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怎麼回事?」甄十娘瞬間板起了臉。
簡武從小霸道,沒少欺負簡文,兩人一言不和就拳腳相向已經是家常便飯,畢竟他們都是男孩,相互打幾拳也無所謂,但從一入將軍府她就千叮嚀萬囑咐,不許動手打嫻姊兒。
在甄十娘眼裡,男人強勢霸道些無所謂,動手打女人就太沒品位、沒風度了,也因此她的聲音格外的嚴厲。
見娘親被吵醒了,簡文、簡武兩人都紅了眼,睜著氣鼓鼓的大眼,狠狠地瞪著嫻姊兒。
嫻姊兒嚇得又往甄十娘懷裡鑽了鑽。
「到底怎麼回事?」甄十娘的聲音陡然高了一倍。「武哥兒!」
「她罵勳哥兒是妖精!」簡武氣得胸口一起一伏。
簡武對兄弟一向仗義,這是觸到他的底線了。
甄十娘怔住。
小丫鬟敲門進來。「鄭大奶奶求見夫人。」
「阿憂千萬別責怪武哥兒,都是勳哥兒不好,是他惹的禍!」一進門,楊雪梅就連連給甄十娘道歉,一面拉了藏在身後的鄭毓勳。「快給嫻妹妹道歉!」幾天下來,楊雪梅和甄十娘早已以姊妹相稱,因楊雪梅比甄十娘大一歲,甄十娘索性讓她和蕭老夫人一樣稱自己阿憂。
鄭毓勳緊咬著唇,睜著一雙倔強的眼不言語,恍然又回到了剛一進將軍府時的模樣,甄十娘見了心就忍不住一揪。
見楊雪梅立起了眼,硬拉了勳哥兒上前給嫻姊兒道歉,甄十娘忙拉了她坐到一邊。「姊姊先坐,孩子的事情,先讓他們自己說。」
「勳哥兒沒有錯,就是妹妹不對!」簡武乘勢把勳哥兒拉到自己身後,不讓他給嫻姊兒道歉。
勳哥兒就拽著簡武的衣服,藏在他身後,緊閉著嘴一言不發。
「怎麼回事?」甄十娘低了頭問嫻姊兒。
嫻姊兒捂著臉嗚嗚地哭。「武哥兒打我!」
「妹妹讓勳哥兒捏小鳥,勳哥兒不給捏,她就罵勳哥兒是妖精,弟弟就衝上去打了她一巴掌。」見娘親的目光看向自己,簡文說道。
勳哥兒從小沒朋友,就天天自己在院子裡捏泥巴,時間長了,倒也捏了一手好泥,捏什麼像什麼,維妙維肖的。
他原本孤獨慣了,不善與人交往,但架不住簡文、簡武生性熱情,又得了娘親的囑咐,做什麼都帶著他,三人同吃同睡,把他當親兄弟般看待,幾天工夫,勳哥兒便也接受了簡武、簡文,也把自己最好的東西拿出來給他們。聽說那些小人、小鳥都是他自己捏的,簡武、簡文興致勃發,索性讓人買了許多泥人土,跟勳哥兒一起學著捏。
三個人正玩得高興時,嫻姊兒來了。她本不喜歡泥人,但一見了勳哥兒捏的小鳥就愛不釋手,直嚷嚷著要,簡文給她捏了一個,跟禿尾巴雞似的,被嫻姊兒扔到一邊,死活讓鄭毓勳給她捏。
原是想把手裡的捏完了再給她捏,但鄭毓勳性子內向,不會說,任嫻姊兒怎麼說,他只一聲不吭地坐在那兒給簡武捏小哪吒。
嫻姊兒急了,張嘴就罵他柳樹精。
瞧見勳哥兒手裡的泥人掉到地上,兩手捂著耳朵,抖得身子都縮成了一團,簡武衝上去就打了嫻姊兒一巴掌。
簡武、簡文沒進府前,嫻姊兒就是將軍府的明珠,自小到大哪受過這個?她愣了大半天,回過神後便哭喊著跑來找甄十娘。
聽明原委,甄十娘嘆了口氣,見懷裡的嫻姊兒捂著半邊紅彤彤的臉,哭得委屈,就抬頭看向簡武。「不管為了什麼,妹妹是女孩,你動手打妹妹就不對,你先給妹妹道歉。」
