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顧清言知道姊姊心裡看重的是什麼,點點頭。「我以後不會了。」
聞言,顧清婉鬆了口氣,只要弟弟答應她的事,都會做到。
一行人到了飯廳,可香也跟著來到。她面色如常,一點也看不出剛才和顧清言吵過架。
這一點,顧清婉一直看在眼裡,或許是可香經歷了很多苦難,性格變得小心謹慎,不會輕易得罪人,難免顯得不容易親近,猜不透她內心的想法。但只要她能待在娘親身邊,陪她解悶,顧清婉也不會多加干涉。
可香其實心知一點,顧母對她再好,但她始終不是顧母所生。顧母對她好,多數是因為覺得虧欠張家,她不能恃寵而驕,就算顧清言再不對,她心裡再委屈,也不能說什麼,畢竟顧母心裡最疼的孩子是誰,可香知道。
大紅牡丹屏風將飯廳隔成兩處,男女各一桌,顧清言進了飯廳,走到男子那一桌。
屋裡一片明亮,能清晰看到顧清言滿臉的瘀青,顧父半是驚訝半是心疼道:「你這是怎麼了?」
顧清言不想讓顧母知道,對顧父打眼色。「沒什麼,不小心摔了一跤。」
看到兒子的樣子,顧父怎麼會不瞭解他的想法,心疼地看了顧清言一眼,輕嘆口氣,不再說什麼。
裡間的顧母和老太太聽到顧父的問話,也豎起耳朵聽,得知沒什麼大事,才繼續她們的閒話。
吃完飯,顧清婉回到屋子。說了好幾天要給夏祁軒針灸,都忙得沒時間,為夏祁軒沐浴完,把地爐裡的火燒旺,便給他針灸。
「小婉,在想什麼?」直到顧清婉拔完最後一根針,夏祁軒才問整晚沒和自己說過一句話的妻子。抬手撫上她微蹙的眉心,想要撫平她心裡的煩心事。
顧清婉心裡有很多事,但又好像什麼也沒有,也不想說話,只想安安靜靜地坐一會兒。聽到夏祁軒的話,微微勾起嘴角搖頭。「沒想什麼。」
夏祁軒顯然不相信,雖然顧清婉整晚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但是她有心事時,不自覺流露出的一顰眉一嘆息,他都看在眼裡。他不喜歡有心事卻不與自己說的顧清婉,夫妻之間,有事就要商量,不該一個人扛著。
被夏祁軒盯得沒法,顧清婉才道:「我在想,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解決言哥兒和娘之間的隔閡。如果按照娘的性子,以後言哥兒和娘都不能好好相處,這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
夏祁軒溫聲道:「以言哥兒的性子,只能讓他自己想通,我們說什麼都沒有用。」
「我明白這個理。」顧清婉說著,看了看燃燒過半的蠟燭,起身往地爐裡加木炭。
第二天一早,顧清婉起來收拾,準備了大包小包的東西給爹娘帶回去。
大夥兒吃了早飯,一家人站在門口相送。強子這兩天都是唐翠蘭在帶著,現在要走,淚眼婆娑,滿眼不捨唐翠蘭。
唐翠蘭亦是依依不捨,她沒有孩子,強子讓她有做娘的感覺。
顧清言臉上的瘀青經過一晚,已經消減了些。加上他刻意掩飾,戴上兜帽準備出門,顧母沒有看出異狀。
他心裡就算再不滿意他娘的做法,還是開口讓顧母照顧好自己,路上走慢些。但對可香的態度就差很多,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看都不看可香一眼。
顧清婉見此,也不知道該說弟弟什麼了。每次說完他都會說知道,轉過身又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日子本該就這樣在平靜中度過,然而事與願違,麻煩事情總是接連不斷。
到了下午,顧清婉正跟唐翠蘭聊醫書時,門突然被推開,只見顧清言帶著一身寒氣進來,掀開兜帽便問她。「姊姊,姊夫呢?」
「他去米鋪了,怎麼了?」顧清婉放下水壺,站起身迎向顧清言。在他臉上,她看到了從未有過的隱忍和急切。
得知夏祁軒不在,顧清言便轉身往外走。溫室那邊出事了,但他不想讓姊姊知道,姊姊知道也幫不上忙,還會跟著難過。「我去找他。」
說著,顧清言便往外走。
顧清婉看出弟弟有事,哪裡想放他走。拿過架子上的大氅披在身上,對唐翠蘭說了一句。「我先去看看。」
「好。」唐翠蘭忙點頭,眼裡是掩飾不了的擔憂。
顧清婉繫上大氅追出去,到了大門,顧清言已經上了馬車。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趁小五調轉馬頭,跳上馬車。
看到挑簾進來的顧清婉,顧清言沒想到她會追來,他嘆了口氣。「姊姊,妳來做什麼?瞧外面冷的,妳快回去。」
顧清婉似沒聽見,逕自坐在軟墊上。「是不是出事了?」
「沒有,能出什麼事。溫室這兩天就能運行了,我找姊夫幫忙出個主意,看有什麼辦法能讓蔬菜、水果大賣。」顧清言強自扯出一抹笑容,只是笑得不自然,一看就是假笑。
