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褚翌這是頭一次吃清湯麵,見裡面連蔥花都沒有,本想嘲弄她一番,抬頭看見她正在用袖子擦汗,到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端起碗喝了一口湯,發現並不難喝,裡面略帶點鹹味。
泡了澡,吃完麵,再躺下果然頭疼就減緩不少,想起自己在栗州下的決定,褚翌喊了武英。「去院子外面守著,誰來也不許打擾。」
隨安本能地感到危險,略動了一下,聽見他咳嗽一聲,立即不敢動了。
武英跟武傑還有圓圓都溜得飛快。
褚翌沈下聲音喊隨安。「過來。」說完又迅速地加了一句。「不許說話。」她狗嘴裡絕對吐不出象牙,沒得壞了自己興致。
隨安不情願得很,兩步路恨不能走成二十步,可還是站到他面前。
褚翌也不說話,一心一意地扯她的衣裳。
隨安立即伸手阻止,褚翌不為所動,反而問:「是想我撕碎了,還是好好地給妳解開?」
隨安兩頰染上瑰麗的紅色,眼睛裡卻露出「不願意」的意思,兩個人一個攻、一個守,對峙起來。
隨安不敢說出明確的拒絕,不是怕褚翌傷心,是怕他生氣,然後自己的未來又變成未知。要知道拒絕並不難,難的是以後的日子還能不能繼續平和下去。
而褚翌則是因為想起上次看過的一片桃紅,那顏色印在他的腦海裡,這段日子以來時不時地跑出來誘惑他。
他漸漸等煩了,神色中又染上暴躁,粗魯地道:「我就是看看,不做什麼。」
男人說這種話能相信嗎?可不相信又如何,她的反抗對他簡直不值一提。
兩個人在這種事上,一個懵懂,一個驚恐;一個覺得新奇中夾雜著愉快,一個覺得或許自己真的可以試著去喜歡女人了……
褚翌咬著她的耳朵哄道:「妳聽話,我以後都不胡亂對妳發脾氣了。」他額頭上布滿了汗珠,宿醉的頭痛早不知所蹤,烏黑的眸子閃過繁星般細碎的光芒,頭漸漸往下,終於將那惦記多時的桃花花苞含在嘴裡,肆意妄為起來。
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對這個顏色的喜愛超過了一切。他將她夾裹在懷裡,像蛛網纏住小蟲,一口一口地吸去她的精氣……
接下來的幾日,隨安都有意無意地躲著褚翌。
好在褚翌的心情不算太壞,丫鬟們敢上前伺候,隨安藉機閃遠點,也沒有旁人說什麼,反倒覺得她知道給別人讓位置,不搶功勞。
褚翌曉得她羞惱了,臉面下不來,也不敢狠纏。
可巧飯後老夫人單獨留下他說話。「你八哥媳婦進了門,接下來該說你的親事了,你心裡可有喜歡的?」
褚翌想了想,發現這麼多年自己看上眼的就隨安一個,可他若說娶她,那是要她的命,果斷地將她劃到一旁,然後對老夫人搖了搖頭。「沒有,母親替我相中了誰?」態度並不熱衷。
老夫人笑。「我看好幾個,可婚姻是結兩姓之好,雙方都要你情我願,沒有你一個人單方面挑剔的道理,等我去給你求求菩薩,保佑你婚姻美滿。」
褚翌無所謂地點了點頭,隨口就問:「外祖母當初沒替母親求求菩薩嗎?」
褚太尉正好從外面進來,脫下鞋子就扔他,老夫人氣得大怒,拍了桌子。「你們父子要鬧,給我找個不教人瞧見的地方,將來媳婦進門也這樣給人家看嗎?」
褚太尉不服。「小王八羔子說的什麼話!妳跟了我難道不好?」
老夫人趕他離開。「聘禮單子我叫柳姨娘拿回去了,你看看有沒有給他添減的。」
褚太尉恨恨地走了,屋裡又剩下他們母子和幾個丫鬟。
