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皇后的病情,可以說是一直牽動著好些人的心事。蕙娘肯定也很關注這種牽扯到未來二十年間政治風雲變幻的大事。雖說已經知道皇后身有病根,在未來十年內,病情很可能瞞不下去,但這種瘋病,總也有一個發展的過程。
這一年多來,權仲白按時進宮給皇后扶脈開方,治療失眠,光是皇后一個人的脈案就寫了有厚厚一冊子,平時在炕上看醫案的時候,還經常把和皇后一樣,家傳有失眠症、有失心瘋的幾張醫案拿來研究。蕙娘雖沒有和他談過這事,但這麼冷眼看來,再結合宮中風聲,倒還以為皇后在悉心治療之下,病情有所好轉了……沒想到權仲白一開口就這麼肯定,還留存在她身體裡的最後一絲慵懶,頓時不翼而飛了。
現在這事兒,也不只和皇后有關、和孫家有關,不說和權家有關吧,起碼也和權仲白有很大的關係,要是皇后的病情被拖到五年後、十年後發作,那倒好說了。可皇后前陣子才鬧失眠,緊接著孫太夫人去世,現在孫家還沒出孝呢,這一陣子就鬧瘋病的話,皇上一起疑心,稍微一查,以燕雲衛的本事,以及封錦同皇后之間的宿怨,這要是查出太夫人得病的真相,權仲白可就尷尬了。
當然,從情理上來說,皇上也無法責怪權仲白什麼。太夫人的病不體面,受孫家所託,遮掩一二,不對外傳揚,也是人之常情。可皇上是那麼好糊弄的嗎?他心裡少不得是要鬧點不痛快的,會不會對權仲白有什麼額外的猜疑,那也就不好說了……
此事若只牽扯到權仲白一人,很可能在當時他就直接和皇上說了。不過權神醫雖然在家裡不大玩弄心機,一直是有一說一,更討厭和自家人講求策略,但在該有政治素養的時候,他的敏感度一直也不低,而當時權家雖然在這事上沒什麼政治訴求,可焦家有哇。為免楊閣老上位太早,權仲白作主把這事瞞了兩年,也算是給孫家一個喘息的機會,一個扳回一局的希望:皇后的病要能夠治好,那孫家在今後的幾十年,終究還是有希望的;這病要是治不好呢,若捨得壯士斷腕,太子也不是沒有登基的可能。
「你也給東宮把過脈吧?」蕙娘沒問皇后的具體情況,權仲白說兩年內必定會發作,那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在的,她又不是醫生,在這種事上,肯定得信賴他的判斷。「東宮身上,是否也繼承了母系的病根呢?」
「其實妳要說這是病根,也不很對。」權仲白說。「與其說這是病根,倒不如說這是一種中毒症狀。三十幾年前,元德、昭明年間,修道煉丹蔚然成風,這兩年來我詳加查問,此風興起時,孫侯已經出生,而此前是沒有聽說過孫太夫人服食金丹的,所以說,皇后是在有毒母體中孕育而成,還沒有出生就已經中了丹毒。再加上孫太夫人娘家,本就有人過中年容易失眠的病根,皇后自己心事又重,幾重因素重疊,這才導致她和孫太夫人的脈象特別相似。