顧清婉自然不會相信這話,蔬菜和水果的銷路不是早就想好了嗎?這個理由太牽強。
馬車輪轆轆轉動著,車裡很安靜,半晌後,顧清婉才悠悠問道:「言哥兒,我們還是姊弟嗎?」
顧清言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明白是一個理,但聽進耳裡,心卻莫名酸澀不已。不管何時何地,他從未和姊姊見外,偏偏這件事,他只是不想讓姊姊跟著擔心,於是沈聲道:「姊姊,這話妳也問得出口。」
「一家人不管是好是壞都應該一起面對,我們是姊弟,怎會看不出來你有事情瞞著我?你能告訴祁軒,為什麼就不能跟我說?」顧清婉生氣道。
顧清言被顧清婉說得沒有脾氣,變得沈默,半晌後,才開口道:「姊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隱瞞妳,實在是不想讓妳擔心。」
「我們是親姊弟,有什麼都應該一起扛,你說的什麼話?」顧清婉不贊同他的想法,一家人就該有難同當,有福同享。
想起以前的苦難日子,姊弟倆不管有什麼秘密都告訴對方,顧清言便明白他不應該這樣做,不管貧窮還是富裕,顧清婉永遠都是他姊姊。想清楚一切,內心豁然開朗,雖然前方有一堆麻煩事,但他臉上的笑容比此時的陽光還耀眼。「我知道了。」
「那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顧清婉挑眉。
顧清言沒有直說,而是對駕車的小五道:「小五,不去米鋪了,先回去。」
馬車才出青果巷,聽到吩咐,小五苦笑一下,倒是沒有絲毫不耐煩,點頭道:「好的。」
顧清婉明白顧清言的意思,有的話,隔牆有耳,現在不是說的時候。
馬車回到顧家門口停下,顧清婉跟著弟弟去了屋子,姊弟倆關上房門說話。
「說吧。」顧清婉看著顧清言。
到了此時,顧清言不想再隱瞞,開口道:「我今日本打算試試放水,如果水質合適,明日就開始栽種果樹,沒想到水道被人堵了,一點水也流不進溫室裡。」
「怎麼會這樣?可查清楚問題所在?」顧清婉蹙起好看的眉。
雖說他們不需要使用河道的水,但那些水還是很必要的,才能用來掩人耳目,如果真像弟弟所說,一點水都流不進溫室,那麼儘管她有萬能井水,也是徒然。
井水無法使用,溫室就無法運行。
顧清言點點頭。「我已經讓人去查,最多傍晚就能查出問題出在哪裡。」
「這麼大一件事,你竟然打算瞞著我。」顧清婉明白了事情始末,怎能不怪弟弟。
顧清言嘆了口氣。「告訴妳還不是讓妳跟我一起擔心,我只想妳每天都過得開心。那些不好的事由我自己承擔就好,實在不行,不是還有姊夫?」
顧清婉又氣又無奈地白了他一眼。「現在我們都不知道情況,只能等你派出去的人回來再說。」
「我回來找姊夫,就是因為姊夫的手下能力強,或許很快就能知道原因。」
「那我們一起去。」顧清婉看了看天色,時辰還早,若是等夏祁軒回來,至少要到酉時。出了這麼大的事,光等在家裡不是辦法。
在這悵縣,人生地不熟,想要做什麼都難。
顧清言想了想,答應顧清婉。姊弟倆披上大氅,戴上兜帽離開家,去米鋪找夏祁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姊弟倆到了米鋪,才知道南北藥行東家派人來說不願意把藥材賣給他們。兩件事毫無預兆地發生在一起,不用想也明白,這一定是人為。
顧清言看著胸有成竹的夏祁軒,問道:「姊夫難道已經知道了什麼?」
「現在只等阿三回來,就知道是不是如我所料了。」夏祁軒說著,眼裡出現一抹陰狠,但是當看到顧清婉時,所有的狠色消失殆盡,只有滿滿的寵溺溫情。「小婉莫要擔心,一切我都會處理好。」
每一次有事,夏祁軒總會這樣對顧清婉說,她相信夏祁軒能做到,但她希望,她也能幫得上忙。
「阿三離開不久,短時間不會回來,我先去東河村一趟,看看我派去的人回來沒有。」顧清言不想坐在這裡等,越等心裡越著急。
「我和你姊姊一起陪你去。」夏祁軒知道顧清婉一定會這樣做,搶在她前面開口。
果然,得到了顧清婉一個感動的眼神。
三人隨即又從米鋪出發去東河村,趕到目的地時,顧清言派出去的人還沒回來。五間溫室都有人,有好些都是從船山鎮跟著顧清言來的人。
顧清婉認出相識之人,都一一打招呼,但大家心情都很低落,隨意寒暄幾句便將話題轉到水源上。
「言東家,如果沒有水,是不是溫室就沒法運行?我們工錢該怎麼算?」這些人跟著顧清言來到悵縣,都是看在他工錢給得高,還有不少福利。如今溫室無法運行,他們當然擔心工錢拿不到。
顧清言明白大家的心情,他看著眼前的這群人。「大家放心,只要你們在溫室一天,每天工錢都記上。」
「言東家,我們也不能讓你虧了。要不這樣,看看情況,如果不行,我們大夥兒先回去,等溫室能正常運作再來。反正快過年了,家裡還有一堆事情忙。」其中一人開口道。這裡的人都明白,顧清婉姊弟倆剛來縣城裡,人生地不熟,肯定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要不人家才不會這樣做。
