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刺殺
皇帝那裡是刺客最多的地方,所以要過去那裡很快,魏清莛放開三個孩子的手,道:「跟在我身後,不許多走一步。」拿下背上的弓,從箭筒中抽出一枝箭射中擋在前面的黑衣人,幸虧她下馬後一直沒放下背上的箭筒。
魏清莛很快就到龍椅邊,幾個侍衛驚奇地看著她,正在想要不要對她下手時,就聽任武昀驚喜地道:「魏清莛,妳過來了!」
幾人手中的刀劍一頓,魏清莛便將三個孩子推到龍椅後,再將三個孩子塞到龍椅底下,道:「待在下面,不要出來!」無視坐在龍椅上半瞪著眼的皇帝,站在任武昀身邊,抽箭,搭弓,殺人!
魏清莛的箭帶著殺氣的時候一向凌厲,當初殺那幾個追上四皇子的刺客時是第一次,只是想把人救出來,雖然凌厲,殺氣卻不太重,只是現在她受了刺激,再不留手,一枝箭下去就射穿了兩個黑衣人的脖子。
魏清莛抿嘴,眼睛凌厲地盯著下面的人,一箭一人,箭不虛發,圍在龍椅前的侍衛精神一振,喊道:「殺呀!保護皇上!」
魏清莛眼角撇到四皇子那邊的危機,箭一轉,就向那邊而去,四皇子本來已經做好了被砍一刀的準備,見眼前的黑衣人突然倒下身亡,倒是一驚,抬頭就看到魏清莛清冷的目光。
魏清莛看著滿目狼藉的圍場,大聲喊道:「有武器的人全都給我拿起來,保護自身,向周邊去,婦孺全都給我趴下!」
見一個黑衣人的刀砍向一個衣著華貴的貴婦,那貴婦的懷裡還抱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魏清莛氣得搭弓射過去,黑衣人的刀還沒落下,就瞪大了眼睛倒下,貴婦受了一驚,抬頭看去,就聽那個站在龍椅旁的女孩喊道:「所有的婦孺都趴下,凡是敢對這些人下手的,」魏清莛一箭又射穿了一個企圖殺掉一個孩子的黑衣人,滿身殺氣地道:「就如同這些人!」
之後魏清莛用實力和事實向他們闡述了她所宣示的,除了偶爾給企圖殺向皇帝的黑衣人幾箭外,魏清莛的箭幾乎全都是對準那些企圖對場中婦孺及少年、少女下手的黑衣人,而在那些婦孺身邊的大臣,魏清莛連看也不看一眼。
很快,背後箭筒的箭就用光了,魏清莛抿了抿嘴,看向丟在腳下的刀,她從未使用過,只靠蠻力的話,不過一招她可能就死了。
任武昀早就跑到侍衛中間去殺敵了,皇帝身邊有魏清莛在,他很放心,魏清莛的殺傷力他可是深切體會過的。
皇帝看著滿身殺氣的魏清莛,揮手叫來一個侍衛。「去,拿幾個箭筒來。」
「是!」箭筒離龍椅也不遠,本來皇帝就想親自下場試試的,那些都是給幾位王爺和皇帝準備的,侍衛一路殺過去,加上有人掩護,他很快就帶回來五個箭筒。
魏清莛向他道了一聲「謝」,將箭筒丟在龍椅上,手快速地抽箭,搭弓,射箭!
