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又生事端
戚氏見小姑子態度不冷不熱的,沒心思繼續逗留下去,也等不得司徒長風回府,就留下一些禮物,打道回府了。
周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整個人更加陰沈。
司徒長風剛踏進府門,就有丫鬟上前去請了。「老爺,玉珠說身子不適,想給請個大夫瞧瞧。」
司徒長風極少過問後院之事,聽說玉珠病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府裡的事都是二夫人管著,她病了不去找二夫人,跑來找我何用?」
玉珠是周氏的陪嫁丫頭,後來被周氏送給他做了通房。那丫頭十五、六歲模樣,長得極為妖嬈,但是心機太重,總愛拐彎抹角地在他面前挑撥是非,所以司徒長風一直都不太喜歡她,如今聽說她病了,也沒太在意。
那丫鬟欲言又止,但是想到玉珠塞給自己的那幾個銀子,便壯起膽子說道:「玉珠今日茶飯不思,又有些噁心嘔吐,怕是……怕是有了。」
司徒長風聽說玉珠可能有了,臉上的神色立馬好了起來。「妳說的可是真的?她真的懷上了?」
「奴婢不敢確認,但那症狀,的確像是有孕之人該有的……」丫鬟低垂著頭,不敢直視這位大老爺。
司徒長風沒想到他的通房也有了身孕,立刻調轉方向,去了玉珠的屋子。
江氏在房裡等了又等,也不見老爺過來用膳,便派了個丫鬟出去打聽。這一探聽之下,江氏得知那玉珠竟然也有了身子,氣得恨不得將滿桌子的膳食都掃到地上。
眼中閃過一絲冰冷,江氏緊握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終還是平靜下來。「去,找個大夫給玉珠把把脈。這府裡若是多一個子嗣,老爺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看著江氏那大度的模樣,她身邊的丫鬟全都忍不住嘆氣搖頭。這二夫人還是心太善良,性子又軟弱。長此以往,就算將來生下個少爺,想必也難以掌控整個後院。
江氏知道這些丫頭們怎麼想,但是老爺最在乎的就是子嗣,若是那玉珠真的有了,那她的榮寵也將被分去一部分。只是她若在此時爭風吃醋,苛待了玉珠,想必老爺會認為她是個善妒之人,容不下其他子女,這樣一來,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一切,又將化為烏有。因此在這當下,她絕對不能慌張,也不能表現出自己的不滿。
「去準備一些補品,讓廚房做了,給玉珠端過去。」想到這裡,江氏便壓下心頭那口怨氣,朝玉珠的屋子走去。
江氏的心腹丫鬟有些看不過去,上前去攙扶她。「夫人還沒有用膳呢,不如用過膳之後再去吧?」
「就是。夫人,那玉珠也不過是個奴才,哪能您親自去照看?」另一個丫鬟說道。
江氏微微笑了一笑,道:「先將飯菜熱一熱,再燙一壺酒,保不齊老爺一會兒餓了,要回來一起用膳呢。」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今玉珠那狐媚子懷了身子,正受寵呢,老爺最是喜歡孩子,這會兒肯定是陪著那個小賤婦了,哪裡還會到夫人院子裡來,夫人這是異想天開了吧?
江氏也不多做解釋,吩咐人去庫房裡拿了些銀子、布匹,還有人參、燕窩之類的進補佳品,便去了玉珠那邊。
因為玉珠只是通房,沒有像姨娘一般有自己獨立的院子,所以跟另外一個通房紫菱擠在一間屋子裡,待遇稍微比灑掃的奴婢好一些。
此刻,玉珠一臉蒼白地躺在床榻之上,一雙含淚的眼睛瞅著火速趕過來的司徒長風,欲語還休。
「老爺,奴婢好難受……」
司徒長風看著她那瘦弱的模樣,有些心疼。畢竟是自己的女人,又懷了身子,他自然要多疼她一些。
「乖,大夫一會兒就來了……」
一個大男人,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也是不容易了。
江氏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聽到司徒長風在安慰玉珠,腳下的步子微微一頓,但還是擠出一絲笑容走了進去。
「原來老爺在這裡,妾身聽府裡的下人說玉珠好像有了身子,便去找了大夫過來為她診脈。若真是有了,那真是一件大喜事。老爺的子嗣不多,若是玉珠能夠一舉得男,那妾身的兒子也有個伴兒了呢!」
司徒長風見江氏如此大方,打心眼兒裡更加讚許。想著他那原配周氏,對這些奴婢可是管得緊,又容不下別的女人,更苛待他的庶子女,江氏與她比起來,真是好了不止一點、兩點!
