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在

所在──我讀楊華，鐵窗內的《黑潮集》

所在，是昭和2年
關佇臺南刑務所的小詩
短短的詩句落著霎霎仔雨
雨滴，佇鐵窗外
變作無依無倚 的相思
親像昨暝，彼隻露螺
爬過罩霧的眠夢
眠夢茫茫渺渺，漸漸無影
無跡……只賰 一蕊
孤單的目睭
繼續
伸長

繼續伸長意志的翼股
所在，是漂浪佇島嶼外海的烏潮
長長的柔軟暗崁 一粒滾絞的心
心事，佇鐵窗外
化作陣陣海湧
沖散月光恥笑的面色
親像天邊
遙遠彼粒星
閃閃爍爍，照著
世間，重重疊疊
譀古 的代誌

代誌發生佇
1927年2月5號
拄拄好農曆正月初四
過年、團圓，雄雄拍交落
佇這个烏暗佮陰鴆 的所在
一个無奈的靈魂
不時走揣時間的空縫
放風思想，放風慣勢
放風交懍恂 的記持
放風泰戈爾的飛鳥去敨氣
踮自由的日光跤，行踏
彼條，敢若熟似又閣生份的
寂寞路途

啊……路途寂寞，若無堅持
精神、氣力緊早慢變成
一塊，拋荒的田園
啊……便若是恬靜的暗暝
伊的筆，開始綿爛 書寫
春天的色水、秋天的形影
性命的喝咻 佮人生
姑不而將 的，怨慼

便若是恬靜的暗暝啊……
檢采 有人會想起伊，想欲知影
鐵窗內，失蹤的七首詩
到底是啥款的風景？祕密
到底，是毋是藏佇歷史
猶原無人知影的，所在

所在──寫予「玫瑰古蹟」佮蔡瑞月老師

1.有一寡所在

（幕起。舞台頂的伊，敢若咧想啥物……
目睭金金，看著衫仔櫥的バレエドレス ）

欲上台的彼領衫，有一寡所在
猶未紩 好勢。時間踅神 ，一時揣無線頭來拍結
窗外，雨絲──親像一枝一枝躼躼長 的魚釣仔
毋管心事按怎藏水沫 ，猶原無法度走去覕

「佇佗位？」，會記得是……
向時，彼个思想進步光彩的年代
島嶼的文學、美術、戲劇全全猛醒開花
日本的石井漠先生做前，朝鮮的舞姬
崔承喜隨後，佇臺南宮古座的舞台頂
跳家己的舞。啊……樂暢 的身軀
原來是自由──自由流動的修辭
舞台跤百百蕊的目睭嶄然仔 精神
斟酌看著未來，夢想的跤步
現代的手路

