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改變
隨著四皇子登位,各方的矛盾都有所變化,而四皇子這邊的人也不再像以前一樣齊心,王廷日傳話給魏清莛,讓任武昀以後處事收斂一些。
魏清莛沈思了半天,等到晚上任武昀爬上床,魏清莛就將王廷日說的話告訴他,最後道:「我也不知道表哥說的對不對,但是我覺得有禮些也好,總不能讓人抓著把柄吧?」
任武昀小心地避著她的肚子,將人抱在懷裡,閉著眼睛道:「哪裡這麼麻煩?他要是不想動我,我就是在朝堂上當著百官的面叫他喜哥兒他也能幫我圓過來,他要是真不樂意遷就我了,自然會訓斥我,他要是不想再看到我了,就算我畢恭畢敬的,他也能找出其他理由來,所以妳說的那些根本不必要。」
任武昀將頭埋在妻子脖子裡,嘟囔道:「我從小在宮裡見多了,別怕,我有分寸的。」
魏清莛推開任武昀,就著月光仔細地盯著他打量,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懷疑地看向他,任武昀該不會被人穿越了吧?
任武昀被那懷疑的眼神看得一愣,繼而大聲叫道:「爺我聰明絕頂,妳有必要這麼詫異嗎?」
「不是,」魏清莛搖頭道:「我早就知道爺聰明絕頂了,但爺從沒有這麼多愁善感過,你今兒個是怎麼了?」
任武昀就嘆了一口氣。「煩的,如今還沒登基就這麼多事了,要是喜哥兒做了皇上,還不知道有多少事呢。」任武昀頓了頓,道:「清莛,以後我請旨出去帶兵,妳願不願意和我一塊去?」
魏清莛詫異道:「邊關是由四王守著的,你去哪裡帶兵?是要去南邊嗎?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老王妃會答應嗎?」任武昀一直跟隨著四皇子,對平南王府的事情幾乎不插手。
任武昀低低地道:「不是去南邊,總之妳只要願意就行了。」
魏清莛若有所思,看來四皇子真的決定要收回四王的兵權了。在此之前,先受到衝擊的應該是世家吧?也不知道四皇子會採取什麼手段。
四皇子妃派女官帶著禮物來看魏清莛,魏清莛有些迷糊地接過賞賜,女官笑道:「四夫人,四公子為國事操勞,四皇子妃又聽說您身懷六甲,心中歉疚,就派了下官過來看望,還望四夫人多加理解才是。」
魏清莛一愣,笑道:「那都是四公子應當的,倒煩勞四皇子妃惦記了。」
魏清莛送走女官,就嘀咕了一句「還真會來事」,轉身,蘇嬤嬤就出現在她面前,魏清莛嚇了一跳,拍著胸口道:「嬤嬤走路也不帶聲,嚇了我一跳。」
「是老奴的不是,」蘇嬤嬤擔憂地問道:「夫人沒事吧?先喝一杯熱水壓壓驚。」
魏清莛不在意地問道:「怎麼了?」
蘇嬤嬤皺眉道:「女官是直接到您這兒來的,按理說也該給王妃和二夫人送一份禮去啊,您說四皇子妃這是什麼意思?」
魏清莛停下腳步。「四皇子妃沒給王妃和二夫人送東西?」
蘇嬤嬤肯定道:「沒有。」雖然姑娘才嫁進來沒多久就分家,而且梧桐院和王府那邊離得遠,但其實兩邊都有來往,特別是蘇嬤嬤,為了以後魏清莛在平南王府中生活得更好些,她一直在努力讓梧桐院的人和王府裡的老人套交情,所以她很快就拿到了確切的消息。
