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同事曾經問我,妳為什麼在工作這麼忙的情況下,還要寫書?
其實這是因為一個夢。
我從小就喜歡各種類型的小說,閒暇時,便捧著小說看得如癡如醉,那時我就在想,如果我來寫,這些小說中的人物又會如何呢?
但卻一直沒有勇氣,因為我是個嚴重偏科的理科生,語文長期處於及格邊緣,這樣使得我對自己寫出來的文字極度沒信心,於是我就一個人寫來自娛自樂。
忽然有一天,一個朋友知道了便說,妳好好寫了來瀟湘發吧,咱們打個賭,誰完完整整寫完一本誰就請客吃飯。
我知道她是鼓勵我,加上實在壓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動,便動手了。
寫《吉時良緣》的最初,我心中是極為忐忑的。
因為這一寫不知道迎接我的是鋪天蓋地的轉頭還是冷冷清清、沒人看的場面。
但我還是堅持了,當時我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這也許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有勇氣發文了,若不堅持估計沒下次了。
雖然這文不長,但對我來說還是成功了,因為我堅持下來了,而且還感覺到深深的幸福感。
選擇寫重生文,是因為我覺得我們的人生中有太多的錯過和無奈,一不小心,便會發現年華已經逝去,失去了過去的追求,過去的夢想,而在柴米油鹽中苦苦掙扎。
如果這時光能倒流,如果這世界有奇蹟,能帶著記憶回到以前的時光,那我們又將如何選擇?
人生會不會完全不同?
而《吉時良緣》描寫的是一個父母雙亡、溫柔靦覥的女子,被最親厚的朋友、最忠實的婢女,在她的夫君默許下聯手送上死亡之路……
但是沒想到,老天給了她第二次機會,她回到了那個親情涼薄的家,回到了還未出嫁之前,忠實的婢女還未來到她的身邊,親厚的朋友也未相識……
而不想重蹈覆轍、想為自己博得一個自由自在的幸福生活的她,開始苦苦思量。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這麼思量著、掙扎著,卻遇到了一個值得她傾盡一生的男子……
※※※
第一章 夢?
「四夫人,到……到了,我們家小姐在前面的小屋等您。」婢女停下腳步,戰戰兢兢地看了看四周。
這娟兒平時挺沈穩的,今兒個怎麼如此心不在焉?
沈梨若皺了皺眉道:「娟兒,妳家小姐為何約我來如此僻靜的地方?」
「我家小姐……她……她……」娟兒臉上閃過一陣驚慌,支支吾吾半晌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沈梨若眉頭皺得更深,正欲發問,身邊便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估計表小姐因許久不見夫人,特地找了個環境清幽的地方與夫人聊聊心裡話。」
沈梨若瞄了瞄恭敬地站在身邊、已跟了自己五年的夏雨,輕輕地點點頭。想必正如夏雨所說,婉玉那丫頭這幾日在家待得煩悶,特別約她來這地方解解悶。
屋子不大,有前後兩個房間。雖然外面陽光正熾,但小屋四周種滿了翠竹,使整個屋子十分陰暗,屋內沒有掌燈,只有幾絲陽光從層層疊疊的竹葉縫隙中透進來。
沈梨若環顧四周,並未見到穆婉玉的身影,又連喚了幾聲,見無人應道,便問道:「你們家小姐呢?」問完她轉過頭向夏雨吩咐道:「雨兒,去把燈點上,這屋子暗得讓人怪不舒服的。」
「是,夫人。」夏雨恭敬地福身,轉身向後屋走去。
「我們家小姐怕是有事耽擱了。」娟兒站在門邊,右手背在身後,死死地抓住房門,小聲說道。
疑惑地看了眼行為怪異的娟兒,沈梨若緩步走到桌邊坐下,心裡有絲說不清的不安。
百無聊賴地等了一會兒,見夏雨仍沒有掌燈,沈梨若正準備詢問,一陣腳步聲便由遠而近。
「雨兒,妳沒去掌燈,拿酒做什麼?」沈梨若一臉不解地望著拿著酒壺的夏雨。
「夫人,這裡環境清幽,正適合您和表小姐品酒談心。」夏雨放下酒壺,恭敬地說道。「奴婢剛在屋裡看見這壺酒,想著夫人興許需要,便拿來了。」
