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妻嫁到（3）

第六十二章

紀清晨點點頭，便上了旁邊的小轎，由著健壯的僕婦將轎子抬起來，往府裡走。

待到了正院後，轎子穩穩地停下來，轎簾被掀起，紀清晨走出來便瞧見近在眼前的院門，這便是王妃居住的地方。對於這個名義上的外祖父母，紀清晨從未見過，所以心底難免有幾分緊張。

只是她素來越是緊張的時候，臉上就越輕鬆自如。畢竟若是露出一副怯弱的模樣，反倒會叫人看輕了。

於是她微微抬著頭，挺起胸脯，隨著申嬤嬤進去了。

她來到門外，等著召見。片刻後出來一個貌美的丫鬟，聲音也清脆悅耳。「姑娘，王妃娘娘請您進去。」

待她進門後，只見這正堂裡卻有著半個屋子的人。

正上首的玫瑰高背椅上，坐著一位穿著暗紫色繡萬字不到頭紋路的老夫人，只見她手裡拿著一根紫檀木所製的枴杖，頂端還鑲嵌著一塊翡翠玉石，雖只是一根枴杖，可處處都透著華貴。

想必這位就是她的外祖母，靖王府的王妃。

不用旁人提醒，紀清晨便已跪下，恭恭敬敬地給靖王妃磕了頭，口中軟糯道：「外孫女清晨，見過外祖母。」

雖說申嬤嬤方才是以「紀姑娘」來稱呼她，可是她又不傻，在人家的地盤上，嘴巴自然要甜一些。再說了，這可是她的長處呢。

靖王妃一向是嚴肅的性子，臉上也都是繃得緊緊的，倒是這會兒露出了笑容，道：「好孩子，倒是難為妳了，從京城跑這麼遠過來，路上可是吃苦了吧。」

「外祖母，清晨不辛苦，只是心裡一直擔心外祖父的身子。清晨臨行前，皇上一再叮囑，一定要在外祖父和外祖母跟前好好敬孝。」紀清晨跪在地上，柔聲道。

靖王妃在聽到皇上的時候，臉色尚且還可以，不過旁邊卻有人已變了臉色。

「好了，妳辛苦了一路，別跪著了，趕緊起來吧。」靖王妃說著，身邊便走出來一個丫鬟，上前將紀清晨扶起來。

她站起來之後，也悄悄地打量了一番此時在屋子裡的人。

靖王妃的左右兩邊都坐了人，她左手邊第一張椅子上坐著的夫人，瞧著臉色有些蒼白，雖身上穿著打扮都極富貴，卻讓人覺得沒什麼精神。坐在第二張椅子上的，則是個長相極美的婦人，看著也有四十歲了，不過身材和容貌都還未走樣，能瞧出年輕時的美麗。

想來這就是她的兩位舅母了。坐在第一張椅子上的，必是世子妃李氏；而坐在第二張椅子上的，則應該是她的親舅母，也就是柏然哥哥的母親方氏了。

雖只是匆匆地掃了一眼，她還是覺得方氏和柏然哥哥是有幾分相似的。

至於老太太右手邊第一張椅子上，則坐著一位老婦人，穿著一身暗青色的衣裳，滿頭銀絲看起來比靖王妃還要老。她旁邊則坐著一個富態的婦人，年紀約莫四十來歲，堆著滿臉的笑容。