我給太夫人扶脈有近十年的工夫了,在此之前,孫家專用的另一位醫生也留了脈案,太夫人的脈象在起病前後變化很大,這兩年來,我雖然盡力為皇后調製,但她身在那個環境,要無憂無慮真是談何容易。次次扶脈,脈象都有細微變化,現在已經很靠近太夫人起病後的脈象了……當然,從太子的脈案來看,他更像父親一些,從胎裡帶的是父系的病根,似乎沒有遺傳到母親的丹毒,不過這種事,也很難說的。我不可能永遠閉口不言,否則,將來若他登基之後忽然發病為禍,我是難辭其咎的。」
蕙娘不免道:「聽你這個意思,你遲早都要向皇上揭開娘娘的病根,現在又在猶豫什麼呢?和孫家打聲招呼,主動和皇上說開了,甚至把你隱瞞的原委都談給他聽,不正符合你光風霽月、坦坦蕩蕩的作派嗎?」
語調裡難免些微諷刺,權仲白不可能聽不出來,但如今她回心想來,似乎除了為雨娘動氣那一次,他還真的很少動過真怒,這點鋒銳,自然也不足以撩動權仲白的情緒。
「妳的意思,是覺得我雖總想著拋下一切,可卻出入宮廷,毫不避諱地把手插在立嗣繼位的大事裡攪和,難免有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嫌疑?」他自問自答,毫不動氣。「說得也不錯,若我真不在乎,直接談開也就是了,皇上對我有沒有心結、不滿,那是他家的事,最好以後都別找我扶脈,我也樂得清靜,更有機會為我真正想收容的那些病人診治……」
談到這裡,他的語氣自然而然,就透出了無限渴望。「其實以我本心,我也寧願如此。但我的作派,是離奇古怪的作派,我自己一意孤行無所謂,卻不能因此而影響了旁人。一旦說明實情,別人不說,首先祖父就要被捉住把柄,更別說孫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時我還以為東宮可能都活不到成年,可能會在皇后發病前就去世,那時候,自然也就沒有這份顧慮了。」
東宮身子不好,也不是新聞了,聽權仲白的意思,這兩年經過治療,倒是有所好轉,起碼不比兩個弟弟差了。現在局勢就更加尷尬曖昧了:東宮在逐漸轉好,皇后在逐漸轉差。一旦先和孫家打過招呼,孫家很有可能故技重施,讓皇后在發病之前「安然」去世,人死無憑,到那時候權仲白要想說什麼,那就是和孫家作對了,先不說孫家會如何對付他,起碼這件事必須先和家裡溝通清楚,不然,那不是給權家惹禍上身嗎?
可要不和孫家溝通,直接就和皇上揭開真相,先且不說如何保住皇上對自己的信任,把自己和焦家給撇清出來吧,這不是明擺著給孫家插刀嗎?利害關係都不計較了,單以權仲白的為人,他是肯定不會接受這個做法的……
也難怪權仲白成天到晚都想著去廣州了:這種政治漩渦,一旦沾染進去,哪裡是說抽身就抽身這麼簡單的?當時他依了焦閣老的請託,保了太子兩年,現在就硬是多出重重顧慮、無窮首尾,要去解決這些隱患,難免又要帶出更多的因緣牽扯,如此環環相扣,彼此勾連,可不就形成了一張巨大的網?除非有大智慧、大決心,否則要從這張網中跳脫出來,那真是談何容易!
