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渾渾噩噩間,佟雅兒只感到頭脹痛得不得了,像宿醉了醒來一樣。
她微愣,隨即費力地睜開沈重的眼皮,入目的,竟是精緻的繡花羅帳、紅木雕花床、清涼的絲綢繡花被……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她當即呆住了,這不是古箏學院啊!
明明記得,自己去幫老師拿考卷,途中不小心踩著香蕉皮,摔下樓梯間,跟著就不省人事了……
「草草!妳別做傻事,快放下刀!」
「妳不要管我,我保護不了小姐,我該死!妳就讓我死了吧——」
佟雅兒愣愣地看著眼前身穿古裝的兩人,粉衣女孩搶奪著綠衣女孩手中的剪刀,還不斷地勸說著,難道那女孩想要自殺?深怕利器會傷到人,她趕緊出聲。「住手!不要亂來!」說著,努力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就這麼一句,讓搶剪刀的兩人像被定住一樣,一動不動,四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瞪著床上「死而復生」的主子。
「怎麼了?」看著她們開始瑟瑟發抖,佟雅兒有些納悶,怎麼一副見鬼的樣子?
突然,「噹啷」一聲,綠衣女孩草草手中的剪刀掉地,然後她衝上前,顫抖著聲音說:「小、小姐……妳沒死?」
「誰死了?」佟雅兒更驚愕了。小姐……是指她嗎?看著古色古香的四周,一股莫名的不安驀地纏繞於心。
草草的臉上開始有了狂喜之色,不禁摸摸小姐的身體,發覺是溫熱的,更是開心地跳了起來。「小姐沒事了!她活過來了——」
話音剛落,另一個粉衣女孩就撲到床前,緊握著她的手。「小姐!我就知道,妳一定會沒事的,沒事的!」一邊說,一邊猛掉淚,樣子好不可憐。
佟雅兒更不安了,嚥了嚥口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清一色古裝打扮的兩個女孩。「請問……妳們是誰?這又是哪裡?」
此話一出,兩女怔住,震驚地睜大眼睛望著她。
「小姐,妳怎麼了?我是多多,她是草草啊!妳怎麼會不認得我們了?小姐,這裡是睿王府,妳是睿王妃,妳再仔細想想,我們是妳的多多草草……」
經過多多的解說,佟雅兒更是傻住了。睿王府?睿王妃?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怎麼像電視上演的古裝劇?
難道她在作夢嗎?
不禁使勁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會疼!不是作夢!再看了看古色古香的四周,驀地,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腦子裡——不、會、吧?
「小姐,妳怎麼了?」草草被她的舉動嚇著,小姐不會是腦子摔壞了吧,不然幹麼自己掐自己?
「這是什麼朝代?」她沒理會草草,急急問道。
在場兩人頓時呆若木雞。半晌後,多多最先反應過來,「小……小姐!妳別嚇多多呀!這是順武年間,晉陵王朝,妳怎麼會不知道呢?」
什麼晉陵王朝?她聽都沒聽過,難道是不知名的小國嗎?離中國又有多遠?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呢?
「小姐,妳該不會是掉下池塘裡弄傷腦子了吧?都是草草的錯,沒保護好小姐,妳就處罰草草吧!嗚……」名叫草草的小姑娘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水再次掉落。
佟雅兒頓時慌了手腳。「噯噯!妳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我不是什麼小姐!」
誰知,草草聽了哭得更大聲了,還拿過一旁的鏡子遞到她面前。「小姐,妳別嚇我們了好不好?妳明明就是小姐,難道我們連侍奉了多年的主子都認不出嗎?」
佟雅兒的視線不由得移向銅鏡,這一看,差點嚇得連魂都丟了!只見鏡子裡,出現了一張嬰兒肥的圓臉,頭上蒙著紗布,那皮膚白是白了,但在右邊眼瞼上,卻多了個紅色的胎記,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再看看自個兒的手臂,浮腫浮腫的,就像饅頭,而那腰身,跟水桶有得拚,大腿就更不用說了,是自己以前的兩倍!
天啊,她怎麼變成這樣子了?她不活了!
「啊——」一聲尖叫響起,然後砰的一聲,鏡子落地,佟雅兒受不了這刺激,眼前一黑,徹底地暈過去了。
「小姐——」兩聲驚恐大叫隨即響起。
很快地,佟雅兒在哭喊聲中清醒。
再次看到這個古色古香的房間後,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狗血的穿越了,而且還穿越到了一個歷史上不存在的朝代!
