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王爺,是否需要派人進宮查一查幕後指使之人是誰?」見他突然不說話,雲鷲試探著問。
陸修琰搖搖頭。「不可。」
他身為親王,若是派人查宮中之事,便是逾矩,亦是對兄嫂的不尊重。人與人之間要長久融洽地相處下去,離不開恪守本分四個字。
只是……若是如此不聞不問,終非他的性情。
想了想,他低聲囑咐了幾句,雲鷲聽罷,應了聲「屬下明白」便躬身退下。
宮中之事還是應該由宮裡之人處理,皇嫂身為後宮之主,那人又是借她的名義欺騙了阿蕖,想來皇嫂亦想早日揪出那人。
想到今日種種,陸修琰輕敲著書案,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想不到皇兄竟然心中另有所屬,但是如此未免對與他同甘共苦多年的皇嫂不公;還有那刑夫人倩瑜到底又是什麼人?與呂家又是什麼關係?竟會為了呂家小姐而求到皇兄跟前……種種疑問縈繞心房,牽扯到兄嫂私事方面的,他自然不好去查,只是那刑夫人倩瑜言語中扯到自己身上,便不可能坐視不理。
他高聲喚了句「長英」,下一刻,長英應聲而入。
正房內,原本已經被陸修琰哄睡過去的秦若蕖緩緩睜開了眼眸,精光四溢。
到底是誰?是誰要針對秦四娘?能夠在宮中設局,當中必定牽扯到宮中勢力,而且這股勢力必定不弱。是康太妃,還是別的什麼妃嬪?世間絕對沒有無緣無故的針對,可是秦四娘那性子……還是說對方衝著端王,或者說……她?
她心中一凜,越想越覺得對方針對的是端王或者她自己的可能更大。端王位高權重,行事又是雷厲風行不留情面,結怨必定不少;至於她自己……常嫣嗎?她真正出手對付過,已經結下了仇,並且對方此時又在京城的,唯有常嫣一人。可是常嫣與宮中勢力有關?又或者說,宮中有什麼人會與常嫣聯手對付自己?
腦子越來越亂,只要沒有確定對方針對的是她還是端王,一時半刻也猜不出幕後指使是何人。
鳳坤宮中,紀皇后接過宮女呈上來的茶啜了幾口,待覺口中乾燥稍解後,這才用錦帕輕拭了拭嘴角。
正在此時,貼身大宮女斂冬一臉凝重地走了進來,伏在紀皇后身邊一陣耳語。
「什麼?!」紀皇后震怒非常,用力在寶座扶手上一拍,怒道:「簡直欺人太甚!」
「王爺將此事告知娘娘,想來也是希望娘娘能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畢竟,那人竟敢借娘娘名義行事,可見……」斂冬沈著臉,也是相當惱火。
紀皇后此時已經漸漸冷靜下來,雙唇緊緊地抿著,臉色卻瞧來有些莫測。
許倩瑜,她終於還是回來了……
下一刻,她又嘲諷地勾了勾嘴角,一股前所未有的疲累洶湧襲來。
二十餘年的夫妻,二十餘年同舟共濟、生死相隨,無論她再怎樣努力,終究還是比不過那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此時此刻,她終於體會到當年懿惠皇后的心情,亦明白她曾經對自己說的那番話的意思。
「娘娘……」見她默不作聲,斂冬有些擔心地輕喚。
紀皇后回過神來,端過茶盞又再呷了幾口,而後冷靜地吩咐。「去查一查今日各府進宮朝賀的命婦及她們帶進來的侍女。」
斂冬一時不解,疑惑地抬眸望來。
紀皇后冷笑一聲,道:「那人專門挑在負責引路的內侍離開之時現身,卻又不怕進宮頻繁的兩位皇子妃認出,足以見得她不懼本宮在宮中尋找她,如此只有一個可能,便是她不是宮裡之人。」
「奴婢明白了,引路的內侍因為清楚人事安排,所以能拆穿她的身分,而兩位皇子妃卻不能。再者,今日能出現在宮中的非宮裡人,唯有各府夫人及她們的侍女;宮外之人能在宮中行事,可見宮中必有同謀,奴婢這便讓人細查各宮……」
「不必如此麻煩,只須查宣仁宮、碧陽宮、章和宮便可,尤其是宣仁宮江貴妃,必須重點徹查。」
斂冬又是一愣,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娘娘為何如此肯定那同謀必出自這三宮之一?」
「宮外人又怎敢在宮中多耗時間,必是希望儘早成事,只有這三宮位置才離那『宮女』現身帶走端王妃之處最方便,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這三宮嬪妃當中,江貴妃胞兄當年被端王妃嫡親伯父告發以致丟官流放,此案又是端王經手。」
所以,若說後宮嬪妃當中何人最惱恨端王夫婦,非江貴妃莫屬。
斂冬恍然大悟,正要領命而去,忽又聽紀皇后叫住自己。「找個機會讓大嫂進宮一趟。」
斂冬應了聲「是」,見她再無其他吩咐,這才福身離開。
紀皇后靜靜地坐了半晌,唇瓣越抿越緊。
憐惜呂家姑娘用情至深,所以想要成全她?既然如此憐惜她,本宮乾脆做個人情,讓她長長久久地陪伴妳身邊!