那些黑衣人是死士,他們雖然很想不在意魏清莛的威脅,只是他們也發現了,殺那些老弱婦孺死的,的確比殺那幾個皇子甚至皇帝死得快多了,就算他們真的不怕死,他們也想死得有價值些。
他們下意識地避過這些亂闖的老弱婦孺,開始竭力朝那幾個重點人物殺去,不僅是皇子這邊,就是四王和大臣們也受到了嚴重的衝擊。
魏清莛看著眼裡閃過嘲諷,這些所謂的四王八公,在混亂的那一刻起卻是先自己躲在護衛的後面,任由那些婦孺在場中亂闖,若是一開始就有人出來主持大局,也不會死這麼多人。
魏清莛開始專心殺起朝這邊圍過來的人,偶爾支應一下四皇子那邊,眼角的餘光則監視著全場,只要發現有人企圖對那些不是朝廷的人下手,魏清莛的箭就毫不猶豫地轉向,很快,那些亂跑的貴婦、孩子都發現了異常,想到剛才魏清莛說的話,不敢亂跑,抱著自己的孩子趴在地上,丟了孩子的四處心急地張望,卻也不敢再像先前那樣亂闖亂撞了。
在她身後的皇帝苦笑,這孩子怎麼一點也不像王公的外孫女,這樣喊出來是救了場中那些無辜被牽累的家屬,只是那樣一來卻得罪了不少大臣。
皇帝不知道,其實對魏清莛惱恨的也只有那些宗室和幾個大臣,大多數的臣子在混亂起來的那一刻除了逃命外就是想找到妻子、兒女,只因為男女有別,先前大臣和家屬的區域就是分隔在兩邊的,他們根本就擠不過去,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在自己不遠處倒下,他們更是心焦,等聽到魏清莛的喊聲都不由得有些激動,等到後面那些人停止對家屬的屠殺之後,更是感激涕零。
四皇子身後護著岷山書院的幾個學生,看到不遠處赤那王子已經快要被攻破的防禦,忍不住咬牙,他身後的人以後可能是國家的棟樑,而如果赤那王子在圍場出事,兩國有可能戰事再起,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選擇。
四皇子再度擋下一劍,側頭間就看到一個紅衣姑娘緊緊地拉著一個黃衣姑娘,神色要哭不哭的樣子,四皇子眼睛一亮,她是魏清莛的好友,他不止一次的在魏清莛身邊看到過她。
四皇子深吸一口氣,邊護著身後的人往後退,邊衝魏清莛喊道:「魏清莛,快,赤那王子那邊,幫忙一下,耿少紅在那裡。」
魏清莛聽到熟悉的名字,一把抽出三枝箭搭上……
三箭齊發,赤那王子看到倒在他面前的三個黑衣人,抿了抿嘴,魏清莛的箭術比他想的還要好,三箭齊發,百發百中,他並不是不能做到,但對方的箭很快,快到他們剛聽到破空聲,那箭就已經扎進肉裡了。
武功高強,反應速度快的人並不怕弓箭,因為他們可以根據破空聲來躲避箭,只要破空聲一響,微微一側身,就能躲過箭,或躲開要害,可不知道魏清莛的箭是怎麼射的,他們聽到破空聲的時候,箭已經來到了面前,等他們下意識地一側身,卻是把自己的要害呈現在箭之下……赤那王子自認做不到這點,而他所知道的勇士中也沒人能做到這一點。
看向前面奮勇殺敵的任武昀,這人應該也不能做到。
皇帝遇刺,禁衛軍很快就馳援來到,人數上的壓倒性勝利很快就清理掉了圍場的刺客,魏清莛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轉頭,看著安穩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還是忍不住惱怒,她很想問,難道你來打獵只帶這一點人手嗎?她克制住自己的脾氣,將龍椅下的三個孩子拉出來,抿了抿嘴,道:「走,姊姊帶你們去找人。」竟是理也不理坐在龍椅上的人。
