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放開他!不要傷害他!」看著離兒子喉嚨不過幾寸遠的鋒利匕首,凌玉恐懼得險些沒暈死過去。
「閉嘴,再嚷嚷我立即殺了他!」那人沈聲喝道。
「好好好,我閉嘴、我閉嘴!只是……你不要傷害他,他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凌玉緊緊捂著嘴,嗚咽著懇求。
程紹禟緊緊地環住她的腰,穩住了她險些要滑倒在地的身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那麼顫抖。「你想要什麼,我們都答應你,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要傷害我的兒子。」
「去把你的馬車駛進來,立刻!」那人寒著臉吩咐。
「好好好,我們立即把馬車駛進來!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不要嚇著他。」凌玉淚流滿面,生怕自己哭出聲來,用力一咬唇瓣,很快便嚐到血腥的味道。
小石頭懵懵懂懂地望望離自己不遠的爹娘,又仰著腦袋看看抓著自己胳膊的陌生叔叔,突然「呀」的一聲叫出來。「叔叔,你流血啦!」
程紹禟此時也注意到,那男子胸口位置竟是一片血跡。
「去把車駛進來,否則我一刀要了他的命!」男子似乎沒想到這孩子的膽子居然這般大,不但不哭不鬧,還敢喚他「叔叔」,便是對他身上的血也一點兒都不怕。
「不要,千萬不要!你趕緊去駕車呀!」凌玉嚇得險些又叫出聲,用力想要推開抱著她的程紹禟,怒聲道。
不料程紹禟突然抱著她往旁邊一閃,只聽「嘩啦」一聲,方才他們所站之處旁邊一棵手腕粗的小樹應聲而斷。
凌玉還未站穩便被程紹禟推往一邊,一個不穩跌倒在地,愣愣地看著程紹禟與一名凌空出現的黑衣男子纏鬥起來。
程紹禟雖武藝不凡,可對方更是絲毫不弱,加之手上持有兵器,程紹禟半分也奈何他不得。
兩人越打越烈,程紹禟漸漸便落了下風,好幾回對方的劍險些便要刺中他喉嚨。
凌玉看得心驚膽戰,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看著對方凌厲的一劍又要往程紹禟身上刺去,身後忽地響起男子的喝止聲──
「住手!」
黑衣男子的劍勢立即便止住了,足下輕點,朝著仍舊抓著小石頭的男子飛身而去,撲通一下單膝跪在地上。「屬下來遲,請主子責罰!」
「先離開此處再說!」
早在黑衣男子停下攻勢時,凌玉便朝程紹禟衝過去,緊緊地抱著他,身體不停顫抖。
程紹禟反摟著她,輕輕在她背脊上拍了拍,眸光銳利地盯著前方那對主僕,看著他們一陣耳語。今日只怕難以全身而退了……
「你去把馬車駛過來,若是敢打什麼主意,我便擰斷這小鬼的腦袋。」片刻後,黑衣男子一手將小石頭攔腰夾在胳肢窩下,一手扶起他的「主子」。
「你不要傷害他,我這便去。」程紹禟眼眸幽深,不顧凌玉的掙扎,強硬地牽著她的手去駕馬車。
「兒子還在他們手上……」凌玉被他拉著走,不斷回頭看著不舒服得直掙扎的小石頭。
「聽話,我一定會把咱們的兒子救回來的。」程紹禟低聲道。
「你保證?」凌玉含著淚水問。
「我保證!」程紹禟舞動韁繩,驅著馬往樹林裡走。縱是拚著這條命不要,他也一定要護著他們母子的安全。
「放了拙荊與犬兒,你們想要到哪兒,我送你們去!他們一個是婦道人家,一個是無知小兒,帶在身邊只會累事──」看著那黑衣男子先將昏迷過去的小石頭塞上馬車,又將他的主子扶上去,接著便提著劍逼著凌玉跟上,程紹禟壓著心中的憤怒,沈聲道。
「廢話少說!若不想他們丟了性命的話,駕車往前一直走!」黑衣男子直接打斷他的話。
程紹禟袖中的手死死地攥著,可形勢壓人低頭,唯有眼睜睜地看著黑衣男人也鑽進車廂。他合著眼睛深深地呼吸幾下,猛地揮起馬鞭用力抽在馬匹身上。
馬車當即絕塵而去。
凌玉一上了馬車便將昏迷過去的兒子緊緊抱在懷中,仔仔細細地檢查他的身子,見小傢伙除了左手胳膊被人抓得有些青腫外,其他處並不見有傷,總算鬆了口氣。
她親了親小傢伙的臉蛋,失而復得的淚水肆意橫流。
半晌,她才胡亂擦了一把眼淚,將兒子摟得更緊了些,警覺地瞪著對面正在包紮傷口的兩人。
「你們是什麼人?到底要做什麼?我們與你們素昧平生,無冤無仇,你們這般挾持我們一家子要做什麼?」
「不該問的便不要問,知道得太多死得也快,這是我對妳的忠告。」黑衣男子將主子身上的傷包紮好,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凌玉輕咬著唇瓣。她如何會不知這個道理?只是萬一今日在劫難逃,好歹也要做個明白鬼,免得在閻王殿上告狀都尋不著正主。
她看著那主子毫無血色的臉,緊鎖的眉頭,還有胸口上已經包紮好的傷。再瞧瞧那同樣傷勢不輕的黑衣人,用力咬了咬唇瓣。
這兩人必定是被仇家追殺,才挾持他們母子逼程紹禟駕車帶他們離開。
還是要盡快想法子逃了才是,否則他們的仇人追上,到時廝殺開來,自己豈不是又得受池魚之禍?