此刻,她像個失了魂的娃娃,傻傻地垂坐在那張梳妝檯前,望著鏡中那個肥胖又貌醜的自己,心中一陣沮喪。這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啊?幹麼這麼懲罰她……
一旁的多多替她洗臉妝扮,佩戴頭釵和飾品。
「多多,妳覺得她長得如何?」突然,佟雅兒指著鏡子裡的陌生女人問道。
多多被她這樣一問,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理所當然地道:「當然是沈魚落雁、國色天姿、美貌天下無雙……」她一如往常般發表著長篇大論,因為小姐最喜歡聽別人讚美,而她也經常這樣說,都倒背如流了。
佟雅兒嘴角抽搐著,只覺得一群烏鴉在頭頂飛過……「多多,妳確定妳口中說的人,就是我嗎?」多多說得不吐,她聽得都快吐了。
多多一呆,臉色陡然脹得通紅。
「小姐……我……」見從前聽了這些話都深信不疑的主子,此刻竟用那種懷疑錯愕的眼神看著自己,她不由嚇得心臟咯噔一跳。
顯然,佟雅兒已經從她臉上找到了答案。她暗嘆了口氣,無精打采地道:「別說這個了,妳告訴我,為什麼我的頭受傷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時候,也只能強迫自己接受已經穿越的事實了。
「小姐,妳不記得了?」多多又呆住了,狐疑地看著她。怎麼覺得清醒後的小姐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佟雅兒瞥了她一眼,回憶著小說裡穿越人物的臺詞,便道:「嗯,大概是腦袋傷得厲害,失去記憶了吧!」
多多一聽,嚇了一大跳。「那怎麼辦?要不,我去請大夫過府為小姐看看!」
「不用了。」佟雅兒制止她。「失去記憶這件事,千萬不能說出去,萬一別人把我當怪物,那就麻煩了!」
多多怔了怔,隨即頓悟般點頭。那也是,如果讓王爺知道了,恐怕會找藉口休妻,畢竟,他會娶小姐可是萬般的不甘願哪!
「好了,把妳知道的全都告訴我吧!」知己知彼,以後的路才好走。
「是,小姐!」多多便將事情一一道出——
這個身體的主人名喚若靈萱,從小失去雙親,跟在太后姨奶的身邊長大,甚得太后疼愛。一年前,她對皇長子,亦即封為睿親王的君昊煬一見鍾情,並成功獲得賜婚,嫁進睿王府為正妃。而君昊煬對於這個醜到極點又胸無點墨的妻子,自然是厭惡至極,連新婚那天都沒有跟她同房,平日更是對她不聞不問。
王府中,有兩位側妃,分別是林詩詩和柳曼君。其中林詩詩才貌雙全,性子溫婉秀雅,大方得體,因此最得君昊煬寵愛,並把府裡的一切事務交給她掌權處理。
剩下的就是一名小妃和四名姬妾。小妃落茗雪是林詩詩的表妹,性格驕蠻,除了在君昊煬面前裝裝樣子之外,其他時候都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還經常聯合姬妾找若靈萱的麻煩,這次就是因為她和三夫人玉珍的蓄意挑釁,兩人爭執之下,才令若靈萱掉下湖中,發生了意外。
深宅大院,女人多,是非就多!勾心鬥角、爭風吃醋是常事,更何況現在太后仙逝,背後靠山沒有了,那些小妃小妾們,就更不會將她放在眼裡了。
佟雅兒忍不住搖頭嘆息,這若靈萱還真可憐,雖為正妃卻不得實權、不得寵愛,到最後還因為爭風吃醋而丟了性命。不過她這副尊容,想得寵簡直是天方夜譚,恐怕她死了,那個王爺還要大放鞭炮慶祝吧!
「小姐,落小主和玉珍夫人這樣對妳,這事不能這麼算了!等王爺和林側妃回來,把這件事告訴林側妃,她一定會公平處理的!」多多握緊拳頭,悻悻地道。
佟雅兒卻蹙著眉,仍在消化著自己聽來的消息。看來在這王府之中,側妃林詩詩的名聲頗好,似乎是個面慈心善的好主子。
只是……如果她真的沒有野心,又怎麼會在府中掌權,而且還任由小妃、小妾欺到正妃頭上?
