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便民醫館
村民們呼啦一下把安玉若圍在了中間,問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許家可是峰州大族,怎麼就要完了呢?
人來瘋的安玉若此刻完全發揮她口齒伶俐的特長,開始滔滔不絕又繪聲繪影地給眾人描述她在府城所見的一切。
原來今天早上天還沒亮,一隊官兵就把保和堂團團圍住了,不但給保和堂貼上了封條,保和堂的東家許攸大、掌櫃的、夥計等人全都被抓進了知府大堂。
不僅如此,知府大堂裡坐著的不是身著官服的許知府,而是惠王。
知府衙門的大門完全敞開,惠王還允許百姓們旁聽他審案,而接替許傑知府位置的那位知府竟也成了階下囚。
保和堂平時草菅人命、哄抬藥價、賣假藥等等的壞事沒少做,許攸大和許知府之流更是做了許多人神共憤的惡事,而惠王已經清楚地掌握了重要的證據,將他們直接拉到斷頭臺上去見閻王爺。
不只這樣,惠王手裡還掌握了一些許氏族人在峰州這幾年所做的各種惡事,而百姓們早就對許家人恨之入骨。
再加上有些人也早就不滿許家在峰州的欺行霸市和飛揚跋扈,這次明眼人都看出惠王是有備而來,就是要打壓許家,此時不「出手相助」,豈不是錯失巴結惠王的機會?
一天的時間都不到,許家在峰州的各式店鋪,尤其是刺繡相關的鋪子,全都受到了別家的打壓,平時與許氏一族關係不錯的人這時也選擇了袖手旁觀。
雖說許傑現在是大晉朝的大官,與峰州許氏現任族長關係密切,可惠王是大晉朝皇帝的親生兒子,又是峰州、敬州、遵州三州的封主,他才算得上是此地真真正正的「土皇帝」。
光憑這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他就敢出手狠狠打壓許家,手段如此果斷狠絕,誰還敢在老虎頭上拔毛,這不是明擺著要找死嘛!
安玉若還樂呵呵地告訴眾人,現在許家人都當起了縮頭烏龜,關上大門不敢見人了。
又過了兩日,新的流言開始出現,說惠王之所以雷厲風行地對付許家,那是衝冠一怒為紅顏,誰讓許攸大不自量力去綁架替惠王妃瞧病的小神醫。
從大晉朝京城出來的人都知道,惠王妃是惠王的逆鱗,為了她,惠王可是連皇上、皇后的命令都敢違抗,何況是一個小小州府之地的許家?
外面是流言滿天飛,一塊石頭砸出了好幾個坑,惠王府內卻是安靜如常。
「玉善妹妹,真是委屈妳了,這件事情本不必牽扯妳進來的。」王府後花園的納涼閣內,蘇瑾兒有些歉疚地看向坐在她對面的安玉善。
這段日子,兩個人名義上是大夫和病人,私底下早已經成為了好友,更是以姊妹相稱,無論是安玉善還是蘇瑾兒,都不認為友誼的深厚和認識時間的長短有什麼關係。
「瑾兒姊姊,這沒什麼,許攸大的確是想對我不利,王爺幫我懲治了惡人,這份謝意我記下了。」最近給蘇瑾兒針灸、藥浴之後,兩個人都會坐在王府後花園曬曬太陽、喝喝小酒或聊聊天。
安玉善起身又打開了一點窗戶,回頭對蘇瑾兒一笑。
如今蘇瑾兒臉上有了些紅潤之色,她也站起來走到安玉善的身邊。「記不記得無所謂,反正妳我二人不過是給他人做嫁衣而已。」
蘇瑾兒沒有明說這個「他人」是誰,不過安玉善也明白她指的是誰。
惠王如此大張旗鼓地懲治許家,流言裡的「事實」也只是極小的一部分,恐怕真實的目的絕非這麼簡單,誰讓有野心的男人都是陰謀家呢?
