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為什麼要打我娘?為什麼?!」來人憤怒地吼叫著。
錦娘不看也知道那是冷華軒,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了二太太正在受刑的消息的,雖然很恨二太太,但此刻,錦娘有些不忍心看。冷華軒在她心裡一直是個溫暖的男子,笑容乾淨,比起王府裡的其他人來,他讓人看著舒服,但是……在這裡生活了幾個月,她也有些迷茫,誰是善的,誰是惡的,光憑表面根本看不出來,只是這會子,不管如何,冷華軒救母之情還是真真切切的。
冷華軒先是憑著一股傷心和激怒衝過來,將二太太護在身下,他緊緊環抱著二太太,觸手全是黏稠之感,震驚地低頭看,頓時瞠目欲裂,小心地將二太太抱在懷裡,一隻手顫抖著去抹二太太頭上密密的汗珠,哀呼一聲:「娘……」
二太太渾身痛得像要撕裂開來,鑽心刺骨,卻偏生沒暈,她聽見了冷華軒的哭喊,感覺到兒子的心痛,虛弱地睜開眼,無力地喊:「軒兒……」
冷華軒心痛萬分地將二太太抱起。「娘,兒子抱妳去看太醫,兒子不會讓他們再打妳了。」
一轉頭,他對正跪在地上的二老爺吼道:「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遭如此大罪?是不是你又做了什麼了?!」
二老爺一直在給王爺磕頭,他不敢,也不忍心看二太太受刑時的慘相,如今見兒子進來了,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軒兒看著溫和可親,實則很擰,或許王爺和王妃會看在軒兒護母的一片孝心上,能就此饒過二太太吧。
「軒兒……是為父不好,沒有好好管束你娘親,讓她……讓她犯了過錯……你……你快些求求你王伯吧,讓他開恩,放過你娘親。」二老爺老淚縱橫。這回,他是真傷心了,妻子身上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她那身淡紫的衣裙,臉色蒼白,沒有半點人色,不知道……她能撑得過今日不?可恨……原本好好的計策全被那庭小子給毀了,他怎麼不一直傻下去?
一定是孫錦娘,是孫錦娘改變了庭小子,讓他恢復了心智。這個孫錦娘會成為自己計劃裡最大的阻礙……還有王爺……庭小子手裡的力量定然是他給的,果然是對自己的兒子偏心啊……哼,今天這個仇……來日一定要雙倍地償還給他們!
「犯錯?她能犯什麼錯,她總是想著法子地幫助你,一門心思只為你著想,她就算犯錯,也是你的原因!」冷華軒怒視著二老爺,哭泣著說道。
二老爺聽得氣急,大罵道:「你胡說些什麼?!為父也不想她犯錯的,你……你快去求你王伯,他們還要打你娘,你快去啊!」
冷華軒聽得心一滯,放下二太太站起身來,對著一旁仍舉著家法的那個婆子便是一腳踹了去。「狗奴才,不許圍著我娘,滾開些!」
說著,他憤怒地看著王爺道:「王伯,娘親究竟犯了何罪,您要下如此狠手罰她?您在小軒的心裡可一直是正直又慈祥的長輩,您是不是被小人蒙蔽,誤會我娘了?我娘雖是性子清傲一些,但知書達禮,賢淑端方,怎麼會犯下要施用一等家法的大錯?求王伯明察!」
王爺看著冷華軒那張清俊又溫厚的臉,那雙因母親受苦而悲痛萬分的眼,心裡感到一絲無奈和悲哀。老二家怕也只這個兒子是個乾淨的了,他兩口子算來謀去,為的就是這個兒子吧,倒是可惜了這個好孩子,難得純孝。