想到這裡,佟雅兒搖搖頭。「不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口說無憑,到時被人反咬一口,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悲劇啊,穿越到個又肥又醜的女人身上也就罷了,還穿到三流古裝劇的那些勾心鬥角的戲碼裡,而且還是個不受寵的正妃,這下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了。
唉,算了,既來之則安之,與其自怨自艾,倒不如好好為自己打算一下。不過……頹然的眸子一閃,那些妃子、小妾最好不要來招惹她,否則,她絕對要她們吃不完兜著走!
「可是小姐,難道妳就這樣忍了?」多多滿臉的不可思議,小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當然不會,我自有打算。」佟雅兒重新躺了下去。「妳還是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下。」現在她的頭仍舊疼得厲害,還是睡一覺養足了精神,才有精力應付其他事情。
西院,雪晗居——小妃落茗雪居住的地方。
此刻,她正目光得意地望向東院的方向,嘴角陰狠的笑意揚得更深。賤人,這次妳死定了吧……
「主子,這樣做真的沒事嗎?」一旁的小丫鬟不安地出聲。「萬一王爺明天回來,發現王妃死了,會不會——」
可她話還沒有說完,落茗雪已一巴掌掃過去。「該死的賤婢!誰才是妳主子啊?聽著,不准在本小主面前叫那賤人王妃,知道嗎?再有下次,妳這嘴巴就別想要了!」陰狠的表情說明她說得出,就做得到。
「主子饒命!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了!」小丫鬟忍痛捂著臉,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怕要是在落茗雪面前流眼淚,又會是一陣毒打。
自她被安排伺候這個小妃開始,每天沒人的時候不是打就是罵,就像個受氣包似的。但她卻不敢多吭聲,怕多嘴會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落小妃是林側妃的表妹,王爺愛屋及烏,因此對她也是十分喜愛,再加上她的父親是當朝尚書,她一個小小的婢女,每天也只能戰戰兢兢地過日子了。
落茗雪不屑地睨了婢女一眼,目光得意地再次望向東院那邊,嘴角再一次冷笑。只要那賤人死了,王妃的寶座就是表姊的,而自己也會順理成章地當上側妃。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沒多久,一名橙衣女子就跑到她身邊,慌慌張張地嚷:「落姊姊,大事不妙了!」
來人正是王府的姬妾之一,玉珍夫人。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落茗雪瞪著她,有著被打擾的不悅。
玉珍顧不得她難看的臉色,神色凝重地湊上前,小聲地說著話。
「什麼?若靈萱沒死?!」落茗雪震愕地瞪大眼睛,驚叫出聲。
「是呀,我剛剛從清漪苑經過,才知道她還活著呢!」玉珍也一臉鬱悶,悻悻然地道。
落茗雪粉拳緊握著,神色由驚愕轉為震怒,她倏地轉頭,狠狠地瞪向身旁的婢女,再次一耳光搧去。「妳不是檢驗過,說那賤人已經沒氣了嗎?怎麼又活了?是不是想愚弄本小主?」
「主子,冤枉啊!」小丫鬟嚇得跪倒在地,急急為自己申辯。「奴婢真的檢查過了,她確實沒氣息了,奴婢真的沒騙主子!」
「還敢嘴硬?來人啊,拖她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落茗雪大喝一聲,頭上的金步搖發出叮噹聲響,可以看出她此刻有多憤怒了。
想當然耳,一場歡喜一場空,不氣瘋才怪。
「不要啊,小主!妳放過奴婢吧,奴婢可以將功補過的!小主……」小丫鬟嚇得渾身顫抖,這三十大板打下去,她豈不是只剩半條命?
「拖下去!」正在氣頭上的落茗雪,沒理會她的求饒。
「饒命啊,小主!小主——」小丫鬟歇斯底里地大喊,卻被奴僕捂緊了嘴巴,滿臉淚痕地被拖了出去。
落茗雪陰沈著臉,面無表情地看向旁邊的玉珍。「現在怎麼辦?」
「落姊姊,我看這事先擱著吧,現在清漪苑那幫人,一定會加緊提防的,我們想要再除去她,得想個萬全之策才行。」玉珍想了一下,才說道。
落茗雪聽了點點頭,水眸閃著陰狠之光。若靈萱,本小主就讓妳多逍遙一段日子!