「娘!」一向對甄十娘言聽計從的簡武急紅了眼。「是她欺負勳哥兒在先!」
「那你也不能動手打。」甄十娘的眉頭立了起來。
簡武咬著唇不言語。
見甄十娘和簡武僵住,楊雪梅慌忙一把拽過鄭毓勳。「快給妹妹道歉。」又看向甄十娘。「這事都怨勳哥兒,妳別難為武哥兒了。」
沒有甄十娘,就沒有他們母子。
那天甄十娘也是為了救他們,給她治眼睛,最後才累昏在五皇子的手術檯邊,尤其為了盡快讓勳哥兒擺脫陰影,甄十娘和簡武、簡文這段時間所做的努力,她都看在眼裡。
這些,即便她傾盡後半生也報答不完。
所以,怎麼能再因為他們而讓甄十娘母子不和。
這事都是她的勳哥兒不對,這麼大的恩情,別說嫻姊兒要一隻鳥了,就是要她的命,她也願意給,因此一聽說孩子們因為這個吵了起來,楊雪梅首先就將勳哥兒訓斥了一頓。
被硬拉到人前,勳哥兒目光茫然地看著嫻姊兒。
瞧見嫻姊兒躲在娘親懷裡,轉過小臉偷偷朝自己吐舌頭,簡武氣紅了眼。「就是她欺負勳哥兒,我死也不道歉!」
「簡武!」甄十娘連名帶姓一起喊。
「乾娘、乾娘!」勳哥兒慌了神,撲上去緊緊地拽著甄十娘的衣襟。「您別生氣,都是我不對,不怪武哥兒!」
勳哥兒被救後,楊雪梅死活讓他認甄十娘做乾娘,發誓長大後要像待親生父母一般孝敬沈鍾磬夫婦。
甄十娘覺得她有些小題大作。
可那兩天楊雪梅就像著了魔般,唯唯諾諾的,甚至要自己給她當奴婢,甄十娘沒法,只好認了這個乾兒子。
「娘!」見鄭毓勳竟怕他受罰而認了錯,簡武脫口大叫。「勳哥兒天天晚上作噩夢,大喊大叫自己不是妖孽!」
屋子頓時一靜。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勳哥兒。
親生父親要置自己於死地,又加上那日的遊街,對勳哥兒小小的心靈傷害太深,這陰影,大約一輩子也擺脫不了了。再忍不住,楊雪梅的眼淚唰地落了下來,她彎下腰,一把抱住兒子。「勳哥兒別怕,都過去了……」
「我沒事的,武哥兒說我長大就不會作噩夢了。」勳哥兒伸了小手給娘親擦眼淚。「娘別哭,乾娘說娘再哭的話,眼睛就看不到了。」
「嗯,姊姊的眼睛千萬不能再哭。」甄十娘忙推開嫻姊兒,掏了帕子給她擦眼淚,一邊拽了勳哥兒的小手拉過來。「乾娘都說了勳哥兒不是妖孽,乾娘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甄十娘的聲音特別輕柔,勳哥兒的小手就緊緊地抱了她的腰,把粗糙的小臉埋在她身上。
瞧見簡武兀自倔強地站在面前,滿眼的委屈,甄十娘心裡嘆息一聲,招了手叫他。「你過來。」
見娘親聲音緩下來,簡武走了過去。
「嫻姊兒有錯,但你打妹妹也不對,你必須跟妹妹道歉。」聲音雖然沒了先前的凌厲,卻透著股不容妥協。
「武哥兒……」勳哥兒的小手悄悄拽了拽他。
對上勳哥兒哀求的眼,簡武氣哼哼地看著嫻姊兒。「對不起,我打妳不對!」
嫻姊兒的小嘴一咧,笑了出來。
簡武話題一轉,說道:「今天就是妳不對,如果下次再敢這麼說勳哥兒,我還照樣打妳!」
