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告別雲懷後,衛茉帶著這種淡淡的躁鬱回到了侯府,走進白露院,臥房一片漆黑,書房卻亮著燈,她步履一轉,推門踏入書房,累牘如山的書桌後方果然坐著那個熟悉的人,燭燈的映照下,高挺的鼻梁在側面投下一片陰影,猶如水墨畫一般,抬頭的刹那,五官皆從光影中浮現,稜角分明,俊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回來了?」
衛茉幾不可聞地嗯了聲,隨後逕自坐在他的腿上,把頭埋入他肩窩,閉著眼睛半天沒說話,彷彿累極。
難得見到她像個小姑娘般黏著他,薄湛放下手裡的書,轉而摟住她的纖腰,輕聲詢問道:「怎麼了?玩得太累了?」
衛茉沒有直接回答他,只道:「以後雲懷再邀我出去,你都幫我推了吧。」
「好。」薄湛低聲應了,隔了一會兒又問:「今晚可還祛毒了?」
「祛吧。」
兩人回到房中做了些準備,先後踏入浴池。薄湛進去的時候衛茉已經坐在玉石台上了,神思飄渺,心不在焉,他悄悄從身後圈住她,在她耳邊呵氣。
「在想什麼?」
衛茉從神遊中醒來,微微擰過身子說:「在想我要欺瞞雲懷到什麼時候。」
薄湛臉色驟沈,扶住她的雙肩嚴肅地說:「茉茉,我跟妳說過,雲懷再好也只是對衛茉好,一旦知道妳是歐汝知,他說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絕對不可以冒險,明白嗎?」
「你說的我都明白,可設身處地想,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彌補衛茉,若任由他付出,最後卻告訴他衛茉早已不在人世,這實在太殘忍了……」
「如果這個人換成我,你就不覺得殘忍了是嗎?」薄湛靜默無聲地端視著她,似初識一般,隔了千重山,萬重闕,攜著從幽幽深海倒拔而出的寂寒,讓她心裡發潮。
是了,雲懷知曉她的身分後極有可能讓悲劇重演,她再次慘死,薄湛再次失去她,這短暫相守的光陰成了黃粱一夢,再不復返。
她誰都考慮到了,就是沒考慮到自己的枕邊人。
「相公,我……」
話至一半,她被狠狠吻住,用力極大,似在宣洩怒火,更似在消除恐慌,衛茉緩緩閉上眼,心揪成一團,任他攻城掠地,毫不反抗。
漸漸地,薄湛的吻一路往下,觸到那團柔軟的那一刻,星眸中湧出鋪天蓋地的慾念,衛茉嬌軟地倚在他肩頭,婉轉低吟,神色迷離,蒸騰的水霧起起伏伏,時而拂過玉肩,時而漫過菱唇,最後化作白緞蒙住她的雙眼,恍惚之中,她只覺身子燙得快要燒起來。
忽然,薄湛停止所有的動作,一動不動地看著衛茉,似在等待什麼。衛茉睜開眸子,難耐地咬著下唇,臉紅得幾乎快滴出血來,卻是不懂他為什麼停下,瞅了他半晌,在那張同樣滿是忍耐的臉上讀出他的心思。
他是在等她同意,卻彆扭得不肯開口。
衛茉笑了,似空階上的露水,映著月色,悄無聲息地綻放銀光。
原來他也會生氣,會像孩子般執拗,會有不肯妥協的倔強,而這一切皆是因為害怕失去她,害怕到連半句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
教她怎能不愛他?
