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月才過不久,苑中的金雀花陸續就開了。淡淡的香味飄進來,帶來初夏的味道。
姜蕙坐在鏡前,鏡中映出她的臉,眉毛漆黑彎長,眼眸似水,不染一點脂粉已極是嫵媚了,且又生得白皙,臉孔像是美玉雕成。
桂枝心想,也難怪旁的婢女懷疑她不是中原人,魏國人好些便是膚色如雪,不過姜蕙從不提起身世,也無從知曉。
此刻她梳著頭髮,好似要把這頭髮梳到天荒地老。
桂枝看出她有心事,輕聲勸道:「既然殿下不肯讓妳贖身,妳也莫鑽牛角尖,在這裡不愁吃不愁穿,可比咱們好多了,興許將來還給妳封個側妃。」
姜蕙是衡陽王府的奴婢,乃穆戎在玲瓏軒的曹大姑手上搶來的。說是搶,自是因一文錢都不曾給。
如今已有三個年頭,姜蕙早前對穆戎還有幾分真心,只當他喜歡自己,也想依仗他尋得走丟的妹妹,誰想到卻是錯覺,她這等身分,只不過是個玩意兒。
認清這點後,她就生了贖身的念頭,得到的東西,不管是首飾還是銀錢,都小心存起來。
辛辛苦苦攢了一百餘兩,她央求穆戎放他走,可穆戎冷心冷肺地不准。如今倒好,要有個繼王妃嫁進來了,她這樣一個身分與王妃相比,好似地裡的泥一般,別說那王妃還不喜她。
姜蕙冷聲道:「姨娘都沒當上,還側妃呢!那衛鈴蘭嫁進來,妳看著,定會偷偷把我弄死了。」
桂枝訝然。「怎麼會?衛姑娘人很好的。」
姜蕙嗤笑。旁人都覺得衛鈴蘭善良又大方,將來她的日子不知道如何難過……她可是看得出來衛鈴蘭的敵意。
她不再多話,與桂枝道:「妳且去吧,我昨兒沒睡好,得好好歇息。」
桂枝點點頭,端來一碗紅棗羹。「怕睡了中途餓,妳先把這個吃了。」
同為奴婢,但桂枝是服侍她的人,從來盡心盡力,姜蕙與她關係不錯,聽從地喝了下去,拿帕子擦擦嘴。
桂枝臨走時停頓會兒,想說什麼,終究沒說。
姜蕙見門關上,上前幾步把門閂起來。她哪裡是真的想睡覺,只是支開桂枝好離開王府。既然穆戎不肯讓她輕鬆得過,也唯有這法子。
她脫了身上華美的裙衫,穿上一件粗使婆子的衣服,又把頭髮紮起來,戴個頭巾,再用布蒙住臉。
府中有個婆子與她一般身高,最近臉上生了瘡,便是這般打扮,她如今偷了穆戎權杖,矇混出去不難。她收拾一番,推開後窗翻了出去。這一趟極是順利。
雇得牛車出了城外,姜蕙只覺渾身輕鬆,那是久違的、闊別八年的自由。八年前,她是一個地主家的小姑娘,無憂無慮,後知後覺;八年後,她吃盡苦頭,看盡人間冷暖。
如今唯一讓她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孤單的,便是還未尋到的妹妹了。這會兒妹妹怕是已長大,等她找到妹妹,二人相依為命,已是滿足。
然而,她打的主意雖好,卻沒那麼容易實現。到得前方路口,車夫回過頭來,顫聲詢問:「姑娘,妳可是犯了事?」
牛車被人攔下,姜蕙爬起來往前一看,只見那幾人雖未穿官服,可渾身散發出來的血腥氣,任誰瞧了都知道必是軍營裡出來的。她眼睛睜大了,往更前方看去。
穆戎負手立在那裡,她雖看不清他的臉,也是一眼認出。風吹得他衣袍舞動,姜蕙只聽他問:「妳要去何處?」
聲音很輕。他說話的方式便是如此,像是不願花費力氣。可奇怪的是,不管他用多輕的聲音,一字一字總是很清晰,也有點低沈,讓人想起山雨欲來時的陰天,忍不住就會提起精神,仔細聽他的話。
姜蕙哪裡願意答他,她費盡心機,最後還是被他追到,如何不氣?
