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薛宸和薛雲濤一同坐馬車回了燕子巷。
田姨娘在門後翹首以盼,看見薛雲濤想迎上前,卻又不敢。薛雲濤看都沒看她,逕自去了主院。
薛宸拉住想跟進去的田姨娘,這時候她進去,就真成砲灰了。對她使個眼色,田姨娘收回了腳,後退兩步,對薛宸行禮,依依不捨地回去西跨院。
薛宸跟著進了主院,薛雲濤負手立於燈罩前,不知在想些什麼。
薛宸走過去,除下披風擱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後走到桌前,親自動手給薛雲濤倒了一杯茶。
薛雲濤轉身看她,見女兒乖巧地立在身前,朦朧燈光下,顯得那樣柔弱單薄。接過她遞來的茶杯,讓薛宸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喝了口熱茶,才覺得堵在心口的一口氣稍稍散了散。
薛宸坐著喝茶,良久後,薛雲濤才嘆氣開口。「徐姨娘的事,妳什麼時候知道的?」
薛宸沒打算瞞他,說道:「在徐姨娘親口下令殺了徐天驕之後。徐天驕死時,似乎有話沒說完,徐姨娘卻命人堵了他的口。我覺得奇怪極了,就派人去查徐姨娘的過往,然後……」
薛宸一時沒想好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薛雲濤接過話頭,再嘆了口氣。「然後妳就查到了這些腌臢不堪的過往。唉,是爹爹糊塗哇,竟然被這樣的女人愚弄至今,若不是妳查出來,說不定我就要被她騙一輩子,養那兩個野種一輩子。」
薛雲濤說著說著,又覺得氣悶,將杯子重重放下。薛宸見他如此,心中無聲地嘆氣,也將杯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她低聲說道:「其實,我還查到了別的事,只是剛才沒敢在老夫人他們面前說起。」
薛雲濤看向她,見她的側臉在燭火下顯得瑩潤光潔,精緻的五官有些神似盧氏,腦中回想起盧氏的好,對這個女兒又是一陣愧疚。前些日子也不知是著了什麼魔,竟然被徐素娥那個女人迷得暈頭轉向,連帶讓這親閨女受了不少委屈,實在混帳至極啊!
「還有什麼一併說了。那賤人做的事已經夠噁心了,不怕再聽到其他的。」
薛宸將雙手攏入袖中,指尖不住摩挲那張藏在袖口的藥方,低下頭去,猶豫著,目光盯著綢絲織就的素葉紋衣袖,終是沒能鼓起勇氣親口說出來。
她靜靜站起身,走到薛雲濤面前,目光定定地看著他。
薛雲濤正喝著茶,被薛宸這眼神看得愣住了,端著茶杯好半晌沒說話,然後見她慢吞吞地從袖裡抽出一張摺疊好的紙,放在桌面上,低若蚊蠅的聲音說道:「這張藥方是我的人從城北一家老藥鋪子裡抄回來的,徐姨娘之前和父親用的藥香,就是這個方子。」
說完這些,薛宸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對薛雲濤屈膝行禮,退了出去。
薛雲濤見薛宸這樣子,心中好奇,放下茶杯,拿起那張藥方來看了看。方子裡頭有幾味叫他尷尬的藥名,頓時明白,徐素娥給他用的藥香是什麼東西了。
即使現在廳中只有他一個人,薛雲濤仍覺得十分尷尬,輕咳兩聲,自言自語道:「這丫頭,拿這個出來做什麼?」
他剛想把方子撕了,但轉念一想,既然女兒把方子給他了,那說明這方子肯定有問題,可又是個什麼問題呢?