「妳有心了。」難得的,司徒長風也過問起這些小事來了。
江氏笑著走近他,嬌羞地站在一旁。「這都是妾身該做的!若是玉珠妹妹真的有了身子,那老爺是不是該升一升她的位分,抬為姨娘?」
見她如此懂事,司徒長風便將視線從玉珠身上拉了回來。「還是妳心慈,懂禮節知進退,這後院的事情交給妳,我很放心。」
江氏聽了這讚美,面上十分謙虛,但心裡卻早將這個負心漢罵了千百遍。「老爺過獎了,這都是妾身的本分。」
不一會兒,大夫揹著藥箱子進來了,先是給主子請了安,然後便開始為玉珠診脈。
玉珠見司徒長風的注意力又被江氏給吸過去了,心裡十分不甘。本來身子就有些不適,便藉著自己懷了身子,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撒嬌賣乖。「老爺,奴婢覺得好冷……」
司徒長風打量了一下這屋子,的確是有些陰暗,便回過頭去對江氏說道:「這裡的確不適合懷了身子的人住,妳命人把楓園打掃打掃,讓玉珠搬過去住吧。」
江氏掃了那玉珠一眼,見她面有得意之色,心中暗惱,但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老爺說得是呢,這屋子的確是小了點兒。楓園平日裡就有人打理,只要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住進去了。妾身見玉珠身子弱,想必也需要人伺候。不如再買兩個奴婢回來侍候她,老爺也好放心一些。」
司徒長風聽後連連點頭,道:「還是妳想得周全,就這麼辦吧。」
玉珠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江氏,她怎麼也想不到這江氏竟然如此大方,不僅答應給她姨娘的身分,還替她想得如此周到,一時轉不過彎來。不過,她也是大宅院裡長大的,不敢掉以輕心,一邊謝恩的同時,一邊暗暗在心底想著將來如何將服侍她的丫鬟收為己用。
此時,大夫已經診斷完畢,他朝司徒長風作了個揖,笑道:「恭喜司徒大人,這位姨娘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了。」
司徒長風聽後十分高興,一顆心也放了下來,便派人打賞了那大夫,又賞了一些金銀玉器給玉珠。
「老爺,妾身帶了一些補品過來給玉珠妹妹,希望她能順利為老爺生下兒子。」江氏讓貼身丫鬟將幾個紙包放下,故意將「兒子」兩個字咬得很重。
司徒長風當然希望多生幾個兒子,被江氏這麼一說,心裡更加喜悅。「嗯,若真的生下兒子,那司徒家就有希望了。」
「老爺還沒有用膳吧?妾身已經讓人準備了吃食,又燙了壺酒,老爺今兒個可要多喝幾杯。」江氏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容,沒有刻意討好,也沒有表現出不滿。這一點,讓司徒長風很是喜歡。
「還是妳知道我的脾性,哈哈……走,咱們回去喝酒慶祝一番。」說著就要離開。
玉珠好不容易將老爺給盼來,如今又仗著自己懷了身子抬了姨娘,心思也漸漸地大了起來。於是她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司徒長風,似有不捨地說道:「老爺,妾身也還沒有用膳,您留下來陪我一起吃,好不好?」
司徒長風看到玉珠那楚楚可憐的落寞神情,心有不忍。
江氏卻在此刻捂著肚子,小聲地悶哼了一聲,似乎在極力忍著什麼。
司徒長風注意到江氏臉上痛苦的神色,一顆心就提起來了。「雲煙,妳沒事吧?是不是孩子又鬧妳了?」
江氏擠出一絲笑容,道:「興許是餓了吧,妾身想著老爺每日午時回府,正好能趕上用膳,所以就想等老爺一起。」
說著,她便低下頭去,做出一副嬌羞的姿態。
男人雖然不喜歡女人的嫉妒心太過旺盛,但也不喜愛完全不吃醋的女子。看到江氏那殷切期盼的目光,他心神一蕩,早就將玉珠給忘記了。
「妳怎麼這麼不注意身子?走,我陪妳回去一同用膳。」那口氣似帶著責怪,卻是寵溺得很。
江氏也沒有推辭,在司徒長風的攙扶下,帶著一眾丫鬟走了。
玉珠看到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下唇都要咬破了。看來,江氏還真是偽善,表面上對她呵護備至,以姐妹相稱,但實際上也城府極深。以後她要想繼續往上爬,怕是要先除掉她不可了。
周氏那邊也得了信兒,知道玉珠懷上了老爺的骨肉,心裡更加氣憤難平。江氏懷上也就算了,如今她親手送出去的丫鬟也懷上了,偏偏她這個正主卻可能再也懷不上,這教人情何以堪?