這兩人的身分，她暫時還未猜到。

好在也不用她費心去猜，便已有人向她介紹了。如她所猜測的一樣，左手邊的確實是她的兩個舅母，世子妃李氏的身子不大好，一說話便要摀著帕子，咳嗽兩聲。

李氏給了紀清晨一套鑲紅寶石赤金如意手鐲為見面禮，那紅寶石一瞧便是頂級的鴿子血，可見世子妃出手極大方。先前靖王妃則是給了她一套頭面作為見面禮，也是極貴重的禮物。

待她給方氏見禮的時候，就見方氏拉著她的手臂道：「早聽說妳要來，妳表哥一早就去城外接妳，妳可瞧見他了？」

「是柏然哥哥護送我進府裡的，只是他要陪著裴世子去見外祖父，所以沒能過來與我一起給外祖母請安。」紀清晨輕聲回道。果然還是親舅母好啊，說起話來都是和風細雨的。

方氏這才微笑著點點頭，又拉著紀清晨說了幾句話，卻不想對面的圓臉婦人開口道：「二嫂，清晨才剛來，咱們大家都想多與她說說話呢，您也不能霸著她啊。」

這雖是玩笑話，可紀清晨卻聽出了裡頭的不對勁。不過聽到圓臉婦人的稱呼後，她倒是明白過來了，這大概就是她的大姨母殷珍吧。

除了兩位舅舅和她母親之外，她知道外祖父還有一位長女，只是這位大姨母乃是側妃張氏所生，與她的母親還有舅舅，是同父異母的關係。

那想必坐在她旁邊的，就是側妃張氏吧。

王府裡除了正妃之外，還可以有兩位側妃，以及四名庶妃。側妃是要上皇家玉牒的，和尋常人家的一般妾室不同。紀清晨知道她已過世的親外祖母楊氏，便是側妃；而這位大姨母的母親張氏，也是側妃。

方氏被她這麼打趣，便鬆開了紀清晨的手，叫她去對面給張氏還有殷珍請安。

等給長輩請安之後，便輪到小輩了。

世子妃只生了一個女兒，便是如今站在她身後的殷月妍。只是殷月妍或許是因為自幼就生活在這邊塞之地的緣故，身上總有一股爽快明朗的味道，就連笑起來都不像京城的姑娘那般嬌羞，倒是落落大方得很。

她衝著紀清晨笑道：「早就聽說京城裡的紀家表妹是位美人，沒想到竟是這樣的國色天香，真叫我開了眼界呢。」

殷月妍身分尊貴，又長得不錯，打小便有一幫子人在她跟前吹捧著她的美貌，而她自個兒也覺得這遼城內再無比她好看的姑娘。久而久之，便也養成一副誰都瞧不上的性子。

可今日從紀清晨走進正堂的一瞬間，她才知這世間竟有如此貌美的少女，真是讓人看了便再也不想挪開眼。她那如凝脂般玲瓏剔透的肌膚，更是讓殷月妍羨慕不已。因遼城風沙大，就算她日日窩在房中，也總覺得肌膚養得不夠水嫩。所以瞧著紀清晨這一戳彷彿就能滴出水的皮膚，她真是又羨慕又嫉妒。

