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日一早,姑娘們便都梳妝打扮起來,這等宴會,自是要將自己打扮好,也好叫各方貴婦們瞧瞧。但碧彤卻取了深色的粉,將自己的臉塗黑了一層。
銀鈴有些詫異,問道:「姑娘,旁人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您怎的還將自己塗黑呀?」
碧彤說道:「我喜歡,不可以嗎?」
銀鈴摸不著頭腦,便也不作聲。而碧彤又取了那深色的粉,逕自走到青彤房裡去。
青彤正猶豫著插哪一支珠釵,聽見姊姊進來,忙道:「姊姊,妳快幫我看看,是這支碧玉珠釵簡單大方,還是這支點翠金絲釵更配我今日的裙子?」
她一回頭,卻嚇了一跳,姊姊頭上簪了三朵絹花,看著秀氣可人,只是右邊髮髻又插上了兩支珠花簪。這樣的裝扮,著實像個小孩子。
碧彤取了碧玉珠釵說道:「這支就很好看,我給妳簪上。」
青彤又細細一瞧,只見姊姊的臉也比平日黑了一層,口脂、面脂、眉黛皆沒有上。便問道:「姊姊,妳今日是怎的了?跟個小孩子一樣打扮?」
碧彤笑起來說道:「我們可不就是個小孩子?」
在大齊,十三歲女子便可議親,真正卻要到十五歲及笄之後方能出嫁,但是髮髻卻並無限制。因此女兒家到了十歲,便都紛紛將雙耳垂髻換了大人的髮髻,以方便戴上更精美好看的髮飾。
碧彤取了粉,要給青彤塗上。青彤一下子避開來說道:「姊姊,旁人都將臉蛋塗得白嫩,妳怎的要將臉兒塗黑?」
碧彤說道:「母親說的妳不記得啦?齊安郡主皮膚不甚白皙,咱們怎能搶了她的風頭?」
青彤噘著嘴,她與姊姊的皮膚當真是可以用膚若凝脂來說,這樣天生的好處,莫說將它打理得更熠熠發光,怎的姊姊還要把光芒遮了去?當下說道:「姊姊,今日貴女眾多,齊安郡主只是爾爾,定會有人超過她的。」
碧彤嘆了口氣,放下那粉,說道:「青彤,這次得郡主親自下帖子的貴女可沒幾個啊,我倆便是其二。說明她拿咱們當好友,既然這樣,咱們便不能如同旁的貴女一樣隨意。」
青彤雖然不願,仔細想想,卻覺得姊姊的話很有道理。又想到既然齊安郡主看重她二人,到時候少不了要一同出現的,姊姊與自己這般容貌,若是將她硬生生比下去了,可不大好看。青彤雖然喜歡爭口舌,不過耳根子軟,心也軟,便伸手去取了粉自己抹上。
這樣一來,姊妹花的模樣倒是黯淡了許多。
出了二門,馬車已經候在門口了。齊靜、尚氏、妙彤、綺彤、夢彤,都已經等在前面。
妙彤看了看姊妹花,問道:「妳們今日怎麼沒穿那裙子?」
碧彤說道:「本來是想穿的,不過母親說咱們不能喧賓奪主。母親,是不是?」
齊靜笑起來點點頭說道:「嗯,妳們乖,總算是將母親的話聽進去了。」
妙彤很是生氣,若昨日就知道她們是這想法,她定要叫祖母好好遊說這姊妹二人的。偏昨日二人毫無反應,拿著兩件最華貴的衣裳,恨不得馬上穿起的模樣。只是再生氣,她也不能失態,只能忍了又忍。她又打量二人,說道:「怎麼說也是去長公主府赴宴,怎的妳二人都不好生收拾打扮一番?像個孩子似的。」
碧彤依舊眨巴著大眼睛,說道:「大姊姊,我們本就是孩子嘛。」
妙彤還要再說,青彤開口說道:「大姊姊不知道,前幾日我不知怎的臉上過敏了,一抹粉就癢,所以拉著姊姊要她同我一樣不許打扮。不然咱們明明是雙胞胎,卻兩個樣子,旁人定要笑話我的。」
碧彤聽見青彤替她解圍,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妙彤只皺著眉頭,沒再作聲,倒是綺彤問道:「四妹妹可無事了?女兒家的面容最為重要,萬萬不可抓撓。」
青彤點頭笑道:「多謝二姊姊關心,青彤無事了,只要不抹粉,便不會搔癢紅腫,並沒有什麼大問題的。」
夢彤在綺彤後面,聽了她們的對話,默默的伸手把頭上的簪子拔了兩根下來。
齊靜見人都到齊了,說道:「既然都到齊了,便上車吧。」
妙彤沒有人帶著,便跟齊靜她們上了同一輛車。今日碧彤、青彤不知道抽了什麼風,換著花樣誇妙彤,端莊大方啊、儀態萬千啊、閉月羞花呀等等。縱然妙彤對姊妹二人心懷芥蒂,聽她們這般誇讚也是萬分高興的,覺得如今聽了祖母的話,只管好好修身養性,當真是不錯的。
長公主的這場宴會,表面是生辰宴,實際上,卻是給年輕的公子、千金們配對。
十三歲的貴女們都要正經相看了,滿了十歲的雖還不用相看,但是各家婦人也都會提前瞧著,琢磨著有沒有合適的,到了年紀便可以上門提親了。
吃過午膳,便是少男少女們才藝表演時間了。先男後女,先幼後長,林添添壓軸,其他人隨意。
男子們大多是吟詩作賦,不像女孩子可以五花八門的表演。
未議親的男子之中,最尊貴的便是豫景王齊真輝和廉廣王齊紹輝了。洛城貴婦們的眼睛第一個也是放在他倆身上。他倆是當今皇上僅剩的弟弟,豫景王十五歲,於朝政上頗有見地,皇上如今最是倚重他。