見她沈默,穆戎往前走了幾步。晚風中,他面容漸漸清晰。
姜蕙呼吸不由一滯。這人生得一張極俊的臉,卻教人恨得要死,也難怪前王妃懸梁自盡,想必是被他傷透了心。幸而她這幾年經歷得多了,不似個小姑娘被他冷一冷就尋死覓活。
她又慢慢抬起頭來,直視著穆戎。這是第一次,她表露出不滿。
穆戎挑眉。「妳私盜權杖出府,可知是死罪?」
他那麼快就追上來,定然想帶她回去。姜蕙也不與他藏著掖著,眼見他拿死罪威逼,她回道:「是殿下不放我走,我原想去找尋妹妹。」這話滿是怨氣,她提過好幾回,他不肯,現在是無可奈何。
穆戎眼眸半斂,稍許沈默過後,道:「妳不信本王?」
姜蕙忍不住就笑了。她是求過穆戎,他那日認真答應,她就信了,可兩年過去,妹妹一絲一毫音訊都無,可見他並不曾多花心思,不然以他的能力,豈會尋不到?也是自己傻,寄託於他身上。姜蕙淡淡道:「此事不敢再煩勞殿下。」她略揚起下頜,翦水雙瞳華光流轉,一身布衣難掩麗色。
穆戎看她在牛車上顯得不倫不類,轉過身道:「權杖一事,本王姑且不追究,妳隨我回去。」
聲音忽地柔和下來,帶著些許情意。他偶爾有溫柔的時候,在瞬間,能教人離不了他,能教人掏出自己的心。可她不會再當真。深吸一口氣,她頷首道:「殿下又要娶妻了,奴婢先恭喜您。」
這話有些突兀,可細品起來,內裡百轉千迴。穆戎目光不由深了一些,回頭卻見她從包袱裡拿出一物。「不過十方圖在我這兒,今日殿下需得放了我走。」
這幾年,她服侍他的次數不少,總也有紅袖添香的時候,他有些東西放在哪兒,她像是不曾注意,其實是看在眼裡的。十方圖便是一幅很要緊的軍事地圖,穆戎派人花費四年方才繪製完成,她為以防萬一,當時便不只取了權杖,也取了地圖,並且藏了起來,此物乃是地圖的綢套。
穆戎不曾想到,臉色一變,沈聲道:「把十方圖交出來!」
姜蕙冷笑。「把賣身契拿來,放我走!」
穆戎不答應。他少有地露出了怒氣,黑眸中像是有驚濤駭浪,揮手命人舉起弓箭道:「小心我取妳性命。」
因他那話,周遭都好似帶了寒氣。姜蕙看著那些弓箭抬起來,嘴角一揚。他這一輩子大概還沒被人要脅過吧?可能滋味很不好。可她這生嘗過的滋味太多了,誰又能知曉呢?姜蕙瞇起眼睛,明眸閃著狡黠的光。「便是殺了我,你也取不到地圖。我死了,這地圖得傳到別國去。」
這是穆戎也絕不敢輕易嘗試的冒險,今日,她一定能得自由之身的──
然而,就在她胸有成竹,自以為勝券在握的瞬間,腹中傳來一陣劇痛,痛得她無法站立,呼吸也透不過來。恍惚間,腦中閃過一個人影。桂枝……是了,定是那碗紅棗羹有毒。
她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諷笑。陰溝裡翻船,最後竟死在桂枝之手,可惜了她這一番努力,原本還想找到妹妹……
原本,還以為能過一段自由自在的日子。偏偏在這時候……
她無力再支撐,仰面倒了下去,烏髮雪膚,紅唇似花,像是這天地間最美的顏色。
第二章
崇光十八年。正是二月好春光,剛剛過了寒冬,漫天枯黃慢慢生出綠意。姜府除了二老爺姜濟顯起早去衙門辦公外,眾人都仍在睡夢中,除了姜蕙。她瞇著眼睛,翻了好幾次身,仍是無法入眠。
自從那次被毒死後,她重生在十一歲,如今已過去兩年,可這兩年裡,她時不時地便會作些惡夢。今日也是一樣,再也睡不著了。她索性一掀被子爬起來,烏黑的頭髮披在肩頭,像滑軟的綢緞。
