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三爺硬氣
「咵!」上面的狗子,一塊瓦片沒有抽好,直接掉進了屋內,崔景蕙怔怔地看著地上摔得粉碎的瓦片,終於站起了身。
她走到門前,手扶著門栓,正要開門的時候,忽然聽見三爺的聲音。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今兒個一早的時候,東家放了工,三爺上了慶雲客棧,打算打一罈子稻花香回村裡,卻從德文那裡知道了大河村發生的事。他自小便長在大河村,自然是知道村裡人那尿性,擔心崔景蕙受欺負,直接喊了幾個相熟的人,向東家借了驢車,便一路向大河村趕了回來。
這緊趕慢趕的,終於在下午邊上趕回了村裡,只是哪裡想到,一進村子,便看到一幫人圍著自家院子,正在上房拆瓦呢,當下就暴喝一聲!
院子裡的眾人頓時被驚得一下子靜默了聲響。
「看老子不在家,竟然敢拆老子的房子?你們知不知道,這比騎在老子頭上撒尿還要嚴重!你們還不滾,老子就要揍人了!」崔三爺一臉鐵青地看著摔了一院子的碎瓦片,心情不好,嘴上自然也不會留半點面子。
院子裡的人,一時間面面相覷。有膽小的,聽了崔三爺這句話,躊躇了一下,再看看跟著三爺後面一併而來的幾個穿著短褂、虎背熊腰的漢子,沒一會兒就灰溜溜的走了。
有人開了頭,原本有些猶豫不決的人,自然也是跟著走了。不多時,院子裡就走了個乾淨,只留下踩著梯子、站在屋頂上的狗子,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怎麼著,狗子,還要我請你下來?」崔三爺走到梯子下面,抬頭看了狗子一眼,有些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然後伸手作勢要去扶梯子。
「三爺!我的祖宗!別、別,千萬別!我自己下來!」看到崔三爺的手扶上梯子,狗子的臉瞬間就變了顏色,他一手抓住房梁,一手扶著梯子,一臉惶恐的大喊大叫了起來。等看到崔三爺的手從梯子上移開了,狗子這才算鬆了一口氣,反著腦袋,一臉不放心地盯著崔三爺,然後慢慢吞吞地下了梯子。「三爺,您不知道,咱們村裡可是出大事了,都死了十三個呢!這都是大妮和團團的錯,三爺,您可別再收留他們姊弟了,不然的話,您要是出了什麼事,可連個扶靈的人都──」
「砰!」狗子說得興起,一時間沒個輕重,也沒注意到崔三爺的臉越來越沈,就好像鍋底灰一樣。狗子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崔三爺一拳頭砸在面門上,還來不及呼痛,崔三爺便又是一腳,直接將狗子往後踹出了半公尺遠,跌坐在地上。
「三爺,別、別!我說的都是實話呀!」狗子一邊後退,一邊解釋。
只可惜,崔三爺根本就不信這一套。「滾!」
「好好好,我這就走!」見崔三爺根本就聽不進他的話,狗子也是怕了,索性連滾帶爬的就要離開。
「等等!」
只是,狗子還沒爬出兩步,就被崔三爺再度叫住。
「三爺,是您讓我走的!」狗子回頭,一臉委屈地看著崔三爺,這走也不敢,不走也不敢。
「拿來!」崔三爺才不管這個,直接朝狗子伸出手。
狗子愣了一下,不懂崔三爺說的是什麼,下意識開口問道:「什麼?」
「你砸了我家的屋頂,難道就這麼算了?」崔三爺冷笑了一聲,絲毫沒有半點客氣。