魏清莛嘆道:「看來這件事不是四皇子授意的,應該是四皇子妃自作主張。我聽四公子說陶家的這位大姑娘在草原上的時候就看上四皇子了,兩人也一直有書信來往,她也是四皇子求來的,按說四皇子的眼光應該不差呀?」
蘇嬤嬤垂下眼眸,任家三位公子都是四皇子的舅舅,四皇子妃單單給魏清莛送禮,不管是為了拉攏任武昀、還是為了離間任家三兄弟,手段都不高明。四皇子選中四皇子妃,也不知道是因為她是安北王府的大姑娘,還是真的喜歡,總之,四皇子妃的手段不足,四皇子以後只怕有的擔心了。
魏清莛在心裡為四皇子掬了一把同情淚,揮手道:「那就讓人給王妃和二夫人遞個信吧。」幸虧王爺和任武晛與任武昀感情好,而王妃和陸氏都是心中有溝壑的人,不然她真的會有麻煩。
四皇子回到東宮的時候,從四皇子妃的女官那裡聽說了這件事。他現在已是板上釘釘的儲君,皇上為了他方便處理政務,就讓他們搬進了東宮,雖然成王府還在用,但大多是四皇子的幕僚到那裡去討論事情。
四皇子聽說四皇子妃單單就給魏清莛送去了禮物,腳步一頓,就不在意地繼續走,只回了一句:「知道了。」但晚上卻歇在了書房,沒有回寢宮。
有些事情,的確是隨著世事的變化而變化。就比如,對他越發恭敬的竇容。
這樣,那些依然沒變的就顯得彌足珍貴了,四皇子睜著眼睛在床上回想了一個晚上,好像除了任武昀和王廷日,所有人對他都不一樣了。
王廷日是不抱希望的,他只想要王家沉冤昭雪,之後他好像就沒什麼要求他的了,所以他無畏無求,自然無懼,那麼小舅舅呢?
四皇子想到任武昀生龍活虎、咋咋呼呼的樣子,會心地一笑。
四皇子連著七天歇在書房,四皇子妃總算是有所感,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對身邊的女官溫柔地笑道:「廚房裡的湯煲好了嗎?讓人拿來,我親自給四皇子送去。」
平南王府的任武昀正累得攤手攤腳在榻上,仰著脖子張嘴讓魏清莛餵他喝湯。
魏清莛擰了他一下。「就累成這樣,連拿勺子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幫禿子太能折騰了,不就是暫時接管他們禁衛軍嗎?我還不樂意呢,要不是怕那天有人搗蛋,誰樂意去幹這個?還不如練兵來得爽快呢。」
「得了便宜還賣乖,要是慶典順利進行,負責禁衛軍統領的肯定會受賞,他們這是眼紅你來搶功勞了。」
任武昀又何嘗不知?但喜哥兒信不過別人,可他也看不上那些功績啊!這十來天任武昀幾乎都泡在禁衛軍裡了,禁衛軍和金吾衛不一樣,要是在金吾衛,他好歹也有一些威望,裡頭的人有小一半和他交好,他還能指使動人,但禁衛軍──任武昀頭疼了。
魏清莛想了一下道:「既然他們只是擔心你搶功勞,不如你和四皇子說說,讓你只管但不擔著那個名聲就是了。」
任武昀想了下,咂巴咂巴嘴。「這樣好像也行。」反正他喜歡的是打來的功勞。
有了魏清莛的提議,接下來事情就進行得很順利了,即使禁衛軍統領還是有些不服氣,但最終也沒像開始時那樣抗拒任武昀了。
而在四皇子心中,任武昀的地位又鞏固了些,果然,什麼時候小舅舅都是不會變的,為了他,都沒計較那些功勞了。既然如此,四皇子也和往常一樣不計較這些,想也沒想的就揮筆同意了。
竇容看得微微皺眉。
阿昀和四皇子還是這樣,以後要是四皇子因為平南王府而對阿昀產生懷疑了怎麼辦?
