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搭伙
江又梅姊弟兩個來到舊院子,老宋頭抱著小包子從外面轉了回來,二春扯著他的衣裳亦步亦趨地緊緊跟著。小包子嚇壞了,見著江又梅又哭了起來。「娘親,那個黑叔叔是壞蛋,他要擰斷娘的脖子,咱們不讓他們住咱們家!」
江又有把小包子抱了過去。「念小子不怕,那個王叔叔說著玩的,他不敢的。」
這時去省城的宋望才回來了,走到新院子大門口看到有軍爺在裡面,嚇了一跳,趕緊縮身來到老院子,聽江又梅講了原故才放下心。
他說,崔青正對江又梅這次設計的鞋子非常感興趣,想盡快照辦,只是打探具體的尺碼還要些時日。因為江又梅送了鹿皮過去,崔青正讓宋望才帶了十兩銀子回來給她。
江又梅看了眼新院子說:「這群人都來了,尺碼這幾天就都能弄到手。」又囑咐宋家要小心服侍這幫人,這些瘟神他們是惹不起的。
幾人正說著話,院子的側門邊就有人大著嗓門喊。「有子!有子,江又有!」
江又有抱著小包子走了過去,是林虎站在門口,鑒於剛才江又梅的態度,這些男人都不敢跨進老院子一步。
林虎拿著五個銀錠子說:「世子爺讓我拿來給你姊姊的房錢和伙食錢,你交給她吧。」錢交給江又有後,看到小包子竟愣了一下,說話有些結巴起來。「這小娃是誰生的?長得……長得……長得……嗯,可真俊。」
「這是我姊姊的兒子。念小子,叫林叔叔。」江又有說。
「林叔叔。」小包子很有禮貌地喊著人。
林虎愣愣地點頭算打了招呼,直到回到新院子的上房還有些恍神。
像……像,真是太像了。
江又有回去把銀子交給江又梅。江又梅拿過銀子,每錠二十兩,共一百兩。這還差不多,自己家又不是客棧,幹麼要先住房後付錢?
雖然房錢、伙食錢用不了一百兩,但她家的紅蘑菇何止千兩?這麼算下來,她家還是吃虧了。
她回屋把銀錠子收好,又拿出五兩銀子交給宋望才,四兩銀子專門讓他去鎮上打點好酒,剩下的則是先拿著給他們辦伙食;蔬菜自家後院多,魚也有,光買肉和蛋就可以了,銀子用完了再到她這裡來拿。
因為宋家人要在新院子給軍爺做飯,江又梅就在老院子自己做著吃,江又有的三餐也在老院子解決。
今天太累,又發生太多事,她也沒心思做好吃的,就蒸了幾根臘排骨,做了三碗雞蛋麵條。江又有大叫好吃,吃完一大碗麵,又啃完所有的排骨才摸著肚子回了新院子。
江又梅母子回了臥房,小包子瞄了一眼新院子的方向,賊賊地說:「娘親,院子旁邊來了那麼多人,咱們家的錢要藏好了。」
「兒子,這些錢他們倒是看不上,但咱們家有樣東西他們是看上了,還強要去那麼多。」江又梅氣憤地說:「娘還偷偷藏了一點,留著以防萬一。兒子快去把床底下的小罈子取出來,把這紅蘑菇放進去。」
「咱們家床底下埋了三個罈子,取哪個呀?」小包子問。
「隨便,哪個都成。」
小包子撅著屁股鑽到床下面,一會兒便抱著個小罈子爬出來。
江又梅打開小罈子,裡面裝的是傳家寶玉珮。她把裝血蘑的荷包放進去,又把小罈子交給小包子。「記住,這個小罈子裝的東西最值錢,咱們家別的東西加在一起也遠不如這兩樣東西珍貴,要想辦法保住。」
小包子鄭重地點點頭,又重新把罈子埋了起來。
晚上,宋望才把江老爺子、衛氏和江大富夫婦四人接了過來,在老院子裡和江又有會面。一家人自然是欣喜若狂,相擁而泣。
夜裡,江又梅想著怎樣能快點把林姓將軍的腿治好,讓他們早點滾蛋。但為數不多的紅蘑菇無論如何捨不得拿出來,正好清泉對外傷也有療效,得找藉口弄些清泉給那個人用才行。正想著心事,院門又響了起來,大概虎娘母子回來了。
江又梅起身來到院子問了聲誰,兩隻小崽的吼叫聲就響了起來。
虎娘這回又獵了頭野豬回來,虎娃和狗崽衝進來興奮地朝江又梅吼叫著。牠們現在已經學乖了,洗澡之前不會再往江又梅的身上撲,只是這吼叫聲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更加大聲。
