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哭哭,她許茗茗誰也不是,只是區區超商店長,為何這些鬼事全找上她?
她不怕苦,但怕鬼怕孤單,偏偏恐懼的能量最強,所以她工作到快累死,
被唯一的親人嫌得要死,因此被氣到半死,還差點被車撞死;
幸好她大難不死,但後來她卻發現最好的朋友居然早在六年前就死了?!
她也因一顆能量石開始看見怪東西,媽呀!真的是見、鬼、了──
為了助好友釐清死因投胎去,她被迫與好友最愛的美男哥哥聯手。
雖然這人自戀又自大,但人家才貌兼備,確實有本錢囂張,
而且她智商不足還得靠他推理,膽子不夠也還能拉他壯膽,
所以明知會被鬼嚇得屁滾尿流,她能忍;
面對他一張賤嘴不時對她發動攻擊,她也能忍;
天天泡在他的費洛蒙裡,看他賣弄美到無法無天的姿色──
這下她忍不住了!竟脫口就說想親他,還付諸行動撲倒他,
可他不閃不躲,甚至說任她處置,這⋯⋯這八成有鬼!
如今扯出更多命案,還要分神抵擋他魅力,她哪能招架啦⋯⋯
《下》
拜託∼∼他班狄克是誰?他可是美劇最炙手可熱的王牌編劇耶!
智商過人的腦袋,再搭配美到沒天理的外表,簡直完美到人神共憤,
全世界不分男女皆因垂涎美色前仆後繼,為合作利益把他捧在手心,
可惜他臉臭人緣差,一開口就有把人氣死的本領,果然上天還是公平的,
但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吵怕無聊,
偏偏為追查弟弟死因,讓他不得不跟這個吵得要死的女人在一起,
她渾身是戲,變化萬千的表情令他看著看著就忍不住想⋯⋯笑?
怎會有人像她這般事事都先為別人著想?他不能理解;
但若身邊有這麼個人全心全意地對自己,他似乎可以接受。
反正她欠他一顆能量石,還能看見鬼,提供他創作靈感,
有她在絕不會無聊,嗯,他就大發慈悲把她帶回美國好了,
畢竟她怎麼可能不愛他?若真有可能,也只是因為她太笨!
不過看來笨是會傳染的,和她相處太久,他智商也降低了,
因為被公認最自我中心的他,竟為了她連命都可以捨棄⋯⋯
余宛宛的愛情絮語
某時某地,你遇見愛情。
你雖丟了心,卻比誰都開心。
章節試閱
《上》
第一章
男人帶著頹廢神氣的蒼白臉孔,低眸睨看著廚房裡的長髮女人。
「怎麼一個人躲到這裡?」他朝她走近一步,只扣了二顆鈕釦的襯衫隱約地露出胸膛。
「人太多了,不舒服。」
女人推開窗戶,夜風吹來屋外派對喧鬧的樂聲,揚起她及腰長髮、一身寬大長衫,並勾構出她的纖細曲線。
男人走到她身邊,拿起啤酒罐放到她唇邊要她喝。
女人蹙了下眉,卻還是順著他的意喝了一口。
男人滿意地點頭,撫著她的臉頰說道:「就知道妳和那群愛呱噪的女人不同。」
女人仰起素白臉龐,黑眸閃著幽光,如冰玉手貼上了他的頸間。
「因為我和她們不同,所以你那年才會殺了我?把我分屍,把我的頭扔到海裡?」她問。
「妳──妳說什麼?」男人甩開她的手,驟退好幾步。
砰!廚房窗戶被一陣腥風掃過,重重地關上,女人的身子飛到半空中,無盡延伸的長髮瞬間如藤蔓似地纏住所有傢俱。
「你說──我哪裡和別人不同?是這樣不同嗎?」
女人拔起自己的頭,把臉送到男人面前與他四目交接──
「啊!」
許茗茗尖叫著躲到凌傑身後,嚇到只差一步就會膀胱無力。
「叫什麼,鬼片都是這樣演的。」凌傑把她從身後拔出來,繼續看著電視裡的女鬼頭在廚房裡追得男人團團轉。
「為什麼人變成鬼之後,就突然變得什麼都會了?」許茗茗仰起圓臉,目不轉睛地望著天花板。
電影裡此時傳來的尖叫聲,代表劇情演得正駭人。這些恐怖片,她可是「聽」得很有心得了。
「電影裡的鬼都是拍給人看的,這樣比較恐怖。」他說。
「真的鬼可以這樣嗎?」許茗茗瞄了一眼電視,又很快地別開眼,抓過一把魷魚絲塞到嘴裡壓驚。
「鬼魂是一種能量的聚集,能量會有耗盡的時候。他們也許可以拔頭,但不能二十四小時都拔下來,因為能量不夠了。」他說。
「你怎麼這麼清楚?」她問。
凌傑冰涼的手撫過許茗茗的臉龐,眼眸緊盯著她,薄唇一啟──
「因為我是鬼──」
許茗茗一愣,一個飛身便朝他直撲過去。「你騙鬼喔,我還沒聽過鬼會怕癢的。」她不客氣地伸出魔掌,進行搔癢攻擊。
「生前老習慣改不了啊!」凌傑笑到東倒西歪,拚命地閃躲著許茗茗的手。
許茗茗不客氣地善用體形優勢,對他進行第二輪攻擊,直到她自己也笑到喘不過氣來,這才鬆手躺在一旁喘氣。
「說真的,你其實很像鬼。」她撐起自己的身體,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說道。
「有……嗎?」凌傑唇角笑容痙攣了一下。
「有,你每年回臺灣找我一次,每次都頂著年輕貌美的娃娃臉,就是個討厭鬼。還有,你的體溫也冷得像是從冷凍櫃裡出來的一樣,只適合在夏天當人形降溫器,出現在冬天就是整個讓人遍體生寒、涼徹心扉啊……」她邊說邊打了個寒顫。
「妳亂講,我哪裡年輕貌美,妳該看看我哥班狄克,他才是美到禍國殃民的那種,我充其量只能算陽光男孩。」凌傑猛掐了下許茗茗的肚皮,在她慘叫著反擊之前跳著離開。「還有,不是我沒變,是妳一直在變胖。妳這六年來至少胖了七公斤,這陣子居然還血壓爆高,是嫌自己老得不夠快嗎?」
「天啊!拜託你不要再跟你那個和你沒有血緣關係的繼兄班狄克混在一起了!說話真是愈來愈不討喜。」許茗茗哀怨地瞪了一眼這個因為母親再嫁,高一就移民到美國的好友。
「這事跟狄克無關,我純粹是為了妳的健康著想。」凌傑拍拍她的臉龐,起身說道:「我去洗手間。」
「嘿,不是自稱是鬼嗎?幹麼還上洗手間?」許茗茗朝他扮了個鬼臉。
「當然是看看我的鬼朋友會不會從馬桶裡冒出來找我。」
「臭凌傑!」許茗茗朝他的背影扔去一顆抱枕,倒回沙發裡,不自覺地撫著肚子上那圈肉。
六年前,在她外文系大四畢業前夕,因為媽媽過世而接手媽媽留下的兩間超商後,她忙著讓自己畢業、忙著照顧弟弟、忙到甚至沒時間注意自己。
螢幕裡傳來一聲慘叫,許茗茗不自覺地抬頭一看──喝!男配角正被女主角分屍,整間廚房裡噴滿了腥紅血跡。
許茗茗立刻轉身跳離沙發,免得她被嚇到口吐白沫、心臟病發。
她是很愛看恐怖片,喜歡腎上腺素分泌的刺激感覺,但不是一個人看啊。
怪了,凌傑怎麼去這麼久?