許倩瑜,別怪本宮心狠,要怪就怪妳霸著自己夫君的同時,還不忘勾著別人的夫君!
本宮當年不懼妳,如今自然更加不會懼妳!
一絲狠戾從她眼中一閃而過,不過瞬間,那雙美目又再恢復了平靜。
皇后千秋,普天同慶,宮裡宮外布置得喜氣洋洋。
紀皇后是宣和帝陸修樘的原配妻子,當年為宣王妃時就頗受先帝及先皇后誇讚,先帝曾誇她賢慧嫻雅,乃皇室媳婦之典範。
如今她貴為皇后,賢良淑德,母儀天下,朝野上下頗有讚譽,而宣和帝待她亦是愛重信任有加,每年皇后千秋都親自下旨大辦。
此刻,專為恭賀皇后千秋而製作的煙花在半空中炸開,五光十色,絢麗多姿,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晝一般,亦映出眾人驚嘆的臉龐。
宣和帝嘴角帶著絲滿意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望向身側正仰頭欣賞滿天煙花的紀皇后,目光落在她弧度優美的側臉上,想到她多年來溫暖的陪伴,滿腹柔情頓時傾洩而出,忍不住伸出手去,將那綿軟的小手抓在掌中。
紀皇后下意識地縮了縮手,宣和帝察覺她的動作,將那小手抓得更緊,看著一向溫婉大度、舉止得體的妻子略顯窘迫地抿了抿嘴,眼神飄啊飄的,既不再看滿天怒放的煙花,也不敢向他望過來,他不禁微微一笑。
紀皇后被他抓著手,心中卻是一片凌亂,腦袋更像是塞滿了漿糊,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這是要做什麼?愧疚?心虛?還是同情?
種種複雜的思緒一直糾纏著她,直到手上力道一鬆,斂冬隨即輕聲提醒她進殿。
她壓下凌亂思緒,仰首穩穩地跟上宣和帝的步伐進殿。
殿內早已安排好食桌,眾人按身分品階落坐,身為端王妃,秦若蕖自是與陸修琰坐在一起。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後宮嬪妃,試圖從中尋出破綻,以確定到底是何人在白日裡那般陷害她。
突然,她感覺自己的手被身邊的陸修琰抓起,緊接著掌心癢癢的,原來是對方在她掌中寫著字。
謹慎?她略微一怔,隨即明白必是陸修琰察覺她的動作,提醒她要小心謹慎。
她心中一凜,想起此處是皇宮,非尋常人家府邸,明裡暗裡不知有多少大內高手在盯著呢!