江又梅剛要去燒水,就聽見側門大聲響了起來,是江又有及幾個男人的聲音。「姊姊,你們那裡怎麼了?是不是有野物闖進去了?快點開門!」
兩隻小崽一聽有陌生的聲音,迅速跑到側門口對著門大聲吼叫起來,虎娃還用腦袋拱著門,使得門外的江又有更慌了。「姊!不好了,我姊姊出事了!」
虎娘剛把野豬拖進院子,就見兩個兒子和門外的人在對吵,也長嘯一聲衝了過去,使勁頂起了側門。
木門不結實,眼看就要被拱倒了,那邊的人也爬上了圍牆,搭上弓箭。
反應過來的江又梅趕緊跑過去大聲說:「別射箭,是自家人!」又一手抱著頂門的虎娃。「別頂,別頂!他們是自己人!」
牆上的人一愣,虎娘已經躍起準備咬向那人,江又梅大叫。「虎娘不要!」
虎娘停下,火冒三丈地瞪著江又梅,江又梅趕緊說:「快別生氣,那邊的人是自己人,不會傷害咱們的!」
門已經被推開了,江又有大喊著姊姊衝了過來,看到江又梅一手抱著小老虎,一隻手抱著小狼狗,正和氣勢洶洶的大老虎說話。後面的李錦華和黑大漢幾人都愣愣地看著這詭異的情景。
江又梅擋在虎娘和江又有的中間,對江又有說:「沒事,這三位是我們家的成員,不會傷害我們的。」
正說著,小包子跑了過來。「娘親,怎麼了?好吵喔。」
兩隻小崽看見小主人又高興起來,一起向他撲過去,江又梅卻扯著牠們的耳朵。「不許過去,還沒洗澡咧,髒!」
「你們怎麼才回來咧?我好想你們!」小包子說著,就想去抱兩隻小崽。
「兒子,髒,等娘給牠們洗了澡再玩。」江又梅抱起小包子,對虎娘母子三個說:「走吧,洗了澡也該休息了。」
她在前面走,後面跟著兩虎一狗。今夜無月,星星又不多,黑夜中模糊的幾個身影驚得江又有和李華錦幾人半天合不攏嘴。
幾人回到上房,和林昌祁說了這一家子的詭異。林昌祁說:「能有血妖紅蘑的人家,自然不會和平常人家一樣。」
李華錦心有餘悸地說:「你是沒看到,那老虎的血盆大口都快咬著我了,我連虎嘴裡的腥味都聞到了,結果那林家娘子一喊,老虎就停了下來;還有那個小娃,和那小老虎和小狼狗好得就像一家人。」又問:「有子,你姊姊家怎麼會有這麼些野物?」
江又有也莫名其妙地說:「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怪道那婆娘看著就不正常,原來家裡還養著這些東西。」黑漢子王世一說道。
江又有不高興了,也不管什麼長官不長官的了,大聲喝道:「不許你這麼說我姊姊!」
林虎笑著說:「有子,不會就是這婦人教你裝死的吧?」
其他人都哄笑了起來,江又有的臉一下脹得通紅。
王世一說道:「我就說她不正常吧,正常人的腦袋不可能說出那麼可笑的話來,神經兮兮的。」
江又有氣得都快哭了,捏緊拳頭說:「不許你這麼說我姊姊,既使是長官也不行!」
林昌祁擺了擺手制止還要說話的王世一,從懷裡摸出一個小豬福包問江又有。「這個福包就是她做的?」看江又有點頭,又問:「上次的手套和肉乾也是她做的?」
江又有連連點頭。「是,都是我姊姊做的,我姊姊很能幹的,手巧,又聰慧。」
「倒是個與眾不同的婦人。」林昌祁點點頭。
早上,飯剛擺上桌,江又有就過來了。
他看到屋簷下還躺著一頭野豬,嚇一跳。「姊姊,妳還養了頭野豬?」
「什麼啊,這頭野豬已經死了,是虎娘獵回來的。」江又梅說。
他紅著臉說:「姊姊,林將軍說妳做的肉乾好吃,做飯肯定也香,所以想、想跟你們搭伙,吃妳做的飯菜。」他很慚愧,淨給姊姊找麻煩。
沒想到江又梅很痛快地答應了。「好,多做一個人的量就是了。」其實她的想法是,正好用清泉水做飯,能幫助那個瘟神快點把傷養好,早點滾蛋。
江又梅就去廚房舀了粥、拿了餅,用食盤托著,讓江又有送過去後再回來吃。
江又有把早飯送到上房後,就回來坐在桌旁等飯吃。小包子洗漱完,跟江又有問了好也坐上了桌。這時,兩隻小崽悠然地走出來,看都沒看江又有一眼,直接跳上大椅子坐了下來。