不管眾人心思如何,春節還是在眾人的忙碌中到來了。
任武昀三天前就沒回家,而是住在皇宮裡,魏清莛一大早就被蘇嬤嬤挖起來穿上禮服,看到魏清莛大大的肚子,憂愁道:「本來四公子說要給您請假,先前中秋這些都請過去了,誰料到皇上會突然禪位,這樣您想不進宮都不行了。」
蘇嬤嬤仔細地交代阿梨要寸步不離地照顧魏清莛,魏清莛揮手道:「妳也別為難她了,她也就能陪我到外殿,進去朝賀還是我一人的事。」
蘇嬤嬤從懷裡拿出一個荷包塞給魏清莛,道:「夫人,這是表少爺找人特地配的藥丸子,要是有意外,您就吃一顆。」
魏清莛捏捏荷包,點頭道:「我知道了,回頭替我謝謝表哥。」
王妃和二夫人在王府大廳等著了,見到兩人,蘇嬤嬤又鄭重地轉達了四公子的話,王妃笑道:「我們知道四弟稀罕你們家四夫人,一定會看緊她的。」
「走吧,到那裡時辰也差不多了。」
上了車,陸氏就塞了一個熱呼呼的雞蛋給魏清莛,道:「多吃一些,這次盛典,進宮朝賀的命婦很多,只怕到了中午也沒吃的。」而且這麼多人,皇宮裡的東西端上來的時候都冷了,又油膩膩的,能吃下肚子的少之又少。
魏清莛點頭,她正是吃東西最多的時候,雖然已經吃過早膳,但再塞下一個雞蛋還是綽綽有餘的。
魏清莛跟在王妃和陸氏身後進宮,到了大殿,大家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看到平南王府女眷過來,不少人都頷首表示問候。
平南王妃含笑著點頭,直接帶著兩人到了前面。這裡的命婦大多是中年婦人,就是陸氏也將近四十歲,魏清莛算是最年輕的,才十多歲的年輕面龐,又挺著個大肚子,不少夫人都看過來,打趣道:「這位就是四公子的夫人吧?我們可是早就聽說四公子喜歡得不得了,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旁邊就有一人嘻嘻地笑道:「也不怪四公子喜歡,論誰敢當著全京城的面給四公子送花和送荷包,是個男人都化了。」
周圍頓時一靜,前面一位夫人是純屬打趣,含著善意,可後面這一位可就是赤裸裸的罵人挑釁了。
魏清莛好奇地看著她,四十多歲,身上是從二品的命婦服,很面生,不認識。魏清莛當即毫不客氣地回擊道:「原來夫人這麼有經驗啊。」滿臉的好奇讚嘆。
「噗哧」,有一位夫人當即笑出聲來。
有了一人起頭,周圍的夫人們也就不避諱地笑起來,王妃矜持地道:「四弟妹,不得無禮,徐夫人也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她哪裡就有那種經驗了?」王妃看向那位夫人,笑道:「倒讓徐夫人見笑了,我家弟妹和我那四弟一樣天真爛漫,她喜歡我四弟也就毫不掩飾,加上我四弟打了勝仗,難免就驕傲些,這才鬧了那麼一齣笑話,不過他們還年輕,我以後一定好好教導他們。」
陸氏則不贊同道:「大嫂說得太嚴重了,誰沒年輕的時候?我看四弟和四弟妹就很好,我還羨慕得不得了呢,要是我家公子也能勝仗歸來遊街,我也願意拿著花和荷包去扔他。」
周圍人就笑起來。「都好大一把年紀了也不害臊,人家小年輕才這樣,妳也這樣,小心人家笑掉大牙。」插科打諢的,就將剛才的事情揭過去了。
不過魏清莛還是知道了對面那位臉色難看的夫人是徐夫人。
徐夫人?六皇子的外家就姓徐。
王妃就在她耳邊低聲道:「她是六皇子的舅母,今日大喜,不要招惹她。」
魏清莛點頭,鬧出事來丟的是四皇子和平南王府的臉。
盛典很快開始,魏清莛照著品階站好位置,給太后和皇后行叩拜之禮。而前面,皇上也正在給四皇子加冕,正式將皇位傳到四皇子手上。
臺階下,六皇子低垂著頭,手緊緊地握住,滿眼的不甘。
魏清莛這一隊行完禮,額頭冒出細汗,慢慢地移到一邊站好。魏清莛悄悄地摸摸肚子,平復一下呼吸,跪拜真是花費力氣,她肚子大,起身和跪拜都不方便,只是短短的半刻鐘,她就出了一身汗,虧得她懷孕之後也一直有計劃的鍛鍊身體,不然非撐不住不可。
魏清莛看了一眼看不到邊的命婦,心裡大概計算了一下時間,摸了摸肚子,看來今天有得熬了。