「瑾兒姊姊言重了,妳與王爺琴瑟和鳴,不知有多少女子羨慕姊姊能被丈夫如此寵愛呢!」安玉善調皮地眨了下眼睛。
「小小年紀倒是會打趣人,呵呵!」蘇瑾兒笑著輕點了下她的額頭,但很快這笑容就變淡了,多了幾許自嘲。「妳說得沒錯,在京城的時候的確是有很多女子羨慕我、嫉妒我,就連我府中的姊妹們都千方百計地想要進王府為妾,京中更有不少名門貴女緊盯著側妃之位。我得到了她們想得而得不到的,所以她們譏諷我是個快死的病秧子,誣衊我是剋死生母的『掃把星』,就連我的生父、嫡親的祖母都算計我,蘇府嫡系旁支加起來有幾百口,可我卻沒有一個真心待我的家人,很可悲,是不是?」
這番話蘇瑾兒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可今天一時忍不住就對安玉善說了出來。
就在昨天晚上,她又接到了京中來信,家裡要送來兩個正當妙齡的女兒來給她侍疾。
假如她對趙琛毅沒有任何感情,那麼惠王府就是一屋子妾室她也懶得管,可一路走來經過了那麼多的事情,即便嘴上沒有言明,她也是愛著他的。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她蘇瑾兒自生母去世那日便對天發誓絕不與別的女人分享心愛之人,現在只要她還活著一日,沒有女人能抬進惠王府的後宅。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多愁多慮,多煩多惱,都是庸人自擾,不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我又何必為『他』費了心神?咱們都是紅塵凡人,又何必做那被人打了左臉連右臉也要奉上的人,瑾兒姊姊早日認清那些虛情假意之徒,也免得心受其累。」任誰攤上一大幫整日算計自己的家人也會覺得可悲,安玉善認為這樣的家人不要也罷。
「玉善妹妹說的是,做人是應該灑脫一些,我與蘇家那點血緣親情早就消磨殆盡,只是我娘和我不能白白受了委屈,有些債總是要討回來的。」在蘇瑾兒眼中,她的家人已經變成了仇人,就算要斬斷與蘇家的孽緣,也不能讓屬於她的東西便宜了那些人。
安玉善一向不喜歡摻和別人的家事,蘇瑾兒心中有恨,不是三言二語便能化解的,思慮過多易傷神又傷身,她能治病但心病卻難醫。
從王府出來後,她到益芝堂替邵華澤治病,又聽到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許氏族長竟聯合外地藥商控制了進入峰州的藥材,雪上加霜的是,一批身染重病的難民在這時湧進了峰州府城。
「許家這是要逼迫惠王小舅舅服軟,他們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吧!」對於許氏族長暗中的無恥行為,邵華澤溫和的臉上也有了冷意。
如果惠王是那種能被人輕易威脅的人,他就不會硬氣地被自己那位皇帝外公變相貶到北朝舊地,要知道大晉朝的京城才是皇子們爭權奪利的黃金地帶啊!
「頭腦越簡單,自取滅亡的路就走得越快。」在安玉善看來,許氏一族能威風這麼多年,那是因為沒遇到真正厲害的對手,這次怕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
常言說得好:「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被惠王步步緊逼的峰州許氏一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雖然許傑來信讓他們忍耐,但不給惠王一個教訓,實在難消他們的心頭之恨。
可許家的人到底還是低估了惠王的能力,他們以為惠王初來乍到,不知峰州水深水淺,哪想到惠王壓根兒沒把許家和那些藥商放在眼裡,抓到在背後搗亂的人,直接以「惑亂民心」的罪名關進了大牢。
與此同時,益芝堂的人主動請纓去救治生病的難民,孟少昌更免費提供藥材,此舉不但一下子贏得了民心,還得了惠王的青睞。
外面紛紛擾擾不停歇,安玉善則一心做個看客,這些事情都不是她能解決的。
當然有關醫藥治病的事情,無論是惠王還是孟少昌,第一個想到的都是她。
這天,正當安玉善和蘇瑾兒在花園裡散步閒聊時,惠王帶著孟少昌來了,四個人在八角涼亭裡坐了下來。