和老虎共餐,哪怕是小老虎,也讓江又有這個上過戰場的人胸口直顫,好在兩隻小崽也不理他,張著嘴不停地跟小包子做著眼神交流。
飯吃到一半,江又有的心才放下來,此時虎娘優雅地從臥房走出來,趴在門檻上。江又有的心又提了起來,他已經吃不下飯了,但又不敢出去,全身緊繃地坐著,動都不敢動一下。
江又梅看到弟弟如此害怕,安慰道:「別怕,虎娘很好的,不會傷害自家人。」又對虎娘說:「是不是呀?」結果虎娘理都不理她,把腦袋轉向了別處。
小包子看到舅舅實在嚇得可憐,就起身來到虎娘身邊腿一跨騎了上去。兩隻小崽以為小主人又要跟牠們玩了,高興得跳下椅子來到虎娘身邊,跟小主人嬉戲。
江又梅這才牽著江又有,從正玩得高興的兩虎一狗一人身邊走過。
一出堂屋,江又有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擦著腦門上的汗。「姊,妳家的飯不好吃,這幾位在家,我是不敢過來吃飯了。」
江又有抖著兩條腿去上房拿林昌祁吃飯的碗盤,李華錦和王世一都在這裡,他們是聞到蔥油餅的香味了,跑過來就著香味吃著手上的包子。林昌祁也絕,竟是一口也沒分給他們,都吃到只剩一點辣白菜時,實在不好意思了,才讓他們兩個吃了最後兩塊。
看到江又有滿臉通紅,滿頭大汗地走進來,李華錦便問:「看你這德性,生病了?」
江又有搖搖頭,顫抖著聲音說了和兩隻老虎共用早餐的事情,最後還為自己掙著面子。「我也是死人堆裡拚過來的,我真不是怕死,只是現在才知道,死不可怕,等死的滋味才可怕。」
幾個人也都不可思議。「真是奇怪的一家子。」
小包子上學後,小夏和二春過來了,二春把鵝和羊領出去放,小夏把雞放出去自己找食吃,就開始煮豬食。宋望才和周氏主要忙著伺候那幫人沒時間過來,大春上山砍柴,現在柴火需要的更多了,老宋頭過來打理野豬,老院子又熱鬧了起來。
江又梅又挑著桶去碧水溪撈魚──陳府過兩天就要來取魚了,兩隻小崽跟在她後面,一起來到碧水溪邊。
她站在巨石旁看看四周,確認沒有人看到她,這才把清泉現了出來。虎娃和狗崽甩著尾巴地喝了起來,一隊隊的魚也游了過來,還有一些附近的小鳥,也都飛來喝起清泉,甚至有幾隻她家的雞也跑過來喝。
喝了一會兒,她就把清泉收了起來,彎腰把大魚扔進桶裡,小魚也不敢帶回池塘了,就扔回溪裡。
回到家裡,老宋頭把野豬都打理得差不多了,問道:「這肉還拿出去賣嗎?」
「不了,這麼多人要吃肉,有了這頭豬,這幾天也就不需要出去買肉了。」江又梅說。
「這豬大,幾天也吃不完,得抹些鹽晾上。」
「咱們這兩天吃豬頭、槽頭、四隻腿、骨頭、下水,再分出些肉來,剩下的我要做成肉乾,有子走的時候給他帶走。」江又梅比劃著說:「你多拿些過去,那幫軍爺的胃口都好。」
正說著,江又有過來送碗盤了。
江又梅招手說道:「過來,別怕,虎娘在屋裡歇息。」
江又有走到姊姊身邊說:「姊姊,林將軍說姊姊烙的餅和辣白菜比御廚做的還好吃,饞得李將軍和王將軍直吞口水咧。」
江又梅想起軍靴尺碼的事,就跟江又有說了一下自己的打算。「你知道他們的尺碼嗎?如果不知道,這工廠還有李家的股份,你可以去問問李將軍。」
江又有點頭,這事好辦,又說:「姊姊,李將軍和王將軍說周大嫂做的飯沒有妳做的好吃,也想搭伙,吃妳做的飯菜。」
「真是叫花子還嫌餿稀飯,有吃的就不錯了,還挑東挑西的,這幫大爺還真難伺候。」江又梅不高興地說:「我忙得很咧,沒時間做那麼多人的飯菜。」
如果是平常,江又梅很願意為了弟弟討好他的長官,何況多做兩人的飯菜又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想到隔壁院子的這幾位強要了她家最值錢的寶貝,就氣不打一處來,怎麼可能再提供五星級服務?