天還沒有亮,佟雅兒……咳,現在已經是若靈萱了,早早就起了床,在院子裡跑步、做體操運動。
昨天她研究過了,這身子的體重起碼有七、八十公斤,而且長得又矮,整個看上去就像一個圓形,太難看了。
因此,她下定了決心,非要減肥不可。不然整天拖著個笨重的身子,走幾步路便氣喘吁吁,想起來就恐怖。
「一二、一二……」
就這樣,她一邊圍著院子轉,一邊大喊,堅持要跑完約莫二十分鐘的一炷香時間。雖然沒多久就渾身乏力,額際猛冒冷汗,但她還是堅持了下來。
隨後醒來的多多和草草,看到自家主子在那裡跑來跑去,不禁奇怪地面面相覷。感覺小姐真的變了很多,完全就像是另外一個人,要說眼前的是小姐她們相信,但靈魂彷彿不一樣了,不僅舉止端莊了很多,性格也不似以前那般衝動易怒。
相比之下,她們倒是喜歡現在的小姐多一些!
運動完畢後,若靈萱讓多多去準備熱水,而草草則去張羅早膳。
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後,一走出浴桶,一旁侍候的多多連忙拿來浴巾,為她把身上的水珠擦乾,然後又找來上等絲綢做的衣服給她穿上。
沒多久,幾名粗使丫鬟舉著雕滿精美青花的玉瓷盤魚貫而來。上完菜後,就一一退了出去,屋內只留下多多及草草陪著若靈萱用膳。
「小姐,這全都是妳平時愛吃的,各做了一份。」草草指著滿桌子的菜餚說道。
若靈萱便走到桌子旁,不看還好,一看不禁嚇了一大跳。
一桌子雞鴨魚肉,全是油膩膩的葷菜,素菜連個影兒都沒有!
「這……妳不是讓我吃這些吧?」她睜大眼睛,看看桌子又看看草草,臉色難看極了。一大早的讓她吃這些東西,怎麼吃得下呀?
「是呀!」草草理所當然地點頭,沒瞧出主子的臉色,顧自地介紹著。「這是蔥爆羊肉、香蘇鳳腿、黃花木耳蒸排骨、椒鹽蝦……而這是鳳凰燉魚翅,還有這個是……」
還沒聽完她的長篇大論,若靈萱胃裡就一陣翻湧,連忙朝門外奔去,倚著門閣嘔起來,但又什麼也嘔不出。
多多、草草被她這反應嚇了一大跳,趕緊走了過去,挽扶起她,擔憂極了。
「小姐,妳怎麼了?」
「小姐,妳不舒服嗎?」
廢話!一大早的看到這些油膩的東西,能舒服嗎?她翻著白眼,沒好氣地在心中道。
「快……給我把那些菜都撤了,今天的早膳給我弄個燕窩粥就行了!」既美容又能減肥,一舉兩得。
「什麼?就一碗粥?!」
草草驚得啞口無言,看向多多,後者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兩人直盯著若靈萱打量。這些,可都是小姐從前最愛吃的呀!為什麼今天……
若靈萱終於知道這副身子為什麼胖成這樣了,原來是吃食一點都不知節制!天啊,連個早膳都吃得如此豐盛,午膳、晚膳豈不是更誇張?
「小姐,真的要換嗎?」多多確定似的再問一次。
「是,而且以後的早膳給燕窩粥就行了,至於午膳和晚膳我都要吃清淡的,這陣子都別讓我看到葷腥的菜,聽到沒有?」她鄭重其事的吩咐道,為了變瘦,只好忍耐一段日子了。
多多和草草聽完後,愕了好久。這可是她們侍候小姐五年來,她第一次說要吃素的,真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既然小姐這樣吩咐了,她們也只能聽從。
不一會兒,滿桌子的美味佳餚已換成了燕窩粥,還有一顆蘋果。
若靈萱喝著粥,腦子卻不停地轉動。經多多及草草的解說,現在她在王府的地位是尷尬的,不得寵、不掌權,卻是個正妃。不過,就算是這樣,她也斷然不會讓自己吃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有人不想讓她過安穩的日子,她也絕不會讓對方好過!
幸好,雖然府中的人個個傾向側妃林詩詩,但古代怎麼說也是規矩森嚴,因此對她而言還是比較有利的。
狠狠地咬了一口蘋果,她緊皺的眉漸漸舒展開來。
走一步算一步吧,暫時就在這裡待著,畢竟自己現在沒有厚實的家底,離開王府也不知何去何從,就算以後要飛,也得翅膀夠硬才行啊!