啪,客廳裡的燈在瞬間熄滅,黑黝黝的客廳裡,只有窗簾隨風飄動以及電影裡淒厲的尖叫聲在空氣裡迴響著。
「凌傑,你如果再敢扮鬼出來嚇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理你。」許茗茗按下電影播放暫停鍵,牙齒打顫地說。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年,凌傑臉色發青、眼冒寒光地從她的廚房裡走出來的鬼樣子──因為她當時真的嚇到差點尿失禁……
「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凌傑唱著歌,手拿一個LED燭臺,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許茗茗看著他,感動地紅了眼眶。
「祝妳生日快樂!」凌傑唱完最後一句後,把蠟燭放在桌上,用力地鼓掌。「妳快點吹蠟燭許願。沒有蛋糕,妳不准再吃了。」
「對喔,還要吹蠟燭跟許願喔。」她恍然大悟地說道。
「幹麼一副跟生日蛋糕很不熟的樣子。快許願。」
許茗茗乾笑著,不敢說這些年除了他之外,沒人幫她過生日。
她啪地一聲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大聲地說道:「我希望便利商店趕快請到夜班的人;希望下個月可以正常休假,在家睡上三天三夜……」
「停──妳這是什麼願望!」凌傑氣到額爆青筋的模樣,才勉強符合他二十八歲的真實年齡。
許茗茗睜大她那頂著連熊貓都會佩服的黑眼圈的雙眼,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這願望有什麼不對?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久沒睡滿八小時了……當便利商店的店長很辛苦,要墊所有人的檔啊。」許茗茗用手指撐著眼皮,哀哀慘叫道。
「妳許的願望一點夢想都沒有。還有,人家許願是十指交握成拳,妳雙手合十,是不是還要拿香拜拜啊?」凌傑說。
「呵呵,店裡初二、十六拜習慣了嘛。」許茗茗抓著頭,原就蓬亂的自然鬈這下子變得更亂了。
「妳給我重新許願,生日許願就是要許不實際的!」凌傑說。
許茗茗雙手交握,低頭閉眼認真想著最不實際、最有夢想的願望。
不實際的夢想有哪些呢?為什麼她現在一個也想不出來?以前她鬼點子不是還挺多的嗎?現在怎麼癡呆至此?
「一定要許三個願望嗎?」許茗茗用力握緊顫抖的雙手。
「許不完的,我幫妳許。」凌傑也握緊拳頭,很想給那個害她淪落到這步田地的弟弟許天翔一拳。
許茗茗點頭,低頭許了願,吹熄了蠟燭。
「許好了嗎?」
「一願我們友誼長存。」許茗茗瞄了凌傑一眼,聲音很快地轉低。「二願天翔能夠早日遇到善友,回頭是岸。」
凌傑火了,直接抓住她的肩膀大叫出聲。「妳弟弟幹麼要遇到善友?反正他只要懂得繼續遊手好閒、當散財童子,就會有個做牛做馬、心慈手軟、不分是非的姊姊來替他收拾善後。」
「我媽臨終前,我對她發過誓,說會好好照顧天翔的。」許茗茗一想起過世的媽媽,表情就變得沈重了起來。「你也知道我媽家族那邊的女人都有點通靈體質,她好像能預知到我弟的下場,所以才……」
「我不用靈異體質也知道妳弟的下場一定會很悽慘。他都二十四歲了,還要妳跟在後頭把屎把尿!妳一肩扛下超商,排到的都是別人不要的班、不要的假,賺到的錢卻都給了那個無所事事的小鬼,妳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清醒!」
「息怒息怒。」許茗茗連忙拉著他坐下,露出寵物般討好的笑容拚命對他咧嘴。「今天慶祝我生日,千萬不要生氣啊。」
「喂,妳二十八歲了,還要再自欺欺人多久?」凌傑看著頭髮胡亂紮在腦後,穿著寬大上衣和寬鬆運動褲,已經完全不顧形象,放假只想窩在家裡看電視的宅女許茗茗。「我認識的那個青春又有活力的許茗茗到哪裡去了?妳把她給我找回來。」
許茗茗胸口一窒,低頭絞著手指頭。「我們就二姊弟相依為命了。」
「他有把妳當姊姊嗎?沒有,他當妳是提款機,一個月回家來提款一次。他已經二十四歲了,該懂得自己承擔了。還有,妳只是店長,超商的實際擁有人是妳弟,妳管那麼多幹麼!」
「可我不當店長,不幫忙管店務,那他……」許茗茗抬頭一看到凌傑快噴火的臉龐,連忙改口說道:「那我這麼多年的心血怎麼辦?」
「對,社區型的超商營業額可以高到總部派人來看,很有成就感,但是,妳有必要拿命來換嗎?妳媽就是肝病走的,妳也要重蹈覆轍嗎?」凌傑忍無可忍地拉著許茗茗直衝到洗手間的鏡子前,強迫她看著自己。「妳看看妳──頭髮枯黃像稻草、唇色灰白、四肢浮腫,妳哪裡像二十八歲,妳像三十八!」
許茗茗望著鏡子裡那張看起來快要哭出來的臉,驀地別開頭。
見鬼了!她看恐怖片是在怕什麼,會有人比她的臉更恐怖嗎?
她確實好久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臉了,因為她不敢看。每日累到倒頭就睡,休假一定是在家裡窩上一整天,她甚至想不起來上次發生有趣的事情是在何時?是去年凌傑回國的時候嗎?
