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醉鬼阿爹
回到家,不出所料地看到已經見底的米缸,阿秀重重嘆了一口氣,然後扭頭打算去自家菜田裡挖幾顆菜先將就著做飯了。
「阿秀妹妹,妳吃飯了嗎?」一個清脆的男聲從一處傳來。
阿秀扭頭看去,是鄰居家的阿牛哥放牛回來了,正趴在土坏牆上面沖著她呵呵直笑,大概是從小就幹體力活,雖然才不過十三歲,但個頭已經比阿秀高了不止一個腦袋了,而且那因為天熱露外面的胳膊上也已經依稀可見一些肌肉的痕跡。
阿秀再聯想到自己乾癟的身軀,心中不免有些羨慕。
「還沒呢,正打算去做飯。」阿秀揮揮手中還沾著不少泥巴的白菜。
「那妳去我家吃飯吧,我阿娘今天正好要做紅燒雞呢,阿爹前幾天打了一隻野雞,正好今天吃!」少年熱情地邀請道,只是話還沒有說完,自己就已經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為了掩飾臉上的一絲不好意思,他又沖著阿秀憨憨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阿秀在聽到肉的時候,眼睛突地一亮,臉上的笑容還沒有綻放,就看到自己老爹醉醺醺地走了過來。
阿秀心中暗嘆了一句,才沖著阿牛哥歡快地說道:「謝謝阿牛哥啦,我就不去啦,你多吃點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滴血,要知道她平日一個月都未必能吃到一次肉。
而阿牛也注意到酒老爹回來了,沖著阿秀揮揮手,再加上燦爛一笑,便一下子就不見了身影。
「阿秀,阿秀,妳怎麼變矮了啊,是不是又沒有吃飽啊?來,到阿爹這邊先喝口酒。」癱坐在地上的老頭兒正對著一把椅子嘿嘿直笑,也不管椅子根本不會對他作出任何的回應,只管將酒壺對著它撒。
「阿爹,我在這裡!」阿秀無奈地在一邊出聲道,她真不知道自己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這輩子因為一個普通的感冒就穿越到了一個小屁孩身上,而且還攤上這麼一個除了喝酒就知道到處闖禍的阿爹,這整個村子裡面,就沒有一個待見他的!
「咦,妳怎麼一下子站在這裡了啊?」那酒老爹跌跌撞撞地又站起來,正好讓阿秀扶住他。
「我一直都在這!」雖然無奈,但自家阿爹,阿秀也不能真的不管,打算用自己的小身板將人扶到屋子裡面去。
「就是這兒!」阿秀還沒有回頭,就聽到一陣劈里啪啦的聲音,轉頭就看到自家脆弱的籬笆已經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有些留戀地看了一眼原本籬笆的位置,阿秀這才看向來人。
「您是王大嬸兒?」阿秀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再看向她臉上密密麻麻的小紅疙瘩,心中有了預感,自家老爹該不會又出手了吧……
「喲,阿秀啊,虧妳還能叫出嬸子來啊!」王大嬸兒陰陽怪氣地說完,面色一下子就猙獰了起來,吼道:「把這酒騙子的家全給砸了,讓他知道,老娘的錢可是這麼好騙的!」臉上的疙瘩再配上猙獰的表情,那是要有多可怖就有多可怖了!
跟在王大嬸兒後面的幾個壯漢拿著棍子直接往大門掃去,這常年種田的漢子那臂力不用說就知道不容小覷,阿秀家的門根本不用經歷第二下,就直接罷工了。
看他們沖著家裡的鍋碗瓢盆去了,阿秀連忙去阻攔,這家裡最值錢的也就是那幾只碗了,要是打碎了,他們以後用手直接盛飯嗎?!