「安姑娘,妳的藥丸可否多炮製一些?現在城內百姓求醫無門,雖然本王已經懲治了許家的人和那些藥商,但他們還是把藥材給毀了,救人如救火,可等不得。」趙琛毅也沒有把安玉善當成孩子看待,這個小神醫說不定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機緣」,因此言行舉止都不再那麼冷漠疏離。
「王爺,醫家自古便有『同病異治,異病同治』的案例,正所謂對症下藥才能去除病根,而我製作的藥丸的確能治一些頭疼腦熱,但它不是包治百病的萬靈丹,還是要由大夫診治過後再決定病人吃什麼藥為妥。」安玉善賣給益芝堂的那些藥丸都是溫性的,健康的人吃了也不會有事,但這樣的藥藥性比較輕,一旦遇到急症,效果很可能會大打折扣。
「妳說的本王都明白,本王現在也只是應急的權宜之計,如果妳有什麼好建議不妨提出來,本王知道妳的幾位堂兄和兩位姊姊都在跟著妳學習醫術,不如先讓他們去難民那裡幫忙?」惠王的人手都已經派了出去,現在他身邊能用的人也少。
「我的哥哥姊姊他們剛學醫還沒多久,讓他們做學徒幫幫忙可以,診脈、開藥怕是現在還不行,民女倒是可以去幫忙。其實王爺如此為峰州百姓和那些難民著想,不如開一家便民醫館。」安玉善提議道。
「便民醫館?」三人都好奇地看向她。
「安姑娘,妳是想讓王爺開藥鋪?」孟少昌有些不解地問道。
一般來說,藥鋪和醫館都是連在一起,在天懷大陸很少有大夫自己開醫館,倒是有不少純粹賣藥的商人。
「我想玉善妹妹說的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吧?」蘇瑾兒聽後笑著說道。
安玉善看向她也笑著點點頭。「瑾兒姊姊猜得沒錯,我說的這家便民醫館不是普通的醫館,它的形式和朝廷的太醫院相似,首先它是被朝廷承認和保護的機構,裡面坐診大夫還要依據自己所擅長的分門別類,例如兒科大夫、骨科大夫、內科大夫、外科大夫等等,最重要的是這家醫館醫病的對象是普通老百姓,無論是藥價還是診金都應該是老百姓能負擔得起的,如果大夫嫌診金低,到時候可以由醫館出面補貼他們一些。」
「玉善妹妹,妳的意思是讓王爺在峰州開一家最大的善堂醫館,這樣一來人人都能看得起病,再也不怕生病找不到大夫?」蘇瑾兒覺得安玉善這個提議極好,而且惠王一定會答應。
果然,聽了安玉善的提議,趙琛毅沈默下來,孟少昌也陷入了沈思。
如果峰州有了最大的便民醫館,那麼益芝堂肯定會受到影響。
不過就算是醫館也是需要藥材的,益芝堂本就是藥鋪,如果便民醫館真開成了,自家能為其提供藥材那就太好了。
其實安玉善提出這個建議也有她自己的考量,所謂的便民醫館就是她心目中現代醫院的雛形,若此事成功便是名利雙收的好事,惠王要在此地站穩腳跟,籠絡民心自是第一步。
比起打壓許氏一族這樣懲奸除惡的快事,真正讓百姓感受到實惠才是最能打動他們的好辦法,而惠王這棵大樹扎根越牢靠,她能乘涼的地方才越多。
開辦便民醫館既能使百姓受惠,又能讓自己獲利,何樂而不為?
「安姑娘,妳這個主意不錯,關於便民醫館妳還有什麼好的建議?」過了一會兒,惠王終於開口了。
安玉善想了一下說道:「這樣吧王爺,今日回去民女先把便民醫館的草圖畫出來,您看了圖應該就能明白了。」
「好,本王就等妳的圖。」惠王露出了笑容道。
既然提出了便民醫館的構想,安玉善就沒有放任不管,她用自製的炭筆畫了一份很詳盡的平面圖和內部立體結構圖給惠王,圖上各個結構部門的名稱和功能也加上了文字說明。
拿到圖紙之後,惠王眼中瞬間閃過驚喜,這種結構清晰又合理分配的方式十分值得當參考。
他想了想,金銀珠寶的酬謝並不是安玉善真正想要的,而且如果他真的賞賜她這些,反倒侮辱了安玉善與蘇瑾兒之間的情誼,再說程景初對這安玉善似乎又有些不同……
最後惠王給了安玉善一根權杖,讓她在自己管轄的三州之地可以任意暢行。
轉眼已到晚夏時節,田裡一片金黃,安玉善的五畝稻田收了近四千斤的稻米,此也成了峰州一大奇聞,以至於種第二季水稻的時候,她的稻米成了大家爭先恐後要買到手的稻種。
「安姑娘,王爺說了,您這四千斤稻米他全都要了,價格高三倍!」這不,就連惠王聽說之後都趕緊派侍衛過來了。
「玉善,這可怎麼辦才好?我可答應給妳陸大娘她們留些稻種的……」尹雲娘有些為難地說道。
「雲娘,沒事的。」就算心有不甘,村民們也只好無奈放棄,他們總不能和王爺搶稻種吧!