而一旦身處局中,就恍若在一條激流湧動、暗礁密布的河中航行,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都不敢輕言自己能平安上岸。好似孫家這樣的龐然大物,不就因為說錯了一個媳婦,吃錯了幾枚金丹,現在立時就由盛轉衰?最要命的是,即使度過了眼前的危難,在當家人的血脈之中,也始終潛伏著難言的隱憂……
「難怪你要和我商量。」蕙娘也不由得嘆了口氣。「現在這個局勢,實在是太複雜了,要是孫侯能夠回來那還好說……他現在幾年內都不能回來,倒更多添了好些顧慮了。這些都先不說了,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我也很亂。」權仲白很坦白。「妳知道我對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沒興趣,政治場上的得失大勢我心裡還有個數,要從這種紛紛亂亂的棋局背後去琢磨陣眼,我是又沒有這個興趣,又沒有這個工夫。這件事最尷尬的還不是尷尬在這個地方,雖說妳心裡也多半有數,但我還是和妳挑明了吧—我們家之所以在昭明末年改朝換代的風暴之中能夠安然無恙,背後肯定是做過功夫的。昭明二十年皇上重病,當時皇后、東宮在病程上處處製造障礙,要不是皇上急召閩越王入京執掌軍權,又有魯王在地方上虎視眈眈、我親自到西域去尋藥採藥,他能否熬過來,都是兩說的事。在此一事後,實際上皇上心裡非常忌恨太子,錯非太子羽翼豐滿,幾乎又有被廢的危險。曾被打發到地方上去的魯王,又有了東山再起的希望……那時皇上只信任我在他身邊服侍醫藥,多次目睹皇上和魯王使者談話,均是春風化雨般慈愛關懷,處處都飽含暗示、耐人琢磨。」
儘管是多年前的舊事,勝負已分結果,再難更改,權仲白的口吻也很平淡,但當時京師的驚風密雨,蕙娘是陪在父親、祖父身邊經歷過來的,哪裡還想不起當時那厲兵秣馬、風雨欲來的氛圍?她倒是沒想到,權仲白竟得先帝信任如此,甚至能與聞先帝和魯王使者的密談。
「雖說憎恨之心熾熱,父子親情幾乎蕩然無存,但從天下計,當時地方上幾個軍中巨頭雖然都忠心於皇上,沒怎麼和太子眉來眼去,但許家軍功彪炳,牛家也不容小覷,在軍中根基深厚,三親六戚為將為帥的不少。在魯王被打發到山東去以後,達家勢力大為萎縮,幾乎已經半殘,難以和這兩家抗衡。再說,許家一系剛立下大功,皇上大病一場幾乎沒緩過來,朝野間都做好了易日的準備,要廢太子,那是談何容易?那時我們家已經暗地裡轉向太子,太子的意思,是想讓皇上提前過身,但我沒有答應,他們遂用另一計,當時魯王在宮中有個極為信任的心腹,定時會和我溝通消息,詢問皇上身體……」
權仲白一生不說謊的人,說一次謊話,效果肯定非常的好,當時魯王起兵,就是打著皇上駕崩,太子秘不發喪、居心叵測的幌子。可既然這一切已經落入太子算中,則起兵的結果,那還用說嗎?有此謀逆行徑在前,皇上要以魯王代太子,起碼得做些前置布置來洗刷罪名,再鋪墊些聲勢……可當時他卻已經沒有這個時間了。
「這一計結果很好,可卻令皇帝更加憤怒,起到了火上澆油的效果。當時魯王在山東督造船隊,其實就是為了開埠所用,皇帝派一萬多精兵去『銷毀船隊』,接管魯王自己的私兵……這是他駕崩前三個月的事,當時大秦沒有開海,海無片板,太子和海盜勢力當然又從沒有一點關聯,倉促間要找人牽線都來不及,這一支規模龐大、兵強炮足的艦隊已經離港不知所蹤。據說他們離港的時候,船艙裡塞滿火器……單是帶走的炮彈,都足夠轟沈一個小島了。」
說得這麼明白了,那孫侯去南海是為了什麼,蕙娘也就用不著權仲白再解釋了。她不禁喃喃道:「也逃得夠遠的,居然連泰西都沒有待,直接就去那個什麼新大陸了……」
「孫侯出海,經商只是順帶,實際上還是為了追人。他處事謹慎,沒有明確線索,肯定不會貿然去那遙遠的地方。」權仲白說。「就算他只有一條船回來也好,甚至是本人捐軀了也罷,只要那條船,能把當今皇上心心念念、最為恐懼的那個人頭帶回來,孫家的這份功,那就是鐵打鐵鑄,誰也貪不走的。而與此同時,一個帝國,當然不能交給一個很可能會在盛年發作失心瘋的太子……如果孫侯把魯王的人頭給帶回來了,而皇上已經廢掉太子的話,在感激和愧疚的作用之下,孫家只要不把天翻過來,即使是做得過分一點,皇上應該也會睜隻眼閉隻眼,以此作為對孫家的補償。」
他頓了頓,又道:「當然,要是孫侯全軍覆沒,沒有回來……按泰西人對新大陸的說法,那個地方富饒得很,居民又少,對魯王一行人來說,自然是天賜之地,而魯王的性子我也很明白,和先帝是一脈相承,被皇上陰了這最後一招,他心裡一定非常憤恨。他本來本事也不小,為了成為為所欲為之輩,當時甚至會和羅春眉來眼去,想要借著北戎在西北鬧得天翻地覆之機培養自己的聲望……羅春手裡的火器,我懷疑就是他暗地裡提供的,現在他人雖然離開大秦,可這夥人卻顯然還在活動,將來有一天若能重臨故土,那也肯定會掀起一場風浪。而這世上還有誰,比他更懂得銀錢的力量?