老夫人先淡淡掃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隨安,而後斟酌著開口。「芸香跟梅香是留給你的通房,你不喜歡她們?」
「不喜歡,母親打發了吧!」褚翌毫不在意。
老夫人皺眉。「總要收一、兩個才成樣子,哪怕成親前再打發出去呢!」
褚翌坐在老夫人下首,右手支著下巴,左手把玩著手裡的一只茶盅,上面的花瓣是桃紅色,可惜紅得淺了些,顯得有些浮。
老夫人見他不搭腔,乾脆直接問道:「隨安呢?你倒是習慣她伺候,我也看她還好。」
褚翌這才懶懶地抬起頭,瞟了一眼恨不能縮到棋佩後面去的隨安,心思一轉。「跟豆芽似的。」卻沒說喜歡還是不喜歡。
老夫人便道:「那就先這樣吧,芸香、梅香也留著,等你有了喜歡的再說。」
褚翌起身告辭。「兒子想出去看看幾個鋪子,選一個給八哥做新婚賀禮。」
老夫人允了,囑咐隨安跟著。「妳好好跟九老爺說說他那幾家鋪子的情況。」
隨安道是,跟著一併出來。
武英早已備好了車,褚翌一上車,便一把將隨安抓了過去。
褚翌前幾日知道滋味,現在正在興頭上,自覺給她時間讓她緩緩已經是開了天恩,這會兒上了車,從裡面關上車門,他就去拽她的衣裳。
從前,他自覺並不是個膚淺的人,很厭惡這種急色的行為,但是現在覺得急色好似跟膚淺沒什麼關係,對「食色性也」有了如同醍醐灌頂般的體會。
隨安卻只有惶恐跟不適。那日兩人雖然沒到最後一步,可肌膚相親這件事算是坐實了,他一寸一寸地蠶食,她就是想耍賴不承認,也得先忍住臉紅。
她不想弄出動靜教馬車外面的人笑話,可更不想教褚翌這樣繼續胡作非為下去,便咬著唇傾力掙扎。
誰知褚翌一隻手就握住她的兩手,扣在背後,倒是教他更為方便了。
溫熱的氣息撲到她的脖頸上,褚翌敷衍地親了一下她的唇,低聲道:「乖些。」
隨安急了,慌亂地扭動身子,想遮掩被他散開衣衫的肌膚。「我不。」
褚翌就知道她開口無好話,略揚了揚手。「要不我打暈妳,也替妳省點反抗的力氣。」
隨安低下頭像牛一樣頂著他的肩膀,急急地低聲道:「你有兩個通房!」
「太蠢了,我不喜歡。」她們看見他,那眼神恨不能將他吞了,是他要女人,還是那些女人要他?
「我也很蠢,你常罵我蠢貨。」
「她們比妳更蠢。」
沒法交流,褚翌並不想浪費時間,他能等這幾日已經到了極限。
他的手抓著她往前一拉,她便被送到他嘴邊。
他抬著的眼簾微微掀動,往上看了她一眼,然後張嘴含住了。
隨安手推著他的肩頭,腳尖都繃緊了。他的頭髮磨蹭著她的臉,馬車裡面的聲音透出一種浮靡。
褚翌將她從身上往下抱了抱,換了一邊又繼續親了過去,空出來的手揉捏著剛才親過的地方。
隨安吸了一口氣,眼中含淚討饒。「疼。」
褚翌鬆了一點手勁,聲音裡帶了點笑。「喊我聲相公聽聽。」
「滾。」
褚翌笑了,三年前,她要是敢這般跟他說話,這會兒墳上的草應該老高了。
他使勁咬了她一口。「慣得妳。」
話雖是這麼說,到底還是留了一丁點的溫柔給她,可沒想到他這點仁慈並沒有換來隨安的感激涕零,她趁著他鬆開她的時候把衣裳穿好,然後撲過去對他拳打腳踢。
褚翌吃了個半飽,心情愉悅,雖然失了些力氣,可制住她還是輕而易舉,伸著腳將她按在車壁上。「妳想造反?」
「呸!你無恥!」隨安氣喘吁吁。
褚翌嗤笑一聲。他早就發現褚隨安異於常人,別的女子被人占了便宜,不是哭哭啼啼,就是絞盡腦汁想著索要好處;她倒好,想著怎麼打他一頓,難道不曉得她那點拳頭給他捶背都嫌輕?