衛茉貼近薄湛,雙手攀上他的肩,嬌媚地仰視著他,道:「相公,我愛你。」
說罷,嬌軀猛地一沈,薄湛尚未反應過來,下身的炙鐵已被一股暖意包圍,隨後懷中人兒一陣劇烈顫抖,大汗淋漓地朝他倒過來,他頓時破功,慌張又心疼地抱住她。
「妳簡直胡鬧!怎麼能這麼弄!扶著我別動,我這就出來。」
衛茉一把按住他,忍著痛意怒吼。「你還想讓我再疼一次嗎?」
薄湛被她吼得一噎,只好暗中把手探到兩人結合之處輕輕揉捏,一邊幫她緩解不適一邊低聲問道:「這樣舒服些嗎?」
「嗯……」
衛茉輕聲呻吟,聽不出是愉悅還是難受,薄湛揉了一會兒之後又試著動了動,她陡然驚喘,整個人趴在他胸膛,越發軟成了一灘水,薄湛瞬間明白了,轉頭吻住她的唇,身下動作逐漸加快,綿延不止,衛茉隨著他在水流中浮浮沈沈,幾乎快要暈過去,恍惚中聽到他在耳邊模糊地低語。
「我愛妳,茉茉。」
炎炎夏日來臨,今年天都城舉行了龍舟賽,放眼宜江兩岸,雲旗獵獵,雷鼓嘈嘈,翠幃紅絛比比皆是,除了競賽船隻,最耀眼的當屬王公貴族們的遊舫。
領頭的自然是齊王,他向來以奢華示人,這次也不例外,偌大一條青龍船橫盪晴川,鎏金雀替,飛禽畫壁,琉璃美人靠一直綿延至弧線優美的船尾,形成一道亮麗的風景,遠遠望去流光璀璨,滿目生輝。
與之相比煜王和懷王就低調多了,船身沒有華麗的裝飾,帶的侍衛和僕從也不多,把輕裝簡行四個字做到了極致,在同行的官宦眼中更顯得平易近人。
薄湛和衛茉此時正在霍家的遊舫上流連。
「所以說,到最後你倆還是拿不出一張真的貞操帕?」
「姊姊!」
船艙的隔間裡衛茉與王姝面對面坐著,座下墊著竹席,矮几上放著冰盤,還有婢女們在旁邊打扇,原本清涼宜人,衛茉卻因為這私密的話題熱出一身細汗。
「哈哈,妳瞪我做什麼,難不成在浴池裡亂來的是我嗎?沒想到湛哥那般嚴肅正經之人,閨房裡玩起花樣來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王姝越說越樂不可支,衛茉平日裡鬥嘴的功夫在她面前彷彿完全失效,瞪了她一陣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雙頰漾著淡淡的粉色,甚是可人。
「妳就這般不注意胎教嗎?我侄子現在可在妳肚子裡聽著呢。」
「是麼?」王姝挑了挑眉,撫著腹部煞有其事地說。「那為娘且幫他問一問,小姑姑何時生個妹妹出來給他當媳婦啊?」
衛茉長出一口氣,道:「小姑姑身子不爭氣,還得麻煩你再等些時日了。」
王姝收了笑臉正色問道:「怎麼,寒毒還沒祛乾淨?」
衛茉搖頭。「任重而道遠啊……」
「那你們那天……」
「別提了。」衛茉擺擺手,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那天夜裡從浴池出來之後,她腰都直不起來了,薄湛卻不讓她睡覺,硬是等留光熬好了避子湯送來盯著她服下,可見他對這件事有多緊張。衛茉也知道如果在這個時候懷孕是極其危險的,所以也沒有多說,只是心底卻悄悄升起一絲歉疚──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薄湛是多麼想要屬於他們的孩子。
王姝聽後耐心地勸解道:「湛哥這麼做沒錯,妳要明白,他想要孩子是因為那是妳生的,如果這會為妳帶來危險他肯定不同意。茉茉,妳我都是重生之人,只知自己內心的變化卻不知深愛著我們的人經歷過怎樣的風浪,我原本也體會不到,直到妳死而復生我才明白,這世間的任何東西都可以捨棄,只要妳活生生地站在這裡,萬事足矣,這也是他們內心的想法。」
「姊姊,我明白。」衛茉輕輕頷首。
其實還有一個未出口的理由她們心裡都清楚,在這個大仇未報的節骨眼,今後的一切都是未知數,他們沒有條件也沒有精力去迎接一個孩子的誕生。
氣氛一度有些沈悶,王姝張羅著衛茉吃東西,順便笑著轉移了話題。