「軒兒,你走開吧,你娘……確實犯了大錯,她下毒藥要害死你大哥,又嫁禍於你二嫂,實乃罪無可恕,而且這些她已經全都認下了,你父親和你奶奶都在場親眼所見,王伯可沒有冤枉你娘親半點,這……全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可有證據?」冷華軒不信。
「鐵證如山,不然以你父親的脾氣,他肯只求情而不鬧?」王爺冷冷地看了眼二老爺說道。
「是真的嗎?」冷華軒還是不肯相信,轉過頭來問二老爺,清俊的雙眸裡帶著審視和控訴。
二老爺被他看得目光微閃,有些不敢與他對視,卻仍是內疚地點了點頭,勸道:「軒兒,你娘是錯了,但她也受了很大的罪,遭了報應了,你……去求求王伯免去後面的責罰吧,她……快扛不住了。」
冷華軒痛苦地閉了閉眼,仰著頭,似在極力平復心中的憤怒,好一會兒才睜開眼來,跪到王爺的面前,納頭就拜。「求王伯開恩,放過軒兒的娘吧,娘……她也是這麼大年紀的人了,經不住啊。」
「二嬸子給別人下毒時,可沒想過人家經不經得住呢,那麼大一包砒霜,若真讓我相公吃下去,哼,相公怕是連年節也沒機會過了。」玉娘實在看不得堂裡那一套母慈子孝的虛假戲碼,打又不打完,若真讓二太太就此逃過,保不齊後面會有更毒辣的手段,今兒反正都翻臉了,總是婆婆媽媽心慈手軟做什麼?對別人心軟,可就是對自己狠心,王爺和王妃難道不懂這個理嗎?
一屋子的人,包括上官枚都被冷華軒的純孝給感動,看著他一個大男人為了護母而哭泣,真的有些不忍心再讓他傷心,也只有孫玉娘會在這時說這樣一番話,不過倒是提醒了上官枚,二太太可是個狠角色,今天她吃了如此一個大虧,若一次不將她踩下去,明兒她一翻身,定然會變本加厲地來迫害自己和相公。含香是自己收買的,含香所說的話也全是自己編了讓她說的,她只是知道,二太太確實是起了心要害相公的,這點怕是二老爺也不知道。她到現在也沒明白二老爺對相公究竟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但有一點她能肯定,那就是二老爺一時明著暗著都很幫相公就是,也許,是相公曾經允許過二老爺天大的好處吧?
而且,這事明擺著是相公與二老爺設的套,但二太太一摻和便變了味,如今王爺和小庭已經察覺相公與二老爺有問題了,若再查問下去,定然會牽扯他們出來,不如就此全讓二太太一人頂了才是最好。
「父王,孫妹妹說得對,為這事都已經死了幾個人了,那可憐的金兒可完全就是二嬸子給逼死的,這刑罰不能免。」上官枚左思右想,還是開了口,附和孫玉娘道。
王妃卻是有些受不了二太太的那個慘樣,又被冷華軒說得心一陣一陣地發顫。都是做娘的人,二太太行事再毒,她也是為著自己的兒子,好在軒兒這回還算真孝,肯挺身維護他娘親,比起二老爺來,要正直勇敢得多了。
正心軟時,便感覺有人看過來,她轉了頭看去,就觸到錦娘清澈明亮的眸子裡帶了一絲堅毅和鼓勵,王妃心頭一震,立即又回想起那兩個被二太太收買的婆子來,不由又懊惱起來。自己怎麼就是學不乖呢?一看到人家傷心哀求,就會心軟,以二太太那性子,一旦逃過這一次,下回定然又要捲土重來。王妃不由狠了狠心,輕咳了一聲對王爺道:「王爺,王府裡就是家法不嚴、治府不力,所以才會弄成如今這樣,親人骨肉攻訐陷害,陰謀詭計橫行,再不整頓嚴治,簡親王府便會自內裡腐壞下去,不等人家怎麼著,自己便先垮了。」
王爺聽了讚賞地看了王妃一眼。這屋裡別人求情還好說,他最怕的就是王妃也心軟了開口求情,看來,婉清今兒是變得堅強果決一些了。
「軒兒,你讓開,你娘的罪不能就此免了,來人,繼續行刑!」王爺一揚聲,對行刑的婆子喝道。