廉廣王十四歲,是顏太妃娘娘的親生子,母子二人在洛城的名聲很好。每當各地有天災人禍,顏太妃便會在洛城募捐,派人送往災區救濟災民。每年夏秋洛城乾旱,顏太妃還會在城外貧民區設置粥棚。而這幾年,一應的事情都交給了廉廣王來做。
碧彤坐在位置上,聽到周圍的貴女們在私下討論。
「妳說是豫景王好,還是廉廣王好?」
「豫景王長得似乎更帥欸。」
「但豫景王很是鐵腕,聽說他這樣年輕,竟然通曉各種刑獄,折騰死過很多人的,還是廉廣王好。」
「哼!豫景王懲罰的都是壞人,對那些十惡不赦的壞人,便是凌遲也不為過。」
「妳們聽過城南的百姓們唱的歌嗎?大齊出了個廉廣王,善心好比活菩薩。」
「是啊,相比之下,自然是廉廣王更好了。身分貴重,模樣也好,人又溫和善良。」
「切,妳們這群花癡,討論得這麼高興,真以為兩位王爺看得中妳們嗎?」
聽到這兒,碧彤抬頭瞧了妙彤一眼,只見她嘴角輕輕勾起,顯然她已經知道,祖母和姑姑都打算將她許給廉廣王了。
只是這一世有太多的不一樣了,比如廉廣王,上一世雖然也是樂善好施、人人稱讚的,但絕沒有鬧出什麼善心好比活菩薩的打油詩這麼誇張。
上一世的皇帝至死都沒有親政成功,手上毫無可用之人。但今世的豫景王卻替皇帝做了許多事情,皇帝竟然直接將他安排去了刑部,兩年來殺伐決斷,辦了不曉得多少大案,而外戚專權的情況,也因他的緣故,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如此一來,待時機成熟,皇帝當政自是指日可待了。
碧彤遙遙看向豫景王,這個豫景王著實奇特,同上輩子那個常年病弱、足不出戶的王爺著實不一樣啊。是哪裡出了變故?難道豫景王也是重生的嗎?而廉廣王這一世之所以更加看重虛名,就是因為皇帝不像上一世那般昏庸無能嗎?
還未等碧彤想清楚,便有下人來稟,說是皇上來了。長公主與駙馬都嚇了一跳,忙起身迎接。
皇上已經走進來,說道:「姑父、姑母無須多禮了,朕來得突然,祝姑母瑤池春不老。」
接著拍了拍掌,立即有四名小太監抬著壽禮進門。
皇上說道:「姑母壽辰,朕也沒什麼新奇玩意兒送的,便命人做了一副屏風。」
太監們掀開紅綢,只見這是一副巨大的玉製屏風。
長公主堆滿了笑容,上前說道:「皇上有心,這屏風這般華麗,還說不是新奇玩意兒,只怕整個大齊都找不到第二面了。」接著與林駙馬一左一右,想將皇上讓至主位。
然皇上擺擺手卻說道:「今日不論君臣,只論姑姪。姑母你們上坐,我同真輝、紹輝一起。」說罷便拐向豫景王與廉廣王席間。
長公主見他自稱我,知道他是當真不願意上坐,只得隨他去了。
二位王爺的席位並立,豫景王在上,廉廣王在下。立即有小廝捧了蓆子過來放在兩位王爺當中。
豫景王尚未反應過來,皇上已經走向中間那個席位,周邊眾人齊齊色變。廉廣王連忙伸手將豫景王拉到中間位置上坐好,方抬頭衝著皇上一笑。
皇上愣了愣,旋即坐下,又有丫鬟上前將餐具統統換過。
這一幕,對面的貴女、貴婦們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原來豫景王這般不會做人,皇上待他好是因為他是弟弟,但他竟然連位置也不曉得讓一下。如此看來,還是廉廣王懂禮儀。
豫景王壓根兒沒想過自己是否不妥,也並沒注意到對面的動靜,只皺著眉頭低聲說:「皇兄,您出來沒經過母后同意吧?」
皇上瞪他一眼說道:「朕憋壞了,你倆非要跑來參加宴會,就不許朕也來?」
豫景王回瞪說道:「我們是瀟灑的王爺,您是皇帝,能比嗎?」
廉廣王趕緊說道:「皇兄、四哥,別吵了,回頭就說是咱們把皇兄騙出來的。」
皇上的臉色這才好了點說道:「五弟這話不錯,回頭母后怪罪,你們可得幫朕擔著。一想到母后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朕就頭疼!」
廉廣王笑道:「皇兄,母后這也是關心您,畢竟您是大齊國君。」
豫景王依舊翻了白眼說道:「皇兄做事,老是咱們擦屁股。」
廉廣王嫌豫景王說話不雅,不想理他。而皇上偷得浮生半日閒,正得意著,又曉得自己四弟的性子直,也不去管他。
很快,便是貴女們的表演了,這就比男子的表演豐富多了。長公主不偏不倚,幾乎人人都有賞。
到了碧彤、青彤,是一起上場的,青彤畫畫,碧彤題字,寓意是青山綠水,愜意人生。雖是中規中矩,但長公主很是喜歡。
「孤常年在洛城,倒是格外想去瞅一瞅外面的綠水青山,這幅字畫甚得孤意。」
得了讚美,二人的賞自是格外厚重一些。
妙彤心裡高興極了,看樣子碧彤並未說謊,長公主果真喜歡閒情逸致的雅事,那自己撫琴彈奏〈漁樵問答〉絕對沒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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