晴空,一碧如洗。
瓏月園,是王府最大的花園,遍種奇花異草,十分鮮豔好看。花樹株株挺拔俊秀,此時夏初,風動花落,千朵萬朵,鋪地數層,如雪初降,甚是清麗。
若靈萱坐上了鋪著厚厚墊子的長凳,欣賞著花園中奼紫嫣紅的美景,卻在這時,前方一陣暴喝響起,嚇了她一大跳。
與多多對視一眼後,她站起身,趨上前觀望。
不遠處,落茗雪正一臉驕橫地指著一個白衣少女大罵,語氣囂張至極。
「死丫頭,妳走路不長眼睛啊?要是撞傷了本小主,看妳要怎麼死!」
白衣少女一臉惶恐地低著頭,俏臉因為驚嚇而變得蒼白,只見她不停地搖著頭,語氣卑微地小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放肆!在本小主面前,居然自稱『我』,誰給妳膽子了?」落茗雪更怒了,聲音也更為尖銳。
白衣少女嚇住了,囁嚅著不知該說什麼。她剛進王府,真的不知道有這個規矩。
跟在她身後的小丫鬟見少女害怕的模樣,心有不忍,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家小姐是新進府的侍人,不是奴婢。」
「什麼?侍人?」落茗雪一愣,杏眸直瞪著白衣少女。
粉嫩的瓜子臉,看上去十六、七歲,白裙似蓮,一張清麗秀美的容顏,生出楚楚動人的風韻。她心中頓時燃起一抹熊熊的嫉妒之意,驟然揚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少女的臉上!
「啊……」
她的力道之重,讓少女幾乎摔倒在地,幸而被小丫鬟眼明手快地抱住。
真是豈有此理,世上居然有這麼橫蠻無理的人!若靈萱看得火冒三丈,指著那個驕蠻的女子,轉頭問多多。「告訴我,這女人是誰?」
多多看了看,撇撇嘴,厭惡地道:「小姐,這就是林側妃的表妹落小妃了,整天在府裡橫行霸道。」
這時,急紅了眼的小丫頭顧不得尊卑,大聲罵道:「妳太過分了!怎麼可以打我家小姐?」
「怎麼打不得?」落茗雪雙手環胸,傲慢地冷哼。「一個小小的侍人,居然敢冒犯本小主,今天給她一巴掌,算便宜她了!」
「我家小姐又不是故意的,她都已經道歉了,妳怎麼——」
「小柔,不要說了,快點閉嘴!」白衣少女趕緊低斥小丫鬟,畢竟她們才剛進府,什麼都不懂,可不能得罪人呀!
落茗雪氣惱極了,平時橫行霸道慣了的她,哪受得了這些低下身分的人在她面前放肆?當即朝前方的侍衛喝道:「來人啊,把這個沒規矩的賤婢拉下去重打三十!」
小柔呆住了,僵在原地。
少女急了,趕緊出聲求情。「小主請恕罪!都是奴婢管教不嚴,奴婢道歉,請小主網開一面,放了小柔吧!」
「以下犯上就要重罰,滾開!」落茗雪毫不留情地一把推開她,再次對侍衛一喝。「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拖她下去!」
侍衛立刻應聲,上前就要架起小柔。
「住手!」一聲威嚴十足的嬌斥響起,隨即,若靈萱一臉怒容地出現,目光冰冷地直盯著落茗雪。「落小妃,妳幹什麼?」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王妃姊姊呀!」落茗雪走過來,一臉的輕蔑鄙夷,「王妃姊姊」四個字說得特別重,諷刺又不屑地道:「王府家規有定,凡是不分尊卑的奴婢,主子都有權處置,所以,現在妹妹正準備執行家法。」
「是嗎?那為什麼本宮看到的,卻是妳無緣由地打了這位侍人一耳光?」若靈萱掃了她一眼,冷冷地質問。
要不是遠遠地看到了這一幕,還真被她唬哢過去了。
「她故意撞傷我,難道不該打嗎?」落茗雪挑釁地仰著下巴,連尊敬都省了。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不小心……王妃,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少女急忙辯解,美目淚水盈盈,令人看了倍感憐惜。
「妳休想狡賴!」落茗雪惡毒地瞪向她。
「夠了,落小妃!」若靈萱厭惡地喝斥一聲,她都親眼看到了,還能有假?「這只是小事情,既然這位侍人都道歉了,妳就別再得理不饒人了。」
落茗雪頓時一肚子火,她居然連教訓奴婢的資格都沒有了?想怒罵又忍住,擰緊了拳頭,哼道:「好,這個女人我可以不追究,但那個賤婢以下犯上,非罰不可!」
小柔頓時害怕得退縮了幾步。
聽著她一句句賤婢賤婢的,若靈萱覺得刺耳極了,語氣也更冷了。「妳說她以下犯上,不分尊卑,那麼妳呢?在本宮面前自稱『我』,不是更不分尊卑嗎?是不是也一併罰了?」