皇帝看著她像小孩子一樣鬧脾氣,倒是難得的鬆下心神。
兩個女孩看著明明剛才還是歡聲笑語,現在卻變成了人間地獄的圍場,一時說不出話來。
魏清莛最關心的卻是桐哥兒,將他抱進自己的懷裡,桐哥兒卻不覺得多害怕,只是伸了手讓魏清莛吹吹。「姊姊,手疼!」
「除了手疼,還有哪裡疼?」
「背也疼。」
魏清莛點頭。「回去姊姊給你搽藥,我們現在先去找表姊她們。」
皇帝難得地開口道:「不如將孩子先放在我這兒吧,妳現在帶著也不方便。現在場中亂得很,並不是找人的好時候。」
魏清莛猶豫了一下,就搖頭道:「現在她們的父母最急切的就是知道她們是否還活著,我還是帶著吧。」說著點頭道:「那皇上,我走了。」
這平常的語氣就好像她是跟十里街的某一個商販打招呼一樣,魏公公瞪大了眼睛,皇帝也有些驚奇,卻不是追究的時候。
兩個小女孩是雙胞胎,是陸家的女兒,魏清莛這時候可不管她們是誰的女兒,很快就找到了她們的母親紀氏,將孩子交給她,就急匆匆地帶著桐哥兒去找耿少紅等人。
耿少紅正抱著陳燕哭著,見魏清莛過來,就鬆開陳燕抱著魏清莛哭。「他們好殘忍,好幾個同窗都被他們殺了!」
魏清莛抿了抿嘴,問道:「妳們沒事吧?」
陳燕搖頭。「沒事,傅師兄和幾位師兄護著我們,後來又有護衛過來,四皇子也幫我們。」
魏清莛在她們身邊的人裡找了找,問道:「那妳們看見魏清芍了嗎?」
陳燕搖頭。「妳姊姊剛開始還和我們在一起,後來有幾個人過來找她去玩,她就去了,到最後亂起來的時候也沒看到她。」
魏清莛焦急地四處看。耿少紅還在哭,魏清莛就忍不住發脾氣道:「別哭了,人都死了,哭還有什麼用?與其在這裡哭,不如去做些事,看到那些受傷的人沒有?現在場中清理的多是侍衛,他們不方便,妳們去幫忙,將那些受傷的夫人、小姐都抬進帳篷裡,替她們包紮傷口,多叫上幾個沒受傷的女子,我現在先去找魏清芍。」
魏清莛不再理會耿少紅,魏清芍現在還不見人影,就算她不待見小吳氏母女幾人,也絕不願意她就此喪命。
而此時的魏清芍正捂著肩膀,低聲問地上躺著的人。「陸公子,你怎麼樣了?」
陸志遠嘴唇發白,低聲道:「沒事了,妳快出去叫人,妳肩膀上的傷要快些處理。」
魏清芍點頭。「你等著,我去叫人來救你。」
陸志遠覺得眼皮越來越重,低聲回了一句:「好。」就沉沉地睡過去了。
魏清芍不由焦急,掙扎著起身,只是腳踝處傳來的刺痛讓她又一次跌了回去。
魏清芍生氣地捶了捶地,正要再度站起來,就看見不遠處的魏清莛牽著魏青桐的手正急急地在找什麼人。
魏清芍眼睛一亮,低聲地喊道:「魏清莛,魏清莛?」她也知道自己喊得太小聲了,魏清莛不可能聽到,只是她和陸志遠孤男寡女的實在不好讓人發現,只能焦急地喊了一句又一句,期盼魏清莛看過來或是走過來一些。
魏清莛的確看過來──因為她聽到了。
魏清莛牽著魏青桐快步過來。「妳沒事吧?」看到躺在地上的陸志遠,驚道:「他是誰?」
魏清芍來不及解釋。「他受傷了,妳快叫人來救他,對了,先把我移到外面去,不能讓人發現我們在一起。」
魏清莛點頭,一手就將她扶起來,放在外面,這才轉身去叫一個護衛過來,見有人將陸志遠抬走後才回到魏清芍的身邊,看了看她的肩膀,道:「我送妳去帳篷。」
魏清芍看著被抬走的陸志遠焦急道:「他傷得很重,能得到很好的治療嗎?」
「那要看他的身分,他是誰?」
魏清芍靜默了一下,才道:「他是陸家的人。」
魏清莛詫異。「昭華公主的兒子?」
「不是,是陸家二爺陸元節的嫡次子。」
魏清芍傷到了肩膀,傷口看上去很嚴重,但魏清莛知道並沒有傷到筋骨。