「佗位是家己？」，佗位有青春
鑠奅 的姿勢？時間袂堪得閣躊躇
玫瑰的露水有飽滇 的向望
性命的硩重

（雨霎仔漸漸來到目尾佮記持的敆縫
舞台頂的伊，開始梳妝打扮。燈暗。）

2.心悶的所在

（幕閣起。一隻大船「大久丸號」，往南
1946年的海湧，一波一波，瀳 倚來……）

戰爭，忝 矣。帝國主義的大夢已經漏氣
赤焱焱的日頭袂輸是消風的雞胿仔
規身軀軟膏膏 ，半䖙 倒，佇時代的北爿

船頂bai-óo-lín 的樂聲佮溫馴的大海
相放伴。海面彼隻海鳥，是我嘛是你
暫時佇無風無搖的日子，踅箍 閣踅箍

懸懸看落去，咱的島嶼，親像咧躡跤尾
跳舞。搢風 的屈勢有一款𠕇篤 的骨氣
親像動作進前，思考已經完成

遠遠彼爿，有光，漸漸仔炤 過來
跟綴《印度之歌》的嘹拍 ，展開意志的翼股
飛──飛去心悶的所在，向天地唱聲

（伊勻勻仔褫開 雙跤、伸長雙手，親像故鄉
教會的彼欉大樹，繼續湠根、生葉。燈漸暗。）

3.慣勢的所在

（幕起。一逝燈光沓沓仔撨徙跤步
停佇伊的目神──恬恬，看過去的角度）

練習用身軀寫一張批予家己，佇慣勢的所在
免憢疑 ，舞蹈是一支鎖匙，會使拍開謎題
揣著空喙

命運損蕩人的時陣，親像干焦 穿一軀
瘦卑巴的黑影抵抗交懍恂的暗暝
時代齴牙 的聲嗽，透暝長
想欲講的話，定定予人㧒佇塗跤
挼

「思想動搖？」
舞台頂的光照著牚腿 的心思
日子流糍 ，用啥物來燖補 ？
閣較濟的時間嘛無可能坐清 過去
過去，袂輸是石磨仔挨粿，一輾閣一輾
對心肝頭，軋 過

挕掉 政治的手銬佮跤枷，佇慣勢的所在
繼續掖種。可能有人會供體
可能血水㴙㴙滴……嘛真有可能
火坑，變成蓮花池

總是，佇慣勢的所在，影目 的色水
有濟濟牢腹 的故事。雖罔現實使人覕喙
海湧不時剾洗 月光……
相信，靈魂，永遠是一棟挑俍 的厝
厝內，有熟似的人影、燒烙的笑聲
溫柔的，意志

（伊挈出衫仔櫥的彼領バレエドレス，一針
一線，紩好早前，phàng-kìnn的記持。幕落。）

高雄號

這陣，若是風無細膩
對楠仔坑的海墘
吹轉去日本時代的殖民地吐大氣……
若是雨，猶原，沓沓滴滴
講袂煞歷史的記持……

若是按呢，敢猶有人會想起：
1934年，彼台
飛佇故鄉天頂的名字？

彼台載著臺灣人的向望佮氣魄的飛行機
叫做──高雄號。薩爾牟遜型二手偵察機
佇秋凊的八月，飛過東京野球場
為臺北隊加油。十月，佇臺灣
開始第一擺的環島飛行

高雄號，是在地飛行士楊清溪 所駕駛
親像一隻猛掠的鴟鴞 ，對臺北練兵場
展翼，一路向南：飛過臺中、臺南
飛過高雄右昌庄母親的墓頂，投落
懷念的花束

鮮沢 的花芳
軁 過時間的空縫
寬寬仔湠散拋荒的故事
親像彼暝的雨，一點一滴
沃澹你我，藏佇心內
年久月深的代誌

高雄號，佇昭和時代飛懸懸
用另外一種角度看家己
自由的靈魂脫離束縛的生活
飄撇的姿勢飛過日頭的頭前
佮風，遏手把

熱情的噗仔聲袂輸是陣陣海湧
滾絞袂停。飛行士再一次規畫
一齣媠氣的表演，親像一尾
伸筋挽頷 的海翁
準備佇曠闊的海面，拍翸
奢颺 的航程

誰知一陣大風耍心機
雄心推捒高雄號
Phu-lóo-phé-lá 親像斷翼的鳥隻
Ha̋n-tóo-luh 揣無前進的方向
摔落去練兵場溪邊，心情
倒頭栽，一齣好戲雄雄來煞鼓

彼陣，若是風，勻勻仔吹。若是
彼陣，天氣莫遮爾狡怪，若是
恬靜的雲尪、溫馴的日鬚
佮伊做伙，相放伴……

若是按呢，咱的記持
是毋是會當對夢想的頂頭
順順仔流到故鄉的土地
穩穩在在，湠開一片
清芳的風景

夢想的譀鏡

透早，昭和時代的日頭
照佇運河的水面
光佮影，寬寬仔搬徙
時間的跤跡

風，微微仔吹過師範學校
路邊的花欉綴咧伸勻
一隻草猴 ，歇佇樹頭
展開薄縭絲的長翼，曝日
祈禱的手勢佮轉踅的頭殼
是毋是，想著啥物代誌？

記持𤆬 路
行入去新校舍的博物科研究室
有人，為著一隻露螺生份的身世
綿爛思考：性命的源頭
到底，發生啥物精彩的故事？
桌頂的藥罐，內底的蟲豸
親像攏欲走出來講古的款