他懶懶地將弄髒的衣裳換下來扔到一旁,示意她替他從包袱裡面拿條褲子。
隨安氣不過,將包袱扔到他身上,噘著嘴道:「我救你的時候說好了的,你不會動我。」
褚翌愕然而笑。「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怎麼不記得?」說完挑眉看著她,是篤定她沒憑沒據。
他也不管包袱了,傾身上前,輕聲道:「妳不說我還忘記了,咱們要不要算一算妳私自離府的帳?嗯?要曉得,至今為止,老夫人可還不知道真相呢!」
話裡話外都是濃濃的要脅。
隨安冷冷地看著褚翌,這人分明無恥到一定境界,還好意思要脅她。
褚翌瞧著她冷若冰霜的樣子,心裡竟然詭異地十分受用,用指頭勾了一下她的腮幫子,然後道:「既是一樁算不明白的糊塗帳,不如咱們都將那事揭過去,重新另打一個賭怎樣?妳贏了,我便聽妳的;我贏了,妳也乖乖的,別每次親熱都像老子調戲良家婦女似的。」
「你怎麼聽我的?」
褚翌笑。「妳就這麼篤定妳能贏?好,自然是妳說不讓親,我就不親。」
隨安將他的手推開。「怎麼賭?」
「我給妳一刻鐘的時間躲藏,然後我用一刻鐘的時間找妳,找到了,算我贏;找不到,算妳贏。」
隨安伸手撥開車簾看了看,此處是鬧市,想躲個人不難,不過為免他用詭計,她還是同他講清楚。「我躲的時候你不許偷看。」
「自然。」
隨安低頭檢查了一遍衣裳,然後就聽褚翌叫停了馬車,她很快地下去。
褚翌偷偷掀開車簾一角去瞧,見她竟然回頭觀望,嗤笑一聲。「陪妳玩玩,妳還當真了。」不過還是將簾子放了下來。
隨安一邊回頭,一邊往巷子裡跑,不留神地撞上一個賣花姑娘,她靈機一動,拉著那姑娘。「……娘死了,我哥哥非要將我嫁一個殺豬的粗漢子,我想去我外祖家尋尋法子,可哥哥跟得緊,姑娘妳能不能幫幫忙?」
見那姑娘猶豫,忙道:「妳的花我全買了,花籃我也買了,這些我都不要,妳只須跟我換換衣裳,然後妳再提著這花籃從這裡出去,依舊賣妳的花就行。」然後合掌拜託。「求求妳啦!」
賣花姑娘遲疑地點了點頭,兩個人找了個避人的地方飛快地換下外衣。隨安多長了個心眼,幫她梳了個跟自己一樣的髮型,自己卻散開頭髮,重新紮了兩條辮子。
她心裡估算著時間,問那賣花姑娘可知哪裡有「浴肆」。這裡的浴肆其實就是後世的澡堂,男女分開,這也是聽褚秋水說的,每次一文錢,宋震雲曾經領著褚秋水去過,兩個人同去,還省了搓背錢。
「出了這巷子口,往東有一家。」
隨安傻眼,褚翌的馬車就在那裡,早知道那裡有浴肆,她直接跑進去就好了,褚翌再不要臉,他能跑進女浴肆裡面?到時候堅持一刻鐘出來,她可就贏了。
忍下捶胸口的慾望,她一把抓住那賣花姑娘。「那咱們就在巷口分別,妳往西,我往東。妳記得千萬要走快一點,最好別被他抓住,要是被抓,妳也……只管招供好了。」
兩個人出了巷子,隨安悶頭就往東邊的浴肆衝。褚翌果真是先看到那賣花姑娘,身上是隨安的衣裳,他幾步就追上去,等折回頭來,正好看見隨安的衣角閃進了浴肆。
賣花姑娘還沒來得及說那是浴肆,褚翌就丟下她大步折回。
隨安給了掌櫃兩文錢,說在櫃檯下躲躲,才蹲下就見褚翌追進來。他缺乏常識,根本不知浴肆是個什麼東西,掃了一眼就往女人走的那邊衝了過去。
隨安怎麼也沒料到他比她這個穿越人還不如,雙手捂眼,已經可以想見裡面的混亂。隨著裡面傳來一陣女子們的驚呼,隨安徹底沒了想法。
女掌櫃用腳踢了踢隨安。「他來找妳?」