外頭的金桂聽見聲音,連忙跑來,見她只著個抹胸在屋裡找茶吃,連忙道:「姑娘,是不是要喝茶?要奴婢熱一熱嗎?這天兒喝冷的不好。」
不等她說完,姜蕙已經一盞茶吃了下去。這會兒才舒服些,她揉揉眼睛。「現在什麼時辰?」
「才卯時呢,姑娘要不再睡會兒?」
姜蕙道:「不睡了,肚子也有些餓,妳叫銀桂去廚房要碗白米粥,還要野鴨春餅、鵝油酥、醬肉,叫他們快些。」
金桂笑道:「姑娘就是不怕胖,旁的哪個大早上吃肉?」她給姜蕙拿來裙衫。「姑娘先穿上了,小心著涼。」
「正是長身子,不吃哪行。」姜蕙垂頭看看自己的胸脯,十三歲正當發育,這兒已經鼓起來,像兩個小包子,現就是要多補補,才能長好呢。「妳看堂姊都十五了,就是吃得少,胸無三兩肉,也不見得好看。」
她說話直爽,金桂差點笑出來。「姑娘,二太太是讓大姑娘、三姑娘少吃些的,說京中都這般呢,一個個苗條纖細,行路似弱柳,這等樣子才好看。」
姜蕙撇撇嘴。她那二嬸懂什麼,只知道跟京中的風,女人真瘦得跟排骨似的,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再說,吃得少興許還長不高。
她拿起犀角梳順頭髮。金桂吩咐銀桂去廚房,回來只在旁邊看著,並不插手。姜蕙這點很奇怪,但凡梳頭、上妝,從不假手於人,說是怕別人梳壞了她一頭好髮,又怕上粉上不好。
她總是親力親為,梳個頭要幾十遍,早上梳了,晚上還得梳。金桂盯著她的頭髮,只見這髮絲垂直,烏黑油亮,當真也漂亮。金桂見她梳好了,才上去給她梳了個平髻,又插上一支金光閃閃的蝴蝶簪子。
銀桂端來早膳,一樣樣擺在桌上道:「姑娘,廚房一大早忙得很,奴婢一問,才知今兒二太太要請金家來作客。」
因姜蕙才從鄠縣上來宋州,怕她不知,金桂解釋道:「金老爺早前跟二老爺是同窗,二老爺在宋州轄下盂縣當了縣丞,便常往來。」
姜蕙拿起筷子,聞言,手一頓。原來是那個金家,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上一世,他們姜家捲入謀反案,二房男人俱被砍頭,女眷入教司坊,他們大房好一些,淪為軍戶,但也沒能逃得過滅頂之災,後來她帶著妹妹投奔金家,只求金家能收留妹妹。
可結果呢?姜蕙深吸一口氣,垂下眼簾道:「倒是未見過,今日正好見一見。」
慢條斯理吃完早膳,她起身去了上房。老太太正與二太太胡氏說話。「妳莫計較了,雖說女兒要高嫁,可咱們家也是無家世的,只得些田地;那金公子如今也考上舉人了,早晚能做官,妳還有什麼不滿意?將來定是會越過越好。」
胡氏與姜家老二姜濟顯同在鄠縣長大的,如今姜家老二姜濟顯從農門一飛衝天,做上了宋州知府,她也就成了知府夫人,來到宋州,世面見過了,眼光也更高,對那金公子不太看得上,覺得長女姜瑜能配個更好的。
不過作為兒媳,多數時候仍得受制於婆婆。胡氏點點頭。「娘見多識廣,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倒是兒媳還有一事要與娘商量……」她身子往前傾了一些。「現在老爺是知府,不比以前做縣令時候了,平日裡來往甚多,我瞧著是不是把家中良田變賣掉一些,在宋州置辦些商鋪?」
老太太奇怪。「怎麼?是老二說的?」