伊，想起牧先生講過：「世界──
永遠是一片曠闊閣神祕的所在」
人生，定著愛走揣家己意愛的光景
親像伊，第一擺，看著雨傘節
用身軀佇土地寫彎彎曲曲的詩句
親像彼日，發現鯪鯉 假死張狗蟻
彼隻無講無呾 的四跤杜定 ，輕聲
跟綴 蜈蚣舅 ，準備──細說
性命的韻尾

逐日，伊的功課是：出發
是沿路記錄這个世界猶未看著的細節
是調查這个島嶼，樹林內颺颺飛
草埔跤硞硞傱 ，猶未予人發現的
奇奇怪怪。伊發覺濟濟恬寂寂的
祕密，定定是覕佇目睭的背後
夢想的頭前

日時、暗暝，伊斟酌想
樹椏密婆 倒吊的功夫
到底暗崁啥物款的心思？
遠遠彼爿，彼隻孤黃 金金相的所在
是毋是猶有料想袂到的代誌？
答案，若是無停跤落來詳細看
時間的翼股就會無聲無影，飛過
歷史的眼前

天頂，雲尪沓沓仔撨徙蓮花步
塗跤，伊號名的彼隻
王氏煙管露螺
慢慢仔爬……
慢慢仔伸長好玄的目睭
親像伊，伸長手中的譀鏡──
繼續看……

所在──我讀楊華，鐵窗內的《黑潮集》

所在，是昭和2年
關佇臺南刑務所的小詩
短短的詩句落著霎霎仔雨
雨滴，佇鐵窗外
變作無依無倚 的相思
親像昨暝，彼隻露螺
爬過罩霧的眠夢
眠夢茫茫渺渺，漸漸無影
無跡……只賰 一蕊
孤單的目睭
繼續
伸長

繼續伸長意志的翼股
所在，是漂浪佇島嶼外海的烏潮
長長的柔軟暗崁 一粒滾絞的心
心事，佇鐵窗外
化作陣陣海湧
沖散月光恥笑的面色
親像天邊
遙遠彼粒星
閃閃爍爍，照著
世間，重重疊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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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團...

【推薦序】
寫詩是一種值得囂俳的媠氣──黃明峯《所在》臺語現代詩選推薦序／李進文
旅遊定律裡的時間景深：讀黃明峯《所在》／鄭慧如

輯一 所在

所在──我讀楊華，鐵窗內的《黑潮集》
所在──寫予「玫瑰古蹟」佮蔡瑞月老師
高雄號
夢想的譀鏡
寫予你的批
第六十九批
天光進前
「你對佗位來？」
斷章：聽，江文也
跤跡

輯二 暗光鳥

日曜日式散步者
芳味
雨的細節
拋荒的情批
四季
我會記得
海湧
暗光鳥
時間
所在

輯三 暝後的露水

𥰔仔聲──寫予黃土水《番童》
暝後的露水──寫予黃土水《甘露水》
天一劃──寫予黃清埕
花開，有聲──寫予林玉山《蓮池》
家己──寫予陳進
老先覺──寫予黃海岱
苦旦──寫予廖瓊枝
消息──讀呂赫若日記、作品有感
有一種姿勢──寫予黃勁連
形影──寫予陳冠學

輯四 光佮影的記持

秋凊矣──倪蔣懷《鳳山曹公祠》
雲，走去佗？──張啟華《旗后福聚樓》
火車站的目睭──廖繼春《有椰子樹的風景》
情份──小澤秋成《壽山散步道》
保庇──宋世雄《代天宮》
軟晡──詹浮雲《愛河餘暉》
聽候──洪傳桂《高雄舊城北門》（拱辰門）
黃月娘──蔡水林《月夜》
黃昏的故鄉──陳文龍《高雄港》
記持的溫度──林智信《美濃菸樓》

作品發表出處

【推薦序】
寫詩是一種值得囂俳的媠氣──黃明峯《所在》臺語現代詩選推薦序／李進文
旅遊定律裡的時間景深：讀黃明峯《所在》／鄭慧如

輯一 所在

所在──我讀楊華，鐵窗內的《黑潮集》
所在──寫予「玫瑰古蹟」佮蔡瑞月老師
高雄號
夢想的譀鏡
寫予你的批
第六十九批
天光進前
「你對佗位來？」
斷章：聽，江文也
跤跡

輯二 暗光鳥

日曜日式散步者
芳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