「表姊過獎了。」紀清晨微微一點頭。

殷月妍也給她準備了一份見面禮，雖說沒有幾位長輩的貴重，不過也是她的一份心意，紀清晨自然十分感謝。

這次殷珍回來，也把自個兒的一子一女帶回來。她兒子不在此處，倒是女兒陳蘊此刻在正堂中。表姊妹見禮，陳蘊也是拉著她的手誇讚了一番，只是這笑意只浮在面上，卻未到眼底。

待一番見禮之後，王妃念在她舟車勞頓的分上，便叫人領著她去休息。而王妃也有些倦了，便讓眾人都散了。於是，方氏乾脆親自領著紀清晨去歇息。

午膳紀清晨只在屋中用，倒是晚膳，聽方氏說府裡設了宴席，準備為他們接風。

畢竟她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定國公世子呢，確實該好生招待才是。

可紀清晨卻覺得有些奇怪，因為瞧著這府裡眾人的神態，外祖父的病情似乎並不像摺子裡說的那般嚴重啊……

因此她便問道：「舅母，不知道外祖父如今身子如何？我何時能去見他老人家啊？」

方氏大概已猜到她會問，便解釋道：「妳且安心，如今王爺的病情已穩定下來，這幾日即便是飯都能用上半碗了。」

那就是沒事了？

紀清晨心底感到十分怪異，卻也不好一直追問。

反倒是方氏問她：「聽說妳姊姊這次是因懷孕，所以才沒能來的？」

「是啊，姊姊原本想來的，只是她才懷孕一個月，實在沒法子承受如此舟車勞頓。」

方氏立即安撫她。「舅母知道，這也是大喜事一件。妳舅舅告訴了妳外祖父，就連妳外祖父都高興不已，前幾日妳舅舅還叫人送了一批藥材、補品過去呢。」

這個紀清晨倒是不知道，不過估計那時候她正在路上。

待到了她的院子時，紀清晨才發現方氏特意選了個離她院子極近的地方，就連裡頭的擺設也都是她親自布置的。

方氏乃是江南富陽人士，方家是富陽的名門望族，大魏朝第一個連中三元的狀元，便是出自方家。當年可是轟動一時，畢竟鄉試、會試、殿試皆取得第一名，那可真是太難得了。

而後方家更是有數十位進士，乃是江南遠近馳名的耕讀世家。

當年靖王為兒子們娶媳婦，也是費盡了心思。

「妳瞧瞧可還有什麼沒添置的，只管派人與我說，如今到了這裡，妳跟到了家裡一般自在就行。」方氏叮囑她。

紀清晨立即道：「舅母待我處處用心，這裡我已是極滿意的了。」

方氏瞧著面前的小姑娘，在她來之前，柏然就已說過好幾回，她是真的漂亮，而且是那種討人喜歡的漂亮，靈動又大方，說起話來的時候，那雙大眼睛裡都帶著笑。

她們還在說話的時候，就聽見外頭有喧譁聲。

「沅沅。」一個爽朗的聲音傳進來，紀清晨立即轉過身，就看見穿著一襲錦袍的殷廷謹走了進來。

「舅舅。」紀清晨立即歡喜起來，雖說她只見過舅舅一面，卻很喜歡自己的這個舅舅。畢竟當年他為了自己和大姊，可是做足了惡人。

殷廷謹站在她跟前，瞧著面前的小姑娘，心中不由得感慨。時間還真是一轉眼就過去了，當年那個胖乎乎的小娃娃，這會兒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打量紀清晨一番，才欣慰道：「好孩子，真的是長大了，變成一個大姑娘了。」

「清晨給舅舅請安。」紀清晨微微屈膝，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

殷廷謹點頭，關心地問道：「路上可還辛苦？」

「一想到能見到舅舅、舅母還有柏然哥哥，我便不覺得辛苦了。」紀清晨眨了下眼睛，甜甜地說。

「就知道拿話哄我們，既然想見我，怎麼不早些來？」殷柏然問她，又伸手在她腦袋上摸了下，小姑娘如濃墨般的頭髮被他揉了兩下。

紀清晨立即噘起嘴，抱怨道：「柏然哥哥，你把我的頭髮都弄亂了。」

「沅沅果真是長大了，如今都知道愛漂亮了。」殷柏然微微嘆了一口氣，幽幽道。

紀清晨被他這麼一說，登時輕哼了一聲。這話是什麼意思啊？難道說她小時候就不漂亮嗎？她小時候是多麼玉雪可愛啊。

殷柏然見她嘟著粉嫩的嘴唇，便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小姑娘雖生得纖細，可到底年紀還小，臉頰粉粉嫩嫩的，捏上去的感覺倒是跟她小時候一樣肉嘟嘟的。

待他鬆開手，紀清晨羞得用手擋住自己的臉頰，可面上已經泛紅。

討厭，幹麼突然捏人家的臉啊！

還是方氏向著她，說道：「好了，柏然，不許再逗你妹妹了。」

到了晚宴的時候，方氏身邊的大丫鬟便過來請她。

於是紀清晨先來到方氏的院子，再隨著方氏一起前往設宴的蘭芷廳。

雖說她還未逛過王府的園子，但一路上的景致已是極好，就連占地都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園子還要大。

蘭芷廳就在園子裡頭，此時周圍高大的樹木上已懸掛宮燈，樣式別致的宮燈被懸掛在半空中，裡頭的燈籠因宮燈而折射出不同的光彩。

整個園子裡火樹銀花，竟是美得叫人忍不住看個不停。上次瞧見這樣美麗的夜景，還是在宮中的時候，所以她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瞧見。

待走近了，才發現這裡的擺設，竟是和那日宮宴差不多。此時裴世澤正與殷柏然同坐一張桌子，兩人似乎正在說話。

瞧見方氏和她進來後，殷柏然起身，將裴世澤帶過來，引薦了一番。

紀清晨本來是被安排與方氏一起坐的，可誰知當她要落坐的時候，一旁的殷月妍卻說：「二嬸，表妹剛來家中，不如就和我同坐一處吧，讓我也好與表妹親近、親近嘛。」

「月妍，不許胡鬧。」一旁的世子妃李氏，輕聲喝止她。

不過殷月妍素來是我行我素慣的，立即撒嬌道：「母親，我只是想和表妹親近一點嘛。這家裡平時就我一個女孩，好不容易來了個表妹，我可喜歡得緊呢。」

紀清晨瞧著一旁的陳蘊，看來這兩位表姊妹相處得是一般了。

見她堅持，李氏也只得歉意道：「那弟妹妳便與我一起坐吧。」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殷月妍歡喜地拉著她坐下後，便問她可讀過書，平日在家裡又有什麼消遣？