江又有拿出兩個大銀錠子。「李將軍說這些銀子是搭伙費,妳看……」
江又梅一看那兩個銀錠子至少有四十兩,把銀子接過來就變了口風。「多做點飯也累不死人,再加兩個人的飯我還做得過來。」
重量級的人物都在這邊搭伙,那麼這些肉就要好好分一分了,好些的肉自然要留在這邊多些啦,還得讓小夏多幫忙。
待江又有離開後,江又梅燒水把下水洗乾淨,就想著做點什麼吃的,畢竟她的手藝算不上太好,只有清泉當味精,做出來的菜要鮮美些。這麼多排骨和下水,正好可以滷出來,只是這時候滷肉有些來不及了,只能等到下午滷了晚上吃。
中午她就做了道紅燒魚、爆炒腰花、糖醋排骨、回鍋肉、蘿蔔大骨湯,又裝了一碟辣白菜。江又梅只留了一點自己吃,剩下的都讓江又有端過去了,還拿了個大碗把各種菜都裝了些給江又有吃──他今天早上是嚇破了膽,再也不敢在她家吃飯了。
新院子上房的幾個人正伸長脖子等著,早上那股香味太勾人了。李華錦和王世一哪怕只嚐了一點點辣白菜,都覺得是人間美味啊。
江又有把菜端了過來,菜有些多,分了兩趟。等他把這幾位長官都服侍著開始吃飯了,就去另一個桌子拿自己的大碗,結果那大碗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李華錦不好意思地說:「你姊姊的手藝真是不錯,太好吃了,一不留神,王將軍把你那大碗的菜也拿來吃了。」
「你們兩個也沒少吃,怎麼只說我一個?」王世一大著嗓門說。
江又有伺候完他們吃飯,端著連油湯都沒剩下的碗盤回了老院子,嘟著嘴跟江又梅說:「他們太能吃了,把我的菜也吃了,現在我還餓著肚子呢。」
鍋裡只剩了點蘿蔔大骨湯,江又梅只得用湯把飯泡上,又撈了點辣白菜給他湊合了一頓。
下午,江又梅把豬頭、排骨、下水滷了兩大鍋,可以吃幾頓了。
二春也完成了每天的任務,把鵝、羊領進棚就回了新院子,走之前江又梅還裝了一碗滷下水讓他回去慢慢吃。
晚上,江又梅切了一盤豬頭肉、一盤滷排骨、一盤滷大腸,又炒了一盤溜豬肝、蒜苗炒豆干、白菘大骨湯。把菜放上托盤,讓江又有拿過去。這次,她又專門裝了碗滷菜和飯,囑咐他放在另一間屋子。
老院子裡,把菜擺上桌,兩人兩崽都坐上了椅子。小包子最喜歡豬下水,使勁往嘴裡塞著豬大腸,想著多吃些快點長高高,等自己長得又高又壯了,那黑大漢就不敢欺負娘親和自己了。
江又梅不知道兒子的心思,直說:「兒子慢些,嚼細了再吞。」
正說著,江又有又來了。他看到虎娘趴在堂屋的門檻前,就不敢進屋,站在院子裡說:「姊,還有沒有滷菜?幾位將軍還沒吃過癮,最好再多切些豬大腸,他們都喜歡吃。」
江又梅只得到廚房裡又切了一盤豬肚、豬大腸、豬肝。
江又有把自己的碗也拿了來。「王醫官幾人饞得口水直流,不敢搶將軍們的吃食,把我的菜都搶光了。我把滷菜送過去再回來吃,不然這些東西還是到不了我嘴裡。」
他現在也不太怕老虎了,只要不進堂屋近距離接觸,在廚房吃就是了
江又有又說了幾人的鞋子尺碼,江又梅點頭,想著明天就讓人去省城一趟。
他把食盤拿過去,等著的幾位大人又開始邊吃邊喝酒。另一間屋子裡的幾個人還等著江又有端著碗來吃飯,正好又可以搶過來吃,結果人家把將軍的菜送過去後,就又回了老院子,氣得這幾個人大罵江又有一點吃食都捨不得分享,真不是兄弟。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1/17上市的【文創風】351《寡妻怕夫纏》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