狗子苦笑了一下,從身上摸出了七個銅板,露出一臉討好的笑,送到了崔三爺伸出的手裡。「這、這個,三爺我身上只有這麼多了!」
三爺看了看手中寥寥無幾的幾個銅板,再抬頭看了看狗子,然後擺了擺手。
狗子如釋重負地轉身,打算離去。哪裡知道,這才剛轉身,三爺便一抬腳,直接踹在了狗子的屁股上,讓狗子摔了個狗吃屎。
狗子心裡又氣又怒,他可是一個青壯年,卻根本打不過崔三爺,這個虧也只好自己受了。從地上爬起身,一抹嘴巴上的泥塵,一手揉著屁股,頭都不敢回一個,一瘸一拐地走了老遠,這才敢扭頭,往崔三爺院子的方向唾了一口,罵罵咧咧的離開。
「大妮,是我!」崔三爺站在院子裡,扭頭看了一眼正被自己帶回來的人鬆綁的崔濟安,「哼」了一聲,這才走到崔景蕙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聲音是生疏的柔和。
「三爺,您回來了!」崔景蕙早就在門內聽了好一陣了,聽到敲門聲響起,這才恍然清醒過來。伸手抹了抹臉上不知何時掉落下來的淚珠,生硬地扯了扯嘴角,卻還是扯不出半點笑顏來,便索性放棄。打開門,就好像無數次最平常的問候一樣,歡迎著崔三爺的回來。
「嗯,回來了!別怕,一切有三爺在,沒人敢把妳和團子怎麼樣!」崔三爺一個鰥居了大半輩子的男人,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崔景蕙,想了好多,可是到頭來,說出口的,也就這麼一句硬氣的話。
「三爺,我不怕!」崔景蕙一臉慎重地回答了一句,站在門口,視線落在不遠處,一臉愧疚、被綁在樹上近乎無地自容的崔濟安。「大伯,您沒事吧?」崔景蕙忙上前去,幫忙解了崔濟安身上的繩子,一臉歉疚,是她連累了崔濟安。
崔景蕙的話,讓崔濟安羞愧得簡直就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進去。他抬頭看了崔景蕙一眼,然後猛的一巴掌就甩在了自己的臉上,蹲下身去,摀住了臉。「都是大伯沒用,都怪大伯,都是大伯的錯!」
「大伯,這不是您的錯,真的!您別往心裡去。」崔濟安的動作實在是太突然了,崔景蕙根本就來不及阻止,等反應過來,崔濟安已經搧了自己巴掌,然後蹲地上去了。
這安慰人的話,崔景蕙真不擅長,可是見崔濟安這麼自責,崔景蕙總還是憋出了幾句,但是顯然,這話卻是半點都不起作用。
「怎麼,你一個大男人,本事沒有一點,倒像個娘兒們一樣,哭出味兒來了!」跟在崔景蕙身後的崔三爺,最見不得男人做這種女兒態,不過看在崔濟安挺身相護大妮的分上,崔三爺下手倒是輕了幾分,一巴掌拍在崔濟安的後腦勺上,卻沒讓崔濟安直接偎地上去。
雖然不重,可是崔濟安好幾十年都沒被人打過後腦勺了,所以崔三爺這一巴掌,直接就把崔濟安打愣住了,他愣了一會兒,開口便再度道歉了起來。「我……對不起,三爺,是我沒本事──」
「知道自己沒本事,就把那副娘兒們的姿態收起來!都是當爹的人了,可別在自己兒子面前墮了臉面。」崔三爺直接打斷了崔濟安的話,絲毫不給他留半點情面。
兒子!崔濟安聽到這個詞,再度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扭頭往道上一看,便看見遠遠的大道上,崔元生一臉焦急地拽著村長往這邊來呢!