雖然夏雨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恭敬,臉上也依然帶著和往常一樣的謙卑,但沈梨若心裡卻湧起一陣不知名的驚慌。
談心而已,要酒水何用?今日這事兒處處透著古怪:娟兒的慌張,夏雨的淡然,再加上這陰暗的屋子,此刻都成了一條條看似無關卻又隱隱相連的線,擰絞在一起,讓沈梨若冒起冷汗。
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她站起身道:「既然婉玉沒來,我們先回吧。」說罷,大步向外走去。
「夫……夫人,別……我們家小姐馬上就要來了。」娟兒慌慌張張地叫著,轉身「砰」的一聲關上屋門,張開雙臂攔在門前。
「不知尊卑的東西,還不快給我讓開!」沈梨若怒罵道,正欲伸手推開娟兒,全身便被人死死抱住。
「夫……夫人,您不能走!」娟兒尖叫。「不能走!」
「放開我!放開我!雨兒!」沈梨若驚叫,拚命地掙扎。
就在她快掙脫娟兒的桎梏時,全身的力氣彷彿忽然被人一下子抽乾,雙腿一軟,便癱倒在地上。
「真是沒用。」夏雨的聲音冷冷地傳來。
「是、是,還是夏雨姊姊有先見之明,在夫人的茶水中下……下了點藥……」娟兒怯怯地說道。
「還呆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把夫人扶到椅子上坐著。」夏雨緩緩走到沈梨若旁邊,拉起她的手臂,對著娟兒道。
「是。」娟兒戰戰兢兢地攙起沈梨若的另一隻手,和夏雨合力將她扶到桌邊。
沈梨若癱在椅子上,雙眼死死地盯著站在不遠處的夏雨,嘶啞地吼道:「誰,是誰?」
夏雨緩緩走到桌邊,嘴唇微動,輕輕地說道:「夫人,別怨我,一切只怨您擋了別人的路,占了別人的位置。」
占了別人的位置!
沈梨若突地睜大眼,再看了眼在旁邊哆嗦的娟兒,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穆婉玉!」
「夫人,您平時待奴婢也算不錯,就讓奴婢最後服侍您一回吧。」夏雨輕輕地拿起酒壺斟酒,姿勢優美而秀麗。
沈梨若雙眼狠狠地盯著眼前的夏雨,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酒壺,一陣刺骨的冰涼頓時從她的心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
「毒酒?她當所有人都是傻子嗎?」沈梨若扯了扯嘴角。
「夫人您請放心,表小姐都安排好了。」夏雨淡淡地說道。「再說,夫人,這可是別院,沒有少爺點頭,表小姐又怎麼可能……」
「不可能!夫君他……」沈梨若喉嚨中發出一陣嘶啞的低吼,只覺得全身上下如同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夫人,事到如今您還是這麼天真。」夏雨發出一陣輕笑,將手中的酒杯往沈梨若嘴邊靠近。「表小姐即使受了罰,被趕出京城,可她還是穆家的嫡女,有少爺在,誰又能看輕她?而您,不過是落魄家族的孤女而已……兩相比較,少爺難道不知道選誰嗎?夫人,我勸您還是乖乖地喝了吧。」
沈梨若全身劇烈地抖動著,她嫁入劉家近五載,恪守婦道,孝敬公婆,對劉延林更是關懷備至。夫君對她雖然早沒了新婚的柔情,但沒想到最後竟然如此狠絕,她對他的愛,對他的情,最終也敵不過「利益」二字……
沈梨若淒然一笑,她的夫君已是劉家家主,身邊當然需要一個能為他帶來巨大利益與助力的人……而她不過是一個父母雙亡、家族落魄的孤女。對於穆婉玉和劉延林之間的風言風語,她並不是毫不知情,但在她看來,以穆婉玉的性子絕不會委身於劉延林做一個侍妾,且穆婉玉平時對她格外親近,是她在這個深宅大院裡唯一的朋友……
沈梨若吸了口氣,原來這一切都是假象!假象!穆婉玉親近她,討好她,處心積慮、費心部署為的就是這麼一天……
是燒了屋子,營造她因失寵而酒後自焚輕生的結果?或是丟具男屍進來,再一把火燒掉,讓她死了都落個背夫偷漢的壞名聲?