「你讓我好好想想。」許茗茗置於身側的雙手握得死緊,免得她給自己幾巴掌。
「連想都不用想!離開就對了。」凌傑握住她的手,聲音哽咽地說道:「我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在妳身邊陪多久,所以妳一定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
「我不要聽這種話!」許茗茗打斷他的話,好像這樣就不會有壞事發生似的,可才碰到他冰棒似的雙手,她便又忍不住叨唸道:「你的手也太冰了吧,是有多氣血不足?你那個繼兄班狄克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你?你們在美國時不是鄰居嗎?我看我還是去抓幾帖四物,讓你帶回去進補。」
「不要試圖想轉移話題。」凌傑說。
「我沒有。就算有,也不是故意的。」許茗茗吐吐舌頭後,哀怨地瞪他一眼。「以前的你才不會說我試圖想轉移話題,都是班狄克害的。」
「妳要知道我這種程度在狄克面前只能算是口笨舌拙,他在面對不順眼的事情時,發言比我銳利十倍。」凌傑說。
「是,你的狄克先生又美又聰明,做什麼都如魚得水,簡直是人間極品。但我一點都不想跟他見面,免得因為被他看不順眼,被攻擊到傷重不治。」許茗茗笑著揶揄這個把大他三歲的班狄克當神的傢伙。「不過最厲害的是,你媽跟班狄克爸爸結婚三年就離婚,班狄克的爸爸之後又再婚了,而你居然還對班狄克那麼兄弟情深……」
「妳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只是希望妳過得好。」凌傑握著她的肩膀,正經地說道。
「我知道,所以才乖乖聽訓啊,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她張開雙臂給他一個熊抱。「我會為了你對自己好一點的,我明天就去你家附近那間SPA中心好好地愛我自己,這樣可以了吧。」
「很好,不准騙我喔,因為我『可能』會跑到那裡去查勤,看妳有沒有到。還有啊,SPA和運動這種事都不能只做一次,妳接下來要注重飲食和運動,每週運動三天,一次至少三十分鐘……」
許茗茗看著認真規劃中的好友,根本不敢說她的SPA會員是因為弟弟女友在推廣,她被強迫推銷中獎,花了兩萬繳入會費,除了泡湯是免費的之外,其他使用都還要自費。
天知道,許天翔上個月說有急用,又跟她借了五萬,搞得她手頭也很拮据。只是那傢伙無所事事,一個月還能花掉近十萬,到底是花到哪裡去了?
「……狄克說過,習慣是因為日積月累的重覆行為在腦部留下了神經通道痕跡,所以才變成了習慣。壞消息是,想改變需要毅力;好消息是,只要培養出新習慣就可以了。所以,妳要改掉對許天翔心慈手軟的習慣。」他說。
「班狄克也太神了吧,連這也知道!好想看看他究竟長得有多三頭六臂,下次拿他的照片給我看,你不是說他美到讓人目瞪口呆、人神共妒的地步嗎?」她說。
「狄克最討厭拍照了。」凌傑胸口一窒,怕她看了照片之後會想和狄克見面,因為那樣的後果,不是他能承受的。「喂,我們繼續看片子吧。」
「好好好,剛才死得正精彩,沒看對不起自己。」許茗茗的注意力馬上被轉移,拉著他坐回沙發上,一手按下遙控器,一手則繼續緊抓著他的手臂。
只是,凌傑的目光此時沒看著電視,而是看著二人交握的雙手。
其實,這個傻丫頭最該害怕的是他。
所以,他真心期盼她永遠不會有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
許茗茗決定要從SPA中心展開她對自己很好的新生活,無奈因為太晚預約,她根本出師不利,連個肩頸按摩的課程都排不上。
只不過,許茗茗認為她本日既然已經做了穿得像個人的難得準備,所以還是按照原訂計劃前往SPA中心一樓附設的高級咖啡座休息,這樣好歹也算是個不同的假日,勉強可以跟凌傑交代了。
許茗茗走進咖啡廳,因為不想體重再創新高,於是她捨棄上週天天喝的焦糖拿鐵,改點無糖冰紅茶。
她抓了份報紙,找了個角落,面對著牆壁而坐,很滿意旁邊有個巨大盆栽可以擋去她半個身影。
翻開報紙娛樂版,上頭報導的美國編劇工會因為資方不夠尊重而罷工,導致電視影集開拍全面停擺一事,讓她羨慕到口水都快流下來。
好萊塢編劇好大牌喔!哪像她這個店長,就算想罷工,也沒人理她啊。
身後喧譁的聲音打斷了許茗茗的思緒,她收回停在報上的視線,喝了一口不加糖的冰紅茶。
媽啊,冰紅茶沒有糖,根本沒資格稱為紅茶。許茗茗不屑地看了它一眼,感覺杯子上融化的水珠就是它汗顏的證據。
「……還是許天翔運氣最好,家裡的肥婆姊姊幫他管超商,他每天只要負責在外頭摟摟辣妹就有錢進袋。」
背後那桌傳來的話,讓許茗茗驀然一僵。
許天翔?肥婆姊姊指的是誰?
她才瑟縮了下身子,便聽見了她弟弟許天翔的聲音說道:「是她自己要管的。也不想想看,自己肥成那樣,站在店裡有多礙眼──」
許茗茗臉色唰地慘白一片,強迫自己鬆開手裡的冰紅茶,免得它被砸向不該去的地方。
「可能她缺少男人的滋潤,不然你打電話給胖子,看他願不願意要她……」
「還要先叫救護車,免得你姊太興奮……快打電話給你姊……」
男人們不堪入耳的話及毒惡的嘲笑聲讓許茗茗用力地摀住耳朵,但卻還是聽見她弟弟的聲音清楚地進入耳裡。
「我叫她來也可以,不過你們要叫胖子有被我姊纏上的心理準備。我姊那副德性想要找到男朋友應該很難,以前還算可愛,現在才幾歲全垮了……」
「女人就是不能懶。」
「最恐怖的是還賴著你不走。我都幾歲了,我姊還老是管東管西。」許天翔笑著說。
那是因為你不成材,以為我愛管嗎?許茗茗握緊拳頭,一股熱氣在瞬間往眼眶裡衝。
她當然知道自己如今的外貌不怎麼樣,也知道大家都嫌她胖,但最沒有資格嫌她的人就是她弟弟。這些年來,她全心全意在便利商店的經營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至少他花錢花得很得心應手,不是嗎?
「許天翔,廢話少說,快點CALL你姊出來,說要介紹你的朋友跟她認識,我來打電話給胖子……」
許茗茗臉色一白,心急地抓起口袋裡的手機想要關機,可因為太用力的緣故,手一揮竟把手機摔了出去──
「鈴鈴鈴──鈴鈴鈴──」
她的手機鈴聲在走道中央響著,她身後的吵雜聲音頓時靜止。
許茗茗起身,低頭默默地撿起手機。
「姊……」穿著皮衣的許天翔站到她面前,臉上掛著心虛的笑容。
「怎麼這麼巧在這裡遇到?我先接個電話。」她裝傻看著手機,乾笑了二聲。「原來是你打電話找我。」
「她就是你那個胖……」許天翔的幾個朋友都湊了過來,一股濃重酒味撲鼻而來。
許茗茗皺眉看著他們發紅的臉孔,認為他們來之前應該就已經喝多了。但這不代表他們就能說那些過分的話!他們只是一堆與她無關的酒鬼,她幹麼平白無故地讓他們批評!
「姊,他們都是在開玩笑啦。」許天翔攬了下她的肩膀,還朝她眨了下眼。「妳是我見過最禁得起玩笑的女人了,一定不會生氣的,對不對?」
許茗茗還沒接話,就聽到另一個醉到連眼皮都辣紅的男人笑著說道:「媽啊……我女朋友二條腿剛好抵妳一條,妳究竟是吃了什麼?豬飼料嗎?」
許茗茗的臉霎時衝上一陣辣紅,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忍受這一切。胖又怎麼樣?干他們屁事!
