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寓居臺東超過二十年,寫詩近兩千首,當中跟後山有關的就佔了四分之一,但都分散在《七行詩》、《未來世界》、《我沒有話要說―給成人看的童詩》、《又有詩》、《剪出一段旅程》、《新福爾摩沙組詩》、《銀色小調》、《飛越抒情帶》、《游牧路線―東海岸愛戀赤字的旅行》、《意象跟你去遨遊》和《流動偵測站―列車上的吟詩旅人》等詩集內。看著它們不能集中發聲以見情繫概貌,總覺得有點遺憾,於是興起了這一次擇要重組的念頭。
我寫東海岸,多有別他的地方。他人寫東海岸都嫌調式單一,我乃姿采紛繁莫可究詰;他人或者意到筆隨,我則無心疏離,總是在事後自我驚詫不已!這種情況,我也難以說的清楚,只感覺時間到了它們就要從我的筆端流露出去,像一隻不繫舟在水面風中漂盪。如果有人問我「所寫何故」,我也僅能答以「確是有故,但已難可追尋」,畢竟在東海岸一切都那麼自然,詩寫它只不過有無法抵拒的美感存在而已。
細數自己寫詩歷程,約略經過了三個階段:第一是「因為動感,所以有詩」,如〈地球村〉「紅毛白毛黑毛/的猩猩/聚集//相互觀望/不說話」;第二是「因為野蠻,所以有詩」,如〈褻瀆〉「蒙娜麗莎的眼皮下點痣/大衛那話兒微微昂揚/瑪麗蓮夢露的嘴脣聞到一根香腸」;第三是「因為至美,所以有詩」如〈新消息〉「書要去旅行/櫃子說帶我一起走」。前一階段有不能已於內心對世界的關懷,中間階段乃卯上了馳騁想像力的快悅,後一階段則回歸天地有大美的追尋。而書寫東海岸,正好歷經這三個階段,在我來說心思感興跌宕了許久。
晚近有多本應時書出版,如唐斯(Larry Downes)《大爆炸式創新:在更好、更便宜的世界中成功競爭》、施奈爾(Bruce Schneier)《隱形帝國:誰控制大數據,誰就控制你的世界》和特克(Sherry Turkle)《在一起孤獨:科技拉近了彼此距離,卻讓我們害怕親密交流?》等,一起徵候著這個世界依然要在危疑震盪和矛盾叢生中渡過。我除了繼續阻絕科技在我身上纏擾(但無法避免甚多個資被好事者誌入網路流傳),只能據地東海岸用詩心發聲,或許平靜自我過後世界也會跟著安寧一些。
基於這個理由,重組我書寫東海岸的詩篇,就有了移易見奇和惕勵將來等兩層意義。我知道東海岸不會因為少去我的存在而減損什麼,但論及增衍卻會因為我也對它付出了詩情而總有另樣容顏被瞧見的一天。如今緊為部勒一場美感饗宴的心願已了,東海岸也許會從新再延異一次姿采,那是我衷心的盼望。
周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