「妳——」落茗雪一時語塞,忿忿地瞪著她,烈火似的雙眸,幾乎要將她吞噬。「哼!妳還真當自己是王妃啊?妳只是空有虛名而已!」落茗雪突然話鋒一轉,冷笑地說道。這醜八怪最經不起激了,每次都氣得像潑婦似的,這樣一來,自己又可以在王爺面前告她一狀了。
可惜,若靈萱並沒有生氣,只是微揚唇角,勾起一抹惡意的笑。「我不把自己當王妃,可我偏偏就是王妃,妳再張狂,也得被我騎在頭上,妳終究只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妾。」
落茗雪的臉一下子成了豬肝色,心中火氣再也按捺不住,纖手一指,咬牙切齒地脫口吼罵:「賤人!妳以為本小主會怕妳嗎?王妃又怎樣?王爺連看都不看妳一眼,聽到妳的名字,連飯都吃不下去了!王爺呀,巴不得妳早點死掉,免得丟我們睿王府的顏面,讓人知道他有這麼一個醜王妃,丟人現眼!」
相對於她惡毒的咒罵,若靈萱還是一臉的從容鎮定,淡聲問著身旁的多多。「辱罵本宮,是何下場?」
多多早就受不了這個囂張的女人了,因此刻意大聲地回道:「掌嘴三十,關暗房十天!」
什麼?這賤人居然想教訓她?她敢?落茗雪怒極反笑,語氣更為挑釁。「就憑妳們也想治本小主的罪?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自己!」
反正醜話都說了,還怕她幹麼?
嘖嘖,這女人,仗著有林側妃撐腰,就這麼目中無人,有恃無恐,今天不挫挫她的囂張氣焰,恐怕以後她這個王妃都要受這王八女人的氣了。
「落小妃,妳以下犯上,出言辱罵本宮,如此肆無忌憚,如若今天不治妳,本宮這個王妃豈不是白做了?」若靈萱清澈的明眸劃過一絲嚴厲,威儀十足地說道。
「本、本小主才不相信妳真的敢!」雖然有那麼一瞬間,落茗雪被她的氣勢震住了,但很快地她又回過神來,故作鎮定地搖著摺扇,掩飾著自己的無措。
王府裡管事的是表姊,她用不著怕的。
睨著表情不自在的落茗雪,若靈萱唇角一彎,牽起一絲笑意。突然,她揚起手,毫不客氣地一巴掌甩過去!
啪!
清脆的響聲迴盪在花園裡,力道大得讓落茗雪的頭偏向一邊,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
「這一巴掌是告訴妳,做人不要太張狂。」若靈萱甩了甩手,冷冷地說道。
聽到她的話,落茗雪這才反應過來,震驚地瞪大眼睛。這醜八怪居然真的敢打她?臉上一下子掛不住,她像發瘋一樣地衝了過去,吼道:「賤人!妳敢打我?我跟妳拚了!」
「小姐!」
「王妃!」
在旁的三人嚇得大叫。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落茗雪另一邊臉上又多出個手掌印,身體踉蹌幾步,差點跌倒。
「這是教訓妳,別不分尊卑。」
啪!又是一巴掌甩在了落茗雪紅腫的臉上。
「這是教訓妳,別仗勢欺人。」
啪!又是一巴掌。
「這是教訓妳,別以下犯上。」
啪!啪!啪!
「這是教訓妳,別目中無人。」
「這是教訓妳,別自以為是。」
「這是教訓妳,做人要守本分!」
爽啊!這壯碩的身體讓她打起人來得心應手,幸而還有這一點好處。
白衣少女和小柔傻眼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多多雖然很樂,但心裡還是有著隱憂,怕落茗雪會向王爺告狀,因此正考慮著要不要上前阻止,不料——
「妳這是在幹什麼?!」
一聲冷喝倏然在前方響起。
若靈萱蹙起了眉,悻悻地停下手,抬眸一看,只見一抹高大的身影緩緩而來。男子一襲豹紋紫金長袍,如刀精雕的五官,劍眉星目,高挺的鼻子下,完美的唇正高傲地抿著,顯得狂妄不羈卻又貴氣逼人。
難道他就是睿王?正疑惑著,就聽到多多行禮的聲音。
「奴婢參見王爺!」
一旁的白衣少女和小柔見狀,也立即上前行禮。「王爺萬福。」
被打得暈乎乎的落茗雪,聽到王爺來了,馬上反應過來,眼淚一掉,捂著臉跑到君昊煬面前,嬌聲委屈道:「王爺,您要替妾身作主啊!妾身只不過是斥責一下新進的奴婢,王妃就借題發揮,說妾身仗勢欺人,就把妾身打成這樣了。」
君昊煬看見她那張紅腫、慘不忍睹的臉,黑眸一下子陰沈得駭人。「若靈萱,妳好大的膽子!」
剛才她打人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心裡十分來火。這個女人,果然是本性難移,一天不惹事就不舒服是不是?