冷華軒一聽大急,一縱身便撲了過去,護住二太太。「你們要打,就打我吧,我娘若真是犯了什麼錯,那也一定是為了我的,就讓軒兒替母受罰吧!」
「小軒,難得你如今變得如此勇敢了啊,我怎麼記得那一次,你是一見到危險就比誰都跑得快呢?嗯,是大了有長進了,還是你真心護著的,只是自己最親的人?」冷華庭慢慢將輪椅滑向冷華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悠悠然問道。
冷華軒聽得臉色一陣發白,小聲地對冷華庭道:「二哥,當年……小軒小,確實膽小,但如今小軒長大了,難道二哥讓小軒眼睜睜地看著娘親受苦而不管嗎?那小軒不是連畜生都不如了?」
「害怕嗎?嗯,也許是吧,如今長大了,不怕了?要為你娘親代過了?」冷華庭仍是微笑著對冷華軒道,那樣子像在說「你吃過飯了一樣」,再平常不過。
但一抬頭,他便對王爺道:「難得軒弟能變得勇敢和孝順起來,父王,你就成全了他,將剩下的責罰全讓小軒代了吧,也全了他一片孝母之心。」
二老爺聽得一震。二太太已經被打成了重傷,這會子生死未卜,如今又要打自己的兒子,那怎麼成?他不由心急萬分,大聲吼道:「不可,不能打軒兒!軒兒可沒有犯錯,不能打他!」
「二叔可還真的心疼小軒呢,那要不,你就替了小軒?」冷華庭推著輪椅在二老爺一家之間轉悠著,一聽二老爺這話,忙笑著接了口道。
二老爺聽得一滯,一看二太太身上那慘樣,立即又縮了頭,膽怯地將身子萎了下去。冷華庭卻是不待他再說什麼,便大聲道:「來兩個力氣大點的,按了二叔打!二叔這可也是高風亮節,既要全了夫妻恩義,又要護犢救子,咱們可不能攔了二叔這份心。」
立即進來兩個暗衛,走上前去就按住二老爺,二老爺大驚失色,想要反抗,但那兩人全是練家子,不露功夫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又不敢在王爺面前顯露半分,只得不住以本能掙扎道:「王兄,我可是四品大員,你無權對我動用私刑!庭小子,你個太混帳了,二叔也是你能打的嗎?」
「姪兒自然是不敢的,方才不是二叔您自個兒要代二嬸子受過嗎?您要是反悔,那便還是打小軒吧,反正小軒年輕力壯,就是挨幾下,應該也不會死的。」冷華庭笑著將手裡的小瓷瓶拋起又接住,一副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偏生說出的話快把二老爺噎死。
王爺聽了便點了頭,學著冷華庭的語氣問二老爺。「老二,你快些決定吧,是打你,還是打小軒?眼看就是年節下了,王兄我還要趕進宮裡去呢。」
二老爺被兩個暗衛按住動不得,但他實在是害怕,那竹板子看著沒有木板子結實,可那上面全釘了小釘,那一板子打下來,雖傷不了筋骨,卻會連皮帶肉都扯了去,好痛啊……
「二叔沒反對,那就打二叔吧。反正這也是家法,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算皇上知道了今兒這事,也不會管著咱們府裡治家理府的事的。」冷華庭又是不緊不慢地說道。
王爺聽了便喝道:「來,就讓二老爺代妻受過吧。」
那行刑的婆子聽了立即拿了家法過來,二老爺嚇得腦袋一激,沖著冷華軒就吼:「軒兒,你替母受過,就忍心看為父受傷嗎?!」
冷華軒聽了,眉頭皺了皺,道:「那……就還是打兒子吧,別打爹爹了。」
說著,便走了過來,跪到二老爺身邊,對那婆子道:「打我吧,別打我爹爹。」