「要知道早在當年,他就擁有山西晉幫的支持,現在支持王家的渠家,從前可是他的錢袋子。那夥人會圖謀宜春票號,簡直是順理成章—這道理,我明白、妳明白,皇上不會不明白。所以,我們還要考慮這一點。現在還好,要是一年內皇后發病,皇上對孫侯還有所望,暫時還不會發難,孫侯一年後要還是毫無音信,足證其可能敗在魯王手裡,那時萬一皇后發病,皇上很可能會借我隱瞞皇后病情的藉口,向妳我發難,把妳手裡的票號股權給握在手裡,補上這個明擺在外頭的破綻。」
說是對政治毫無興趣,其實只從這一席話來看,權仲白對一個政治家的無恥和冷血,實在是極為瞭解的。
他沈默片刻,又補了一句。「即使皇上因他事掣肘,並未如此行事,只要票號保持這個步伐發展下去,一貫支援魯王的這個組織,也是肯定不會甘休的。孫侯、太子、皇后、孫家、票號,實際上已經連成了一條很微妙的線,若要保全妳我,則在考慮對策時,絕不能顧此失彼,須得在皇后發病之前,尋覓出一條萬全之策,以應對可能發生的種種情況。但這一策,只能是妳想,我想不出來。」
他一邊說,蕙娘一邊就在心底盤算,盤算到後來,她所能想出的最好情況,也就是孫侯先把魯王人頭帶回,隨後皇后發病,權仲白在取得孫家諒解的情況下,對皇上直言相告個中原委,並以較低的代價獻上票號股份,平息皇上的怒氣。當然這麼做,肯定會失去皇上的歡心和信任,他在權家地位也將大降……
對從前的她來說,這當然是一條最不理想的路,可謂是財勢兩失,還談何庇護娘家?可就是這樣一個結果,也都算是極為走運了。要是孫侯始終都沒有回來……
蕙娘轉頭去看權仲白,他也正看著她。
「我一直都很想去廣州,」他輕聲說。「並不是沒有原因的。但每個人走的路,都應該自己來選,這件事關係票號頗多,該怎麼辦,也只有妳說了算。」
蕙娘忽然間覺得,也許她和祖父,甚至是喬家人、李總櫃,都把票號想得太簡單了點。時至今日,它已經不再是焦家手中的聚寶盆了,單單憑宜春票號這四個字,就已有資格進入大秦最上層的權力博弈之中。
可它在這幾股經營多年的龐大力量跟前,又顯得如此弱小……它能做到的事是這麼的多,可它卻沒有一點能夠保護自己的力量。在軍權跟前,它不過是個羞答答的紅官人,不論是皇上也好,游離在外的魯王也罷,他們誰都沒有想過,它是否願意被他們占有、玩弄……
這天晚上,蕙娘當然沒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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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在六月,權仲白倒是鬆快下來—今年天氣偏涼,才六月,熱浪便已經過去,京中貴人年老有病,本來每年夏天是最不容易熬過去的,今年倒是安安眈眈的,沒有誰家的老人需要他頻繁前去問脈。至於宮中,除了每月三次按時問一圈平安脈以外,有數的那幾個主子,倒是都身康體健,就連皇后娘娘最近的睡眠也都好。
「天氣涼下來,心裡就沒那麼犯堵了。」皇后端端正正地坐在窗邊和權仲白說話。「這一陣子,愛吃稀粥,鹹菜也進得香。依您上回的吩咐,這幾個月來常給東宮吃鴨血、豬血,雖是下賤東西,可咳嗽吃了倒又好些,上回您進來以後,就是前兒晚上受了涼,咳了有一炷香時候,也就再沒犯咳嗽了。」