「嬤嬤,給我盯緊了那個死丫頭。」周氏有些疲憊地吩咐著,一雙眼睛黯淡無光,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光彩。
許嬤嬤應下了,卻也對玉珠恨之入骨。
夫人盼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懷上,結果被那個下賤胚子給踢掉了,還有可能終生不孕。而那個狐媚子,居然趁此機會懷了姑爺的孩子,這不是給夫人甩了臉子嗎?真是看不出來,她心比天高,居然敢在主母前面懷有子嗣!
許嬤嬤眼神暗了暗,更加對玉珠怨恨起來。
且說那玉珠一朝母憑子貴,不但入住了吳氏原先的楓園,還抬了姨娘的位分,整個人頤指氣使起來,恨不得將所有的好東西都往自個兒屋裡搬。
江氏也不氣惱,她要什麼,她就給什麼。不過她也安排了人在她院子裡,免得她又生出什麼事來。
周氏的身子差不多痊癒了,幾次暗示司徒長風該把管家之權交還到她手上。可惜不知道司徒長風心裡怎麼想的,對她的請求置之不理,甚至極少到她的院子裡去。
當緞兒幸災樂禍地將這個消息彙報給自己的主子時,司徒錦倒是沒多大意外。如今江氏將府裡管得井井有條,比起周氏管家的時候還要穩妥幾分,父親大人自然是不想這麼快就讓江氏放手。
如果萬不得已,那也是江氏生產坐月子的時候。
現在丞相府與太子走得近,又即將聯姻,她那最會審時度勢的爹爹,自然要冷落那周氏,以求自保了。
這就是男人啊!
在利益與女人之間,總是會優先選擇利益的。
「聽說玉珠最近鬧騰得挺凶,夫人就那樣放任她繼續胡鬧嗎?」不就是懷了老爺的子嗣嗎?這府裡生過孩子的女人可多了,憑什麼她一個小小的通房抬上來的姨娘也這樣囂張,簡直是不知好歹。
「就由著她鬧去吧,只要不把主意打到我們的頭上來,讓她再囂張一陣子又何妨?」司徒錦倒是極其懂得這其中的道理。
她還怕她太過本分呢,這樣的話就拿捏不住她的把柄了。
玉珠一看就是心思重,如今還不知道她將來會生下兒子還是女兒,先防著也是必要的。
不過,即使她真的生了兒子,最多也只能是姨娘了。不像江氏,若是她生下兒子來,恐怕這正室都有可能讓位呢!
她現在擔心的不是玉珠能翻出多少浪來,而是周氏那邊的反應。
照理說,周氏在知道她送過去的丫鬟居然背著她懷了身子之後,應該大發雷霆才是。可是她也太沈得住氣了,居然沒有任何動靜。而且聽丫鬟說,周氏還派人給玉珠送去了好些珠寶首飾,對她好得不得了。這出乎意料的舉動,還真是耐人尋味。
「主子在想什麼呢?」朱雀出去了一陣子,回來之後倒是安靜了許多。
「在想母親的用意。她不但沒有怨恨玉珠,反而對她如親姊妹般照顧,這太不尋常了。若是換了任何人,恐怕心裡都會有疙瘩吧?」
「那周氏心氣高,可能是為了重新獲得老爺的寵愛,所以故作大方吧?」緞兒插話道。
司徒錦搖了搖頭,道:「沒這麼簡單。周氏自從失去孩子以後,變了許多,性子也越發陰冷了。如今,她最在意的就是孩子。玉珠是她屋裡的人,又是打小侍候她的,卻在她失去孩兒的當口懷上了爹的骨肉,這對周氏來說,是極大的諷刺。」
「小姐是說,夫人有可能會對玉珠不利,所以假惺惺地對她好?」
司徒錦還是搖頭。「我也不知道,興許有故作姿態的嫌疑。但我總覺得心裡毛毛的,很不安心。」
「放心吧,玉珠那邊咱派人盯著呢,沒事的!」緞兒安慰道。
朱雀眼睛瞇了瞇,繼而說道:「難道二夫人真的要讓玉珠把孩子生下來?」
司徒錦明白她這話裡的意思,卻不好親口承認。
畢竟江氏是她的生母,是她最在意的人。如今江氏想要穩固自己的地位,就必須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她自然是沒那福氣的……」司徒錦嘆道:「不只是娘親,這府裡不希望她生下孩子的,可是大有人在呢。」
朱雀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玉珠不足為慮,小姐就快要及笄了,還是先操心一下自己的嫁妝吧?」
司徒錦被她提及此事,臉蛋不由得泛紅。「還早呢,急什麼?」
「也不早了,世子爺可是眼巴巴地盼著小姐妳嫁過去呢!」朱雀調侃道。「再說了,小姐將來嫁得風光與否,可是跟排場和嫁妝緊密相連的。若到時候周夫人故意扣下妳的嫁妝,或者濫竽充數,那小姐豈不是很吃虧?」