「老爺成日事務繁忙,哪裡顧得了?我是瞧著做生意掙錢多,娘啊,這官場上的來往真是了不得的,錢財才到手一下就沒了。」
有道是水至清則無魚,要想步步高升,除了自己有本事,別的也不能少,這點道理誰都懂。老太太一時沒說話。
這時,姜蕙進來請安,規規矩矩叫了聲祖母、二嬸。她與哥哥姜辭能來宋州,那是託了二叔的光,至於她爹娘與小妹寶兒,仍在鄠縣。
胡氏笑咪咪道:「阿蕙,今兒來得真早,妳堂姊堂妹怕是還沒起來哩!」
姜蕙道:「早早醒了便睡不著,二嬸也很早啊。」
「哎喲,老太太也起得早,我這兒媳哪裡能晚,別說還有那麼多事情要我管,老太太也能享些清福。」
老太太就笑了。「是啊,多虧妳賢慧,我也越來越發福啦。我想一想,既然妳覺得做生意好,那我與老爺子說一聲,總歸家裡田多,賣掉一些也無妨。」
姜蕙心裡咯噔一聲。怎麼無妨了?就是大地主,也不能亂花錢!那回便是賣了田與胡氏做生意,結果虧得連本錢都沒有拿回來,所以說,沒那個本事,最好還是老實些。
姜蕙好奇地問胡氏。「二嬸是要做什麼生意?」
胡氏道:「進些熏香賣。」
「熏香好呀。」姜蕙露出天真的笑。「我聽說十合香的熏香就很好賣呢!每日不知道多少客人,堂姊也送過我一盒芙蓉味的,我很喜歡。二嬸,妳賣的熏香有十合香好嗎?」
宋州是十合香一家商行獨大,他們還賣熏香不是找死?這等東西都是靠配方掙錢,可不似旁的用錢就能購得。
胡氏被她說得噎住,一句話回不出,憋得臉都紅了。
老太太聽著有些道理,也跟著問:「是啊,老二媳婦,阿蕙問得不錯,妳真是要賣熏香?」
胡氏立時改口。「其實還未想好呢。」她一邊說一邊瞄了姜蕙一眼。
作為二房太太,原本獨享大院,不料大房姪兒考中秀才,來宋州唸書,還跟了這一個,不說搶她兩個女兒風頭、白吃白住,今兒還多嘴多舌。不過她怎麼也想不到姜蕙是故意的。
老太太道:「是得好好想想,做生意還是不易的,不然老祖宗當年也不會把錢全買了田地,總是平安妥當,鄠縣一向又風調雨順。」
胡氏點頭。「兒媳自會好好考慮,也是為姜家多一條路。」她起身。「兒媳去廚房看看,一會兒金家得來了。」
她走了之後,姜蕙仍還在。老太太笑道:「阿蕙,在宋州住得可慣?」
「有祖父祖母疼,自然慣了,就是有些想阿爹阿娘,還有寶兒。」她上前挨著老太太坐。「等到逢年過節,更是想的。」
老太太好笑。「早前哭著要跟阿辭來宋州,現在後悔了?」
「不後悔,這兒天天能看到祖父祖母。孫女兒只是想,要是阿爹阿娘跟寶兒也在,那就更好了。咱們一大家子原本也是在一起的,可二叔做了官,就非得分開了。」她頗是委屈,搖著老太太的手道:「我看二嬸每日很忙,阿爹阿娘在,也能搭把手。」
這小人精,說來說去,是不只自己想在宋州住,還想接了家中的人一起來。老太太略一思忖道:「我會與妳祖父說的。」
姜蕙歡呼一聲,抱住老太太的腰蹭道:「我就知道祖母最好!」
看她跟小貓兒似的,老太太笑道:「看把妳高興的,我還得與妳祖父說。」
姜蕙連連點頭,暗想老爺子一早就享清福,不管事情,家中多數都是老太太拿主意,她既然答應,定是能成的。祖孫兩個說笑會兒,姜蕙便告辭回去。
胡氏到得房裡,臉色很是不快,張嬤嬤察言觀色,問道:「可是老太太不准賣田?」
「哪裡,本是要賣了,還不是阿蕙多嘴,問我是否要賣熏香,結果惹得老太太懷疑,怕生意做不好。」