隨安扁著嘴哀怨地點了點頭,女掌櫃嘿嘿一笑。「五兩銀子,幫你們善後,否則他被纏住,進官府都是輕的,說不定會坐牢哦……」
隨安將荷包裡面的銀子拿出來。「就只有這些了。」
女掌櫃點頭。「待會兒妳隨我進去,趁人不注意,妳拉著他往外跑,越遠越好。」
浴肆裡分兩重,外面的供女客們換衣裳,裡面的則是沐浴。可外面的一重,有的露著大腿,有的露著胳膊,有的春光乍洩,褚翌估計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女人換衣裳,一時傻眼,只覺得進了個反世俗的所在,機靈全無地僵在門邊不說,腦子裡懵成一團,連跑路都忘了。
女客們先是安靜,之後發現褚翌,就有人大叫起來。褚翌剛張嘴想要喊隨安,一件肚兜迎面向他飛來,其他人也紛紛拿起衣服攻擊。
隨安進來就看到這一幕,環肥燕瘦的女人,出水芙蓉以後杏臉桃腮,個個蛾眉倒豎,鳳眼圓瞪,衝著褚翌就過來。其中有個最為壯實、唇角還有一圈黑鬍鬚的女漢子,更是三兩步上前就要抓褚翌的衣領。
幸虧女掌櫃是個拿錢辦事的,硬是擠到褚翌跟前,將自己的衣領塞到那女壯士手裡,隨安乘機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拽起褚翌的手就往外跑。
兩個人上了馬車,齊齊大喝。「快走!」
褚翌的臉色青青白白,是從未有過的驚恐神色。
隨安一想到先前那一幕,忍不住發笑。起先還能顧忌著褚翌,忍著不出聲,可後來越想越樂,實在忍不住了,面朝車角笑得肩膀不停聳動。
「我的相公,我的相公,他看了我的酥胸!唔……」車外傳來一陣大喊。
隨安往車後門縫裡一看,發現是那女壯士突破了女掌櫃的防線,衝了出來,心裡一緊,幸虧後面又被反攻上來的女掌櫃捂著嘴拖了回去,頓時渾身放鬆,呼了一口氣躺在車廂裡。
這一場賭,她破財,他受驚,竟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怪不得家長們都不讓孩子們聚賭,果然賭無好事,又覺得特別對不住那位被看了「酥胸」的女壯士。
然後又悻悻地想,估計那位女壯士應該很樂意當褚翌的老婆,可褚翌鐵定不會樂意。
馬車出了鬧區小跑起來,褚翌看著那浴肆離得越來越遠,一直到看不見了,連忙拽身上的衣裳,他以後再也不穿這身衣裳出門了!
幸好馬車裡面放了兩身衣裳,他胡亂穿上一件天青色的常服,然後像隨安一樣躺在車廂裡面──壓驚。
老夫人皺著眉看兒子。
褚翌跟隨安兩個人出去一趟,回來都換了衣裳,隨安打扮得像村姑,褚翌穿的是自己的衣裳,可那臉色跟被搶劫了似的,頭髮也有些亂。
隨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閉著嘴跟在褚翌後面。
老夫人揮手令丫鬟們退下,拉著褚翌正要說體己話,褚太尉從外面進來,坐到上首一言不發,褚翌倒了一杯茶呈上。
褚太尉問:「你今日做什麼去了?」
「兒子出去在街上轉了轉。」褚翌想起今日之事,心情十分不好,聲音也悶悶的。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3/20上市的【文創風】617《丫頭有福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