她雖是一國之母,地位尊崇,平時在六宮妃嬪之前,也是不怒自威,在和氣後別有一番凜冽,可當著權仲白,這些年來是越來越軟和,倒比一般的病患還要更客氣。權仲白也明白她的恐懼和苦楚,在皇后跟前,說話一直都很注意,倒是比對皇上都客氣委婉得多。「那就好,最怕身子沒病,心裡擔憂畏懼的,反而折騰出病來。只要按時服藥,不妄動嗔念,娘娘自然就睡得香,睡得香,那百病自然也就跟著消退嘍!」
這番話說得很肯定,聽著就讓人安心,皇后倒是聽得住了,清減容顏上,也泛起了一絲紅潤—因這些年來睡眠一直不好,她早已經不復幾年前面頰圓潤的富態相,如今是雙頰微陷,把顴骨都給顯出來了,才三十歲多一點的人,額頭上是深深的抬頭紋,瞧著和皇上幾乎都要差著輩了,只有在聽到權仲白這麼個說法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個天真的微笑,在這微笑中,倒還有些當年的樣子。「真能和您說的這樣,那就好了。」
「我說了能好,那自然能好。」權仲白也把方子給寫完了,他一邊拾掇藥箱,一邊吩咐皇后身邊侍立著的幾個侍女。「針灸方子我改了,妳們自己依法而為就好,藥方改為三個月前吃的那種,藥量增減我寫在下面。還有注意別讓娘娘著涼受寒,否則又要睡不好……」
叮囑了幾句後,他起身給皇后行禮。
皇后忙道:「先生太客氣了!」
她態度堅決,竟站起身來,避過了權仲白的動作,權仲白也就只好從善如流了。他回身退向門口時,皇后卻又把他給喊住了。
「先生……」皇后是一臉的患得患失。「您也知道,自從家母去世,嫂子有幾年沒有進宮了。眼看就要過了孝期,家裡親戚們起復在即,關於家兄—」
三年孝期將過,孫家幾兄弟謀求起復,等於是重新進入官場,皇上的態度,幾乎取決於孫侯的下落。而太子的將來,恐怕就取決於孫家這一次起復了—一個世家的根基,還不就應在族人的官位上?說是不操心,皇后又如何能真的不操心?可如此操心,病情又如何能夠緩解?
「娘娘放心吧。」權仲白心中暗嘆,面上卻顯得自信而從容,彷彿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必定能夠實現。「孫侯雖然現在沒有消息,但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能平安回來的。」
皇后已不止一次探問兄長的下落,得此答案,已成習慣。並且權仲白沒有一次肯接她的話頭,為她和孫夫人傳遞消息。她面上怒色一閃,似乎是想要駁斥權仲白那肯定的保證:海外風高浪急,誰有這麼大本事,保證孫侯的平安?這麼說其實還不是在騙人?可這怒色,畢竟是被她壓抑了下去,畢竟,得罪了誰,她不能得罪權仲白。
「借先生吉言吧。」皇后輕輕地嘆了口氣。
權仲白無話可回,只好又衝她笑了一笑,便轉過身去,出了坤寧宮。
就是繞過了彎,他都彷彿還能感覺到皇后那幽怨而無奈的嘆息。雖然陽光明媚,但坤寧宮卻像是個沒有底的黑洞,在紫禁城中心,散發著無窮無盡的陰霾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