她將視線轉向夏雨──這個自己最器重的婢女──忽然笑了。「那妳呢?又是為了什麼?」
這笑容在此時出現得太過詭異,太過可怕,夏雨大驚,不禁連退數步。
夏雨咬了咬牙。「夫人,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夏雨又豈能一輩子為奴為婢?」她冷哼一聲。「跟在您身邊,我最好的結局不過找個小廝嫁了,然後我的子子孫孫繼續做著人下人,可表小姐卻不同,她會為我鋪路,選一門好親事……就算是妾又如何,那也是權貴之家的主子!」
說到這裡,她扔掉手中的杯子,瞪了一眼呆呆站在一旁的娟兒。「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掰開她的嘴!若是誤了小姐的事,小心妳的皮!」
「是……是!」娟兒打個哆嗦,急忙應道。
夏雨見狀快步走到沈梨若身邊,一把拽起酒壺,就往沈梨若嘴裡灌下去。
毒酒特殊的辛辣流進了沈梨若的嘴裡,刺激著她的咽喉,接著五臟六腑都彷彿被灼燒般翻騰起來,劇烈的疼痛席捲了全身,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的望著眼前越來越模糊的身影,嘶啞地吼道:「穆婉玉!夏雨!妳們別高興得太早,我會在下面睜大眼睛看著妳們!等著妳們!哈哈!」
一陣淒厲的笑聲從沈梨若的喉嚨裡發出,夾帶著無邊的恨意,在陰暗的屋子裡迴盪著……
驟然,聲音戛然而止,沈梨若癱倒在椅子上,眼神已沒了焦點。
娟兒渾身劇烈地抖動著,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磕了幾個響頭,不停地說道:「別怪我、別怪我,我也不想的,別怪我……」接著騰地一下跳了起來,便飛奔出門。
夏雨怔怔地望著死也不肯閉上眼睛的沈梨若半晌,轉身走來走去。
一陣風吹來,小屋周圍的竹葉吹得沙沙作響,彷彿有人在哪裡喃喃細語,久久不絕……
「九小姐,九小姐……」
接連的呼喚聲在耳邊響起,沈梨若一驚,猛睜開雙眼,空洞、木然的目光直直地向來者瞪去,對方不由得心驚肉跳。
「小姐,您、您這是怎麼了?」
「嗯?」沈梨若一愣,視線落在眼前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上,沈默了一會兒道:「剛剛小憩了一會兒,何事?」
留春?沈梨若依稀記得,留春被許配給前院的許四,不能做她的陪嫁丫鬟,才由大夫人指派了夏雨……
想到此,她的雙手猛地攥緊,身上頓時逸出無邊的寒意。
留春被驚得退了幾步道:「九小姐,您忘了?明日是老夫人壽辰,大夫人特意為小姐訂製了新衣,用的是上好的綢緞,樣式也是最時新的,奴婢特地拿來給小姐試穿看可否合身。」
沈梨若定了定神。「明日就是祖母壽辰?」
「是的,大老爺和二老爺都已回來了。」
「哦。」
留春瞅了瞅依舊精神恍惚的沈梨若,心中直嘀咕:小姐自前幾日摔了一跤後就經常這個模樣,莫不是磕傷了頭?
正尋思著,便見沈梨若慢慢踱向窗前,向遠處望去,留春急忙迎上去。「這衣裳……」
「大伯母讓人訂製的定然不會有什麼差錯,妳下去吧。」沈梨若揮了揮手。
「是,九小姐。」留春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應答。「那奴婢下去了,小姐早些休息。」
「嗯。」
留春將衣服收好,跨出門口輕輕地掩上房門。直到她的腳步聲遠去,再也聽不見了,沈梨若才嘴角一揚,笑了。
沒想到毒酒不僅沒將她毒死,反而讓她回到了五年前……
這時候,她還未嫁給劉延林。
這時候,她還是那個乖巧聽話、柔弱靦覥的女子。
這時候,她悲慘的生活還未開始……
現在老天爺給她第二次機會,那麼她絕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委曲求全,她要離開這個禁錮她一生的牢籠,為自己博一個自由美好的生活。
至於那些害她之人,她定要她們嘗嘗憤恨絕望、痛不欲生的滋味!她發誓,這輩子,她就是他們的夢魘!