這樣一想,她再不敢四處打量,裝出一副溫順的模樣,老老實實地坐著。
陸修琰見她一點就通,並且反應甚快地做出了應對,眼中頓時多了幾分讚賞。
凶丫頭脾氣雖壞,卻也知道分寸。
傻丫頭險些出事,宮中還有家宴,他便清楚凶丫頭必會現身,而一切果如他所料那般。
帝后就座,照舊先有一番場面話,秦若蕖也無心去聽,待捧著食盤的宮女魚貫而入後,不到一會兒的工夫,她的面前已經擺滿了各式精緻的膳食。
陸修琰見她低著頭狀似認真地用膳,唇角微微彎了彎,順手挾起一塊肉質嫩滑的羊肉送到她碗中,輕聲道:「如今天氣寒冷,羊肉有滋補禦寒之效,多吃些。」
秦若蕖道了謝,稍微想了想,好歹如今掛著秦四娘端王妃的名頭,總得代她做些妻子該做之事。
心思一定,她亦裝出體貼溫柔的模樣接連為他挾了幾樣菜餚,裝模作樣地道:「王爺您也多吃些、多補補。」
陸修琰眉梢輕揚,對她這舉動頗為意外。
兩人旁若無人的親近落到殿中各人眼中,自有好一番想法。
宣和帝放下手中銀筷,順手取過一旁的錦帕拭了拭嘴角,目光不自覺地落到殿中玉瓶插著的幾株紅梅上,想到一個時辰前暗衛的回稟,他眼神微微閃動,片刻,不疾不徐地道:「時值寒冬,梅苑中的臘梅已經盛開,入目之處盡是片片紅,倒似是為了慶賀皇后生辰而開。」
他一面說話的同時,目光卻是不著痕跡地注意著秦若蕖的一舉一動。
哪知秦若蕖卻是不動如山,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一心一意地與那滿桌的菜餚作戰。
難道真不是她?宣和帝瞧不出破綻,心中也有些疑惑。
「可不是,這梅花早不開、晚不開,偏選在皇后娘娘千秋之時盛開,可見是為了恭賀娘娘之喜。」江貴妃笑著接了話。
「娘娘母儀天下,賢名遠播,寒梅自然初綻送芬芳。」德妃亦隨之道。
片刻又有其他嬪妃跟著恭維。
紀皇后始終帶著得體的淺淺笑意,心裡卻是一片冰寒。
梅苑……他獨獨在此時提到梅苑,可見仍是想著許倩瑜;甚至,他的心中已經懷疑起端王妃,明知道六皇弟對妻子是怎樣的感情,可為了許倩瑜,他依然……
一時間,方才殿外那一握給她帶來的悸動竟是那樣的諷刺。
陸修琰垂著眼掩飾眼中情緒,端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皇兄,終究還是懷疑到阿蕖身上了。
他瞥了一眼身邊的妻子,見她若無其事地小口小口喝著熱湯,彷彿身邊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眸中笑意一閃而逝,這丫頭裝傻扮懵的技能當真爐火純青。
宣和帝見試探不出什麼,便也暫且作罷。今日不管怎樣都是皇后的大日子,他不欲拂她的興致。
江貴妃的視線在宣和帝及端王夫婦身上一掃,趁著低頭喝酒的時機掩飾嘴角意味深長的笑意。
殿內絲竹聲聲,宮伶舞姿優美,飄飄似仙,好一派喜慶祥和的景象。
紀皇后臉上笑意不改,偶爾在宣和帝湊到身邊輕聲說話時,還回給他一個歡喜的笑容,每有嬪妃敬酒更是來者不拒。
酒過三巡,她已有了醉意。
除了有心人,殿中之人只當她是心中高興才這般喜形於色,畢竟今日種種儀式足以見得皇上的用心。
望著紀皇后臉頰那被酒意醺出的紅霞,宣和帝難得地愣了片刻。
他一直知道,他的皇后是一個意志相當強之人,無論何時總會保持著端莊得體的模樣,甚少有如此恣意失態之時。
當然,他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一位相當難得的賢內助,無論是當年的王府內宅還是如今的後宮,她都打理得妥妥當當,根本不用他操半點心……
直到宮宴散去,秦若蕖都無法完全確定宮中到底是何人暗算她,一時心中憋悶。
陸修琰自然知道她的心情,趁著沒人留意之時輕拍她的手背表示勸慰,兩人才相繼從殿內離開。
皇后千秋,宣和帝自然是要留在鳳坤宮中。若是往日,紀皇后自然歡喜他的陪伴,只是今日著實無甚心情,乾脆便裝著醉酒的模樣,在斂冬等人的伺候下沐浴更衣,直接倒床就睡。