「我有多胖我是不清楚,但是我想我的視力應該很差,所以你們也都有六塊肌,身上也都沒贅肉還有人魚線,才會要求女人一定要豐胸細腰翹屁股。」許茗茗雙臂交握在胸,瞪著那個滿臉通紅到也該去測血壓的男人。
男人們全都噤了聲,酒意讓他們的腦子一時之間找不出話反駁,只能瞪著許茗茗。
許天翔乾笑出聲,拍了下她的肩膀。「姊,想不到妳這麼愛開玩……」
「至少我們比妳瘦。」一名有著啤酒肚的男人甲說道。
「瘦了不起嗎?至少我吃的食物沒浪費,我也不會浪費食物能量在背後說人閒話。」許茗茗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更不會在晚上六點就喝得醉醺醺。」
「老子有錢,高興喝得醉醺醺,高興在妳這個胖女人背後說什麼就說什麼!」男人乙不高興地斥喝道。
「是,最好你們喝酒靠的都是自己賺來的錢。」許茗茗反唇相譏。
許天翔臉色一沈,瞪了姊姊一眼,退回了朋友身邊。
「會賺錢了不起嗎?老子就是家裡有錢,妳嫉妒喔!我有錢就有女人倒貼,不像妳這副德性就算倒貼男人,人家也不要,妳看起來根本像天翔的媽。」男人甲嘲笑地說道。
許茗茗聽見一聲竊笑,她驀地抬頭,果然看見許天翔來不及隱藏的笑意。
她心口一疼,像被人插入一把刀,嬌小的身子卻站得更直了。
「說得真好,要不要我請旁邊的觀眾一起替你鼓掌?」許茗茗用力拍了幾下手。
男人們這才注意到咖啡廳裡的人都用著不屑的眼光打量著他們,一時之間紛紛噤聲。
許茗茗抓起背包,大步往外走。「許天翔,老娘辭職了,就做到今天。」
「姊,他們開玩笑的。」許天翔一驚,急著拉住她的手臂,擠出笑容說道。
「一點都不好笑。」許茗茗甩開他的手,繼續往外走。
只是,許茗茗走沒幾步就發現自己被氣到頭昏腦脹,胸口揪痛,整個人也不由自主地偏斜到一邊。
不會又鬧高血壓了吧。
好吧,她這週平均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加上一忙起來,她就買炸雞或是炸排骨便當胡亂吃一吃,累到沒精神就喝焦糖拿鐵等一堆甜飲來慰勞自己,為什麼不能是高血壓?
許茗茗力持鎮定地走出咖啡廳門口,倚著外牆喘起氣來。
「姊,妳不要鬧了!他們亂說話,我替他們道歉,這樣沒事了吧?那兩間店是媽媽留下來的心血,妳忍心拋下它們嗎?」許天翔追了出來,站在她面前教訓似地說道。
「我既然有本事做起那兩家店,到哪裡都會賺錢的。」許茗茗微喘地說道,感覺自己的後背狂冒著冷汗。「至於媽媽的心血,就交給你好好地守護吧。」
「姊!」許天翔抓住她的手臂,氣急敗壞地說道:「媽要妳照顧我。」
「顯然我是照顧過頭了,現在認錯撤手,總可以吧……」許茗茗全身都在顫抖,抖到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
許天翔將此舉視為姊姊軟化的徵兆,更加激動地說:「我們就二姊弟相依為命,我有什麼煩惱都跟妳說的……」
「如果你的煩惱指的是借錢,那我寧願你去跟別人說。」她苦笑出聲,用盡力氣推開了他,整個人卻昏到只能蹲下身來。
幸好今天出現了這群狐群狗黨,她才知道原來她在弟弟心裡連苦勞這點分兒都沒有,是她自己吃飽撐著,六年來死揹著「一廂情願」、「照顧弟弟」的大石頭,不肯鬆開。
「姊,妳怎麼了?我帶妳去看醫生。」許天翔在她面前蹲下身。
「走開,不用獻殷勤,沒有用的,老娘血壓會高正是因為管太多事、承擔太多了!」許茗茗扶著牆,慢慢地站起身。
「姊,一碼歸一碼,妳不能因為我說妳胖,就想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妳至少要對店裡負責。」許天翔隨之起身,擋住她的去路。
「為何只有我要負責?」許茗茗冷笑一聲,又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想叫計程車。
許天翔攔下她的手,厭惡地瞪著她一臉快死掉的臉色。
「妳不要不識好歹,如果不是因為妳任勞任怨,我幹麼委屈求全聽妳嘮叨?妳知道他們在背後都怎麼說我嗎?都說我是媽寶,媽死了,還有個姊姊管東管西!」見她仍不為所動,他沈下聲色,用命令式的口吻說道:「媽媽臨終前交代過,所以妳要把超商接回去管。」
「你有本事的話,叫媽來託夢跟我說啊!」許茗茗說得激動,轉身就往馬路走去。
此時,一輛違規右轉的白色車子正飛快地朝著她的方向而來,許茗茗還來不及反應,車子便已飛馳到她面前。
她睜大眼,整個人被汽車撞得往前飛拋了出去,在幾步外重重地落了地。
她只是不想照顧任性的弟弟了,上天就要她用死來償命嗎?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吧……
「茗茗!」
她聽見凌傑的大叫聲,還看見他飛撲到她面前的焦急臉龐。
凌傑為什麼會突然跑到這裡?他還真的跑來查勤,看她有沒有來SPA喔!
「妳閉上眼睛。」凌傑說。
許茗茗緩緩地閉上眼,因為她也沒力氣再支撐眼皮了。
「妳數到三,然後握緊手裡的能量石。」
許茗茗數到三,握緊不知道何時出現在掌心的能量石──
一股熱氣從她的掌心裡鑽入體內,她長吐了一口氣,像是即將耗盡能量的電池飄飄然地中斷了所有意識……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8上市的【采花系列】1263《膽小者,勿愛》上集。
《下》
第十一章
班狄克這一昏倒,就是幾天幾夜。
醫生說他體力透支過度,也有心律不整的狀況,需要好好休息。於是,班狄克躺在醫院幾天,許茗茗就在這裡陪伴幾天,除了昨天去處理管璇的事情之外,她幾乎是寸步不離他身邊。
同樣忙碌的還有文明,他忙著處理班狄克的工作後續事宜及回美國的身體檢查──班狄克的病史都在美國。
文明還告訴她,狄克從小心臟孱弱,一直都是請家教自學,且一直在等待捐心人士出現,直到十五歲那年,他擁有了能量石,健康好轉,心臟再也沒出過問題,才開始正常求學生涯,並在兩年內完成高中、大學學業。
許茗茗至此才知道能量石是班狄克的護身符,一旦離身,他的身體就會出狀況。
那他為什麼要幫她呢?
此時待在醫院的她,正維持著和前幾天同樣的姿勢──坐在床邊的沙發上,雙手互握,呆呆看著班狄克,想著同樣的問題。
自從打管璇那裡知道班狄克拿出能量石幫忙她一事後,她真的覺得對他有說不完的內疚。若不是因為她弟弟惹出的禍,他何必跟她一起夜半救鬼。
「你身體不好,應該也是上天的安排吧……」她邊打量著他,邊喃喃自語著。
想他一個男人四肢那麼纖細、五官長得那麼細緻、皮膚那麼雪白,身體不好,好像也是天經地義之事。
畢竟古有名言,紅顏多薄命啊!