「不是還有二夫人在,二夫人怎麼會容忍那些人貪沒了小姐的嫁妝?!」緞兒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是,現在是二夫人當家。可是難保二夫人生產的時候,老爺又把管家的權力交到別人手上。別忘了,這府裡除了周氏,還有王氏和李氏。李氏就不說了,那王氏可是出身官宦之家,也有幾分能力。老爺雖然暫時冷落了周氏,但朝廷的局勢還沒有明朗之前,他還是會搖擺不定的。」朱雀肯定地回答道。
司徒錦聽完她的分析,覺得很有道理。
太子雖然是正統的繼位者,但三皇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加上還有一個皇上最疼愛的五皇子,這皇位花落誰家,還很難說呢。
還不等司徒錦想出兩全的法子來,楓園那邊便傳出林姨娘不慎摔倒的消息。這林姨娘就是玉珠,自從抬了姨娘,稱呼也跟著變了。
「好好兒的怎麼就摔倒了呢?」江氏挺著大肚子趕過去的時候,周氏也走出了自己的院子,來到了楓園。
「夫人,您可要為婢妾作主啊!這兩個死丫頭居然將我推倒,想要害我肚子裡的孩子!」玉珠一見到周氏踏進門檻,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此刻老爺還未回府,她便照著計劃,打算將江氏送到她屋子裡的兩個丫頭先打發掉再說。
周氏見她在那裡哭鬧,便讓身後的丫鬟去將她扶了起來。「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妳現在可是懷著老爺的子嗣,這樣坐在冰冷的地上,會傷了胎兒的,快別哭了。」
玉珠見周氏如此和顏悅色地跟自己說話,便稍微放了心。
她也不是沒想過她此時懷孕,對夫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恥辱。可是為了自己的將來,她還是壯著膽子倒掉了夫人送過來的避孕湯藥,所以才能懷上。
起初,她還心驚膽戰的,以為夫人會過來找碴兒。但是沒想到,夫人不僅沒有斥責她,還送了她很多漂亮的衣服、首飾,更是對她的吃食嚴格把關,生怕她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三長兩短。
如今又看到她這般體恤自己,她的膽子就大了起來。「多謝夫人關懷!」
許嬤嬤看著她臉上那抹得意,氣就不打一處來。若不是夫人說留著她還有用,她早就上去給她一耳光了,哪裡還會容忍她這般行徑。
「妳們怎麼服侍姨娘的,竟然讓她摔倒了?」周氏安撫好了玉珠,便冷著臉對那兩個低垂著頭的丫鬟斥責起來。
江氏剛踏進門檻,便聽到周氏在教訓玉珠的兩個丫頭,心中有了數。
親切地向著周氏走去,江氏按照規矩給周氏請了安。「夫人有一段日子沒有出來走動走動了,妹妹還想過兩日去看望姊姊呢,沒想到竟然在這裡碰上了。」
周氏冷眼打量著江氏那隆起的肚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戾氣。「二夫人辛苦了,如今有了身子,還要替我分擔,管著府裡大大小小的事務,真夠難為妳了。」
江氏笑得燦爛,並未像往日那般低垂著頭,像個小媳婦兒似的。「夫人說笑了。咱們是姊妹,幹麼這般客氣?」
周氏聽了她這番話,心中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但江氏如今正得寵,若是她將她怎麼樣了,老爺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於是只好拿那兩個小丫頭出氣了。
「二夫人來得正好,我正要審問這兩個不懂事的丫頭呢!居然讓林姨娘在自個兒的院子裡摔倒了,妳說她們該不該罰?」
江氏知道周氏這是給自己下馬威,眉頭都沒動一下。「的確是該罰,老爺如今可寶貝著林姨娘,期盼著她能夠多為府裡添丁。不過林姨娘身上一點兒傷都沒有,只不過是受了驚嚇而已,不若就罰這兩個丫頭一個月的月銀以儆效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