崔濟安趕忙站了起來,然後用袖子擦拭眼角的濕意,有些不自在地看著崔三爺。
崔三爺根本就不看他,他的注意力都在崔景蕙手臂上一道已經凝固的血色汙漬上。之前崔景蕙在屋裡的時候他沒有注意,如今看到了,他自然得問上一句。「大妮,妳的手受傷了?」
「嗯,之前進大別山,受了一點傷,不過已經沒什麼事了。」那個自己恨了幾十年的人,已經被自己親手抹掉了存在,崔景蕙也不想再提這件事,不過既然崔三爺問了,崔景蕙還是隨口帶了一句,以免讓三爺擔心。
崔三爺並不知道崔景蕙之前進大別山的事,但既然崔景蕙都說了沒事,他也就放下心來,沒有再追問。
崔景蕙見此,卻是鬆了一大口氣。
「爹!您剛剛嚇死我了,我好怕啊!」崔元生離得近了,也看到崔濟安沒事一樣地站在三爺院子裡,頓時鬆開村長的手,直接就朝崔濟安撲了過去,然後一把抱住了崔濟安的腰部,乾嚎了起來。
他剛剛實在是嚇壞了,所以按著娘的吩咐,去找村長幫忙,偏偏村長卻不在家,他找了好久才將村長找過來,一路擔驚受怕的,這會兒見了崔濟安,頓時情緒便有些失控了。
「我沒事了,沒事了!別怕!」崔濟安摟著崔元生有些微微發抖的身體,一臉愧疚地安撫著。
村長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看到滿地的瓦片,也有些心驚,但看到崔景蕙和崔濟安沒事,又是鬆了一口氣。
「大妮,實在是抱歉,這次村裡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我也是有些忙不過來,這才沒注意,讓那些兔崽子生了事,妳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村長也是一臉無奈,因為有三戶人家,家裡都死絕了,這沾親帶故的嫌晦氣,根本就沒有人出來主持白事,作為一村之長,他自然得頂上去了。而且因為這件事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就連縣令大人都窩在他們村,不挪根了,他一個小小的村長,哪能抱怨?
「這事好說得很,只要他們不來鬧,我一定不放在心上;但要是他們還敢再來的話,村長你可是看到了,我這好幾十兩銀子新建的屋子,還沒住上幾天呢,就弄成這個樣子,我這心裡不痛快得很!這一次我不追究,再來的話,我的拳頭可就不長眼睛了!」
崔景蕙還沒有說話,崔三爺便直接擋在崔景蕙的面前,吹鬍子瞪眼地望著村長,說到最後,還特意揚了揚自己的拳頭。
而三爺領回來的四個漢子,跟示威似的,也朝村長揚了揚拳頭。
村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最近村裡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這事一多,嘴也就碎。他也知道,其實這事扯不到崔景蕙和崔承佑身上去,可是這有人暗地裡嚼著舌根,說得有模有樣的,便會有人信了。這一傳二、二傳十,越說越有鼻子有眼的,所以這十幾個人的死,直接就扯到了崔景蕙姊弟身上。
「大妮,叔能跟妳商量個事嗎?」崔三爺他是沒把握說得動的,索性就不浪費口舌了,直接望向了崔景蕙。
可三爺卻是和村長槓上了。「有什麼事跟我說就成,我是大妮的三爺,她的事,我作得了主!」
村長無奈地看著崔景蕙,想讓她說句話,可是崔景蕙卻像是默認了三爺的話一樣,就是不冒頭,村長沒辦法,只能跟三爺攤牌。
「大妮,現在村裡人的意思,是想讓妳暫時離開村子一段時間。等以後,這件事慢慢過去之後,妳要是願意的話,村長還是很願意妳回來的。」
村長說完話之後,便不敢看崔三爺的目光了。他也知道這事辦得有點不地道,可是最近村裡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這次死了十幾個,這要還有下次,大河村也就真沒活頭了。
三爺直接就氣得火冒三丈,他一把揪住了村長的前襟,嘴裡不帶半句好話,掄起拳頭就要往村長身上揍。「你這是要趕大妮走!你個王八羔子,叫你一聲村長,你還真當自己有臉了?我今兒個非得揍翻你,讓你知道,這個村長也不是這麼好當的!」
三爺動手,其他的人也就看熱鬧的勁兒,畢竟都是三爺帶回來的人,又怎麼可能去勸架?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3/12上市的【文創風】726《硬頸姑娘》4完結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