這幾天護士進來查房時,還有人拿手機偷拍他,以為她沒看到嗎?
許茗茗目光在他的花容月貌之上停留了好一會兒之後,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寬大的運動服,又再抬頭看看即便穿著蘋果綠病服,可絲緞般及肩長髮散在枕間、病服交叉襟口若隱若現出秀氣鎖骨,都還一副我見猶憐姿態的班狄克……
嗯,好想咬他的鎖骨。
凌傑,你給我安分點,不要把你對他的喜歡加諸到我身上,我現在只是把他當成救命恩人看待!許茗茗在心裡大聲說道,可目光卻仍然沒法子從班狄克微張的粉嫩唇瓣間移開。
病床上的班狄克突然蹙了下柳眉,長長睫毛緩緩揚起,露出黑色冰眸。
「你還好嗎?要喝水嗎?還是想上洗手間?」許茗茗的看護之魂立刻啟動,一副為他做牛做馬在所不惜的模樣。
班狄克一睡數日,此時感覺電力已蓄足,氣力已補足,他撐著自己的身體緩緩坐起,定神一看──
「妳──妳──」班狄克連眨了好幾下眼,面露驚恐地看著她。「妳這是什麼鬼樣?妳照鏡子的時候不會被自己嚇到嗎?還是這是一個妳想要把我嚇昏的陰謀?」
許茗茗被說得瑟縮了下身子,頹肩低頭看著地板。「我本來就是這樣,是你自己沒注意,而且我現在還比以前瘦了很多。」
「胖瘦是一回事!」班狄克柳眉一蹙,嚴厲地說:「妳的衣服皺巴巴、頭髮像稻草,妳一點都不在乎妳自己。妳除了照顧我之外,沒有其他事情可做嗎?」
「我想專心照顧你……」
「這是兩碼子事,醫生應該跟妳說過我死不了的,妳只是想用悲慘的外表來掩飾妳人生失敗的事實,這樣的情況跟管璇只執著在恨,而不在乎她真正需要的解脫有什麼不同?」
許茗茗面色如土地後退一步,當初一廂情願地為弟弟的付出、這些年來的蹉跎,全都在瞬間一起湧上。
她以為自己這陣子變得比較會為自己著想了,沒想到她根本沒改變,一遇事就把「自己的需要」拋到九霄雲外。
「無話可說了嗎?」班狄克長吐口氣,板著臉說道:「那給我一杯水,我需要壓驚。」
她反射性地端了水給他,怔怔看了他半天後才想到應該替自己辯駁。「我是關心你。」
「關心別人和關心自己是兩件不能並存的事情?這跟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的道理是一樣的,妳都不覺得自己值得付出時間、精力了,別人幹麼在妳身上浪費時間……」他一口氣喝完水,又把杯子往她面前一遞。「再來一杯。」
許茗茗搶過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擱,被他說得脾氣也上來了,脫口回嘴道:「你很奇怪,不是還在生病,怎麼罵人時就精力充足?這麼愛說大道理,又老要叫別人服侍你,你很矛盾耶。」
「妳是我的人,我不管誰管?妳不服侍我,誰服侍?」他說。
許茗茗瞬間辣紅臉,覺得他這些話簡直肉麻到極點。「我……才不是你的人……」
「妳領我的薪水,是我僱的員工,當然是我的人,照顧我也是應該的。況且,我現在正要大搖大擺地帶著妳出去介紹,妳給我搞成這副德性,是想讓人家以為我喜歡丐幫掌門人嗎?」
許茗茗看著他,不知道他所謂的介紹和喜歡是何用意?他說她是他的員工,所以「喜歡」應該也是公事上的意思嘍?畢竟瞧他剛才數落她的神態,哪有半分追求之意。
「我會努力改變的,但我需要一點時間。」她說。
「說的也是,妳的日子無聊了那麼久,大腦額葉、頂葉都沒活動,八成連想像力和作白日夢的能力都不見了。而妳累積多年做牛做馬的惡習,導致神經細胞自創了一條被虐之徑,現在一看到別人有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妳就是會衝出去。」他嘆了口氣後,幽幽地瞥她一眼。
可憐啊!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要知道你神智這麼清楚是表示可以出院了嗎?回家之後,我至少可以換套衣服,免得又被『某人』嫌棄。」哼。
「妳需要換的何止是衣服,叫文明去預約髮型師,不──」他停頓了一下,語氣堅定地說道:「我們需要的是魔術師,我看讓文明叫玉珊過來處理好了,她應該還在香港。」
「我的造型不需要你管,還有,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巫師,好把你變到外太空去!」她雙眼噴火,咬牙切齒地回嘴道。
「太好了,跟我跟久了,果然說話也能偶見新意了,『巫師』這個梗不錯,好好加油,妳有前途。」他說。
「我的前途不用你管。」雖然他誇人誇得很莫名其妙,但她居然還覺得很開心,她果然真的很缺乏別人的鼓勵啊。
「妳本來就歸我管──讓王玉珊幫妳把門面弄好,到了美國之後才不會被大家當成小妹呼來喚去,妳是我一個人的,沒必要聽別人的交代,好了,就這樣決定了。」班狄克側身從桌上拿起手機,撥了文明的電話,交代了一串話後,又聽文明說了些話,可目光始終停留在許茗茗身上。
「我明白了,那就照原訂計劃,後天出發去美國。嗯,我會打給雷蒂的。」班狄克掛斷電話。
「後天就要去美國,你說真的還是假的?」許茗茗立刻彈跳起來。
「幹麼表現得好像妳在臺灣還有兩百件案子要審一樣,反正管璇的事妳都處理完了,文明說我住院時,妳找人辦了一場法事,我想一切應該都了結了吧。」
「我跟管璇談過之後,找了師父替她誦經,還寫了超渡牌位,師父說經文是好的能量音波,然後我跟你說──」許茗茗一想到當日之事,不自覺地抓住他的手臂,激動地說道:「真的很誇張,管璇聽到誦經聲之後,就抱著娃娃,在一道光裡消失了。」
「這倒有趣,跟我們想像中靈魂離開的方式差不多。」班狄克拍拍她的手臂,因為她體溫暖和,也就順勢攬抓著不放手了。「妳弟知道這些事嗎?」
「知道。」她用力點頭,因為覺得他的手微寒,也就由著他拉著她的手取暖。「他說他跟蹤我們到李天師那裡之後,想到我說他身上有鬼娃娃,所以就找了李天師除妖,那一除,他的肩頸僵硬全好了。可我跟他說,那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解決的唯一方法就是我替管璇還有娃娃做法事時,他要跪在一旁,對他未出世的兒子懺悔,我弟跟我一樣怕鬼,所以乖乖跪完了全程。」