「這倆爺們也不知道在隔壁房間嘀咕些什麼呢,都好半天了還不過來,一會兒龍舟賽該開始了,我們把這些冰果兒都吃了,不留給他們。」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竹籤戳了塊羊角蜜放進嘴裡,婢女紫瑩忙不迭把冰盤挪開了些,誇張地嗔道:「小姐,姑爺交代了,不許您吃太多涼物,要是回來看見滿滿一盤子都吃光了,非把我扔下船不可。」
王姝嗔了她一眼,道:「妳是哪頭的?怎麼淨學他的話?」
紫瑩撇撇嘴,指了指她的肚子說:「我是小少爺這頭的,可不能讓他凍著。」
「妳這渾丫頭,倒學會機靈了。」王姝又笑罵了一句,卻是放下了竹籤。
紫瑩見狀福了福身,淺笑著站回了原來的地方,繼續為她們打著扇子。
另一頭的留光也盯著衛茉呢,她體質本就偏寒,當然不能吃太多冰果兒,好在衛茉自覺,吃了兩塊便不再動手,倒省得她碎碎唸了。
珠簾一陣輕晃,兩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去,卻發現並不是期盼中的薄湛和霍驍,而是一直守在船艙外的留風,只見她略施一禮,然後輕移至衛茉身邊貼耳說了幾句話,衛茉神情微滯,不自覺地望了眼薄湛所在的方向,隨後對留風道:「妳去回稟一聲,我這就過去。」
留風點頭去了,王姝的聲音旋即飄了過來。「去哪兒?」
衛茉起身理了理裙裳,簡短地說:「懷王來了。」
王姝頓時了然,又道:「我讓他們去跟湛哥說一聲吧,讓他陪妳一塊兒去。」
「別打擾他們商量事情了,我去去就回,不要緊的。」說完,衛茉撩起簾子走出船艙,留光緊跟在後撐起了遮陽傘。
出去就看見邊上停了一艘更大的遊舫,人寥寥無幾,許是刻意回避了,雲懷孤身一人站在踏板邊,微笑地對衛茉伸出手。
衛茉沒有停頓,踩上踏板小心一躍,穩穩地落在船上,同時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的手,微微斂衽道:「師兄日安。」
「茉茉日安。」雲懷學著她的樣打招呼,隨後極其自然地將她拉到身前。「怎麼出這麼多汗?那邊船上很熱?」
衛茉四兩撥千斤地說:「尤醫官說出汗是好事。」
「那我這裡準備好的冰房也不必進了,就陪妳坐在甲板上看賽龍舟如何?」雲懷順水推舟。
「好是好,師兄一會兒別耐不住熱就是。」
雲懷驟然失笑。「為兄征戰四方,什麼嚴寒酷暑沒經歷過?倒是妳身子弱,等下若是不舒服了可要及時告訴我,知道嗎?」
「知道了。」
衛茉逕自坐到船頭,雲懷亦掀起下襬傍身而坐,僕人們立刻支起天青色的傘帷,高度剛剛好,既擋住了烈日又不妨礙觀賞龍舟,隨後瓜盤果碟一連串地端了上來,新鮮水靈,甚是喜人,衛茉卻獨獨挑了薄荷青桔茶來喝,一入口,沁涼而微酸的口感格外消暑。
「茉茉,妳不是不愛聞薄荷的味道嗎? 」
衛茉沒有回答他,指了指遠處高揚的令旗說:「師兄,比賽開始了。」
說時遲那時快,數十條赤紅色的龍舟箭一般射出了起點,爭相競渡,幹勁十足,岸邊的人潮也爆發出巨大的呼聲,為船上汗流浹背的舵手們鼓掌加油。
為了更近地觀看,遊舫加速跟了上去,當賽程過半時龍舟拉開了距離,有兩條脫穎而出,互相咬得非常緊,只有幾寸之差,眼看著逼近終點還處於膠著狀態,觀眾們都揪緊了心弦。
「師兄,你覺得哪條船會贏?」
難得衛茉主動開口說話,雲懷沈吟須臾認真答道:「應是五號船無疑,妳覺得呢?」
「我猜是……」
話未說完,船身一陣劇烈搖晃,衛茉不受控制地滑向船舷,雲懷眼疾手快地把她撈回了身側,堪堪定住身形,略一抬眸,整條船竟然駛入另一條水道,汀洲竹林從眼前晃過,依稀還能見著霍家遊舫的影子,只是距離越拉越遠,儼然已經開往兩個方向。
霎時間,左右兩邊疾速漂來兩條輕舟,船艙的門窗齊齊洞開,跳出十幾名蒙面人,手持彎刀,逐個攀上遊舫,飛快地朝他們逼近,侍衛們紛紛拔劍迎戰,雲懷則果斷把衛茉推向身後,同時沈下俊臉。
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簡直混帳!
