂》中每件作品都只有一朵花,卻讓人深深的感受到每朵花獨特的氣質與花魂,而簡約沉靜的作品,傳達出一種深遠耐人尋味的美。
回到中華花藝的插花課,在教授時,老師常常會提醒主客使枝之間的安排要契合自然生態,尤其是插寫景花時,是藉由插作來歌頌大自然,要講究自然的時序和趣味。當老師講到寫景時,花器就是象徵著大地,我突然在中西花藝學習的扞格中領悟到兩者的共通,那就是自然生態。不論哪種流派的花藝,終究是想傳達自然的微風、森林、流水、各種花朵和植物的生命,缺乏對生態的認識,花藝的學習只會流於技巧層面。
無論如何,在學習上總是必須先經過一些親身踐履的過程,幾番體悟之後,才能神領意會到「繁華落盡見真淳」的深刻意境。
我依然走在花藝之路,認真的學習插花技巧,累積對花草枝葉的更多認識,在這漸進的過程中,我隱隱感到心底有一股與日俱增的力量,那是自然生態對我的呼喚,不過我不急於回應,我沉得住氣,我心裡還有些想望,得先看過一番繁花盛開的榮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