「哎喲!」阿秀剛想去攔,就被原本醉醺醺倒在一邊的酒老爹直接隨手一拖,一個踉蹌間,那邊的碗就已經粉身碎骨了。
「王大嬸兒,您無緣無故跑到我家裡來,砸壞我家的門,還打破我家的碗,您今兒要是不給我一個理由,我一定要讓村長來評評理!」阿秀站直了身子,眼睛緊緊地盯著王大嬸兒說道;要知道這碗可是他們家僅有的財產了,就是泥人,遇到這樣的事情也難得不發火的。
「喲,我還沒找村長,妳還敢說這話呢,妳問問妳這醉鬼老爹,誰答應我能把我臉上的疙瘩治好的,這才三天呢,疙瘩反而更加多了,我只砸了妳家那還是輕的!」王大嬸兒喘著粗氣說道,她原本的模樣是不好看,但是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子,自己男人看自己一眼,連飯都吃不下了,這口氣,即使把他家全部砸了,也難以平息。
「我阿爹雖然說保證能治好,但是沒有說一定在三天內啊,這看病講究的是循序漸進,哪有一口氣吃成胖子的;您這疙瘩變多,我在一本書上看過,那是臉裡面原本髒的東西都要排出來了,等排完了,您的臉也就好了。」
「書上真這麼說?」王大嬸兒還是不大相信,但是語氣卻沒有之前那麼堅定了。她最近幾天也發現這疙瘩比以前大了,裡面還好像有些黃黃的東西,如果真的是像她這麼說的,那還真的有可能就是臉裡面的髒東西……
「那是當然,要是您不相信,您找個識字的來。」阿秀就是認定了王大嬸兒根本不可能認識識字的人,所以才敢下這樣的保證,不然那種憑空捏造出來的事情根本就是一戳就破的。
「那我就暫時相信妳,那妳說,得多久才能讓我的臉變好!」王大嬸兒瞪著一雙牛眼問道,她是一天都不想再忍受自家漢子對自己嫌惡的眼神了。
「最多不超過半個月!」阿秀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經睡得開始打呼嚕的阿爹,語氣肯定地說道。
「那好,我就等這半個月,要是我的臉沒有變好,那阿秀妳就到我家給我做童養媳來!」王大嬸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目光也毫不顧忌地將阿秀上下打量了幾番。
雖然阿秀身材乾癟,不大像是好生養的,但是整個村子,識字的人就這麼幾個,王大嬸兒想著要是多這麼一個童養媳,面子上還是很有光的。
酒老爹被村子裡大部分的人所嫌惡,但是作為他女兒的阿秀,卻是村子裡的香饃饃。
當然不光是因為阿秀識字,還有一個更加實在的,她會給那些牲畜治病,在這醫藥落後的地方,這絕對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王大嬸兒,阿秀這才有時間打量家裡的情況,大門已經被打壞了,不過原本就沒有幾天是好的時候,所以她也不是很在意,讓她比較心疼的是之前桌上的那幾只碗啊!
要知道那可不是一般的碗,阿秀在穿越前雖然是外科醫生,但是她家裡從祖爺爺那輩開始就是做古董生意的,她雖然不接觸家裡的生意,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多少還是有些辨別能力的。
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那幾只碗,阿秀估摸起碼是有三百年的歷史了,別看它灰撲撲和一般別人家吃飯的碗差不多,甚至還要顯得再破舊些,但是仔細看的話,那底下隱隱透著青碧色的花紋,足以顯示出它的不凡來。
阿秀也不是沒有打過這些碗的主意,這半個月才能吃到一些肉星還得靠別人接濟的情況下,讓她實在是有些無力,要知道她上輩子可是無肉不歡的人吶。
只是這窮鄉僻壤的,想要找出一個識貨的人出來,可比她再穿越回去還要難。
雖然賣不出去,但是這也是潛藏著的財富啊,現在可好,全碎成渣渣了。
再低頭看了一眼似乎已經睡得香甜的阿爹,阿秀那是各種心緒湧上心頭。
「咦,該吃飯了嗎?」正當阿秀還在心疼那幾只碗的時候,酒老爹迷迷糊糊地往自己嘴邊擦了幾把,慢慢爬了起來,他似乎都沒有看到家裡的狼藉,瞇著眼睛在地上找自己的酒壺。
「在這裡呢!」阿秀將地上的酒壺撿起來往他懷裡一塞,又撿起地上的白菜,打算去做飯了。
如果說自家這個醉鬼老爹是沒有故事的,那阿秀是萬萬不相信的,她穿越過來的時候這個身體才不過兩、三歲。
要是普通的兩、三歲,那必然是不會有多少的記憶的,但是阿秀當時畢竟是成年人的靈魂,只是大概是這個身體受到了比較大的傷害,她在暈過去前只看到了一片的火光沖天。
等她再醒過來,她就已經到了這個地方,身邊就只有這麼一個酒鬼阿爹,一年到頭就沒有見幾天清醒的。
只是對於阿爹的身分,阿秀即使到了現在,也沒有看透,雖然家裡窮得時常揭不開鍋,但是不過一、兩天,原本已經空掉的米缸就會被填到半滿。
自己作為一個農家女,卻不需要下田幹農活,反而可以讀書識字,就是家門口的那塊菜地上的菜還是隔壁阿牛哥幫忙種的。
阿秀雖然知道自己的阿爹透著很多不能解釋的方面,但是她也樂得不點破,反正現在的生活,除了不能每天吃肉,別的都還不錯。
「阿秀妹妹。」
「阿牛哥,你怎麼來了啊?」阿秀在看到阿牛拿在手裡的碗的時候,眼睛一亮,雖然沒有看到裡面的東西,但是光憑著氣味,她就可以判定,裡面絕對是肉!