「茉茉,一刻都別離開我。」
他聲音極為幽冷,顯然是動怒了,為了避免分散他的注意力,衛茉只短促地點了點頭,隨後退到欄杆邊鎮定地觀察著形勢。
之後雙方短兵相接,刀光劍影在眼前亂舞,方寸之地彌漫起濃厚的血腥味,雲懷一手護著衛茉一手揮劍擋開所有攻擊,凌厲的劍法如同蛛網般牢牢地纏住刺客的行動,讓他們難以近身,速戰速決的意圖也被破壞了,就在雙方陷入纏鬥之時,刺客首領忽然使了個眼色給手下。
衛茉眼尖地看到了,疾聲喊道:「師兄小心!」
話音甫落,船艙底部忽然傳來巨大的爆裂聲,緊接著甲板開始傾斜,並逐漸下沈,所有人都失去平衡,刀劍刺向詭異的角度,幾名侍衛提防不及瞬間斃命。雲懷顧不得太多,閃電般回身抓住衛茉漸漸下滑的手,背心卻暴露在敵人的彎刀之下,見狀,衛茉急中生智地把他往自己這頭一拉,兩人一起跌出圍欄,身子堪堪吊在船頭,衝過來的刺客卻因為刹不住而掉進了江裡。
一波危機暫時解除。
很快,剩下的刺客穩住身形再次提刀衝來,衛茉咬牙看著來勢洶洶的眾人,已經做好了不拖累雲懷的準備,誰知他的手臂忽然探至腰間,穩穩地把她鎖入懷中。
「別怕。」
他低聲吐出兩個字,在衛茉還未反應過來之時突然抱緊她縱身一躍,撲向了波濤滾滾的江水之中!
雲懷和衛茉沒有落水。
當時跳下去的一瞬間衛茉下意識閉緊了眼睛,但過了幾秒只聽見呼嘯而過的風聲,沒有任何被浸濕的感覺,她驟然睜眼,發現雲懷正攬著她凌波履水向岸上飛去,速度奇快,腳下蕩開的波紋還未完全散去,人已在幾米之外。
剛一落地兩人就馬不停蹄地隱入了密林,幾經搜尋找到了一處被藤蔓覆蓋的洞穴,這才得以緩口氣。
「茉茉,剛才沒傷到哪裡吧?」
雲懷讓衛茉坐下,仔細地檢查著她的身體,好在並沒有什麼外傷,他略微安心,卻聽見她淡淡道:「我沒事,是你受傷了。」
他低頭一看,原來是手臂上劃了個血口,想必是吊在船頭時蹭的,他不甚在意地把手放到了一邊,輕聲道:「小傷而已,不礙事。」
衛茉轉過頭望向洞口,藤蔓縫隙中透過來的光線有些黯淡,估計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黑了,若到時他們還困在林子裡就麻煩了,思及此,她對雲懷說道:「這片密林你來過嗎?我們要盡快走出去才好。」
雲懷沈吟道:「我沒來過,但照方向來看天都城在北面,我們順著年輪稀疏的那邊一直走下去應該能找到出口。」
「好,那我們這就……」
話說到一半,雲懷突然捂住衛茉的嘴,黑眸中滲出星星點點的寒光。
刺客追來了。
衛茉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拿下他的手,他順勢握住腰側的劍柄,無聲無息地朝洞口挪去,一縷黑影漸漸爬上腳背,遮住所有光線,凝神望去,藤蔓外面分明站了個人,鬼鬼祟祟,似在探查,雲懷沒有猶豫,劈手就將他拽了進來,然後點住他的穴道,動作迅如閃電,那人根本沒時間反抗。
「是誰派你們來的?還有幾個人在外面?」
雲懷低聲逼問著,冷肅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慄,那人黑色面罩下的嘴唇動了動,卻並沒有答話,雲懷目光一凜,猝然扣住他的下巴,撕開面罩,一顆碧綠的藥丸掉了出來。