※※※
第二章 回首
和風徐徐吹拂,蔚藍的天空中,溫暖的太陽灑下一片金光。今日是沈老夫人六十二歲壽辰,雖說沒有大肆操辦,但沒人敢有絲毫怠慢,紛紛起了個大早。
沈梨若緩緩走出屋子,仔細地打量院子裡既熟悉又陌生的一草一木,她多久沒有回沈府了,兩年還是三年?上一世自嫁給劉延林後她便少回娘家,劉家遷往陽城後更是難得回來一次。現在看著這記憶深處的一草一木,沈梨若一陣恍惚。
這是她在沈府唯一的樂園,是她的避風港,因為這裡是她和父母一起生活的地方。她記得小時候,一有閒暇父親便會撫琴,而母親隨著悠揚的琴聲舞劍,到現在她還記得母親英姿颯爽的身影。
那時的她不懂事,常常纏著母親問,為何祖母和姊姊們不喜歡她,是不是她什麼地方做不好?每當這時,母親總會溫柔地告訴她,她沒有不好,祖母和姊姊們對她冷淡只是因為不熟悉,然後母親會告訴她:要堅強、勇敢,不要為了別人的眼光和看法而活。
上一世的她卻忘記了,在父母去世後的孤寂中,她選擇了低頭,選擇了討好,失去了自我。
「九小姐,小姐們都已經早早去了梅園。這天色也不早了,我們要不……」耳邊傳來留春焦急的聲音。
「不急。」
沈家祖上乃是前朝四大望族沈家的旁支,雖說如今四大世家已經沒落,沈老夫人卻一直以名門自居。沈梨若的父親是沈老夫人的么兒,因不喜沈老夫人安排的親事,便放棄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出錢買了個偏遠地區的縣丞官位,一走就是好些年,此事令沈老夫人一直耿耿於懷。後來沈梨若的父親又沒經過沈老夫人同意,私自娶了沈梨若的娘—一個鏢師的女兒,這讓注重門第的沈老夫人更是無法容忍。
沈老夫人拿自己兒子沒辦法,便把氣出在沈梨若的娘身上,自從沈梨若隨父母搬回沈府,沈老夫人便對這對母女多加刁難,再加上各房妯娌落井下石,下人狐假虎威,沈梨若的母親整日鬱鬱寡歡,沒多久便因病去世了。而她爹因愛妻去世,整日愁容滿面,半年後也撒手人寰,留下沈梨若戰戰兢兢地在沈家大院裡艱難生活,只得處處忍讓。
上一世的沈梨若為了給祖母留下好印象,早早到了梅園,那時沈老夫人才起身。沒有沈老夫人的吩咐,她傻傻在庭院裡站了近半個時辰,在來來往往的丫鬟、奴僕譏誚的眼神中冷得瑟瑟發抖,成為兄弟姊妹們的笑柄。而這一世的她絕不會再如此委曲求全,仰人鼻息,既然上天給她第二次機會,那麼她必要為自己爭上一爭。
「九妹妹,九妹妹。」一陣清脆的呼喚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沈梨若一愣,這聲音她很熟悉,非常熟悉,自從她隨父母搬回沈家,這聲音便一直存在於她的生命中,即是由正室所生的沈家六小姐沈梨焉。
沈梨若眼中寒光一閃,緩緩地轉過頭。
一個穿著絳紅色緞面小襖的十六歲少女迎面走來。沈家眾女的樣貌大致都生得不錯,沈梨若的長相清秀,沈家大小姐和四小姐更是這陵城數一數二的美人。六小姐沈梨焉的五官亦生得極好,只是顴高而唇薄,略顯刻薄,又因皮膚有些偏黑,每天出門前必在臉上敷厚厚的白粉,結果使本來明麗的臉孔變得呆板和做作。
沈梨若暗自冷笑一聲。「六姊姊安好。」
「妹妹好,聽說妹妹前幾日摔了一跤,現在可好?當我得到消息時,雖然著急得很,可是被母親拉著幫忙準備祖母的賀禮,實在是抽不開身,還希望妹妹不要怪我。」沈梨焉一臉的歉疚。
「是啊,九小姐,我們小姐當時可是急壞了,嚷嚷著就要來看您,還是二夫人說您經過大夫診治後已無大礙,小姐才鬆了一口氣。」沈梨焉的貼身婢女冬青急忙附和。
這解釋還真是多此一舉。
沈梨若眼珠一轉,迎上去抓住沈梨焉的手,嗔怪道:「姊姊這是說哪裡話,在這個家就數姊姊最關照妹妹,妹妹又怎麼會怪姊姊呢?」
「那就好,那就好。」沈梨焉拍了拍胸口,一副終於放下心來的樣子。
「時候不早了,姊姊,我們還是快走吧,要不然可要遲到了。」沈梨若微微一笑。
「對,我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