宣和帝揮揮手讓屋內宮女退下,坐在床沿注視著閉著眼睡顏安詳的紀皇后。燭光投到她臉上,越發映得她的膚色晶瑩如玉,可眼尾處若有還無的細紋卻仍是出賣了她的年齡。
他低低地嘆了口氣,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陪在他的身邊二十餘年了。
他伸出手細細地描繪她的輪廓,彎彎的眉,挺俏的鼻,嫣紅的唇……不得不承認,他的皇后真的是品貌俱佳的女子,莫怪當年母后會為他選擇了她。
不知不覺地想到了另一張美麗的容顏,他手上動作一滯,眼神漸漸變得有些迷茫。
窗外寒風呼呼颳著,偶爾輕敲窗櫺,發出一陣陣異響。龍鳳架子床上,紀皇后緩緩睜開了眼睛,她側頭望了望躺在身側的宣和帝,唇瓣緊緊地抿成一道。
她輕輕掀開錦被,小心翼翼地趿鞋下地,隨手扯過外裳披到身上,回身瞥了一眼仍舊處於夢睡中的宣和帝,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娘娘。」值夜的宮女見她出來,連忙上前行禮。
紀皇后一路到了小書房處,坐在紫檀鳳紋書案前,片刻,從暗格中取出一個金邊漆黑錦盒,頓了頓,緩緩地打開,從中取出一塊陳舊的錦帕,溫柔地輕撫著上面繡著的並蒂蓮,眼神複雜。
少頃,她抓著錦帕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朝一旁的炭爐走去,將錦帕舉在炭爐上,隨即,手一鬆,錦帕飄飄蕩蕩,最終落入炭爐裡……
她面無表情地望著燃起的火苗,火光當中,彷彿可見兩道身影──
「妳要知道,修樘將來必是要坐上那個位置,而妳對他的情意,勢必會成為一把刺向妳心臟的利刃。」一身皇后鳳袍的女子,五官隱隱與陸修琰有幾分相似。
「……娘娘,紀璿還是、還是想嫁。」
鳳袍女子嘆息一聲,一字一頓地道:「將來若是妳承受不住了,只須記得八個字──『他為明君,妳為賢后。』」
他為明君,妳為賢后……
紀皇后失神地喃喃。此時此刻,她突然明白了當年懿惠皇后留給自己這八個字的意思。
賢后,何為賢后?不爭不妒是為賢。
怎樣才能不妒?不愛自然無妒!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是自己過於愚鈍了,母后當年明明已經提醒過她,她也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瞧她,如今不就是一名舉國稱頌的賢德皇后嗎?
可直到許倩瑜的回歸,她才猛然醒悟,其實自己一直還是很在意,還未曾做到真真正正的「賢」。
「娘娘,夜裡涼,怎不多穿幾件?」斂冬邁步走了進來,將手中的大氅披到她身上,心疼地道。
「還好,燒著炭呢,又怎會冷。」紀皇后微微笑著回了句。
「娘娘可是有心事?」
「不,本宮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紀皇后搖搖頭,少頃,又吩咐道:「可查到什麼消息了?」
「今日進宮的各府夫人太多,一時半刻確定不了是哪一位,不過娘娘放心,過不了多久,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
紀皇后點了點頭,讓她扶著正要離開,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問:「前陣子宥恒被皇上訓斥,妳可還記得是因為何事?」
斂冬有些意外她竟會問起此事,皇后一向是不關心前朝之事的。
「並不是什麼了不得之事,只是前不久大皇子曾經舉薦的一位大人犯了事,皇上才有些遷怒,過後端王爺也勸了皇上。」
紀皇后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麼,斂冬自是不敢再說。
卻說秦若蕖一連數日都查不出到底是何人在宮裡暗算了自己,心裡不禁有幾分急,偏偏陸修琰又不動如山,絲毫沒有插手去查的意思,讓她又惱又恨。
這日清早起來,她一語不發地坐在一邊,眼刀一下又一下地往施施然整理著朝服的陸修琰身上刺。