那婆子也是被他們這一家子弄得煩躁,加之冷華軒先前也踹了她一腳,她正氣著,這會子找到了機會報復,便也不等王爺再發話,一板子便向冷華軒的背上抽去。
冷華軒也是錦衣玉食下長大的,哪裡受過這等痛楚,猛地慘呼了一聲,背上立時一條寬長的血印,看得二老爺膽戰心驚,卻也是心痛莫名。暗衛因著不是罰二老爺,便放開了他,這會子他一得了自由,便將冷華軒一把護在了懷裡,眼裡淚光閃爍。
「我的兒啊,爹爹錯了……讓他們打爹爹吧,你……你快些抱了你娘回府去。」說著,一抬頭,惡狠狠地對那婆子道:「妳若再打我兒子一下,老爺定然要將妳碎屍萬段!」
冷華軒強忍著背上的劇痛,抬起頭,臉上卻帶了一絲微笑。「爹爹,兒子以為……你……是不在乎兒子的,如今看來,爹爹心裡還是有兒子的,無事,就打兒子吧,兒子挺得住。」
「傻孩子,爹爹和你娘就你這麼一個兒子,怎麼可能不在乎?你放心,爹爹不會讓你挨打的。」二老爺心疼地撫著冷華軒的臉說道。
冷華庭看那婆子又愣著了,便對她猛喝道:「快打吧,再不動手,就改打妳得了!」
那婆子嚇了一跳,再不遲疑,對著二老爺便是一板子抽了下去。二老爺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回頭惡毒地看著冷華庭,那婆子似是被他這眼神激得興奮了,啪地又是一下抽了去,二老爺身子一顫,咬牙沒有叫出聲來。
一時,二老爺連挨了幾下,那婆子也是打得起勁,下手就不肯停,也沒有人叫數。錦娘在一旁雖是不忍看那血肉模糊的場面,但心裡卻是感覺微有一些痛快,總算是懲治到二老爺這個首惡了,二太太怕也只是他的一顆棋,只是,這顆棋有些不聽調擺,有了自己的主意,所以,二老爺才有了讓棋子代過的想法。
不過,錦娘越發有些不明白,為何二老爺要如此貼心貼意地幫冷華堂,竟是比對自己的兒子還要熱心?如二太太那樣做,倒是合情合理,害死了冷華堂,再陷害自己,最後得利的是她自己的兒子冷華軒,可是……二老爺為何又不如此呢?還似乎對二太太給冷華庭下手很是生氣的樣子?
莫非……一個大膽卻不可思議的想法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只是,她實在是不明白王爺與劉姨娘的過往,這事又不好去打聽……得想個法子弄清楚過去的一些事情才行,不然兩眼一抹黑,只知道他們會害人,卻不知道為什麼,究竟有何目的……就算有時找到了他們下手的證據,也不能有個合理的解釋……嗯,三太太不是說過,讓自己偶爾過去坐一坐嗎?
二老爺正被打得血肉模糊,這時,外面有小廝急急地跑進府裡來報。「王爺、王妃,大喜啊!聖旨到了,要王府裡所有人都去前院接旨呢!」
王爺一聽,揮了手讓那婆子停下來,二老爺一口氣一洩,便癱在地上。冷華軒忍痛扶住了他,顫抖著哭道:「爹爹,兒子不孝,讓爹爹受苦了。」
王爺顧不得他們父子,對那報信之人道:「可知是何事?」
「回王爺,說是給二少奶奶封誥命大人呢!」那小廝眉花眼笑地說道,這可是個討喜的差事,主子聽了一般是會給賞的。
果然王爺和王妃聽得大喜過望,兩人幾乎同時自椅子上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問道:「你說給誰封誥命?」
「二少奶奶、王爺,王妃,您們沒聽錯呢,真是給二少奶奶,快快去前院吧,天家的人早就到了呢!」小廝白白淨淨,一說話,臉頰邊就有小酒窩一閃一閃的,很是討喜。
上官枚聽了便轉了頭看錦娘,秀眉半挑,明眸半睜半閉,一副得意又調皮的樣子。錦娘有些微微害羞,不自在地對上官枚一笑,嬌嗔地低下頭去。王爺和王妃哪裡還顧得上地上的二老爺一家,幾步便來到錦娘身邊道:「小庭媳婦,快,去換件衣裳,父王和娘親先去前廳了,妳可要快快來啊。」