她呵呵笑著學起弟弟當時那種怕鬼出現的驚恐表情,笑到紅了眼眶。
班狄克蹙眉盯著她的紅眼眶,牢牢握緊了她的手。
「做完法事之後,妳弟對妳說了什麼?」他問。
「你怎麼知道……」她睜大眼,胸口一痛。
「我的腦子運行速度和方式與妳不同。」
「他說要跟我斷絕姊弟關係。」她哽咽地說,連忙低頭掩飾泛紅的眼眶。
「喔,那實在是太好了,他只會惹麻煩。」班狄克拍拍她的手臂,一臉安心地說道。「沒關係,妳還有我。」
「什麼叫沒關係!他是要跟我斷絕姊弟關係啊!」雖然班狄克說「妳還有我」時,實在讓她很感動,但另一件事還是很嚴重啊。
「他只是口頭喊喊,又沒去登報。瞧他那副德性,遲早都會窮途末路的,到時候就會再回來找妳了,放心吧。」班狄克拍拍她的肩膀,順道把她轉向門口的方向。「好了,妳現在快去找醫生,辦一下手續,我要出院。快去快去,我還要乘機回電話給雷蒂──」
許茗茗還停留在弟弟要和她斷絕關係的悲憤情緒裡,可他的話題卻已經轉到另一個頻道。她一時還沒調整回來,於是木然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他。
「發什麼呆,過來。」班狄克一把拉過她的手腕。
許茗茗一時沒站穩,整個跌坐在床邊。
班狄克傾身向前,挑起她的下顎,很快地在她唇間印了個吻。「給妳提神醒腦、壯膽回神,現在可以去辦事了,其他進度,等我們回美國後再繼續。」
她睜大眼,還沒從又被他吻了一事中清醒過來,就已經又被他拎起來站到床邊,還被拍了下屁股,推向門口。
「快去。」他說。
許茗茗心裡有一百個疑問,可看著他神色自若的神態,為了輸人不輸陣,為了裝得跟他一樣雲淡風輕,她故意將雙臂交握在胸前,挑釁地說道:「醫生趕來也需要時間的,你當醫生閒著沒事,就等著你差遣嗎?」
「不是嗎?」班狄克瞥了她左臂一眼後,逕自拿起手機撥號。
許茗茗翻了個白眼,徹底被打敗。
「算了,當我沒說。」她轉身往外走,身後的他已經在用英文說電話。
「雷蒂,對,我醒了……沒事了,只是能量石突然離身了一下而已,妳也知道我的情況……我很好,睡得又香又暖,還睡到一醒來就打電話。我麻煩妳幫我詢問的事,有前例可循……是嗎?如果對方本身沒有自殺意願,催眠也沒有用嗎……嗯,我懂了……」
許茗茗難得聽到班狄克和別人聊這麼多,雖然身為外文系畢業生的她,英文多少有點程度,卻沒怎麼注意聽電話內容,只是多看了一眼顯然和對方相談甚歡的他。
他支肘托腮斜倚在床枕間,長髮半披在肩頭,姿態美豔到簡直可以打敗封面女郎,競選宅男女神。
她張開口,很想問他剛才為什麼要吻她,為什麼要說「妳還有我」,但因為這個男人根本不是正常人,她實在怕他會跟她說——
「我這種人物願意吻妳,當然是一種鼓勵,哪來的什麼男女之情,這樣妳也可以誤會,我們的腦子結構真的是很不一樣。至於那句『妳還有我』,當然也是同樣意思。」
許茗茗這麼一想,就完全斷絕了遐想,只是惆然難免,因為她的心有時候還是很愛胡思亂想啊……
許茗茗心不在焉地推門離開,是故沒聽到身後的班狄克正心滿意足地說著。
「對,會帶許茗茗一塊兒回去,妳到時候多指導她的穿衣品味。是啊……我喜歡那個呆頭呆腦的傢伙……不,我不會用她的名字當主角名字,我又不是在寫喜劇……」
班狄克笑著再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便掛斷了電話,但當他掛斷電話之後,臉上神情卻是丕變──
因為他想起來他在哪裡聽過陸斯龍這個名字了。
六年前,他們一群人跟凌傑回臺灣度假,他當時構思的故事大綱需要一個從古代復活的反派配角,凌傑提過這個名字,那時候,他還笑凌傑說誰規定古代貴族名字裡就要有個龍字,後來當然是沒採用,而凌傑過沒多久就自殺了。
凌傑與陸斯龍之間的巧合太多,只是他向來相信事情都有蛛絲馬跡可尋,他不相信──
巧合。
他得盡快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畢竟,凌傑還被困在許茗茗體內不得超生,而李天師說陰陽不同界,凌傑在許茗茗體內也對她不好。
方才瞄了一眼她的左上臂──那紅印小到他快看不到了,代表能量石已經快要消耗殆盡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如果每次都要用他的能量石護住她,最終結果不是他死就是她亡,這樣還有什麼搞頭?
所以,現在就是要跟時間比賽了,看看是能量石先消耗完,還是他運氣好,先等到換心或者是先找到凶手。
他向來不做太簡單的事,而且他當然想盡快找到殺害凌傑和陸斯龍的凶手,最好還能把對方嚇到屁滾尿流,所以,他現在要對外放出許茗茗感應到凌傑不是自殺的消息了──凶手不會想到六年後,還會有人要追查這件事。
不過,在那之前,他要先替自己從許茗茗身上找點樂子,讓她看起來更可口一點。正事自然要繼續辦,可樂事是維持活化神經元,讓他繼續聰明下去的秘訣,當然也不可以小覷。
他抓起手機,又撥了電話給文明。
「王玉珊還在香港嗎?叫她今天來臺灣一趟,食宿當然我負責……什麼,她本來今天下午就會到?我就知道許茗茗那傢伙遇到我之後就變得吉人天相、事事如意了。對,我沒事了……我沒有不喜歡王玉珊,你幾時見我跟你還有雷蒂之外的人閒聊……劇組的伊凡?伊凡小子是我要栽培的傢伙,我不跟他聊,不把他帶在一旁,他之後怎麼貫徹我的職志?他不接下編劇組長的位置,我怎麼放風?好了,我累了,不說了。」
班狄克掛上手機的下一秒,病房門正好被推開,許茗茗領著醫護人員一塊兒走了進來。
他朝著許茗茗伸出手,在醫護人員完成出院前的最後諮商和檢查前,都沒鬆開。