看著簡武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小丫鬟噗哧笑了出來。
甄十娘也被氣樂了。「你放心,嫻姊兒再不會這麼說了。」看向嫻姊兒。「是不是?」
嫻姊兒臉色脹紅地點點頭。「嗯。」
甄十娘話題一轉。「勳哥兒並不欠妳什麼,妳求他給捏小鳥,他答應了是人情,不答應是他的本意。求人就應該有誠意,要拿出等價的東西去交換……」她面色嚴肅地看著嫻姊兒。「怎麼能人家不答應,張嘴就罵?」聲音從沒有過的嚴厲。「這和無賴有什麼區別!」
雖然庶出,可簡武、簡文曝光之前,嫻姊兒是沈鍾磬唯一的血脈,被他和老夫人捧在手裡,直比那嫡出的還嬌貴,身上也養了些壞習慣,甄十娘早就發現嫻姊兒脾氣有些驕縱了,可一來自大姨娘死後,她就有些自閉,二來到底不是親生的,也不好說得太深。
可是,今天這事她做得太過分了!
沒料到甄十娘突然就變了臉,連滿肚子不服氣的簡武都愣在了那兒,呆呆地看著娘親。
嫻姊兒小嘴癟了癟,張嘴要哭。
「阿憂……」回過神,楊雪梅一把將嫻姊兒摟過去。「孩子還小,妳別這樣嚇她。」
「姊姊妳別管。」甄十娘把嫻姊兒從楊雪梅懷裡拽出來,認真地看著她。「今天這件事就是妳的錯!設身處地想想,若妳手腳上長了瘡,別人罵妳殘廢,罵妳是妖怪,妳會怎樣?」
嫻姊兒就想起姨娘剛去世時,那些丫鬟、婆子背後都指指點點地罵她是小奸細的事情,原本委屈得要哭的她不禁羞愧地低下了頭。
見她知道錯了,甄十娘的聲音才軟了下來。「既然知道錯了,就給勳哥兒道個歉,告訴他,妳下次再不會了。」
「不用、不用!」楊雪梅連連擺手,對上甄十娘遞過來的眼神,聲音戛然而止。
見楊雪梅阻攔,嫻姊兒本鬆了口氣,餘光瞧見甄十娘正神色嚴肅地看著自己,嫻姊兒的身子僵住,沈悶了好半天,抬頭怯怯地看著鄭毓勳。「……對不起,今天是我不對,我以後再不罵你了。」
「不是、不是……」從小在鄙棄、孤寂中長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鄭重其事地跟他道歉,拿他當人看,鄭毓勳的臉騰地脹紅,吭吭哧哧地說道:「我……我明天就給妳捏小鳥。」
原本覺得委屈,聽了鄭毓勳的話,嫻姊兒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氣氛頓時一輕,眾人恍然舒了口氣。
「哥哥答應給妳捏小鳥了,還不謝謝哥哥?」甄十娘乘機說道。
「謝謝哥哥。」嫻姊兒說著,想起甄十娘說的,求人要用等價的東西換,便道:「明天我給你繡個荷包!」怕他不喜歡,又道:「連母親都誇我荷包繡得比她好呢!」
甄十娘汗顏。
隨便叫出一個人,荷包繡得都比自己好。
見嫻姊兒道了歉,又答應給鄭毓勳繡荷包,簡武一肚子的氣頓時沒了,他不好意思地衝嫻姊兒笑了笑。「我今天也是氣急了才失手的。」看向勳哥兒。「他是我小弟,妳以後再別欺負他了。」
「武哥兒,他是誰?」甄十娘哭笑不得,板了臉問道。
幾個孩子中,勳哥兒最大,嫻姊兒最小。