張嬤嬤笑道:「二姑娘懂什麼,也是隨口一問。如今太太要當家作主,必是要把錢攢在手裡,不然鄠縣收到的錢先是經過大太太一道,又到老太太手裡,再發給太太,自是不寬鬆了。」
胡氏也是這麼想,她起早貪黑的,總不能一點好處也無,故而想著開幾家鋪子,都由她管,不用隨時伸手跟老太太要錢。
張嬤嬤道:「下回等老太太高興,太太再問問,眼下不是正有金家一事嗎?」
胡氏嘆一聲,捏了捏眉心。「那金公子,我是真不喜歡,可老太太非看上,老爺也說不錯,我一人反對,倒是全得罪了。」
做人媳婦難,尤其是做這官家兒媳;可做女人也是富貴險中求,她嫁給姜濟顯便是為他將來的富貴。
張嬤嬤眼睛一轉。「其實也不難,二姑娘……」她湊到胡氏耳邊說話。
姜蕙從上房回來,正歪著看書,就聽見姜瓊的聲音。「阿蕙、阿蕙,妳可起來了?」
這人是個急性子,等不得的,姜蕙忙起來,可鞋子還沒來得及穿,又聽門簾子嘩啦之聲,姜瓊已經走到面前。
「妳才起來?」她瞪著姜蕙。「真是個懶鬼。」
「什麼啊,我早去給祖母請過安了,妳瞧瞧,我像是才起來的?」她仰起一張水光滑嫩的臉。
「是了,大美人兒。」姜瓊點她鼻子,轉頭說道:「阿荷,快來,見見我堂姊,她跟妳一般大,都是十三呢。」
姜瑜與金荷一起進來。姜瑜道:「本待叫阿蕙去廳堂的,妳倒是好,拉著阿荷就過來,女夫子白教妳了。」她責備姜瓊。「又走那麼快,急匆匆的,一點也不知道禮儀,宋州可不是縣城,女兒家都要知道規矩的。」
金荷抿嘴一笑。「便是阿瓊這般走,也挺好看,瑜姊姊更是不用說了,我看比宋州布政使家的姑娘還要美。」
姜瓊噗哧笑起來。「妳就是一張甜嘴,到哪兒都不吃虧。」
姜蕙斜睨金荷一眼。晨光裡,只見她細眉細眼,笑得格外甜美,極是容易教人親近。姜蕙微微一笑。「原來妳就是金姑娘,早前就聽說了,妳常與堂姊堂妹一處玩。」
金荷這才看向姜蕙,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沒想到,姜家大房有個這麼漂亮的姑娘。她恨不得就要誇讚一番,可一想到姜瑜跟姜瓊在旁邊,她二人與姜蕙一比,有些差距,便沒有提,收斂了臉上驚豔,客套道:「也常聽瑜姊姊跟阿瓊提到妳呢,如今妳也來宋州,咱們就更熱鬧了。」
姜蕙暗地裡冷笑一聲,從頭到腳又看金荷一遍。只見她穿了身半新不舊的荷色裙衫,很是樸素,頭上也只插了一支銀簪,別的首飾一點也無,可見家中窮困。是了,他們金家不像姜家是地主,金老爺是真正寒門裡出來的,做個縣丞又有什麼油水可撈?
她從桌上描金盒子裡拿出一支金步搖給金荷,笑咪咪道:「金姑娘真討人喜歡,這支步搖我送妳,看著與妳挺配的,妳頭上那銀簪子太不好看了。」
金荷變了臉色。姜蕙假裝不知,仍往她手裡塞。「妳別客氣呀!」
金荷雖然羨慕姜家財大氣粗,每回見到姜瑜、姜瓊穿了時新的衣服,戴了昂貴的首飾,她這心裡都癢得不得了。
可一碼歸一碼,她心裡想要,和別人贈與那是不一樣的。如今姜蕙見她窮,送步搖給她,那是一種羞辱!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2/16上市的【文創風】378《不負相思》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