陸修琰只當看不到,臨出門前走到她跟前,在那滑嫩細緻的臉蛋上捏了一把,在她揮掌攻來之前飛身閃開,扔下一句「我上朝去了」便沒了身影,氣得身後的秦若蕖恨恨地跺了幾下腳。
退朝之後,陸修琰便被內侍請到了御書房。
宣和帝簡單地問了他幾句朝廷政事,遲疑了一會兒,這才緩緩地道:「時間過得可真快,不過眨眼間,你也已經成親將近半年了。」
陸修琰心思微微一動,隱隱猜測到他的用意,不動聲色地頷首道:「確實是如此。」
宣和帝呷了口茶,又道:「宥誠的那名側妃,聽聞生產在即,你卻如今膝下猶空……」頓了頓,他終於將目的說了出來。「呂家那位姑娘,德容言工皆屬上乘,朕便將她賜予你為側妃,也好替皇家綿延子嗣。」
陸修琰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果然,那刑夫人倩瑜在皇兄心中的分量極重,只是那樣輕輕地開口一求,皇兄便……
「此事萬萬不可,君子不奪人所好,呂姑娘已是刑大人將要過門的妾室,臣弟又怎能……還請皇兄三思!」他深深地朝著宣和帝做了個揖,言辭懇切。
「什麼刑大人?哪個刑大人?」宣和帝心中一突,連聲追問。
「前不久方從南邊卸任回京的刑大人,至於他的名諱,臣弟一時記不起來。」
南邊卸任回京的刑大人,他知道的唯有一人,便是倩瑜的夫君刑雋。
宣和帝臉色一變。刑雋竟然與那呂家姑娘……
「這是何時之事?!」
「便是這幾日,聽聞數日前刑大人醉酒,不小心將來府作客的呂姑娘當成了刑夫人,故而做出了些失禮之事……」陸修琰含糊其辭,只是這遮遮掩掩之話卻讓人浮想聯翩。
「豈有此理!」宣和帝大怒,用力一拍御案。
刑雋簡直罪該萬死,明明已經有了倩瑜,卻還要……這讓只想與夫君一雙人的倩瑜如何受得了?!
「呂姑娘確實是令人惋惜了,好好的大家閨秀,卻讓人……臣弟斗膽,請皇兄念在呂大人一片忠心的分上,給呂府一個體面,為刑大人與呂姑娘賜婚,如此便可堵上悠悠之口,以全了無辜受累之人名聲。」陸修琰語氣更加懇切,一字一句都是對呂語媚的同情與憐惜。
宣和帝臉色幾經變化,最後深深地凝望著他,對上那雙無比真摯誠懇的眼神,意圖從中找出一絲破綻。
他不相信世上會有如此巧合之事,這頭他正想要給呂家姑娘賜婚,那頭她便出了事,而且毀了她清白的不是別人,正是倩瑜的夫君刑雋。
「修琰,你老實跟朕講,呂姑娘與刑大人之事是不是出自你的手筆?你不願納呂姑娘,所以就將她推給了刑大人。」
若此事真的是他布下的局,那足以證明,當日在梅苑偷聽的定然是端王妃,否則,修琰不可能將呂家姑娘與刑雋湊到一起。
陸修琰「撲通」一下跪了下來。「皇兄明鑑,臣弟冤枉!」
宣和帝靜靜地望著地上高呼冤枉的皇弟,心情相當複雜難辨。
是他又如何?不是他又如何?呂家姑娘的清白還能回來嗎?橫在倩瑜與刑雋之間的裂縫能消失無痕嗎?
「下去吧!」他無力地揮了揮手,重重地嘆了口氣。
陸修琰慢慢起身,正要退出去,卻又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了看閉著眼眸靠著椅背的皇兄,雙唇動了動,最終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
走出御書房,他抬頭望望紛紛揚揚的雪花,良久,一聲淺淺的嘆息從他口中逸出。
呂家姑娘與刑雋之事確實不是他設的局,他唯一做的,不過是放任了此事的發生。設局毀去一個無辜女子的清白,這樣的做法有違他一向原則;只是……
他再度嘆了口氣,不由自主地望向鳳坤宮所在方向,憶及昨夜收到的密函,眼神微閃。
宥恒私下幾番動作,呂家姑娘清白毀於刑雋之手,接下來要對付的便是江貴妃了吧?前朝、後宮,只怕要掀起一番風浪了。
陸宥恒的連番動作,看似不顯山露水,實則處處精妙,每一步都巧妙地避過了宣和帝容忍的底線,足以見得他背後的高人對宣和帝相當了解。
而這個人,他想,除了與皇兄同床共枕二十餘年,並深得皇兄信任的皇嫂外,再無他人。
一向與世無爭的皇嫂,終於要放手為自己爭上一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