而許茗茗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心裡想著他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明明就很害怕住院,還老是要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不過,握著她的手的他──
還挺可愛的。
★★★
當天傍晚,班狄克如願以償地辦妥出院手續後,立刻帶著許茗茗進行大改造。
才下飛機的王玉珊則被文明接到一間美容工作室,板著一張臉開始工作。
在她改造的同時,班狄克則坐在一旁特別為他布置的餐桌前,津津有味地用著全套白色瓷盤品嚐他指名的烤餅、咖哩還有印度奶茶。
許茗茗偶爾抬頭看向他時,都會忍不住瞠目結舌一番。
明明就是用手掰餅吃食的動作,但他那滿意地勾唇微笑,那纖細十指優雅地撕餅入口的姿態,直接當成印度王室介紹美食的影片播放都沒有問題啊。
此時,美容室裡只有他們兩人,無所事事地在等著頭上染劑烘乾的許茗茗,沒法子不注意到他老是在看她,像是在等她主動開口攀談一樣,所以她說:「你身體真的沒事了嗎?」
「我出院了,不是嗎?」他放下餐具,拿起餐巾紙,輕拭著唇。
「你是用了什麼惡勢力?哪有病人醒來沒半天就能出院的?還有,如果你心臟真的有那麼好,就不會把能量石給我之後就昏倒了。」
「看來文明應該有跟妳說過我身體不怎麼樣,完全是靠能量石護身的事情,而管璇也跟妳提過我救妳的事情了。」他看著她大張的嘴巴,微微一挑眉。「不用問我怎麼知道的。」
她掩嘴說道:「你想太多,我是要打哈欠。」
「妳這樣的反應不錯。既然接下來是要待在我身邊的人,對我超出常人的狀況就該平常心對待。」他滿意地點點頭。
許茗茗搖頭晃動,嘖嘖稱奇。認為他真正該去健檢的,是他的臉皮已經厚到無可救藥一事。
她日後跟著這樣的老闆,想要神智正常,也只能靠自己力挽狂瀾了。
「你身體不好,之前還敢熬夜趕稿,還敢作息不正常,沒人管你嗎?」她說。
「誰說沒人管,妳現在不是正在對我呱呱叫嗎?況且,妳這時候不是應該要問,我怎麼會知道能量石有保護我的特殊功效嗎?」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對喔。」
班狄克對她恍然大悟的呆頭愣腦神情頗為滿意,點頭說道:「果然關心則亂,妳是太關心我了。」
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許茗茗發現她現在對於這類的話已經沒有反應了。
「請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盡快回答你自己提出來的那個問題。」
「我從小心臟就有問題,連長時間上學都沒法子支撐……」
「看得出來,你沒過過團體生活。」她若有所思地說道。
「幸好,否則我的智商應該會降低很多。」班狄克當作沒看到她的白眼,自顧自地往下繼續說道:「能量石是我媽媽在祖先墓室考古時所發現的。」
許茗茗睜大眼,胸腹間突然湧上一股不適。天啊地啊,她吞下的能量石是從墳墓裡拿出來的。
「墓室裡還有一本墓室主人的手札,裡頭記載著『奇石』──也就是能量石的功效。我媽媽不信這些宇宙力量,但她有身為人母的私心,所以將這兩顆能量石私下拿給了我。」
「然後,你的身體就奇蹟似地康復了。」她替他接了話。
「是。我戴了能量石之後,體力開始愈來愈好,心絞痛或是無法呼吸一事,對我的影響愈來愈低……」
「媽啊,這也太適合寫成故事了。」她忍不住鼓掌起來。
「所以我後來誇大能量石功效,寫成劇本『死了也要愛』,那是我從提出事件的劇組人員之一,轉型為可以負責劇情的靈魂人物的開始。那部劇大紅大紫,演了五季之後,我就成了炙手可熱的主要編劇了。」班狄克邊說邊端了一盤金黃色點心走到她旁邊。「這是杜拉球,一種印度的甜點。」
他把甜點遞到她唇邊。
許茗茗咬了一口,然後眼珠差點掉出來。
「甜甜甜──太甜了──甜到無法無天!這種東西應該要拿去審問犯人啦!」她三口併兩口地胡亂嚥下之後,哇哇大叫道。
「看來妳已經記住了我對甜味的接受度比常人高出許多。」班狄克滿意地點頭,端過美容助理擺在她手邊的茶杯遞到她嘴邊。
許茗茗伸手要捧茶杯,卻被他瞪了一眼。
「手放下。」他可是心血來潮想要照顧他的女人耶。
許茗茗不知道他幹麼要這麼做,可嘴裡實在甜得緊,只好就著他的手勢仰頭喝完一杯茶。
「這種點心實在太可怕了,應該是毒藥吧?」向來對甜食的接受度只有到飲料程度的她,餘悸未停地看著那盤杜拉球。
「那是一種舌尖極致的痛快。」他瞇起眼睛微笑,挾起另一個杜拉球,咬了一口。「真是讓人心情大好、印象深刻的甜啊。」
許茗茗倒抽一口氣,感覺她的胃酸已經爬到喉頭了。
「我還要喝茶。」她嚥了口口水,還是覺得甜膩膩的。
「嗯。」班狄克走到他的桌前,拿一杯水遞到她嘴邊。
她反射性地要去拿水杯。
「是不是要把妳的手綁起來,妳才會乖乖聽話?」他蹙著眉說道。
「但我……」自己會喝水。
「現在算是上班時間,妳是想讓雇主不快嗎?」他問。
許茗茗第兩百零一次告訴自己,他的毛病真的很多,反正,她也只是要喝水,懶得跟他爭論。頭一仰,把水喝完就是了。
「叩叩。」
王玉珊帶著一個臨時助理進來,正好看到班狄克餵許茗茗喝完最後一口水。
留著一頭俐落短直髮的王玉珊挑了下細眉,看著班狄克說道:「沒想到你也會有這一天。」
「她就愛撒嬌。」班狄克說。
「咳──」許茗茗被口水嗆到,猛咳了起來。
「慢慢咳。」班狄克塞給她一盒面紙,轉身走回他的座位裡。
許茗茗從鏡子裡惡瞪他一眼,認為這人根本就是存心來搞破壞的,所以對付他的最好方式就是把他當空氣。
「很高興看到就連他的女友都會被他氣到半死。」王玉珊走到許茗茗身後,對著鏡子裡的她說道。
「我不是他女友。」許茗茗說。
「要編也要編一個大家會相信的謊言吧。」王玉珊拍拍她的肩膀。
「可是我……」哪一點倒楣到像他女友了?
許茗茗正要抗議時,王玉珊已經開始跟助理交代事情,並動手移除許茗茗頭上的所有東西。
一個小時後,許茗茗看著鏡子裡那個全新的自己,足足有三分鐘的時間說不出話來。
媽啊,鏡子裡那個傢伙是誰?