東府薛家的青竹苑中,老夫人寧氏回到房裡,薛柯正靠著軟枕,歪在那裡看書。他當然知道出了什麼事,不過這些後宅的事情,他一個男人不便插手,可要睡也睡不著,乾脆起來看書,等寧氏回來。
這些年,他對那種事也淡了,大多數時候,都是睡在寧氏這裡。
寧氏屏退所有人之後,也不上床,披著衣裳坐在床沿,把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薛柯。
薛柯聽聞兩個孩子都不是他孫子後,大大嘆了口氣,沈下身子,用書本蓋住臉,悶聲說了句。「妳說,咱們薛家的子嗣怎麼就這樣艱難呢?」
寧氏聽他這麼說,接話道:「艱難什麼,我給你生了一子一女,那些妾侍不也給你生了幾個庶子庶女?唉,是雲濤糊塗,找了個不明不白的女人進門,怪不得她從前不肯入府做妾,沒想到還有這層原因在裡頭。當初要是宸姐兒沒先揭了婉姐兒的底,真給徐素娥進府做了主母,那才是咱們薛家倒霉。你不知道那女人有多壞,咱們雲濤哪裡是她的對手,要不是宸姐兒……唉,不知他這綠帽得戴到什麼時候啊!」
薛柯將蓋在臉上的書拿下來,寧氏看著他,突然又說道:「對了,老爺,我真覺得,咱們這個宸姐兒不簡單!從前咱們都不喜歡她娘,甚少關注她,可如今她娘歿了,她一個小姑娘竟還能自己立起來,這些日子,這麼多大事,全是她做成的。還有她的護衛,我之前聽說她在街上花二千兩救了個人,那人投桃報李,沒多久給她遞了投靠文書,看來就是那個護衛了。不知怎地,我總覺得那護衛有點……」
寧氏說不上來,薛柯聽了一半,沒等到下文,問道:「有點什麼?不就是個護衛嘛。」
寧氏搖搖頭,從床沿站起來,在房裡踱了兩步。「他那身手絕不是普通的護衛,而且我真覺得他有些眼熟,似乎從前見過……」
薛柯見一向沈穩的妻子突然這樣糾結,也不禁有些好奇,笑了笑後,說道:「夫人見過身手好的護衛,除了宮裡禁軍和錦衣衛,還見過什麼人呀!」
這句話一下子讓寧氏回過神來,擊掌道:「沒錯!宸姐兒的護衛,從前就是錦衣衛。六、七年前,老爺參了某個大人一本,後來皇上怕咱們遭遇不測,住在鄉下的宅子時,派了北鎮撫司的人來保護。那護衛長得和當時的嚴百戶一個樣子,身形也像,就是他沒錯!」
寧氏這句話,徹底讓薛柯傻住了,從軟墊上坐起來,還是有些不相信,質疑道:「妳瞎說什麼呢?嚴百戶……那是正經的五品官,怎麼可能給咱們府裡的宸姐兒做護衛?……不對,前陣子北鎮撫司出過事,千戶李大有牽涉一宗戶部的案子被皇上殺了頭,那嚴百戶與李大人是結拜兄弟,李大人死後,嚴百戶的確是辭官了。可、可他……怎麼可能?妳肯定是看錯了,不可能是他的。」
他越說,寧氏的記憶越清晰,不住地踱步擊掌。「錯不了、錯不了。那陣子老爺不常在家,但我卻是天天在的,少說一天也能見到嚴百戶兩、三回,不會認錯他的樣子。更何況,您是沒看見剛才他那個身手……還有,宸姐兒說,徐素娥的事就是靠這個侍衛調查出來的,人也是他抓到的。
「您說,一個普通的侍衛,能有這通天徹地的本事嗎?錦衣衛是幹什麼的?專門刨人老底的!只有他們能在這麼短的工夫內,把徐素娥的底查得一清二楚。這麼想來,還真就是了。」
薛柯再也忍不住,掀被子下了床,連鞋都沒穿,走到寧氏跟前與她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兩人同時轉過了目光。
薛柯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說道:「要真是他,那咱們宸姐兒還真是個厲害的了。」
寧氏不住點頭,表示贊同。「可不是嘛。原以為她和她娘一樣是個登不上檯面的,如今看來,她這翻手雲、覆手雨的本事,真是不容小覷呀!」
老夫妻倆的情緒都有那麼點不對味兒,這樣一個孩子,從前他們竟然忽視了去,實在太不應該了。
第二天一早,薛雲濤派人出去請了個大夫回來,把那藥方子拿給大夫瞧。
大夫是個六十歲的老頭,頭髮花白,見了這方子,也覺得有點尷尬,看兩眼就合上了,遞還給薛雲濤。「老爺是要照這方子抓藥嗎?」
薛雲濤搖了搖頭。「不抓藥,只是想讓你看看這方子。呃……是不是夫妻房裡用的?」
老大夫點頭。「是。」
薛雲濤納悶地低頭看了看,實在不懂宸姐兒拿這方子給他做什麼,難道是為了告訴他,她知道他和徐姨娘房裡的事情?也不應該啊。
卻聽那老大夫又從旁說道:「不過,這方子有點問題。」
薛雲濤抬起眼看他,蹙眉問道:「什麼問題?不就是……幫助那方面的嗎?」
老大夫面帶尷尬,沒敢直接去看薛雲濤的臉,而是低著頭,將他知道的全說了出來。「這方子的確是夫妻房裡用的,可以製香、可以熬藥。原本用一點無妨,不過這裡頭加了兩味殺精的藥,藥性十分凶猛,對男人有傷害,是從前官夫人養面首時專用的藥,會讓男人絕了生育的能力。老爺若想和夫人用藥,最好別用這方子,或把方子裡的那兩味藥去了,就算催情的藥性少些,也不妨礙的。」
薛雲濤越聽,越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老大夫的話不住在他腦中迴盪。養面首……絕了生育?!
