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嫂,這事還有什麼好想的呀!」唐氏拿出自己準備的見面禮,一支赤金點翠鑲紅寶石的石榴花簪子,又從手上褪下一串雕成蓮花模樣的碧璽手串和一對金戒指。「我這兒再給姪媳婦添兩件,大嫂倒是爽快點呀!莫不是瞧不上我的這些東西?」
說著,唐氏作勢要收回去。
大夫人齊氏咬了咬牙。今日她本是想給自己長長臉,又怎能在這個時候露怯?於是心一橫,從頭上拔下那支金步搖,放到丹鳳朝陽的鳳釵旁。
「我就說大嫂是個爽快人!」唐氏笑著將自己手裡的東西都拿到謝氏的手上,也不待他人介紹,自顧自地道:「我是妳東府裡的三嬸……」
沈君兮在一旁靜靜瞧著這個伶牙俐齒的三舅母,發現紀霜和紀霞正站在唐氏的身後掩嘴笑,突然明白過來。這兩姊妹跳脫的性子,完全是像三舅母嘛!
紀昭見了,帶著謝氏謝過了唐氏。
「都是一家人,妳和三嬸客氣什麼?」豈料唐氏並未打算偃旗息鼓,而是眼光流轉地看向了剛才一直在人群中「起哏」的舅太太高氏,笑道:「我們這些做嬸嬸的可都拿出見面禮了,不知舅太太都給新娘子準備了什麼?」
高氏聽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齊家在京城也算得上是高門大戶,只可惜他們這一支是旁支,當年若不是小姑子聽從她的建議,抓住機會嫁入秦國公府做了國公夫人,他們恐怕早被趨炎附勢的齊家人給遺忘了。
可以說他們這些年過得還算「體面」,完全是靠著這個小姑子裡裡外外地幫忙撐著。因此她也沒想在小姑子的面前打腫臉充胖子,只準備一支赤金鑲了羊脂玉桃的簪子。
這樣的一支簪子作為新婦的見面禮是夠的,可若是與董氏、唐氏送的赤金頭面、祖母綠鬢花比起來,就顯得太過寒酸。
高氏自是知道這是紀家的三夫人在擠兌自己,誰教自己剛才出言擠兌了董氏呢?弄得她此刻有些下不了臺。
她看向了齊氏。
齊氏也是滿臉尷尬。之前不過是想在眾人跟前略微顯擺,但沒想到董氏竟然會備下這樣一份大禮,更沒想到平日不怎麼作聲的唐氏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
見大嫂跟自己討主意,她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點頭的話,將來大嫂肯定會讓自己貼補她;可不點的話,今日畢竟是兒子紀昭認親的日子,不可能弄得大家不歡而散。
齊氏越想越覺得有些氣結,只得默默衝著高氏點點頭。
高氏一見齊氏點頭,一改之前懨懨的模樣,整個人變得活躍起來。
「我這個人從來都是有多大的本事就端多大的碗。」高氏伸手理了理髮鬢,笑道:「也不怕幾位夫人、太太笑話,我今天只帶了支鑲羊脂玉的赤金簪子。我也知道這簪子是比不過諸位夫人的大手筆,但今日還是想跟著大家湊個趣。」
說著,她把手上一對赤金鐲子褪下來,放到了裝著赤金鑲羊脂玉簪子的匣子裡。
見到高氏這樣一番作派,人群中有人打著圓場。
「舅太太還是疼外甥的。」
「大家都是爽快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屋裡的人跟著一起笑起來,恍若剛才那一幕真的只是為了讓氣氛熱鬧一樣。
等到和家中長輩一一拜見過後,輪到了沈君兮她們這些平輩。
第一個自然是身為國公府世子夫人的文氏。她們兩妯娌互相見禮,交換了見面禮。
未出閣的紀雯、紀霜、紀霞、紀雪還有沈君兮,自是不用給謝氏準備見面禮,在同謝氏行過禮後,每人還得了謝氏的一個紅封。
花廳裡的人還未散,可花廳裡的事卻已經傳到紀老夫人的耳朵裡。
「只有她,竟然能從鐵公雞身上拔出毛來!」紀老夫人聽了也不住挑眉,抬頭跟一旁的李嬤嬤道:「妳去開了我的箱籠,挑幾疋新樣式的刻絲杭綢給東府的三夫人送去。這種事,怎麼好教她破費。」
待紀昭和謝氏在花廳裡認完親,再到紀老夫人這裡來時,紀老夫人的心情異常地好,除了給謝氏一對龍鳳手鐲,還另外加了一袋金豆子,直教齊氏都看直了眼。
紀昭的婚禮之後,董氏便要帶著紀晴回山東了。
紀老夫人自是不捨,但一想起二兒媳婦正值花信的年紀,卻要與兒子分隔兩地,也很不忍。
送走二房一家後,家中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黎子誠卻突然找來了。
沈君兮以為他是來同自己說天一閣的事,豈料他卻送了幾筐新鮮的瓜果來。
「這是……」她有些不解。
「這都是大黑山那邊的山地裡結出來的,特意送過來給鄉君嚐嚐鮮。」黎子誠便道。
沈君兮聽了有些詫異。大黑山的山地?
在她記憶中,她在大黑山所購的山地並未種上這些果樹,這些鮮果又是從哪兒來的?