雖說冬天大都不用河道裡的水,但像這樣徹底堵塞,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再傻的人都能想到這一點。他們都是平民百姓,能有這樣本事的人他們可得罪不起。
能儘快抽身最好,不要到時銀子掙不到,還惹一身禍回去,眼看將近年關,他們都想安安穩穩地過個年。
在顧清言離開後,他們就聚在一起商量過,等他過來,他們才提出這個要求。
顧清婉三人都明白這些人的想法,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也行,再二十來天過年,家裡確實很忙。言哥兒,你去給大夥兒算算工錢。」顧清婉看到弟弟眼中的憤怒,悄悄扯了一把他的袖子,笑著點頭。
顧清言最討厭的,就是這些一看苗頭不對就跑的人,就算現在這些人要留下,他也不會再要。「跟我來,我去把工錢給你們算一算。」
從目前的狀況來看,麻煩事情不會這麼快解決,顧清言也覺得沒有養閒人的必要。
看著一群人跟在顧清言身後,夏祁軒冷笑一聲。
顧清婉看向夏祁軒。「笑什麼?」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夏祁軒拉過顧清婉的手,握在手裡。「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的。」
顧清婉輕輕點頭,每次夏祁軒都會給她安定的力量,使得她本來焦躁不安的心,很快鎮定下來。
「祁軒,你心裡是不是已經有底了?」
聽見嬌妻如此問,夏祁軒不想隱瞞,微微頷首。「確實有,不過,現在還不能斷定。」
「我總感覺這件事不簡單。」顧清婉莫名覺得事情複雜,單從南北藥行東家不肯賣藥,再到顧清言的溫室這邊,她總覺得有一張網在慢慢朝著他們張開。
「不管這件事有多麼麻煩,我都會解決。」夏祁軒將顧清婉的手握緊幾分,給她一抹安心的笑容。
「我相信你,但是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你要告訴我。」顧清婉如今只想做個站在夏祁軒身後的女人,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過去的已經過去,她現在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麼。
夫妻之間,沒有誰強誰弱,只有剛柔並濟,才能幸福圓滿。顧清婉慢慢懂得這個道理,夏祁軒也同樣懂得。
所以,他們兩個彼此都在改變自己,來迎合對方,才會有現在的相濡以沫。
天色漸漸暗下,顧清言才算好帳出來,神情疲憊地走到顧清婉和夏祁軒跟前。「你們兩個就在這裡待了一個時辰?」
今兒風大,天也冷,顧清言想不明白姊姊和夏祁軒怎麼站在這寒風裡。
顧清婉笑了笑,沒有回答,問道:「算好了嗎?」
「好了,明兒一早我帶銀子過來,派了銀子就沒事了。」顧清言嘆了口氣,看了夏祁軒一眼。「算算時辰,那人該回來了,但是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
「不用等,直接去米鋪,阿三應該回來了。」夏祁軒說著,拍了拍顧清婉的手背。
顧清言點點頭,表示明白。
三人上了馬車,又直奔米鋪而去,本該是飢腸轆轆的三人,卻都沒有食慾。
到了米鋪,阿三已經回來,見到夏祁軒,便將探到的消息稟報。「稟公子,確實如你所料,河道上游的西河村水閘被周家命人放下,堵截了河水。」
「消息可準確?」夏祁軒心裡知道自己屬下不會謊報,但顧清言不知道,這話是替顧清言問的。
「屬下已經確認過,此刻周源恐怕才從孫家回去。」阿三恭聲道。
「還真是如此。」夏祁軒冷笑,隨後看向姊弟倆。「心中可有底了?」
「看來是昨日我打了孫仁義引起的一切。」顧清言苦笑。
「表面看是如此,不過真正原因還得細查才知道。」夏祁軒說著,對阿三道:「這件事還是交給你去辦,務必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是。」阿三應了一聲,退出屋子。
顧清言知道夏祁軒心思多,想必已經有了應對之策。「姊夫現在可有辦法?」
「藥材的事可先緩緩,河水的事情得先解決。」顧清婉接過話,夏祁軒點點頭。「小婉說得不錯,河水的辦法我倒是有一個。」
見姊弟倆都挑眉看向自己,夏祁軒笑道:「周家堵水,想必很需要用水?」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5/1上市的【文創風】631《愛妻請賜罪》4完結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