當初甄十娘和大姨娘是前後腳懷的孕,因甄十娘是雙胞胎,年紀又小,所以簡武、簡文早產,反倒比嫻姊兒大了一個多月,勳哥兒又比簡武、簡文大三個月。
「他個子比我小!」武哥兒嘿嘿地笑。
雖然同歲,但因病魔纏身,加上鄭爽也不高,鄭毓勳整整比簡武、簡文矮了一個頭。
「燈籠杆比你高,你出去叫哥!」甄十娘指著門口的燈籠杆。
簡武的臉脹得通紅,看著勳哥兒叫不出聲。
「叫弟弟也一樣。」 勳哥兒小聲嘟囔道,一邊伸了小手撓後背。
「又癢了?我幫你撓……」簡武見了就走過去。
「勳哥兒是後背癢?」甄十娘見狀,聲音難掩一股激動。
「他癢得睡不著覺呢!」簡武把手伸進鄭毓勳衣襟裡。「還是這兒?」
勳哥兒點點頭。「嗯。」
「阿憂?」見甄十娘一把抱過勳哥兒,脫下他的上衣,楊雪梅緊張地圍了上來。
勳哥兒自得了這怪病後,身上除了躁熱、穿不住衣服外,一直不疼不癢的,現在卻癢得睡不著覺,是不是……楊雪梅的心懸在了嗓子眼,生怕打擾了甄十娘,連呼吸都屏住了。
「這藥有效。」 看到勳哥兒後背脫落的皺皮下長出一小塊發紅的皮膚,甄十娘強壓著興奮的語調,平靜地說道。
和前世見過的魚鱗病還不太一樣,鄭毓勳的病她也沒見過,和鍾霖、褚榆等人研究再三,一致認為所謂皮膚病無非是濕熱風邪入侵,客入肌膚,致使皮膚內不得通外不得洩而致,甄十娘索性摒棄以外用藥為主的常規治療方法,決定採用以調節機體功能為主,外用藥為輔助的方法,七、八天了,她已經增減調整了兩次內服藥方,卻毫無進展,甄十娘正猶豫要不要改變治療方向,鄭毓勳竟然感到了癢!
有感覺了,就是說他皮膚的機能正慢慢地恢復!
沈著性子,耐心地詢問了鄭毓勳這兩天的感覺,又檢查了其他地方的皮膚,甄十娘讓人拿過筆墨,又重新調整了藥方,遞給百合。「速去上京回春醫館讓秋菊照著方子配齊了送回來。」這才抬頭看向楊雪梅。「……雖然用藥調理見效要慢,但勳哥兒現在皮膚有感覺了,就是個好兆頭!」
「我真的能好?」穿好衣服,鄭毓勳仰起小臉看著甄十娘。
「能,你一定能好!」甄十娘拉了他坐在自己腿上。「只是,要退了這層老皮長出新皮,以後會越來越癢,勳哥兒可能要遭罪了。」
勳哥兒大眼亮晶晶的。「我不怕!」
「勳哥兒真勇敢!」甄十娘笑著誇讚。「我會盡力讓你少些痛癢,你一定要忍著別撓壞了。」笑盈盈地拍拍他小臉。「待這層皮退了,我們勳哥兒就變成小帥哥了。」古代沒帥哥這個詞,但甄十娘從小就這麼說簡武、簡文,現在連鄭毓勳也知道這個詞的意思了。
他耳尖通紅,使勁把頭埋到甄十娘懷裡。
看他耳尖紅得有趣,簡文嘿嘿地笑。「……等你變成小帥哥我就能看到你臉紅的樣子了。」因臉上的皮膚又硬又粗,鄭毓勳皺巴巴的臉常年都是一個顏色。
「阿憂……」楊雪梅激動地抱住甄十娘的肩頭,眼淚唰唰地往下淌。
從鄭府逃出來還沒來得及找甄十娘就落入了吳凡手裡,被押在陰暗的地牢裡時,她作夢也沒想到他們還會有這樣的一天。
她的勳哥兒,還能有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的一天!