老夫人怔怔地看著地上的二老爺一家,兒子媳婦全是血糊糊的,半暈著,孫兒身上也是傷了一大塊地方……
一會子,等王爺和王妃都出去了,她才顫巍巍地走了過來,啜泣著對二老爺道:「娘早就跟你說過,有些東西是不能強求的,你總是不聽,這回再知道錯了吧,兒子啊,罷了吧,又不是過得不好,別再爭了啊。」
三太太也是很不忍心地過來扶二太太,又叫了奴婢們來幫著抬,不時地就嘆氣,喃喃道:「何苦呢?王兄和王嫂待幾個庶弟們也不薄,偏要鬧成這樣,看吧,吃虧的總是自己啊。」
錦娘急著要去換衣服,早就出去了,上官枚見玉娘還怔坐在廳裡,便扯了扯她的衣袖。「妹妹一起去前面吧,難得弟媳大喜,一起去熱鬧熱鬧。」
玉娘緩緩地站了起來,卻是對上官枚福了一福。「妹妹我身子不適,早就久坐難耐,那前院我就不去了,改明兒身子好些了,自去錦娘處賀喜。」
上官枚聽了覺得也是,她昨天傷得可著實不輕呢,難得她不恨相公,見相公有危險便巴巴地趕來,方才還一直找機會給自己幫腔,以前聽說她是個厲害的,就方才來看,心胸倒還寬,希望以後能好生相處才是。
上官枚走後,孫玉娘扶著紅兒的手出了王妃的院子,走到僻靜處,停了下來,眼睛緊盯著前方的某處,一動也不動,便如被人定住了一般,失了心魂。紅兒頓時嚇住,不知道自家主子這是又犯了什麼魔症,忙去搖她。「二夫人,妳……這是怎麼了?」
玉娘仍是不動,眼神卻變得陰戾了起來,突然開口對紅兒道:「妳說,她一個小婦養的庶女,憑什麼能夠被封為誥命,而我,明明是相府嫡孫女,卻淪為給人家做小,這賊老天是不是瞎了眼?」
紅兒聽了嚇一跳,忙去捂玉娘的嘴,小聲勸道:「二夫人可小聲著點,這裡比不得相爺府,這是王府呢,王爺和王妃可一個勁兒疼著二少奶奶,您可別犯傻了。您也不想想,世子爺可是將來的簡親王,那身分是何等的尊貴,二夫人若是能生下個一男半女,世子爺一定就會給您討個封賞回來,那劉姨娘不也是被皇上册封了嗎?二少爺可是身有殘疾的,他那樣子,文不成武不就,就是再封,那位分又能高到哪裡去?主子為這事不開心,可真是犯不著呢……」
紅兒話音未落,玉娘突然就揚了手,舉到半空作勢要打紅兒。紅兒平日在孫家時,就常被玉娘打,她只一抬手,紅兒就下意識地縮脖子,抱了肩就要躲,玉娘看著怔了怔,腦子裡就想起昨夜那不堪回首的一幕來……她突然就失了力,頹然地垂下了手,扶住紅兒,無奈地說道:「我打妳做什麼,我也是可憐之人啊……」
紅兒聽著有些詫異,又有點心酸。昨夜之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就守在偏房裡值夜,屋裡的動靜又大,能不知道嗎?聽著就讓人心驚膽戰。那一晚,紅兒是蒙著被子抖了一夜的,世子爺一大早便給她們下了封口令,說是只要洩漏了半點,便將她們全都賣到窯子裡去,嚇得紅兒和另一個丫頭一聲都不敢吭,還真為自家主子難受了好一陣。
這會子見一向凶悍慣了的主子停了手,不打她了,那話也是聽著讓人心酸,不由也覺得主子其實比自己更可憐,忙又扶了玉娘,小意地說道:「主子,回吧,一會兒奴婢再給您上回藥去。」
「妳以後可再不能在我跟前說二少爺半句不是了,聽到沒?」玉娘卻又寒了聲對紅兒道。
紅兒聽了忙應了,心裡卻更是嘆氣,卻也不敢勸,知道這是她家主子的心病,在娘家就犯上了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