聽見他的話,若靈萱不禁在心裡冷笑一聲。什麼王爺?在她看來,這也只是一個耳朵軟、又不分是非的男人罷了!
多多在一旁擔心得有些顫抖,王爺會不會處罰小姐?畢竟王爺那麼喜歡落小主,又那麼討厭小姐!
落茗雪眸光帶著怨恨、帶著得意地瞪了若靈萱一眼。賤人,這下看妳如何向王爺交代?
「說話!」君昊煬突然一聲暴吼,今天他絕不輕易放過這個專惹是非的女人!
若靈萱凜眼瞧他,再瞧了瞧落茗雪,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心中頓生一抹厭惡。「她出言不敬,故意辱罵我,難道不該罰?」
辱罵?君昊煬不由得睨了睨旁邊的落茗雪,心中根本不相信。雪兒是嬌慣了些,但一向懂分寸,怎麼會無緣無故出言辱罵?
落茗雪見他冷著臉不說話,心中頓時有點心虛,連忙做出頭暈狀。「哎喲,痛死我了!王爺,王妃她顛倒黑白,您一定要為妾身作主呀!」
那紅腫的臉頰、淚水盈眶的模樣,顯得她越發楚楚可憐,讓人打從心裡憐惜。
「若靈萱,誰給妳這種權力,敢打本王的女人?」君昊煬寒著聲音,目光像冰刃般朝她射去。
「你的女人?」若靈萱忍不住噗的一笑,眸中帶著明顯的嘲諷。隨後,她緩緩挪動肥胖的身子上前,眼角一挑,故意嗲聲道:「「王爺,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女人嗎?」
話落,君昊煬當即鐵青著臉,怒意就這麼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不但公然挑釁他,還說出這番讓他作嘔的話來!要不是因為太后的遺旨,他根本容忍不得如此醜惡的女人繼續在他的王府裡出現!
見他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若靈萱得意極了,清澈的眸子充滿著笑意,繼續說道:「再說了,我的權力可是王爺您給的喔!身為王妃,可不能連個小妃子都不如吧?」
這醜女人,現在倒是越來越伶牙俐齒了!君昊煬冰冷的眸子,又暗沈了幾分。
「若靈萱,妳既然說自己是王妃,就該以身作則,好好做其他妃妾的榜樣,而不是帶頭惹是生非!如果連本王寵幸一個女人都不能容忍,那妳還有什麼資格當這正妃之位?首先妳就犯了七出的嫉妒,本王隨時都可以稟明皇上休了妳!」若不好好給她一個警告,真以為自己奈何她不得!
「休了我?臣妾好怕喔~~」若靈萱盡量使用最假的語氣道。明清的眸子,凜然地對上他冰冷寒冽的眼睛,語氣迅速變換,手指著落茗雪,接著便說:「那如果這個女人犯了七出的嫉妒,王爺是不是也要把她給休了?」
落茗雪本是泛笑的臉,卻因她的話而僵住,泛著淚水的眸子帶著怒火,繼而弱弱地哭訴道:「王妃,妳為什麼老是要針對妾身?妾身哪裡得罪妳了?」
「別哭。」君昊煬見她一臉委屈,眉頭輕皺,不由得輕攬過她安撫,隨後冷眼睨了下若靈萱,唇角勾起一絲嘲諷。「妳是說,雪兒嫉妒妳了?」
「那當然不是我,而是……旁邊這位,新進府的侍人!」若靈萱說著,轉眸看向一旁的白衣少女,提高音調道。
突然被點到名的少女,驚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
君昊煬這時才注意到這位白衣少女的存在,一襲雪白的衣裙,明眸皓齒,唇若櫻桃,膚如白雪,氣質絕俗,看在他人眼裡格外賞心悅目。
黑眸閃過一抹驚嘆,好個清麗脫俗的美人,難道她就是父皇挑選給他的,新一輪入選的秀女?