「大夫,你的意思是,用了這種藥會絕嗣?」
老大夫察覺出薛雲濤語氣的冰冷,不覺往後靠了靠,硬著頭皮道:「是。這藥性本來就很凶猛,一般的催情香根本不會用,如果老爺不想有孩子,還是想其他辦法,用這個可是會絕了門戶的。若老爺沒別的吩咐,那……老朽就告辭了。」
老大夫一抹頭上的汗,心裡腹誹這戶人家,喊大夫來不看病,卻看一張不正經的藥方子,有病!
大夫走了之後,薛雲濤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感覺自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他記得很清楚,當年他和徐素娥在一起沒多久,她不知從哪裡弄來這種香,說是助興的。他用了之後,感覺的確不錯,就一直讓她用下去……
薛雲濤感覺腦子像是被雷劈中般,疼得腦仁都要裂開了。
他和徐素娥是在盧氏生完宸姐兒後好上的,如果那時她便給他用了這種藥,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不能再有孩子了。徐素娥生的兩個都不是他的種,而盧氏和田氏,這麼多年以來,也未再懷上他的孩子……
徐素娥和他在一起後,就已經生出讓他斷子絕孫的心了。
斷子絕孫……斷子絕孫……這四個字在薛雲濤的腦子裡盤旋不去。
天啊,他到底是做了什麼孽!怪道宸姐兒那樣的反應,怪道她始終要把徐素娥除去,這麼一個害他斷子絕孫的女子,他竟然當寶似的寵了這麼多年!還因為盧氏再沒生出孩子而冷落她。盧氏當年為了懷孩子,每天吃三、四回苦藥,吃到最後,連吐出來的血都透著苦味,正是因為吃藥吃壞了身子,年紀輕輕就去世了。她死的時候,才二十七歲啊!
薛雲濤一把將桌上的茶具全掃在地上,發瘋似的在廳裡亂打亂砸,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呀!
薛宸端了兩樣小菜、一碗米飯,站在薛雲濤的房門前,輕輕敲了三下,說道:「爹,吃飯了。」
薛雲濤已經兩天沒吃飯了,一個人悶在主院中,誰也不准進去。府裡的管家實在無法,只好去找薛宸。薛宸原想等他想通了自己出來,可是等了兩天都沒出門,再這麼下去,肯定不行,這才端了飯菜前來。
房裡沒有聲響,薛宸將飯菜放在一旁迴廊的欄杆上,又到門前連續敲了好幾下,喊道:「爹,您開門呀!這樣把自己關在房裡,算個什麼事。早晨老太爺派人來喊您過府,您也沒去,再這麼下去可怎麼得了?!」說完這些後,頓了頓,接著道:「爹,您要是再這樣,我叫人撞門了!」
房間裡依舊沒什麼動靜,薛宸有些擔心,正準備轉身去喊人時,房門後傳出了響動,像是門閂的聲音。薛宸心中一喜,伸手推門,果然開了。
門後站著一個蓬頭垢面、鬍子拉碴的男人,薛雲濤像是一夜老了十歲般,呆呆立在門後面。
薛宸看了,有些不忍,卻無過多的反應,轉身端起欄杆上放著飯菜的托盤,經過薛雲濤走進了房間。
「這兩樣菜是田姨娘親手做的,說您最愛吃的就是這個。我知道藥方的事讓您難以釋懷,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您現在為了這個出事,叫個什麼事?知道的說您受不了打擊;可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要給一個姨娘殉情呢!薛家是什麼人家,一個嫡子去給姨娘殉情,豈不是要笑掉人家大牙?您讓老太爺怎麼在朝中做人,讓薛家今後該怎麼辦?」
薛雲濤站在門邊的身影突然縮了下去,蹲在地上,捧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薛宸自然知道他哭的是什麼,不提薛家還好,一提,那可真是悲從中來。老太爺薛柯只有他這個嫡子,雖然有兩個庶子,可終究不是嫡系。他若不出事,等盧氏的喪期過後,再娶一房續弦,照舊能給薛家嫡系開枝散葉,可如今卻只能仰仗那幾個庶子,讓他這個嫡長子情何以堪。
「這些道理不用我多說,父親自然能夠想明白。如今要做的,不是頹喪和後悔,而是盡你所能,把薛家撐起來。你身為嫡長子,肩上背負的責任不僅僅是傳宗接代,還有很多事要做。將來等到一定時候,從庶房叔叔那裡過繼一個看得上的到咱們嫡房來,也是一樣的。」