她正思忖著,那主子突然睜開眼睛,陰鷙的眼神正好對上她,嚇得她連忙低下頭去,無意識地抱緊懷中的兒子,心「怦怦怦」地急促亂跳。
好歹也算是活了兩輩子,什麼人沒見過?可她從來不曾見過這般嚇人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彷彿所有人在他眼裡都如同螻蟻一般,輕易就可以捏死。
這樣的人實在太危險了,落到他的手上,他們一家三口真的還有活命的可能嗎?她突然不敢肯定了。
馬車不知行駛了多久,其間那黑衣男子掀開車簾往車外查看了幾回,忽地衝駕車的程紹禟道:「往東邊方向去!」
程紹禟寒著臉,壓抑情緒道:「如今天色漸暗,直行約莫半個時辰不到便是縣城,到了縣城,你們可以找大夫療傷,人多的地方也不怕別人亂來,甚至還可以找官府幫忙。若往東邊而去,卻是荒山野嶺,連個露宿之地都沒有。」
黑衣男子略有幾分遲疑,低聲問:「主子?」
「往東而去。」被喚作主子的男人冷漠地回答。
「可您身上的傷……」
「我不要緊,往東而去,莫讓我再說第三遍!」
黑衣男子再不猶豫,衝著程紹禟又道:「往東而去!」
程紹禟握著韁繩的手越攥越緊,臉上已是鐵青一片。往東而去……他們這些成年男子倒也罷了,讓小玉一個婦道人家和小石頭一個孩子如何過?
他恨不得驅著馬車直往縣城方向而去,可又不得不顧忌著落在他們手上的妻兒,唯有一咬牙,強忍著怒火掉轉馬頭,往東邊方向駛去。
「娘……」小石頭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不舒服地哼哼著。
凌玉連忙鬆了幾分抱著他的力道,緊張地問:「是不是覺得哪裡疼?」
「不疼……」小石頭愛嬌地摟著她的脖頸,歪著腦袋好奇地望著車裡的兩名陌生人。
感覺到小傢伙好奇的注視,主子雙眉皺得更緊,目光銳利地望了回去,卻對上一張眉眼彎彎的稚嫩笑臉,他明顯怔了怔,定定地望著對方。
小石頭見他也在看自己,衝他甜甜地笑了笑,脆聲喚:「叔叔。」
凌玉嚇了一跳,連忙捧著小傢伙的臉蛋,硬是讓他把視線收回來,低聲責備道:「不許多話!」
小傢伙噘著嘴巴,拖著長長的尾音「喔」了一聲,然後一頭扎進她的懷抱,撒嬌地蹭了又蹭。
凌玉摟著他,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脊,在他耳邊柔聲哄著,忽地察覺那主子在看著自己,連忙不自在地側過身子,避開他的視線。
馬車越駛越遠,天色越來越暗,路也越來越難走,巔得凌玉不舒服地換了幾個坐姿。
小石頭縱是再乖巧聽話,在車廂裡坐久也開始鬧了,不依地扭著小身子。「娘,我要回家,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再等一會兒,很快便可以到家了,爹爹在外面趕車帶咱們回家呢!」凌玉怕他吵到那兩人,從而惹怒對方,帶來麻煩,連忙哄著。
「不嘛不嘛!我要爹爹,我要回家!」小傢伙卻是根本不聽,鬧著要爹爹。
「小石頭聽娘親的話,爹現在就帶你回家!」外頭的程紹禟聽到兒子的哭鬧,也擔心他會惹怒那兩人,連忙出聲哄道。
「爹爹!」一聽到爹爹的聲音,小石頭眼睛一亮,掙扎著想要出去,偏凌玉把他抱得老緊,他掙脫不得,小嘴癟了癟,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小石頭要聽話,好好陪著娘親,娘親怕黑,你是男子漢,要保護娘親。」
程紹禟隱忍低啞的聲音又傳進來,讓本還掙扎著的小石頭終於安定下來。
「好,我聽爹爹的話,保護娘親!」小傢伙眼睛亮亮的,挺了挺小胸膛。原來娘親也和他一樣怕黑呀……他摀著小嘴偷偷笑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直往凌玉臉上瞅。
凌玉鬆了口氣,看著他這副賊兮兮的小模樣又有點想笑,輕輕在他鼻尖上點了點,將他摟得更緊。
車廂裡重又歸於靜謐,凌玉不動聲色地往對面兩人望去,見那主子靠著車廂合著眼睛,彷彿像是睡著一般;而那名黑衣男子的一隻手始終放在劍柄作防備狀,察覺她的視線,立即不悅地掃過來,她垂眸不敢再看。
突然,一陣凌厲的破空聲伴著「嗖」的一聲,一支利箭陡然從凌玉耳邊飛過,直直便插入對面車廂,驚得她一身冷汗。下一刻,馬匹一聲長嘶,外頭的程紹禟大聲叫著──
「有暗箭,快伏低!」
凌玉當機立斷地抱著兒子趴下來,車內的那兩人已經拿著兵器一一擋開不停射進來的箭。
程紹禟心急如焚,擔心車內的妻兒,卻又分身乏術,唯有狠命地將馬車驅得更快,打算甩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追兵。
馬車一路疾馳,「噠噠噠」的響聲在幽靜的山路上顯得尤其清晰可聞。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8上市的【文創風】709《執手偕老不行嗎》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