有道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雖說她也不想這般錯估人家的好意，可顯然這位表姊並不是個有耐心的，她問了兩句後，就瞧著對面略帶羞澀地問：「我聽說妳這一路上，都是讓裴世子護送過來的？」

裴世子？紀清晨轉頭朝對面看過去，兩個芝蘭玉樹的英俊男子坐在一塊兒，當真是如詩如畫，叫人不飲自醉。

裴世澤的俊美漠然，殷柏然的清俊溫潤，氣質截然不同的兩個男子坐在一處，卻有種相互映照的感覺，就如那星辰般，雖然有許多閃亮的星，卻能照亮整個夜空。

紀清晨這下子心底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了，只覺得這人要是生得太好，也叫人擔心啊。這才來了一天，便讓她這位表姊開始打聽了。

「是啊。」紀清晨淡淡道。

只是殷月妍卻不滿足於紀清晨這簡單的兩個字，幾乎是捏著她的手腕問：「這個裴世子如今多大年紀啊？我怎麼聽說他尚未婚配呢？」

大姊，您連人家尚未婚配都打聽出來了，難道連他多大都不知道？

紀清晨想起裴世澤在宮宴時說的話，便毫不客氣地道：「雖說尚未婚配，不過也快了。」

雖說這一個月來，他都沒明說，可紀清晨知道他說的是誰。小姑娘此時心底甜絲絲的，再瞧著殷月妍一副失落的模樣，當真是有些痛快。

不好意思，柿子哥哥可是說過，他心底已經有了人的。

只是她沒想到殷月妍竟然膽大到趁著裴世澤出去的工夫，也跟了出去。瞧著他們前後腳出了門，紀清晨捏著筷子的手，已泛起微微青色。

片刻後，她也站起來，杏兒趕緊俯身問道：「姑娘，可是要去茅廁？」

「嗯。」紀清晨嚴肅地點頭。

待她走到外面的時候，卻沒瞧見他們往哪個方向去，登時懊惱得想要跺腳。方才殷月妍一出來，她就該跟著出來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對柿子哥哥幹麼呢……

一想到她會用含情脈脈的眼光瞧著裴世澤，紀清晨心中便感到一陣厭煩。

於是她領著杏兒，順著小徑往花園裡走，可是卻沒瞧見人。於是紀清晨吩咐杏兒道：「妳去那邊看看。」

「姑娘，是要找什麼？」杏兒有些摸不著頭腦。

紀清晨正要說話，就見旁邊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幾乎是他出來的一瞬間，她便認了出來。

裴世澤走過來時，杏兒正要請安，就聽他說：「如今初到靖王府，我有些話要叮囑沅沅。」

杏兒眨眼的瞬間，紀清晨已經被他拉走了，她卻沒敢阻止。這一路上她也算瞧出來了，裴世澤雖然看著有些冷漠，可是待她們卻是極好的。

不過，裴世子只是有話要同姑娘說，為何要牽著她家姑娘的手啊？

紀清晨一直被裴世澤牽到一處太湖石後面，巨大的太湖石猶如天然屏障般，待兩人站定，只聽他輕笑一聲，問道：「找我？」

「沒有。」紀清晨立即否認。她才不想承認，她是怕殷月妍故意偶遇他才出來的。

「妳那位表姊，被裴游引到湖邊去了。」裴世澤說完，又是一聲低笑。

紀清晨嘴角翹起，瞬間放下心來，卻故作不在意地說：「柿子哥哥，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嗎？要不然我得回去了。」

裴世澤聽著小姑娘一板一眼的聲音，又想笑，便故意道：「那我送妳回去吧。」

紀清晨：「……」你都把我拉到這裡來了，難道不該說點什麼，或者做點什麼嗎？

見她不動，裴世澤終於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音。說真的，在她身邊笑的次數，竟是比身旁所有人加起來的都還要多。

紀清晨惱火到不行，這次她是真的想走了。

好在裴世澤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肩膀，他掌下是她輕薄的衣衫，一股灼熱的氣息從他掌心升騰而起。

「沅沅，妳還記不記得上次在宴會上，我說的話？」

紀清晨當然記得了，他說的每個字，她都記得。可是她哪裡好意思說出口啊……

「我說我心有所屬。」他的聲音很低很沈，空氣中彷彿瀰漫著最烈的酒，紀清晨覺得自己已經微醺了。

「那個人就是妳。」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8/29上市的【文創風】553《小妻嫁到》3。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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