「妳叫什麼名字?」他柔聲問道。
觸及他直直打量的目光,少女臉上頓時浮上一抹紅暈,羞澀地垂首,小聲道:「回王爺,奴婢殷素蓮。」
「王爺……」見君昊煬的目光被吸引了去,落茗雪急忙搖了搖他的手臂,嬌聲嚷道:「您不要聽王妃胡言,妾身才沒有,妾身冤啊!」
「冤?落小妃,妳別想狡賴,殷侍人臉上的掌印仍在。妳要不是嫉妒她,幹麼毫無緣由地打她?」若靈萱冷冷地盯視著她。
「我……」落茗雪被她這樣一說,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些心虛。但很快地,她又理直氣壯地反駁道:「王妃姊姊,妳說妾身嫉妒她,也該有個理由吧?這個殷侍人,只是剛進府的,根本沒得恩寵,妾身又何須嫉妒?」
「哼,她雖然沒得恩寵,但是才貌雙全,反觀妳一介草包,心中會嫉妒和不平那也是人之常情。」
「妳——」落茗雪氣得差點跳起來,但她還是按捺著自己,極力擠出一抹虛假的淺笑,帶著嘲諷的意味道:「王妃姊姊,妳可真會開玩笑,京都誰人都知道,妾身可是琴棋書畫堪稱一絕,這樣的我,又怎麼可能會嫉妒一個小小的侍人呢?」
她的才藝,連詩畫雙絕的表姊林詩詩都給比下去了,因此才會被君昊煬看上,收入府中成為小妃。
「不過是井底之蛙,難道妳不知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嗎?」若靈萱冷嗤一笑,相當不以為然。
「那妳的意思是說,殷侍人的才藝,比得過雪兒了?」君昊煬突然開口,向她靠近幾步,冷眸綻放出詭譎的微光。
若靈萱立刻退後兩步,與他保持距離,不緊不慢地回道:「當然。就是因為殷侍人才藝了得,才會招來某些人的嫉恨。」話畢,眼神刻意地瞄向落茗雪。
落茗雪氣青了臉,強忍著破口大罵的衝動,惡狠狠地回瞪著她。
而殷素蓮則是傻住了,不解地看向若靈萱。她根本就不懂什麼才藝,為什麼王妃要這樣說?
「既然王妃說得振振有詞,本王現在就給妳一個機會。要是妳能證明殷侍人的才藝比雪兒出色,那麼本王就不追究妳的嫉妒之罪,若不然,妳就等著接本王的休書吧!」君昊煬冷言放話,唇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笑痕。
既然這醜女自己撞到刀口上,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若靈萱當然看出了他的意圖,鄙夷一笑。「好,那就讓殷侍人與落小妃比試一番。不過,要是落小妃輸了呢?王爺是不是也該治她應得之罪?」
哼,雖然自己不屑當王妃,但暫時她還是不能離開王府,而且,那個落茗雪囂張的樣子她也看不慣,非要好好挫挫她的銳氣不可。
「好呀,如果我真的輸了,任憑王妃姊姊處置!」這次,落茗雪很爽快地接下挑戰,滿臉自信之色。
自己可是在書香門第下長大,自幼便由父親請來名師指導,豈是一個小小的侍人能相比的?
「落小妃,這可是妳說的,到時可別後悔啊!」若靈萱眼裡閃過一抹暢意,冷哼回道。
「那好,本王就給妳們三天時間準備,三天後,王府會有一場歡宴,到時妳們就各自獻技吧!」君昊煬一雙深沈的眸子瞪著她悠閒的樣子,臉上陰晴不定。這個女人竟然如此穩坐泰山,難道她有什麼絕招致勝?
「王妃姊姊、殷侍人,那麼我們三天後就一分高下吧!」落茗雪驕傲地揚了揚唇,自負至極。
「隨時候教。」若靈萱淡然回道。
相對於她的淡定從容,一直插不上話的殷素蓮卻心中慌亂,臉色煞白煞白的,但她不敢亂說話,怕會對王妃不利。
同樣的,多多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一臉憂心忡忡地看著主子,但見她沒有絲毫慌張和不妥之色,又疑惑起來,為什麼小姐這麼篤定?
離去前,君昊煬倏地回頭,那冷凜的眸子,直直鎖定若靈萱,嘴角勾起一抹嘲諷。「若靈萱,記得,自己只有一次機會。」
「那你就等著瞧吧!」若靈萱微揚下巴,不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