黎子誠見狀忙跟她解釋,因為是他建議在大黑山買的地,因此對那邊的事格外上心,並且一直琢磨著要怎麼把這一千畝地給利用起來。
大黑山那一塊地是新開墾出來的,有不少種地的好手拖家帶口地去尋找機會。
黎管事起了心思,便留意起來。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他在裡面尋了幾個種果樹的好手,然後又在大黑山附近佃了幾戶人家,從去年冬天開始便在大黑山新買的一千畝山地上種起果樹。
今年一開春,去年冬天種下的果樹倒有十之八九都活了下來。
加之又經過一個夏天的精心養護,秋天的時候,有些果樹上竟然掛了果。黎子誠用馬車拖了一些回來,竟然也賣了幾十兩銀子。
「因是頭一輪,這果子長得有些良莠不齊。」見沈君兮不斷打量那些果子的外形,黎子誠有些尷尬地解釋道:「再過兩年,結出來的果子定然不是這個樣子。」
透過之前與沈君兮的接觸,他知道別看鄉君年紀小,卻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因此不敢有所欺瞞。
「這倒也不急,」沈君兮同黎子誠笑道:「果樹本是要一年一年地改良,錢閒在那兒也是閒著,該花的還是要花。不要擔心沒有收成,若實在沒有,咱們到時候再找原因,這中間也不過是貼一些雇工的錢,算不得什麼大事。」
黎子誠很詫異。
他沒想到鄉君連這些道理都懂,一想到這兒,心裡不免暗暗打起鼓來。
之前鄉君是屬意房山那邊的地,是因為他去打聽消息,得知今上可能會在房山那兒修建行宮,所以才讓鄉君打消了在房山購地的念頭。
豈料建行宮的事在過年後便了無蹤影,再也沒有人提及;而去年在房山購得田地的人們,開春後更是歡天喜地地耕種起來。據他所知,齊氏購得的幾百畝良田全都種了小麥,並且為齊氏進了一筆不小的帳。
這樣看來,他們棄房山而買大黑山,算不得什麼明智之舉。
他也有些擔心鄉君會因此事而責怪自己辦事不力,說話也變得支吾起來。
「黎管事可是還有什麼其他事?」瞧著黎子誠一副有口難開的樣子,沈君兮不免問道。
黎子誠想著她年紀雖小,卻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人,有些事與其讓她在別處知曉,還不如自己親口告訴她。
「大夫人今年在房山那邊的收成不錯……」
沈君兮起先還沒明白黎子誠為何突然說起房山,但隨即明白過來,他是怕自己責怪他勸說自己棄房山而選大黑山吧?
他顯然是多慮了。
沈君兮笑道:「這天下的錢又不是一個人能掙得完的,也不能因為人家的地比我們的賺錢就眼紅人家吧?」
而且她知道,房山的行宮一定會建起來,只是不知昭德帝會在什麼時候作這個決定。
見她一臉豁達,黎子誠才放下心來。
瞧他謹小慎微的樣子,沈君兮之前在心裡醞釀許久的想法又冒出來。
現在黎子誠雖然受大舅之託,為自己打理母親的陪嫁,可他畢竟還是大舅的人,自己使喚起他來,多少還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而且瞧著這些日子,黎子誠辦事頗有章程,為人又勤懇忠誠,她便動了心思,想將他要到自己名下來。
只是這事,她還得先問問黎子誠本人的意願,畢竟跟著秦國公可比跟著她這個鄉君更有前途。
「你願不願意來跟著我?」沈君兮遣了身邊的人,悄然問道。
黎子誠有些錯愕地看向她。
「你現在是我大舅的人,雖然我這樣使喚你,大舅不會說什麼,可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如果你願意跟著我,我就去大舅那兒將你要過來。」沈君兮開門見山地說道:「當然,這事也不急在一時,黎管事盡可回去思量了再來回我。」
於是黎子誠帶著滿腹心事回了紀家下人們所群居的裙房。
他是紀家的家生子,無奈父母都去得早,好在紀家一向待人寬厚,才沒將當年分給他父母的小院子收回去,有了他的容身之所。無依無靠的他熬了這麼些年,好不容易才混了個不顯眼的二等管事,上一次能去山西接回沈君兮,還是因為府裡的其他管事都覺得這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才輪到他頭上。
他也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處境,想要在紀府出頭,幾乎是沒有什麼希望。
可若是能跟在清寧鄉君身邊,將來肯定能跟著鄉君到她夫家去。
以現在紀老夫人對鄉君的重視,她嫁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家,即便將來做不了當家主母,至少也能像紀二夫人一樣,當個富家太太。
自己跟著她,自然比待在紀家等待出頭要好得多……
想通這其中的關節後,他再次尋到沈君兮,並稱自己願意為沈君兮效犬馬之勞。
沈君兮滿意地笑了笑,待黎子誠離開後,她便找到前院的萬總管,同他說了自己的想法。
萬總管管著府裡的人和事,黎子誠的事他自然最清楚不過,並且國公爺一早將黎管事撥給清寧鄉君,只是這每月的例銀卻依舊從國公爺的帳上走。
現在清寧鄉君將黎子誠要到自己的名下去,他可不敢擅自作主,修書一封,寄往西山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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