幾個侍衛將陸志遠放在其中一個帳篷裡,他們並不知道陸志遠的身分,但對方身上穿的不是岷山書院的學院服,以其他的身分能進入圍場的總不會太低,但今天身分不低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沒有人講究這麼多。
魏清莛將魏清芍安排在一邊,對其中一個侍衛道:「麻煩您去幫我把陸尚書右丞的夫人請來,就說她兒子在這兒。」
魏清莛拿來一瓶藥,小心地給桐哥兒上藥,魏清芍覺得肩膀火辣辣的疼,卻強忍著沒有說。
紀氏拉著兩個雙胞胎女兒趕忙過來,就看到先前的恩人也在帳中,紀氏眼睛一亮。「恩人,聽說您救了我兒子,他在哪兒?」
魏清莛揚揚頭,指著魏清芍道:「不是我救的,是她救的。」
紀氏這才看到魏清芍,還沒等她道謝,就聽魏清莛道:「夫人,她是我姊姊,她也受了傷,我現在還要去前面幫忙,不方便照顧他們,能不能請夫人照顧一下她,還有我弟弟。」
紀氏連忙點頭。「恩人放心,我會照顧好他們的。」
魏清莛點頭,對桐哥兒道:「桐哥兒,你和這兩個小姊姊一塊兒玩好不好?要是累了就睡一覺,不要離開她們身邊,姊姊忙完了就回來找你。」
桐哥兒抿了抿嘴,點頭道:「姊姊去吧,桐哥兒會乖乖的。」
「乖。」魏清莛摸摸桐哥兒的頭,對紀氏道:「令公子在裡面,有人在給他包紮傷口,」看了一眼魏清芍蒼白的臉,猶豫了一下,道:「不知夫人可否幫忙給我姊姊上個藥。」
現在營地裡最缺少的就是女醫,紀氏自然點頭同意。
魏清莛這才放下心來,看到還是亂糟糟的圍場,魏清莛快步去找四皇子。她知道對方肯定也受傷了,但營地這樣亂,要是不處理好,不知會因為延誤而死多少人。
魏清莛找到四皇子,讓他出頭將岷山書院和倖存下來的青年男女們組織起來。「……大家一起努力,總能多救一些人。」
魏清莛一說,四皇子就同意了,他眼睛發亮,魏清莛想的是救人,他卻已經可以預知這件事給他帶來的影響了。
他馬上吩咐人下去籌備,自己也不顧傷勢上前去組織並幫忙,這時,所有的官員還在等著朝中來處理的人,卻沒有想到自己也可以救人,魏清莛抿緊嘴唇,這個國家的行動力太弱了,經過先皇的盛世,大家心中的激情好像被磨平了,一旦發生災禍,就只會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魏清莛找到耿少紅和陳燕的時候,兩人正費力地將一位受傷的夫人抬進帳篷,想幫她止住不斷從胸前湧出來的血,耿少紅的手不停地抖,怎麼也按不住傷口。
魏清莛轉身在旁邊架子上的盆裡洗手,擦乾淨後接過耿少紅手中的藥,微微用力地按下去,輕聲對那位夫人道:「沒事的,御醫很快就到了,現在止了血,很快就好了。」扭頭對耿少紅道:「妳去找更多的人來,只要受傷不太重的,就要她們過來幫忙,所有人都要洗手,順便去找內侍,讓他們多找一些醋來消毒,不懂的就去問醫女。」
耿少紅點頭,飛快地跑出去找人。
魏清莛對陳燕點頭,讓她去給旁邊的一個孩子包紮受傷的腿。
魏志揚站在陰影裡,紅著一雙眼睛看魏清莛將那些女眷抬進帳篷,腦海中不住的閃現她搭弓射箭的樣子,心裡只覺得怒火滔天,他被騙了。
魏志揚幾乎想衝出去攔住魏清莛問她,那七年裡妳到底做了什麼?
只是他不敢,魏清莛剛救了皇帝,魏志揚拿不定主意皇帝對她是什麼態度。
魏志揚轉身離開,沒關係,就算是她不聽話又有什麼關係?就算她本事大又有什麼關係?她不是男子,可以離家,她是他的女兒,他對她有生殺大權,他可以決定她的婚事,就連身為男子的魏青桐也一樣會受制於他,誰讓他是個傻子呢?
一時的失誤並不是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