「家裡肉還多了一碗,阿娘特意讓我給妳拿來。」阿牛沖著阿秀憨憨一笑,嘴角隱隱還現出一絲酒窩。
「阿牛哥,你真好!」阿秀沖他燦爛一笑,剛剛被打破碗的鬱悶之情一掃而光。
「沒事沒事。」大概是被阿秀這麼一說,阿牛馬上緊張地臉都有些紅了,然後有些不自在地擺擺手,兩隻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替我謝謝嬸子,我下次去幫她穿線。」阿秀笑咪咪地說道,選擇性忽視了少年的羞澀。
「嗯,那我先回去了,等一會兒我拿些工具來給妳修門。」
「不急不急,你等下還得去地裡幹活呢,等有時間再說吧。」反正家裡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或者說就算有值錢的,人家也瞧不出來,根本沒有被偷的價值。
「沒事,我馬上就回來。」阿牛似乎是怕阿秀拒絕,轉眼間就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小搓灰塵慢慢落下來。
下午的時候,阿牛果然就像他自己說的,拿著工具來給阿秀修門,這個活他已經熟門熟路了,所以很快就弄好了。
「阿秀在家嗎?」
「在呢!」阿秀聽到外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連忙走了出去,一般這種時候,就是意味著有生意上門。
「阿秀啊,妳來幫我看看,我家的貓是怎麼了。」一個穿著有些考究的婦人抱著一隻黑白相間的貓進來,她的視線在注意到阿牛的時候,臉上頓時多了一絲曖昧的笑容,眼中也多了一絲別的意味。
阿牛在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之後,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聲「姨媽」,就站在一邊不說話了。
這個婦人和阿牛的阿娘王桂花是親姊妹,名叫王蓮花,不過她命好,嫁的人有出息,現在已經是鎮長了,平日裡也住在鎮子上,和這邊一比,過得完全就是貴婦人的生活。
只是她也是個念舊的,知道自己妹妹過得沒有她好,總是隔段時間過來看望一下他們,這也能解釋,這平常日子裡,阿牛家怎麼就做起了大肉菜來。
阿秀自然是知道這些事情的,想著自己剛剛吃的肉還是沾了她的光,眼裡的笑意就更加多了些,臉上的表情也越發甜美。
「我先看一下貓。」阿秀將貓從阿牛的姨媽王蓮花手中接過,然後輕輕放到地上,大概是到了陌生的環境,小貓下意識就往王蓮花那邊靠。
這麼一走動,阿秀就可以看出這隻貓的後腿有些瘸了。
用手捏捏貓那條不大對勁的後腿,阿秀的臉上便多了一絲自信。「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簡單的脫臼,貓的恢復能力本來就好,我再給牠包紮一下就好。」阿秀在說話間已經拿來了一些布條,這個布是她穿不下的衣服裁剪而來的,只不過相比較村裡人的衣服,這個布料的品質還是要好上一些的。
等阿牛和王蓮花走了以後,阿秀才開開心心地將一小袋肉乾小心放好,本來她是不好意思收阿牛姨媽的錢的,只不過她給的是肉,她實在不忍心這麼狠心地對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