薛宸的話,讓情緒激動的薛雲濤漸漸安靜下來。她嘆了口氣,將飯菜擺放好,抬腳經過薛雲濤身旁走了出去。
在這件事上,薛宸這個做女兒的,能夠幫他的地方只有這些了,不能替他作什麼決定。
上一世,她沒有看到薛雲濤和徐素娥的下場,但至少在她去世之前,薛家還是好好的。這一世,因為她的介入,將這些醜陋的事情揭露出來,讓薛雲濤瞬間從雲端跌入了地獄。
原本她可以不用將藥方的事說出來,讓薛雲濤能繼續自欺欺人,娶一房妻子,過著讓外人稱羨的生活。可是薛宸不甘心,她沒有任何理由幫徐素娥隱瞞她做的孽,更不想讓薛雲濤對她還保留一絲絲的感情。這件事會對薛雲濤造成多大的打擊,薛宸已經顧不上了。
薛雲濤對盧氏而言,是個徹頭徹尾的背叛者,盧氏為他背負了太多,儘管薛宸重活一世,卻終究沒能見到盧氏最後一面。盧氏死的時候,她還小,有很多話沒親耳聽她說過,只能靠著小時候的遙遠記憶去尋找對盧氏的感情。可是她發現,她對盧氏的記憶少得可憐,大多是自己東拼西湊出來的,並不完整。
她做這些,有部分是在為盧氏報仇。對薛雲濤這個負了她的丈夫,盧氏為他受盡了苦,最後卻是一個人獨自淒慘地離去。
所以,薛宸最終還是決定告訴薛雲濤這件事。如果他能挺過來,是他的本事;若挺不過來,就此消沈,那也沒什麼,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贖罪。至於薛雲濤今後還能不能坐上二品官員的位置,這個她就管不著了,反正憑她手中的東西,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像上一世那樣淒慘就是。
回到青雀居,薛宸看見枕鴛從後院草地上走來,懷裡抱著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枕鴛看到薛宸,趕緊小跑過來,對薛宸道:「小姐,後院的草地上,不知怎地跑來一隻小兔子,奴婢擦西窗時看見了,就下去把牠抓過來。您瞧,牠腿上還有一圈紅毛,好可愛啊。」
薛宸定睛一看,果真是一隻全身雪白、只有右腿上長著一圈紅毛的兔子,大概巴掌大,雪茸雪茸的毛,看著可愛極了。
「真的是兔子?後院怎麼會有兔子呢?」
枕鴛搖頭。「不知道,也許是府裡人偷偷養的,或是廚房的,偷跑出來,不知怎麼鑽到咱們後院來了。小姐,這怎麼辦?丟了太可惜了。」
薛宸對枕鴛伸出手,讓她把兔子送到自己手上。小東西似乎有些急躁,兩隻後腳蹬在薛宸的手心,癢癢的,讓薛宸立刻生出興趣,一把將兔子抱進懷裡,讓牠躺在自己的肘窩,手輕輕撫過牠的背脊。兔子感覺到她並沒有惡意,慢慢就溫順下來了。
「別丟了,養著吧。妳們去庫房拿些棉布和棉花來,咱們給牠安個家。」
枕鴛抓到這小東西的時候,就想這麼幹了,現在一聽薛宸吩咐,跑得比兔子還快,立刻拿著薛宸的對牌往庫房走去,心裡已經在想著這小窩該怎麼做了。
薛宸將兔子抱去房內,坐在藤編搖椅上,讓兔子趴在自己身上,前後左右看了個遍,發現這兔子像是被人精心打理過般,乾乾淨淨、白白胖胖,毛色也很鮮亮,長長軟軟,摸在手裡舒服極了。小爪子上的指甲被磨得平滑,就算被牠抓一下,也不會有事。
這可不像是偷偷養的兔子啊!會是從哪裡來的?饒是聰明的薛大小姐一時也想不通,這個突如其來的小可愛是從哪個地方鑽進來的?但既然找不到牠的主人,那姑且養著好了,正好最近發生的事情有些多,心情不大好,有了這個玩意兒,總能解解悶。
屋脊上,飛快閃過一個影子。
躍過兩個屋脊後,趙林瑞才敢由一處牆頭跳下去,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只覺人生再次讓他感受到深刻的意義。生活不易、辦差不易……他從武舉考入大理寺後,一心想報效國家、想為百姓做事的他,怎麼會淪為時常闖人家後院的下場?
先是監視人家小姐的起居,再來送風箏,現在倒好,連兔子都送了。趙林瑞真的擔心,下回他那個不怎麼靠譜的頂頭上司,會不會又想出什麼奇葩的東西要送?到時候,他能不能請求換人啊?
生活太艱辛了,唉。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4/26上市的【文創風】402《旺宅好媳婦》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