長及肩膀的微鬈短髮,強調了她圓潤眼珠及豐潤的唇,明亮的栗子髮色讓只上了唇彩的她看來氣色極佳,原本有些嬰兒肥的臉龐,在髮型一變之後,只顯得軟潤可愛。
許茗茗不敢置信,忍不住偷偷往班狄克的方向瞄去。
班狄克雙臂交握在胸前,正對她滿意到不住地點頭。
許茗茗耳朵一熱,胸窩也暖著。
「妳很適合這樣的造型。」王玉珊顯然也很滿意結果,拿起剪刀又微微修了一點髮梢弧度。
「她這樣看起來很可口,幸好我剛才堅持沒聽妳的話,讓她把頭髮再燙鬈一點。」班狄克說。
王玉珊臉色一沈。
許茗茗臉色一青,害怕地看著王玉珊手裡的剪刀震動了下。
「我對妳的專業有十足信心,批評妳的是班狄克,不是我。」許茗茗顫聲說道。
「如果依照我的方式,她會改走奧黛麗赫本路線。」王玉珊把剪刀往桌上一擱,面色不善地轉身向著班狄克。
「我不喜歡她頭髮太短,這個長度很好,而且奧黛麗赫本太瘦了,我對她沒有食慾。」班狄克說。
「也許茗茗喜歡短一點的髮型。」王玉珊說。
「不可能。」他說。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啪地交纏瞪在一起。
「許茗茗,妳有什麼話要說嗎?」班狄克走到許茗茗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茗茗,妳剛才不是說妳對我的專業有十足的信心嗎?」王玉珊雙臂交握在胸前,用她畫著斜飛眼線的京劇眼眸看她。
許茗茗輕咳二聲之後說道:「這樣吧,為了世界和平,不如弄回我原來的髮型,大家覺得如何?」
「不行!」王玉珊驚呼出聲,捍衛地球似地抱住她的頭。「麻雀好不容易變鳳凰了,妳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是啊,美化環境,人人有責。」班狄克說。
許茗茗啪地一聲打向班狄克的手臂。
王玉珊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替許茗茗鼓掌叫好。
「有空在這裡幸災樂禍,可以幫她選衣服了嗎?我一天可沒有四十八小時。」班狄克不快地說。
「我就有嗎?是誰占用我的私人時間把我叫來工作?要不是因為文明把你的話當成聖旨,我現在才不會在這裡。」王玉珊揚高音調說道。
班狄克充耳不聞地回到座位上喝他的印度奶茶,一派王室氣勢。
許茗茗發誓她聽到了王玉珊磨牙的聲音,連忙陪上笑臉說道:「我很喜歡妳幫我挑選的髮色,還有妳設計的髮型,真的很謝謝妳跑了這一趟。」
王玉珊的臉色至此才稍微好轉一些,她抿唇召來助理帶許茗茗進入更衣室,自己則轉身走到離班狄克最遠的角落,免得自己犯下凶殺案。
「我不要穿裙子。」一分鐘後,更衣室裡傳來許茗茗的抗議。
「那就穿短褲,很短的那種。」班狄克好整以暇地說道。
「她的腿比例還不錯,我原本就準備了好幾件短褲……」王玉珊精神一振,連忙起身準備打理。
「算了,我還是穿裙子好了。」
許茗茗悶哼一聲後,不再開口,美容室裡恢復了平靜。
班狄克沒浪費時間,用手機收了一封徵信社寄來關於陸斯龍的調查E-mail。
徵信社假扮陸斯龍出國多年的朋友,去拜訪陸斯龍的親朋好友。班狄克看著紀錄,只覺得有幾件訪談都顯示出陸斯龍有同志傾向,只是陸斯龍終究結了婚,出軌的對象也是個女人。
班狄克的閱覽視線掃過陸斯龍曾接受催眠的紀錄,他的眼眸突然一瞇──
雷蒂曾經催眠過此人?
班狄克微乎其微地蹙了下眉。
「茗茗改造完成了嗎?」文明在此時推門而入,看了班狄克一眼。
班狄克用下巴往王玉珊的方向一指。
「快好了。」王玉珊朝著文明一笑。
文明回以王玉珊一個笑容,走到她身邊捏了捏她的肩膀。「辛苦了。」
「是啊,呆坐三小時真的很累,她再不好,世界也差不多要末日了。」班狄克關掉手機,涼涼地說道。
「三個小時還不夠快嗎?要不是看在文明的面子上,我何必撥出時間……」王玉珊利眼朝班狄克瞪去。
「我買了妳喜歡的玫瑰重乳酪起士杯,放在飯店裡。」文明輕攬了下她的肩膀。
「你真好。」王玉珊妝容美麗的V型小臉,此時終於恢復了與之相襯的都會麗人神態。
「許茗茗,妳再不出來,我的眼睛就要被閃瞎了。」班狄克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反正你閉嘴世界就會和平了啦。」許茗茗在更衣室裡悶聲說道。
「很高興終於有人站在正義的一邊。」王玉珊說。
班狄克冷哼一聲,自顧自地喝一口茶後,便又開了口。
「妳是在穿宮廷禮服嗎?要不要找人去幫妳撐裙子的骨架,還是用緊身服勒死妳?」
「你不要一直催啦……」
許茗茗推開更衣室的門,穿著一件式短洋裝現身。
黑緞方領強調了她漂亮的鎖骨,紅灰橫條的小蓬裙設計讓她的小腿顯得修長,白色緞面的材質則突顯了她亮亮的圓眼,強調出她的清純之色,讓她多了一種無辜之感。
班狄克目光璀燦,以一種端詳藝術品的方式細細盯緊她的每一處。
「好,我就知道我的眼光非常好。」
隨著班狄克視線的移動,許茗茗不自覺地蜷縮著身子,有種想找雨衣穿上的衝動。
「妳這樣很漂亮。」文明走到她身邊,笑著稱讚道。
「謝謝。」許茗茗紅著臉說道。
「以後這樣就不用聽到妳的大腿被牛仔褲困住時發出的哀嚎了。」班狄克說。
「你管我!誰叫你亂看別人的大腿!我的大腿才沒有那麼胖!」許茗茗的臉快速脹紅,現在只想找個地洞鑽。
哪有女生被嫌大腿粗還笑得出來的。
「男人看女人很正常啊,我也沒嫌妳胖,只是希望妳穿得舒服一點,我看得舒服一點。」班狄克見許茗茗還是一臉氣呼呼的模樣,怕她一時糊塗做了傻事,立刻交代道:「我醜話說在前頭,妳不許太瘦,那樣手感不好。」
「你不要胡說八道。」許茗茗臉紅地斥喝了班狄克一聲,才又看向文明結結巴巴地說:「我跟他是清白的。」
「妳跟文明解釋這些做什麼?」班狄克瞥她一眼。
「她這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文明笑著說道。
王玉珊沒笑,雙臂交握在胸前,一臉不快地看著文明。
許茗茗望著班狄克,決定與其每次都讓這傢伙揶揄她,還表現得好像他們是一對似的,不如直接表態說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這樣他應該會收斂一點吧。
許茗茗腦中才閃過這個念頭,立刻大步走到班狄克面前,大聲地宣告。
「我喜歡文明。」
《上》
第一章
男人帶著頹廢神氣的蒼白臉孔,低眸睨看著廚房裡的長髮女人。
「怎麼一個人躲到這裡?」他朝她走近一步,只扣了二顆鈕釦的襯衫隱約地露出胸膛。
「人太多了,不舒服。」
女人推開窗戶,夜風吹來屋外派對喧鬧的樂聲,揚起她及腰長髮、一身寬大長衫,並勾構出她的纖細曲線。
男人走到她身邊,拿起啤酒罐放到她唇邊要她喝。
女人蹙了下眉,卻還是順著他的意喝了一口。
男人滿意地點頭,撫著她的臉頰說道:「就知道妳和那群愛呱噪的女人不同。」
女人仰起素白臉龐,黑眸閃著幽光,如冰玉手貼上了他的頸間。
「因為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