見她又哭起來,甄十娘就嘆了口氣。「妳真把我當成大羅金仙了,知道有我在,妳再怎麼折騰眼睛也不會瞎?」語氣萬分沈重地調侃道。「我到底不是大羅金仙,妳就可憐可憐我吧,別讓我治不好妳眼睛砸了我神醫的牌子!」
正流著淚,楊雪梅噗哧笑出來。
甄十娘乘勢拉起她,一面給她擦眼淚,一面吩咐臘梅把藥袋拿來給她敷眼睛。
「阿憂,我想……」平復下來,楊雪梅開口叫道。
見她叫得鄭重,甄十娘坐直身子。
小丫鬟匆匆敲門進來。「……鄭夫人來了。」
鄭夫人來了?
甄十娘皺皺眉,抬頭看向楊雪梅。「……怕是不死心,又來接你們母子的。」這半個月來,鄭爽已經來了四、五趟,因楊雪梅不願見他,甄十娘便以她眼睛沒好不能激動為由給打發了。
現在鄭夫人親自來了,她還真不好輕易打發了。
正和簡武、簡文坐在蒲團上玩,鄭毓勳聽說鄭夫人來接他回府,嗷的一聲跳起來。「娘,娘!」惶恐的聲音都變了調。
緊緊地趴在娘親的懷裡,他小小的身子還一陣一陣地瑟瑟發抖。
眼睛剛被敷上藥,楊雪梅看不見,她摸摸索索地抱緊兒子。「阿憂……」蒼白著臉色哀憐地轉向甄十娘的方向。
「娘,娘……」簡武、簡文雙雙撲過來。「別讓勳哥兒回去!」簡武哀求道,簡文跟著附和:「……勳哥兒說那個人罵他是小畜生,要殺了他,所以他們才逃,才會被人抓了坐地牢。」使勁搖著甄十娘胳膊。「娘千萬別讓他們回去。」
那個人?
「誰?」話問出口,甄十娘差點咬掉舌頭。
除了鄭爽還有誰。
瞧見簡文一提那個人,鄭毓勳的小身子又風中柳絮似的瑟瑟地抖起來,甄十娘暗嘆了一聲。
鄭家想認回這個孫子,怕是難了。
「勳哥兒放心,你不想回去,乾娘就絕不讓你走。」她輕輕拍著鄭毓勳,回頭吩咐小丫鬟。「帶鄭夫人去客廳。」
「沈夫人身體還好?」面對甄十娘,鄭夫人再不敢以長者自居,笑盈盈的語氣中明顯地帶了股討好的意味。
「……大家都不肯讓我幹活,眼見上京回春醫館就開業了,我卻成了最閒的一個人,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精神倒是被養足了。」甄十娘東拉西扯地和鄭夫人聊著,隻字不問她的來意。
鄭夫人心裡就嘆了口氣,硬著頭皮問道:「怎麼沒見雪梅,她還好吧?」
「眼睛還看不清東西,瞧什麼都是一片紅……」甄十娘面不改色地撒著彌天大謊,回了頭吩咐百合。「請鄭大奶奶出來。」
楊雪梅眼上蒙了一層白紗布,被小丫鬟扶著走出來,鄭毓勳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兩隻小手緊緊地抓住娘親的衣衫。
鄭夫人下意識地站起來。「雪梅……」又低頭看向鄭毓勳。「勳哥兒。」
鄭毓勳受驚兔子般瞬間把身子藏在娘親身後。
鄭夫人臉色微微有些尷尬,抬頭看向楊雪梅。
半個月不見,楊雪梅儼然瘦成了一把骨頭,鄭夫人看著心裡百味雜陳。
「……妳父親的意思還是想讓妳回府養著。」鄭夫人親熱地拉了她的手,又轉頭看向甄十娘。「需要用什麼藥、怎麼用,請沈夫人寫個方子帶回去。」
感覺兒子的小手一下子抓緊了自己,楊雪梅毫不猶豫地搖搖頭。「母親回吧,我不回去。」
畢竟是鄭府的媳婦,不沾親不帶故地就這麼住在將軍府,成何體統!
鄭夫人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