魏清莛沒站多久,她敏銳地察覺到有人朝她這邊看過來,她以為是王妃或是陸氏,扯了一抹笑,卻不敢抬頭去看。
上座的太后看到她嘴角的笑,微微一愣,偏頭對自己貼身的女官吩咐了幾句。
那女官就悄悄地退下了。
除了身側的皇后和站在後面伺候的四皇子妃,場中沒有誰注意。
四皇子妃好奇地追隨那名女官的身影,見她走到魏清莛的身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只見魏清莛猶豫了一下就隨著她悄悄地退到後面。
四皇子妃垂下眼眸,任武昀比她想像的還要受寵。太后與她都出自安北王府,但太后從不偏移娘家,在皇后入宮後,平南王府一度佔據四王之首,現在她雖然入宮了,但四皇子對平南王府也比安北王府要信任得多,就算她不喜歡這些爭鬥,為了她的家族和以後的孩子也必須學會爭。
魏清莛有些不安地坐在後面的偏殿裡,那個領了她過來的女官安撫道:「夫人不用擔心,太后娘娘常說四公子赤子之心,在宮裡,除了太子殿下,娘娘也就最喜歡和四公子說話了。四夫人先坐在這裡吃些東西,等開席了下官再來叫您。」
「麻煩大人了。」魏清莛拿出一個荷包遞給女官。這是進宮前蘇嬤嬤特意給她準備的上等封紅。
女官大大方方地接了,退下去。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小宮女送一碟點心上來,魏清莛衝她感激的點頭,又拿了一個荷包給宮女,宮女低聲彙報外面的情況;得知可能還要一個多時辰的時間,魏清莛就鬆了一口氣。幸虧她被接進來了。
不過怎麼是太后呢?她還以為是皇后呢。
整個偏殿就只剩下魏清莛一個人了,她微微放鬆地靠在椅子上,這樣會讓她的腰好受些。中間要是餓了,就拿出荷包裡的東西小口地吃著。
她不太敢吃桌上的食物,就是水也不願多喝,在進宮前,王妃和陸氏就告訴過她,除非是在皇后的宮中,不然能不吃就不要吃。
等到魏清莛從偏殿中被請出去已經過了未初,將近未正,差不多下午兩點鐘了。
冬天就這一點好,暖暖的太陽照在人身上總比夏日的毒太陽要好得多。
當然,這是魏清莛的想法,那些沒有資格進到大殿,在外面行跪拜禮的命婦都已冷得兩腿打顫,就是在大殿內的也好不到哪裡去,眾人臉上都有些疲憊。
魏清莛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附近幾人都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魏清莛紅潤的臉蛋,一看就是沒受什麼罪的,不過視線劃過魏清莛的肚子時,眼裡又閃過了然。
挺著這麼大的一個肚子,難怪了!
平南王府和二夫人還站在那裡呢。
最後一批命婦朝賀結束,皇后道:「開宴吧。」便帶頭往另一處大殿裡去,那裡早已布置妥當。
魏清莛的隨著王妃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因為她的品階還算高,所以離太后和皇后還算近。
太后看著她笑著問皇后:「這就是昀哥兒的媳婦吧?長得真有福氣。哀家先前一直在吃齋念佛,倒是沒見過。」
皇后笑道:「正是昀哥兒的媳婦。」招手叫魏清莛上前。「快來拜見太后娘娘。」
魏清莛就要下跪,太后趕緊叫女官拉住她。「妳大著肚子不方便,昀哥兒就跟我的孩子似的,妳倒不必拘泥那些禮節。」太后從手腕上滑下一串佛珠套進魏清莛的手腕,笑道:「這是哀家給妳的見面禮。」
魏清莛笑著大大方方地謝恩。
太后見她不扭捏,心中微喜,笑道:「這孩子和昀哥兒倒是一個性子,難怪會給昀哥兒扔了這麼多的花和荷包,昀哥兒還驕傲得跟什麼似的,好,這樣就好。」
魏清莛臉色大紅,太后看到她紅了臉,更是大笑出聲。
皇后有些驚詫地看著魏清莛,大殿裡的人都驚訝地看著太后和魏清莛,要知道,自從太子走後,太后就再沒這樣大笑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