「訓練得如此到位,看來不是尋常人家的死士。」
衛茉冷著臉走過來,一雙鳳眸在刺客身上梭巡,隨後停在他佩帶的彎刀上,抽出一看,就是鐵匠鋪裡最常見的那種,什麼徽記都沒有,根本無從判斷他的來歷。
「茉茉,把刀放下。」雲懷瞥了她一眼,大半注意力仍放在刺客身上,未有絲毫鬆懈。
衛茉出奇地聽話,把刀一點點推回刀鞘裡,寒芒漸收,洞內歸於寂靜,外頭的腳步聲卻紛至沓來,似乎有更多的刺客尋來了,雲懷正要一劍了結那人,衛茉卻攔住了他。
「師兄,留著他有用。」
「我不能讓妳跟一個刺客單獨待在這裡。」雲懷的眉頭擰成了死結。
「不會有事的,你別管了,先把外頭那幾個人解決了再說。」
說完,衛茉把雲懷往外推了兩步,眼神蘊含著堅定和睿智,讓雲懷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眼看著刺客越來越近,他別無他法,只好旋身而去,不一會兒外頭就傳來了打鬥聲。
衛茉緩緩轉過身,把所有聲響都摒棄在外,鎮定地盯著眼前的男子。
男子見她嬌嬌柔柔的,又被雲懷極力保護著,心想若能沖開穴道劫持她,雲懷自然手到擒來,於是他暗中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開始凝聚內力。
「我勸你最好不要動。」衛茉抽出一支髮簪,涼涼地抵在男子腰間的合谷穴上。「我若是在你運功沖穴的時候這麼輕輕一戳,你會有什麼下場不用我多說吧。」
男子臉色立變,內力盡數斂去,看向衛茉的眼神比剛才尖銳了許多──這個腳步虛浮氣息不勻的弱女子怎會懂得這些?
衛茉回視他,嬌容浮起一絲深邃的冷笑。「你知道北戎人是怎麼處置我朝戰俘的嗎?」
男子不作聲,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她的手卻緩緩往下遊移,冰涼的簪尖從腰部一直滑到膝蓋內側,頂在最軟的那一處不動了。
「他們在逼供的時候會用細如髮絲的銀針插入這裡,然後挑起軟骨一點點揭開,就像一萬隻螞蟻在啃噬你的骨頭,讓你在疼痛和恐懼中屈服,我本來是不屑這種卑劣做法的,可今天我突然意識到,對付你們這種卑劣的人就該用同樣的辦法。」
話音剛落,衛茉倏地將銀簪戳入了男子的膝窩,劇烈的痛楚頓時傳遍全身,男子雙目圓睜,膝蓋打顫,慘叫聲回蕩在山洞裡,聽起來頗為嚇人。
「說!你究竟是誰派來的!」
衛茉將銀簪拔了出來,血水順流而下,男子暫時緩過來了,卻戾氣暴漲,眼中的凶光團團圍在衛茉身上,似要將她千刀萬剮。
衛茉渾然不懼地走到另一側,用簪尖對準了他的剩下的那條腿。「不說?那就試試這邊吧。」
衛茉再次動了手,比剛才那下更狠更準,男子痛得汗如雨下,神智卻格外清楚,那種骨頭和血肉分離的感覺在腦海中繪成一幅畫面,反覆刺激著他所有的感官,終於,軟骨折斷的那聲脆響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男子大吼著讓衛茉停下,並道出了一切。
「是齊王!是齊王讓我們來刺殺懷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