「盧侍衛,王爺也要這些稻米做稻種嗎?」惠王派來的侍衛是盧左,安玉善看著他對稻種勢在必得的樣子,心裡直犯嘀咕。
雖然自己種出來的水稻粒大飽滿,的確是很適合做稻種,但幾千斤都歸一個人也太多了些,再說就是修整稻田也需要很長的時間,惠王剛到此地,真能忙得過來嗎?
「王爺沒說,在下也不知道,還請安姑娘行個方便。」盧左有些懇求地道。
「玉善,既然王爺要花高價買這些稻米,妳就讓這位侍衛拉走吧!妳能用普通的稻種種出高產的水稻,那麼重來一次也無妨,大家也可以跟著妳學。」安子洵也過來了,他主要是來湊熱鬧的。
「玉善,妳堂伯說得有道理,就讓王爺拉走吧,就按一般價格算。」安清賢也站出來說話了,接著他又看向村民,開口解釋。「大家也別擔心稻種的事情,玉善既然能用普通的稻種種出這樣好的稻米,咱們一定也能種得出來。明天咱們好好想想怎麼修整自家的水田,再讓玉善教大家如何選種。」
安清賢都這樣說了,安玉善也沒有堅持,不過她還是收了惠王三倍的高價,畢竟她有這麼多僕人要養,總不能一直拿本家的銀子心安理得地花用吧!
接下來一段時間,安玉善在田間地頭忙得團團轉,她要指揮村民們選取優良的稻種,又要教他們修整稻田,還要幫著把雪河的水引到農田裡。
好在她會統籌安排,又有柴胡這些下人幫忙,否則她就算有三頭六臂,也無法又是種田、又是治病、製藥的。
這天,晚夏的風吹得很舒服,安正和茉莉去後山幫忙採藥時走得遠了些,竟發現一種野生的甜瓜,最適合夏天解暑來吃,兩個人揹了一籮筐回來。
安玉善沒有見過這種甜瓜,她想著應該是只有天懷大陸才有。
甜瓜吃起來又香又甜,第二天一大早,安玉善乾脆打發會武功的安正幾人都進山摘瓜。現在天氣炎熱,難得有這麼好吃的東西,也讓大家都嚐嚐鮮。
當然,她讓人把瓜子都留了下來,說不定找到會種甜瓜的人,以後就不用往深山裡跑了。
正當安玉善難得偷得半日閒,準備寫一份藥材炮製大全的時候,木槿走了進來,說是蘇瑾兒來了。
安玉善迎出來時,蘇瑾兒正在和剛從田裡回來的尹雲娘說話。
「伯母,沒有打聲招呼就上門實在很抱歉,這點小禮物還希望您能收下。」蘇瑾兒從青璃手中拿過一個精緻的紅木盒子,以晚輩之禮雙手送給了尹雲娘。
看著蘇瑾兒對一個農婦也如此恭敬,安玉善十分感動,如果不是真心拿她當朋友,以蘇瑾兒世家小姐和惠王妃的身分,她根本不必做到這個分上。
情真情假,別人看不透,安玉善這雙眼睛可是「雷達版」的。
「瑾兒姊姊,妳怎麼來了?是不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安玉善笑著走到蘇瑾兒的面前,她娘正拘謹著不知道要不要接受那份禮物。「娘,這位便是現今住在峰州府城的惠王妃。」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0/3上市的【文創風】567《醫門獨秀》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